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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非嬈 -【寵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10 AM     標題: 月非嬈 -【寵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7 03:16 PM 編輯

【書名】:寵妃

【作者】:月非嬈

【內容簡介】:

      陳如身為穿越女,一直沒覺得自己有女主光環。

      進宮之前,她的夢想是吃飽喝足不被賣掉。

      進宮之後,她的夢想是平安出宮開點心鋪。

      直到成為寵冠後宮的皇貴妃娘娘,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最大的金手指是能生!

      1、女主穿越無瑪麗蘇光環,無空間異能金手指。

      2、女主受寵絕非能生,能生是她自己腦補的。

      3、前期略微鋪墊,雖有情節但較平淡,激情全在後邊。

      4、此文非正史,經不起考究,作者腦洞之作。

      5、喜虐者慎入,絕對的寵文!獨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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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12 A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10-7 02:15 AM 編輯

第一章

    “如意姐姐,聽說皇后娘娘要把你給太子殿下,是真的嗎?”

    “如意,你以後去了東宮,可不許忘記我們姐妹!”

    “如意……”

    如意剛剛走到廚房這頭,便有不少相熟的宮女過來說話,她僵著臉沒說話,倒不是她端著,而是到了這會兒,她還有幾分沒回過神來。

    漸漸的,圍著的宮女沒聽到答覆,臉上也有了幾分不好看,這時,廚房裡走出一位身穿藏青色宮服的老宮人。

    其他的宮女見了,連忙安靜下來低頭問好:“王姑姑。”

    王宮人點了點頭,然後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溫聲道:“既然皇后娘娘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你回去收拾東西,好好歇息,明天隨林姑姑好好學習。”

    如意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麼,低頭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慢慢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如意回到房間時,腿腳還有幾分發軟。

    進宮八年,她第一次見到了古代“第一夫人”,後宮之主皇后娘娘!

    沒錯,如意是穿越的,上輩子,她本名陳如,是本本分分、地地道道的小康家庭出身,家中獨生女,大學畢業考入公務員編制,開始朝九晚五的相親……不對,是上班族作息,然後,某次相親路上被連環車禍牽連,睜眼便在這古代生活。

    要說怨天尤人、思念父母之類的情緒,她也並非是超凡脫俗之人,自然不能夠避免,但是想想能夠撿回一條命,她還是挺慶倖的。她一向是個安分守己的姑娘,現在穿越了,也不會把自己認作是以前看的穿越小說女主的那種角色。

    所以也非常沒有一點身為現代人的氣節,名字被宮裡的嬤嬤改成了如意,她還覺得挺好聽,而且至少和前輩子的名字還有一個字相同,最重要的是,比她進宮前的名字“陳六丫”要好聽多了!

    然後,方才去見皇后娘娘,她也非常小家子氣的腿軟了,什麼女主瑪麗蘇光環,完全不存在她身上,恰恰相反,她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反而因為怯怯弱弱的模樣,皇后娘娘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有幾分不滿意。

    所以她非常不理解那些穿越女主怎麼能夠在見到皇帝皇后時,能夠把對方當成普通人來看待,還美其名曰現代的時候天天在電視上見到元首,那完全是兩個概念好不好!她以前還是公務員的時候,在電梯裡遇到局長就會緊張。然後,某次去縣裡陪領導開會的時候,碰到縣長過來說話,都已經嚇傻了好不好!

    這還只是個沒多大關聯的一縣之長,在古代只能夠算是九品芝麻官,比之享有生殺大權的皇帝皇后可遜色多了!

    至少進宮八年,如意身上唯一還有那麼一點點現代人隨性的棱角,早在看了一起起被杖責的事件後,蕩然無存。

    這就是個沒人權的地方。

    如果說進宮前,她最大的夢想只是能夠吃飽飯,不被賣掉,那麼進宮後,她最大的理想便是熬到二十五歲平平安安出宮,用攢下的月錢和賞賜出宮開個點心鋪子。

    如意只是皇后娘娘椒房宮小廚房裡最低等的小宮女,六歲進宮,八歲學完規矩被分到這裡,一開始只是伺候年紀大了的王宮人日常生活,後來因為手腳麻利勤快,王宮人心善教了她不少手藝。她也以為自己接下來就這樣度過餘下的十一年,誰知道就在今天,她的命運卻被改寫。

    別說剛才外邊的宮女吃驚,連她自己也吃驚壞了,她怎麼也想不通,皇后娘娘怎麼會看中她,把她賞賜給太子當侍妾。

    她今年方才十四歲,年齡算不得合適,平日裡除了小廚房就是自己房間,典型的兩點一線,能見到的最大的官兒也就是廚房裡的趙公公和王姑姑,而且這次皇后有意從宮中挑選宮女給太子的消息傳出後,大大小小的宮女,只要是正當芳齡的,上下塞錢打關係,簡直就是擠破了腦袋尖兒往裡鑽。

    她依然呆呆的坐在床鋪上,心裡多的是對未來的恐懼與惘然。說實話,其他人覺得是潑天富貴的事情,在她看來卻有幾分避之不及。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而且在這宮裡八年的時光,帶給她的只是越發小心謹慎的性子。

    此時,她比誰都要清楚,像她這般沒權沒勢的女人,哪天死了,也不會因為不安分或者參與所謂的宮鬥,因為她連這點能量都沒有,她頂多就是上邊大神相爭被波及到的炮灰罷了!

    這個事實讓她不顫而慄。

    可是,心裡再不願意,她不會表示出一點點這樣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反正不管怎麼辦,能活著,她還是願意活著的。

    王宮人讓她歇息,她卻沒有半點的睡意,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收拾著自己的行李,進宮八年,進來時她孑然一身,到現在卻也算是小有積蓄。

    宮裡給她這樣小宮人每月有三兩月錢,每季則發兩套衣服,她運氣算好,分到了皇后宮中,自然不會有克扣,而她的頂頭上司王宮人是個和善人,從不收她的孝敬,運氣好時,還能得到王宮人分賞給她一些東西。當然,雖然宮裡包吃包住還管服裝,但也不是沒有花錢的地方,比如針線之物,又比如她生了小病需要喝藥,又或者求採買的小公公帶點新奇玩意兒進宮,這些都是要花錢打點的,而且還不便宜。不過最大頭的還是出在孝敬頂頭上司上,即使王宮人從不收她的錢,但是遇到像管著他們的王宮人、趙公公之類的宮人過生日,底下人就要集銀子給他們辦壽宴,這就是一個心意問題了。

    如意以前想著以後出宮日子,所以用錢一向省,到現在竟也攢了四百多兩銀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起眼的小首飾,另加兩套春季新發常服,原本去年的春服洗乾淨了一樣能穿,只是如意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衣服袖子早已短了一大截了。她理理整整,到底也收拾出了一個包裹的東西。

    看著床上擺著的一包裹東西,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正打算去找王宮人告別,卻聽房門被推開,王宮人走了進來。

    如意眨了眨眼睛,正欲問好,王宮人卻笑著扶著她坐在了一邊的床鋪上:“如今你身份也不同了,不必向我問好!”

    “姑姑……”如意心中情緒起伏,卻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心裡對於王宮人是十分感激的,這些年在宮中若非王宮人照顧,她定然不會活的如此平安自在,她見過不少苛待小宮女的宮人,輕則克扣月錢,重則打罵,而王宮人算是她到這個世界對她最好的人了。

    “往後,我也顧不到你了,你自己小心謹慎,成了太子的女人,是福也是禍!”

    在謹言慎行的宮中,王宮人能對如意說出這番話,算是推心置腹了。如意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之人,只是,她恐怕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對方的,所以只是心中默默記住感動。

    “我知道你是個知分寸的,這些年來,我也知道你一心想到歲數就出宮。只是,有些事情命裡是註定的,是命就得認!”

    “姑姑,我知道,我以後一定好好侍奉太子、太子妃!”

    這話,如意說的無比真誠,也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像她這樣身份的人,連爭都沒有爭的餘地,唯一的活路,便是按照她嘴裡說的。

    “你能明白這點,姑姑就放心了!”王宮人看著如意低垂著的腦袋,心裡也是歎了一口氣。

    如意從八歲就來到她身邊,她沒有兒女,心底裡也是把這孩子當成自己的閨女看待,她出宮已經是沒有希望,所以盼著這孩子能夠活的平平安安出宮,可是,這宮裡,很多事情都不是她們卑微的宮人能夠控制的。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到了這個時候,心底裡有太多想說反而說不出來,王宮人最後只是說道:“明日來接你的林姑姑,是和我一道進宮的姐妹,我會吩咐她好好照顧你,今晚好好休息,不必太擔心!”

    如意聞言,心裡起了幾分疑惑,她看著王宮人,終究忍不住問道:“姑姑,我想問,皇后娘娘為什麼會選我!”

    這個問題,從如意知道自己被皇后看中之時,便一直存著。

    她在這宮裡一向都是選擇低調藏於人後,從不在主子面前露臉,成日呆在廚房中,連給主子送糕點這類露臉的事情,也從來都沒有參與過。她不是沒想過會不會是王宮人安排,但是卻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今聽聞王宮人與負責這事的林宮人熟悉,她心中猜測王宮人至少是知道內情的。

    王宮人的確是知道內情的,聽了如意的疑問之後,只是開口說了一個名字:“春蘭!”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19 AM

第二章

    春蘭!

    聽到這個名字時,如意心裡忍不住跳了兩下。

    至少,在王宮人提示她之前,她是絕對不會這事與春蘭有關係。但是她卻相信王宮人絕對不會信口雌黃,既然她說與春蘭有關係,就一定與春蘭有關係。

    可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兩者的聯繫,春蘭是與她一道兒進宮的小宮女,兩人是同個郡縣選送到宮裡,一路上乘坐一輛馬車,相互照顧著,也算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先後被分到椒房宮,雖然並不常相見,卻也稱得上是交好的姐妹。

    在這個消息下來後,她知道春蘭一心想被選上,甚至還問她借了銀錢打通關系,只是意外掉進池子裡發了高熱,她還去看過她,當時還勸了她放寬心。

    怎麼想,春蘭都與這事無關。

    如意心裡並不是個能存事的人,待王宮人離開後,她決定去春蘭處問一問。

    春蘭雖然與如意同批次入得宮,但卻是個有上進心的,混的自然也比如意好得多,住的房間是兩人一間,比如意的六人通鋪好上許多了。

    她去的時候,春蘭正躺在床上繡著花樣,與她同一間房的另一宮女並不在。

    春蘭見了如意走進,臉上揚起了笑容,收了手上的活計,連連招呼她坐下。

    如意來時心裡想了許多話,但是真的看到春蘭,心裡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一時之間,有些啞言。

    春蘭卻是個活潑的,對著她擠眉弄眼笑道:“你可得好好謝謝我了吧!”

    如意沒成想對方先提起了這事兒,她咽了一下口水,半晌隻擠出一句:“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春蘭眨了眨大眼,笑道,“如意,你和我同一批進的宮,咱兩是好姐妹,你看我被那起子賤人害的不能去參選,錢也送了,可不能便宜別人,當然是把機會給你了!”

    說罷,想到了什麼又急急道:“我知道你想著出宮,可是出宮了有什麼好的,你真捨得這宮裡的富貴!”

    縱使此時如意心中一腔怒火,但也知道多說是枉然,只是到底意難平:“你為什麼不先問問我!”

    春蘭聞言翻了個白眼,並不回答。末了,反倒是拉著她的手,言語懇切道:“如意,你以後就會感謝我了!”

    說罷,又諄諄傳授道:“以後,進了太子宮裡,你可不能夠這麼藏拙,做太子的女人可跟做宮女不一樣,你得去爭才行!”想了想又道,“即使以後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你也別沮喪,大小你也是太子的女人!我……我也會幫你的。”

    如意不明就裡,卻也覺得與春蘭沒有什麼共同語言,點了點頭,便告別離去。

    春蘭坐在床上,看著如意瘦削的身影慢慢離去,心中既得意又憐憫的想著:以後你可得好好感謝我了!我可是救了你一條命。

    春蘭腦中思緒萬千:就在兩年後,椒房宮小廚房裡可得因那“毒點心”事件死上一批人,像如意這樣卑微的小宮女,鐵定是首當其衝。現下,雖然你替了我去那“倒黴太子處”,就算以後一朝從富貴上摔落,可是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而且我念著今日的情分,定然也會顧著你的。

    想完這事,春蘭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上輩子她可不記得有如意這麼一個人,或許是有了,但是也絕對沒有和她這麼要好。又或許是上輩子她活了太久,太多的事情都忘記了,不過這如意也真當是個傻子,長得這麼好看,偏偏要藏起來,好好的榮華富貴不去享,反倒是一心要出宮。

    出宮有什麼好的!她嘟著嘴巴俏皮的想著:等到她們二十五歲出宮,哪還有人願意娶她們!就是有,也是當繼室做便宜娘嫁給老鰥夫,即使好運嫁給有錢人家做小妾,人家也是多半看著宮女名頭娶了,這把年紀還怎麼爭寵!

    一樣做小妾,倒不如趁著如今年華,力爭上游一把,而且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呢!

    如意自然不知道春蘭此刻的想法,回到自己房間時,同室的其他宮女都回來了,正吵吵嚷嚷的坐在自己鋪上躺著、收拾著,見到如意進來,皆斂聲細氣。

    如意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回到自己鋪蓋上,剛剛坐定,有兩個平日與她交好的宮女小心翼翼的問道:“如意,你明天不住這兒了?”

    如意點了點頭。

    “那以後還回來嗎?”

    “呸呸!”話音剛落,便有一宮女連連打斷,“你個烏鴉嘴,如意這是享富貴去了,你還巴望她回來!”

    那人聞言也知自己失言,歉疚的笑著:“如意,我不是不念你好,我是捨不得你!”

    如意抬頭笑了笑,點了點頭。

    第二天起早,如意便被林宮人派來的人接走了。

    其實昨天那小宮女說的可能性也的確是有,送給太子的女人,而且以後是近身伺候的侍妾,自然會好好教導雕琢一番。如果學不好,被退回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概率比較小罷了。

    畢竟,一來入選之人,已經是經過了精挑細選,至少外在形態都是過了關的。二來,在宮中能挨到這份上的宮女,就算個性迥異,但是規矩卻也都是極好的。

    而且只是個短期培訓班,就算是想裝也是能夠裝過去的。

    如意到了地方時,發現其他三人也陸續到了,四人屏氣斂神站在林宮人跟前,皆低頭做著老實狀,林宮人審視了她們一番,而後簡單說了幾句恩威並重的話,見到她們神態更為老實,方才滿意點頭,然後讓人分別帶著她們去了各自安排好的房間梳洗換裝。

    如意此時仍是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樣,到了那房間時,看到房中的錦服美飾也沒絲毫雀躍,只是老實由著一老宮人擺佈,洗了身子洗了頭,然後又打扮上妝。

    “姑娘長得真好,身段也好!”

    老宮人打扮完畢,忍不住嘖嘖讚歎。

    如意只是含糊的看了一眼鏡中人,也沒有太過在意,便站了起來由著老宮人帶領回到了來時的房間。

    這回算來倒是如意先到,林宮人坐在房內等候,見到如意走了進來,眼中透著些微驚奇,心中忍不住琢磨:不成想這倒是一塊璞玉,雕琢雕琢卻是出眾的。

    原先想著王宮人與她託付,左右不過個面子情,多多照顧著,現下她倒是起了幾分愛才之心,好好教導一番,指不定倒有幾分富貴。

    說來,初時四人送去與皇后過目之時,皇后對於如意倒有幾分微詞,覺得姿容、氣質皆不出眾,最後還是看在身段發育姣好的份上勉強湊數,如今經過雕琢走進來時,卻覺得跟換了一個人一般,連怯怯弱弱的氣質都變成了小家碧玉的楚楚可憐姿態。

    當然這番想法也只在林宮人心中過了一遍,臉上卻是半分未露。

    等到四人都來齊後,便開始了學習。

    這樣的學習其實在剛入宮做小宮女時也有過一次,只是比之那次的學習內容有很大的不同。幾天學習下來,如意也初初做了個總結,學做宮女時,學的是一個本份守規矩,不管是服飾妝容、還是言行舉止,都得本本份份,絕不冒尖。學當侍妾,本份守規矩也是首要,卻又多了幾絲不同,比如妝容打扮,除了對某些方面的規定不許逾越外,都是怎麼漂亮怎麼打扮。而舉止形態,則又是往婀娜優美方面教。

    之後幾天的學習,也讓如意大開眼界,簡直就是毫不避諱,什麼都教,甚至還專門請了人拿著避火圖教導如何伺候,大膽開放程度,把四個人教的面紅耳赤。

    不過如意也發現了幾絲端倪,那些人教導的姿勢,都是易於受孕的。聯想到初時林宮人教導的東宮人際時所說,貌似太子至今還沒有子嗣,她也就明白了皇后選她們這些人的緣由,估計就是為了所謂的開枝散葉。

    不過,太子都已經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從皇家十三歲時便教導人事,到現在都十幾年過去了,太子身邊那麼多女人,竟然會沒有一個子嗣,如意忍不住心中揣測:該不會是不行吧!

    當然這想法,也就在如意肚子裡轉一圈,便無影了!她可知道,在古代,男人若是沒有子嗣,那全是女人的責任,特別是在皇家,就算是大家一致共識認為是男方的問題,也不會有人不怕死的說出來。

    而能做的做法,就像是皇后那樣,拼命的給送女人。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24 AM

第三章

    緊鑼密鼓十來天的學習後,如意四人在經過林宮人的考核,再帶著給皇后看了一圈滿意點頭後,便算過關了。

    還未等如意她們鬆過一口氣,便被吩咐再次收拾行李,然後她們見到了東宮的女主人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領著她們四人與皇后謝過恩後,便帶著她們回了東宮。

    在邁入東宮大門之時,如意心中卻突然沒有了那份緊張,有的只是渾渾噩噩任由擺佈的一種無奈。她忍不住轉頭偷偷看向了其他三人,表情各不相同,雀躍、惘然、緊張……

    走進東宮後,如意原本只是低著頭隨著隊伍行走,誰知,走到一半之時,隊伍卻突然停了下來,她只來得及瞥見一抹杏黃色衣角,身體隨著本能恭敬跪下。

    “免禮。”

    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響起,然後眾人無聲的站起。

    如意恭敬的低著頭,只聽前方那對第二尊貴的夫妻交談。

    “太子妃剛從母后那兒回來嗎?”

    “是,殿下。母后賞了四名宮女過來,不知您是否想見見?”

    “是這幾人?”

    如意感覺一抹視線瞥向他們,身體忍不住有了幾分僵硬,只能更加恭敬的低下頭。

    “太子妃安排吧!孤就先不見了!”

    “好!”

    伴隨著太子妃柔美的聲音傳出,如意便見太子妃身後走出一名宮女,示意她們跟上。

    如意自是連忙跟上。卻聽身後遠遠仍有聲音傳來。

    “殿下,臣妾吩咐小廚房備了點心……”

    ……

    “陳夫人,這是您的房間。”

    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帶著如意走進一個院落,然後走到了西側邊的房間,說道。

    如意聞言卻是笑著連連感謝,她當然明白這“夫人”的稱呼不過是客氣罷了,她們作為侍妾,連個品級都沒有,說得好聽是比宮女強些,但是說得不好聽,卻是連主子身邊得寵的丫鬟都不如,至少眼前這位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卻是她不敢得罪的。

    待那名宮女將如意帶入房內後,如意連忙從包裹裡取出一個荷包,語氣溫柔道:“這位姐姐不知道怎麼稱呼?”

    說罷,又是將手中的荷包交給了那名宮女:“這是我以前閒時做的荷包,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那名宮女手上收到了荷包,倒也不推辭,只是笑著本份道:“奴婢只是個小宮女,當不起夫人這稱呼,夫人可喚我蘭珍。”

    說罷,又招呼過在外邊等候的一名小宮女,笑道:“她以後就跟在夫人身邊伺候了!”

    如意也沒顧上看那名小宮女,只連忙表態,謝過太子妃的照顧,又是謝過那名宮女的安排,直到將那名宮女送出後,方才鬆了一口氣。

    如意剛走回屋內,見到那名小宮女連忙小心翼翼的對她叩頭問好。

    如意被嚇了一跳,但是也等對方行了禮後,方讓對方站起來,客氣道:“我也是宮女出身,以後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在宮裡這麼多年,她倒不會無知的跟小說中一般,和伺候自己的人稱姐道妹,但是她本身出身卑微,這也是無法掩蓋的事實,自然也不可能將自己高高端起,做出一副主子的模樣。

    “夫人,您是否要梳洗一下?”

    雖然如意如此說了,不過那名小宮女臉上依然一副恭敬的樣子,如此看來,果真不愧是東宮裡的人。

    “不用!”如意坐到了桌邊,開口詢問:“倒是我疏忽了,你叫什麼名?”

    “奴婢芍藥。夫人若覺得叫得不順口,可給奴婢取個順口的名字!”

    “不用,這名字挺好的!”

    如意是真的覺得挺好的,也知道這名字估計是進宮後給改過的,宮裡的主子為了叫得順口,多愛給底下人取些花草物件的名字,就像她當初進宮,王宮人覺得陳六丫名字太俗,也給換了如意一般。

    那芍藥聞言臉上也未動,上前給如意倒了一杯熱茶,然後看著如意帶來的那個包裹,微笑請示:“夫人,奴婢先幫您把行李整整?”

    “哦……好!”

    如意喝了一口水,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芍藥,你在東宮多久了?”

    “奴婢原是負責這香芷院灑掃的,已經待了兩年時間。”

    如意原來就怕這芍藥也跟她一樣兩眼一抹黑是從外邊調進的人員,不成想芍藥卻是個東宮原住民,心裡倒是多了幾分喜意。

    “芍藥,我剛來東宮,對東宮裡不瞭解,就怕衝撞了上邊的主子,你給我講一講這裡的情況。”

    “是,夫人!”

    如意帶來的東西少,芍藥很快手腳麻利的收拾好,也乖順的站到了如意邊上,開始講述。

    東宮的情況說複雜也不複雜,芍藥也是三言兩語便講了個清楚,如意心中暗暗記下,然後賞賜了五兩銀子,便讓芍藥指路領她去問候這香芷院之主李寶林與其他三名比她先進東宮的侍妾。

    如意帶著芍藥到李寶林處時,意外發現其餘幾名侍妾也坐在大廳內,她剛剛被李寶林身邊的宮女領到屋內時,廳內的四道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她身上。

    她連忙恭敬的走到了李寶林跟前行禮。

    “陳妹妹,起來吧,我這裡沒那麼大的規矩,咱們和和睦睦過得才舒坦!”

    李寶林長相柔美,說話語調也溫柔,當然如意是不可能把對方的客氣當真,仍然恭敬的站著。

    見到如意如此表現,李寶林臉上的笑意也顯得真誠了些,柔聲道:“你是皇后娘娘賞賜過來的,身份自然比這三位妹妹都要高些,不過畢竟你是後來的,所以我就做主讓她們當你一聲姐姐!”

    “妹妹出身低微,這是應該的。”如意老實的回道。

    然後在李寶林的介紹下,一一見禮。

    如意來時已經聽芍藥介紹過這三人,如今也只是將臉和名字對上,一時半會兒雖然不能夠完全熟悉記住,但好歹三個風格迥異的美女,也讓如意腦海中有了印象。

    坐於李寶林左手邊首位一位五官明媚,略帶傲氣的女人是四品知府嫡女馮侍妾;右手邊首位長相可人,大大杏眼的是正二品吏部侍郎庶女藍侍妾;而另一名長相清秀,氣質溫柔的李侍妾,她是李寶林的陪嫁侍女。這三人中,自然是李侍妾待如意的態度最為親切,畢竟兩人身份相近,都是奴婢出身。

    如意見完禮後,謝過李寶林後,依然是態度恭敬的在李寶林右手邊第二位坐下,然後便是低頭不言,只是靜靜的聽著。

    不管在場的這四個女人關係是否是交好,反正如意坐著的這會兒,卻是感覺氣氛融洽,仿若前世與閨蜜見面一般,當然如意也知道,這場面也只能夠看看,當不得真。畢竟這四個女人爭的可是一個男人。

    大約一盞茶過去,這場“閨蜜”見面會總算結束,如意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何,但是看李寶林的表情大抵是對她滿意的,雖然她笑著埋怨了兩句:“你倒也是個沉默守規矩的,只是在這兒不用這麼拘束。”

    但李寶林眼裡透出的笑意卻是做不得假的。

    一個上午的折騰總算過去,如意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時,稍作片刻,芍藥便領著一個籃子回來,開始在桌上擺午飯。作為太子侍妾,如意可享用三菜一湯及米飯外,還有點心。

    三菜兩葷一素:什錦雞絲、溜野鴨丸子、清炒菜心另有一羊肉湯,點心則是白糖油糕。

    雖然菜是從東宮的大廚房裡領來,但吃起來還是溫熱,味道也鮮美。不過如意只吃了半碗飯,便有些沒了胃口。芍藥留下白糖油糕,伺候如意睡下,方走出屋子。

    看著芍藥走出屋子,如意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打量自己分到的這間屋子,像如意這般新進來沒有背後勢力,也暫時沒有太子恩寵的侍妾,只能夠這樣馬虎安排,當然如意卻覺得已經非常好了。

    大概一百平米不到的一間屋子,被隔成了兩間房間,裡邊一間是寢室,外邊一間用來會客,家具皆是齊全,當然,這應該並不是侍妾裡檔次最低的。

    如意雖然只是小宮女出身,但好歹還是頂著皇后賞賜的名頭。當然如意也知道,自己也就比下有餘,比上卻是大大不如了。

    太子宮裡目前有名頭的女人,除了太子妃娘娘外,另有兩名良娣、四名寶林,她們皆是大臣之女,而太子妃更是顯赫,乃是當朝宰相的孫女,吏部尚書之女。其他幾人起碼也是二三品官員的女兒,就像李寶林看著溫柔可人,實則是二品統領嫡次女。當然,能夠進太子宮內得到封號的,自然身份不會太過低微,尤其都是在無子的情形下,畢竟太子是儲君,若是未來登上了寶座,這些有封號的,只要不出意外,都能夠當上一宮之主。

    而剩下沒有封號的,像如意這般的侍妾,零零散散也有近二十幾名,這中間有像如意這般長輩所賜的宮女,也有太子妃或者良娣寶林的陪嫁侍女,更多的卻是一些大臣送來的庶女。

    想要在這夾縫中求生,如意打定主意遵循做宮女時候的低調規則,平日裡儘量呆在屋中,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27 AM

第四章

    如意這頭想要明哲保身,另一個回到屋中的太子妃也是與身邊的宮人討論著如意四人。

    此時,太子妃陳元香側躺在榻上,端莊的五官眉眼之間多了一絲疲憊,她閉著眼睛,享受著身邊侍女的按摩,語氣隨意道:“這四人都安排妥當了?”

    早先領著如意等人安排住所的蘭珍連忙回道:“安排妥當了!”

    說罷這話,她便極懂眼色的又說:“這四名夫人我看那位陳夫人規矩最好。”

    她自然明白自家主子問這話,絕對不會只是問表面一層意思。

    “是那位一直低著頭的?”

    陳元香腦中回憶了一下,對於這幾名領回的侍妾,印象實在不深,原本她頂多覺得有幾分膈應,其餘的,倒還真沒放在眼裡。

    “主子好記性,就是那位陳夫人。”蘭珍回完話後,不再多言。

    陳元香也沒說話,心中卻是有些想的遠了。

    陳元香自然也不是在想那四名侍妾,只是想著她的姑母也就是皇后的今番舉動。這幾年來,皇后也沒少給東宮賞賜宮女,往日倒罷了,頂多領回一兩個,這次乾脆一賞賞了四個,可見是對東宮沒有子嗣之事微詞頗多。

    她心中冷笑,她這皇后姑母,早些年她剛嫁進來時,還對她說子嗣不用著急,還口口聲聲說姑侄姑侄她自然會看顧她的,如今倒好,為了穩住太子之位,三天兩頭想著給塞人。

    只是,也不替她這個侄女想一想,讓庶長子先出生了,她這個太子妃會多沒臉。

    想到這會兒,陳元香的心中也是一陣苦惱,雖說皇家子嗣艱難,但是她和太子的身體明明都沒有問題,為什麼就是遲遲懷不上。

    她自十五及第之年嫁入東宮至今,已近十年,這期間,也不是沒少喝補藥調養身體,各種求子偏方也都有嘗試,奈何身子就是沒有一點的動靜。

    這幾年,她也想過去抱養其他女人的孩子,但想想這抱的總還是不比自己生的親,而且她的身體,太醫明明說過沒有任何問題,她心裡也總是忍不住想著,或許只是緣分未到!再等等!再等等!

    她能等,其他人卻不能夠等,特別是她的姑母皇后,三天兩頭把她叫去敲打一番,又是常賞侍妾下來,就是看不得她安寧。

    只是,心中再不忿,她還是得忍著,誰叫她那姑母是皇后呢!

    晚上,太子在太子妃處用完晚膳後,陳元香看著試探道:“殿下,母后賜下的四名侍妾,您今晚想去哪處?臣妾提早讓人通知安排。”

    太子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陳元香,似乎並不在意的說道:“你看著安排吧!”

    陳元香聞言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氣,只是想到太子並沒有抗拒的意思,又不由有幾分黯然,但她還是打起精神柔聲道:“母后賞下的四人,我看那位陳氏是個姿容出眾的,不如殿下今晚去她哪裡?”

    “陳氏?”

    太子面無表情的念叨著這個名字,看了一眼陳元香。

    陳元香臉上撐起一抹笑容:“說來也巧,這陳氏和臣妾是一個姓氏。”

    太子並沒有賞臉欣賞這不算笑話的打趣,只淡淡道:“就依太子妃你的意思。”

    說罷,站起身開口道:“孤先回書房,你早些安歇!”

    陳元香聞言連忙站起來相送,看著太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起了幾分哀怨,她嫁與太子十年,又是表哥表妹關係,按理說太子應該會對她優待幾分,就算不另眼相看,也不應該如同現在一般冷漠。

    明明看著是那麼溫文爾雅的一個男人,怎麼會是那麼冷漠。

    或許,她不該奢求那麼多,至少,太子在對待其他的女人時,也是一樣的無情。

    小太監過來傳消息時,如意正在收拾著著李寶林他們送來的禮物,聽到消息,差點失手把李寶林賞賜的那對翡翠玉鐲給摔了。

    她還未反應過來,身邊的芍藥卻是先高興上了。

    “主子,太好了!我馬上讓人抬水進來伺候您梳洗打扮!”

    如意沒有回答,看著芍藥跑出去,心中卻是有些複雜。她想過太子早晚會寵倖她們,只是時間的關係,心裡也有過準備,只是她沒有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如意並非純正的古人,和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直接上床睡覺,心中的不甘與難受自然不可避免。

    在豆蔻年華的時候,她也憧憬過美好的戀情,就是之後工作相親,變得現實了,她也希望能夠找一個順眼的,對她好的男人陪伴,可是如今,卻是要作為一個玩意兒赤裸的躺在陌生男人的身下,她只覺得心中一股邪火在蔓延。

    她上輩子那二十多年的受到的教育讓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她覺得這樣子的自己是屈辱的。可是穿越後的十幾年卻更加深刻的提醒著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想到自己六歲以前過得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想著那個時候每天晚上餓得幾乎睡不著的痛苦滋味,又想到進宮後每天提心吊膽的日子,那麼艱難的日子裡,她都拼命想要活下去。

    如今,明明日子過得好些了,不該存在她身上的自尊心卻又出來作祟。她忍不住暗暗唾棄自己,就是瞎矯情。

    芍藥進來時,如意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調整,至少表面上,她看起來十分的平靜,由著芍藥替她洗完澡,又由著芍藥替她梳頭裝扮,並且換上了寢衣等候。

    時間過得很慢卻又很快,門外一陣公鴨嗓唱喊下,如意驚得站了起來,她強忍下自己的膽怯,帶著芍藥走到了門邊跪下。

    “奴婢陳氏拜見太子殿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聲音。

    “起來吧!”

    如意只看到一雙長靴從她面前走過,她連忙站了起來,低頭跟了上去。

    她走進屋內時,太子已經在榻上坐下,她匆匆掃過一眼,也不敢多看,恍然覺得是一個長相俊美、氣質溫和的男人。

    只是這會兒,她只顧著抑制自己心中的緊張,倒是沒有多想。

    芍藥端了茶遞到她的手邊,她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太子的邊上,然後又是有些木楞的站在了邊上低著腦袋。

    “你是母后宮裡的,孤怎麼沒見過你?”

    太子喝了一口茶後,抬頭打量了一眼如意,語氣溫和的詢問。

    “奴婢以前是椒房宮小廚房裡的小宮女。”如意強忍著怯意,柔聲回答。

    “叫什麼名字?”

    “奴婢進宮後,王姑姑給改了名,喚作如意。”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如意乖順的站在邊上,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

    直到太子放下茶盞,說了一句“安置吧!”

    如意才恍然回過神來,她偷偷咬著牙,鼓起勇氣,走到了太子跟前,然後踮起腳尖,開始替他解外衣扣子。

    雖然手是顫抖著,但是先前已被教過無數遍,她到底還是沒有出錯的替太子脫下了外袍,然後便是裡邊的衣服……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是順利成章,而如意心中也一直默念著先前教過的步驟。

    即使初次的劇痛,也讓她咬牙忍住,不發出一聲呻吟。

    只是,後邊的事情,卻有些脫離了她的軌跡。實在是忍無可忍!生理的本能大過了心理的控制。

    一晚上,她只覺得自己就跟一條上了煎鍋的死魚一般,被翻來覆去折騰著,直到熟透糊透了還不罷休。

    嗓子到了後邊,啞的幾乎叫不出聲兒,身體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疼的發麻,下身更是撕裂一般的劇痛,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要死過去了。

    她咬牙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心裡還惦記著不要沒了規矩,可是到了後邊,卻是完全的神志不清。

    第二天早上,她被芍藥叫醒時,太子已經離去,她抖著腿由芍藥扶起,心裡卻是惶恐萬分,她竟然會睡過去忘記了早上起來伺候,這可是大不敬的罪。

    “夫人別擔心,太子殿下並沒怪罪!”

    芍藥見如意惴惴不安的樣子,連忙出聲安慰。

    “快幫我梳洗了,待會兒還要去太子妃那邊請安!”如意剛開口,也被自己嘶啞的嗓子驚了一下,她連忙拿起放在邊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口。

    東宮的侍妾,其實就和宮裡皇帝低位份的嬪妃一樣,是沒有資格和太子妃請安的,但是作為昨晚剛承過寵的,卻是另當別論。如意想到早上已經失誤過一次,心中懊悔的不行,去向太子妃請安這事兒,是絕對不能夠耽誤。

    芍藥也明白輕重緩急,二話不說,便絞了毛巾遞給如意,而後開始替如意梳妝打扮。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31 AM

第五章

    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是沒有耽誤事情,等到如意扶著芍藥走出屋子時,恰好看到李寶林也從香芷院的正院裡走出。

    李寶林遠遠的看見如意一副弱不禁風扶著芍藥的模樣,想到昨晚太子去了如意的屋裡,心中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

    饒是她一貫善以溫柔待人,此刻也有幾分沉了臉,正欲走上去給如意一個下馬威,誰知道轉頭看到如意時,心裡卻“咕咚”地跳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給止住了。

    如意看到李寶林,心裡也有幾分懼意,她強撐著恭恭敬敬給行了大禮。

    李寶林見此連忙讓起身,末了,忍不住問道:“陳妹妹,你身體沒事吧?”

    倒不是李寶林善心,實在是如意的樣子,看著太滲人。

    她不是沒見過承寵後的女人,哪個不是面帶春色,眉眼嫵媚,太子對於女色一向寡淡,床第間並不粗暴,所以並不會受太大的罪。

    可是眼瞧著這如意的模樣,李寶林心中忍不住琢磨,昨兒個還沒覺得她身體有多差,誰知承個寵都能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李姐姐,多謝關心,是我自個兒身體不爭氣!”如意嘶啞著喉嚨,虛弱的說道。

    “陳妹妹,我瞧你這樣子,待會兒還是稟了太子妃姐姐請太醫院的人過來看看吧!”

    “妹妹還支撐的住。”

    如意並不想興師動眾,特別是在這個敏感時期,反正當宮女那會兒,得了病也都是忍忍過去的。

    “那妹妹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儘早說出來!”

    李寶林也沒有勉強,本來這話說出也就是個面子情。不過李寶林瞧著如意這副樣子,忍不住與她拉開了些許距離,唯恐如意身上有什麼病症會傳到她身上,也怕如意待會兒半路暈倒在她邊上累及自己。

    不過李寶林所怕的事情倒是沒有發生,如意攙著芍藥的手,硬是咬牙來到了太子妃的宮殿。

    太子妃此時還沒有梳妝完,大廳裡的人也沒有來齊。

    如意作為侍妾,在這裡是沒有座位的。她只能夠繼續攙扶著芍藥的手,站在大廳內。此時的如意已經是強弩之弓,幾乎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芍藥身上。

    她的這副樣子,也讓原本坐在大廳內準備找茬的幾位小主都歇了氣,在座的幾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是真的不舒服還是裝出來的,她們一眼便能瞧出來。

    而如意這原本還是蒼白的臉,此刻都已經變成了青白,天氣明明帶著寒意,可是她已經是額頭冷汗直冒,瞧著就像是奄奄一息。

    幾人心裡忍不住嘀咕著,待會兒可別在這裡倒下,那多晦氣。

    另一頭,太子妃陳元香正坐在梳粧檯前,慢慢精細的梳妝打扮著,只見侍女將她一頭烏黑的長髮綰成飛仙髻,又將桌上一支支華貴精美的發簪珮上,每一次下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力求位置不偏一分。

    而陳元香單手拿著放於桌上的胭脂,慢條斯理的替自己臉上上最後一道工序,唇上細細一點,方才看著鏡中人十分滿意。

    陳元香雖然肌膚嫩白,五官端莊,但真算不上漂亮,當然也算不得醜,她也自知無法與底下那幫千嬌百媚的女人相比,所以每回打扮,都讓自己往端莊大氣上收拾,反正她是太子妃,又不是那幫用來取樂的玩意兒。

    今日,她穿了一套紫錦宮裝,顯得分外沉穩大方。初初站起來,氣勢便是驚人。邊上宮人攙扶著她往廳裡走去,走到一半時,她恍然想到了什麼,問了一句:“那陳氏過來了嗎?”

    陳元香這話問的隨意,似乎只是心血來潮一問。

    但常侍候在她身邊的宮人卻知自己主子顯然是有幾分關注這人,一宮人連忙開口道:“主子,她早已在廳內等候請安,只是看著模樣似乎不大好!”

    不大好,陳元香皺了一下眉頭,但沒有多說話,她關注的也只是這個陳氏是否會恃寵而驕,畢竟是她捧上來的人,她可不願意捧一個沒規矩的來膈應自己。如今聽著早已過來,也便不在意了。

    只是,等到她走入廳內,看到搖搖欲墜對著她請安的如意時,臉上也有幾分驚訝。

    她心裡琢磨著,這姑母是看走眼了吧,就選了這麼個角色來給太子開枝散葉。連承個寵都是這副樣子,還怎麼孕育子嗣。

    雖然陳元香心裡這樣想著,但是面上卻是一副溫和親切的神色:“陳妹妹你既然身體不適,就早些回去歇息,需要請太醫就讓底下人來和我說一聲!”她也是怕這人倒在她這邊,晦氣是一方面,也怕被人亂傳成自己苛待太子的侍妾。

    想了想,又讓人蘭珍拿了一早備好的首飾過來,溫聲又道:“既然進了東宮,以後就要好好伺候太子。”

    如意強忍住眩暈,恭敬的走到了陳元香跟前接過賞賜:“奴婢謝過太子妃娘娘。”

    “行了,趕緊讓你的宮女扶你回去吧!”

    陳元香看著如意這副恭敬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語氣也和緩許多。

    到了這關頭,如意也不敢鬆懈,再次畢恭畢敬的對陳元香及一邊的小主行了禮告別,方才扶著芍藥走出正廳。

    幾乎是一脫離視線,如意便身子一軟,若非芍藥有幾分氣力,她整個人就要撲到在地上。

    之後的事情如意反正是不知道了,等到她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自己屋子的床上,床簾放下,左手放在了簾外,覆著一塊綢布,其上有人正在給她把脈。

    “太醫,我家夫人如何?”

    如意聽到芍藥的聲音在簾外詢問,她原本想要起身,但想想還是躺在床上靜觀其變。

    “夫人邪風入體、高熱不退,喝上幾劑藥便可無事,待會兒我讓小童送藥過來。”

    太醫收回手,開始整理起了東西。能進太醫院的人,自然是醫術高明,但是比他們的醫術更為高明的,便是說話的藝術,憑他們的醫術,如何會看不出如意是怎麼回事。

    但實話實說,這不是說太子貪欲過度嗎!明晃晃的得罪三方人,太子、太子妃以及這躺在床上頗有恩寵的夫人,所以撿輕避重方為生存之道。

    而如意聽了這太醫的話,心中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才故意弄出了點動靜做出甦醒狀。而後,又交代芍藥拿銀子好好謝謝太醫。

    直到聽到外邊沒了動靜,她方重新閉上眼睛,一下子抽光了好不容易積攢起的一絲精神氣,再次沉沉昏睡去。

    中午醒來時,如意吃過芍藥送上的清淡粥食,又喝了一碗苦藥後,身子靠在床邊,可能是早上睡得太多,雖然此時有些昏昏沉沉,卻沒有睡意。

    芍藥見此,便陪在她身邊說話解悶。

    “夫人,早上給太醫封了十兩銀子,中午又給膳房裡的劉公公封了五兩銀子才答應這段時間給另作的粥食。”

    如意聞言點了點頭,開口道:“該花的錢還是得花,我那兒的銀子你先用著,不夠了再和我說。”

    芍藥聞言連連點頭。

    如意雖然嘴上說得平淡,但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心疼了。

    這些銀子是她入宮這些年不捨得吃穿玩,好不容易省下來的,如今才入東宮不過兩日,就已經花去了近四分之一。當然她也不是死捂著這些錢不鬆口的人,她只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擔憂以後該怎麼辦。

    如今做了所謂的主子名頭是好看,日子卻越發有些招架不住。

    她這樣的太子侍妾,每年能領三十兩銀子,其實比她當宮女時候還要少,當然也不是說侍妾不如宮女好,侍妾畢竟是主子,雖然月錢看著少了,但是其他的福利卻是多了很多,比如每隔一段時間可以分到的布料、首飾、脂粉以及其他各類東西,生活檔次自然是上升許多。逢年過節,也會有紅包下發,若是太子妃大方點,隔三差五還會有各類賞賜下來。得寵的,太子那兒的賞賜更是豐厚。

    但是收入的多,支出的也多,她這樣的身份,太子、太子妃和幾位小主身邊的宮人要討好,她自己的宮女也要給點油水,不然誰樂意跟個沒油水的主子。還有像今天生個病、去膳房要個份例之外的東西,也都要給塞錢。

    而且,她所收到的賞賜,都是一些名貴的首飾之物,有些還是不能夠動的,這些都換不得銀子,除了妝點自己,實在換不了實惠。

    難怪常聽人說不得寵的低位份主子,連尋常宮女都不如,她算是真正體會到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34 AM

第六章

    如意這頭請了太醫之事,陳元香自然是清楚,事實上,如意倒下之後,還是她派人將人送了回去。

    聽完侍女的回稟後,陳元香拿起放在榻上小桌的茶杯,輕抿一口,方才道:“蘭珍,待會兒從我庫裡拿些藥材送去。另外,你再給選一宮女送去。”

    身為東宮侍妾,身邊的宮女其實可以多到四名,但一名,也合乎規矩,陳元香並不是太過於苛刻的人,看著如意已經承過寵,又生了病,也不在乎多分一人過去。

    “是,娘娘!”

    站在邊上的蘭珍聞言行了禮退下後,陳元香身邊的一個老宮人小心的問了一句:“娘娘,陳氏那邊是否將藥送去?”

    老宮人是陳元香的奶娘劉氏,自小陪伴,陳元香進宮後,她也跟了進來,跟在身邊。

    陳元香心中猶豫,並沒有馬上說話,由著自己的奶娘接過杯子後,她歎了一口氣,出聲道:“先別送去,這幾天估計都會有太醫過來把脈,萬一看出了什麼端倪,就不好了!”

    雖說這藥隱蔽,但她吃不准太醫會不會給瞧出來,更重要的是,這陳氏身體不好,萬一服了藥,有個什麼明顯的症狀出來,更是不美。

    “而且,就陳氏那身子,就算是懷上了,能不能懷住,還是個問題。”陳元香心裡對於如意倒是沒有太多的在意,出身這麼低微、身子又是那副樣子,就是得寵,又能夠興起多大的風浪。

    “娘娘說的極是。”劉宮人聞言連連應和,也就多嘴說了幾句,“娘娘,其實就是讓底下那些侍妾懷了太子的孩子又如何,只要一生出來就抱到您身邊,那不也是認您當親娘嗎?”

    陳元香到底是局中人,劉宮人一個局外人卻是看得清楚多了,自然忍不住勸說。

    陳元香聞言心裡就有些不悅,畢竟是一個女人,就算明白這個道理,但總是不願意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但劉宮人是她的奶娘,自小親近,故而她也只是平靜的回了一句:“總是自己生的好。”

    “娘娘也別怪老奴多嘴,我看皇后娘娘那邊對於太子的子嗣已有不滿,長此以往,反倒是讓娘娘受累。不如讓底下那些沒依靠守規矩的侍妾先懷上,只要有位份的那些女人不比娘娘先懷,即使是男孩,也不會對娘娘有影響的。”

    陳元香單手揉著額頭,有些疲倦的聽著,末了,忍不住出聲道:“遲點再說,太醫也說我只是緣分未到,再等半年!”

    雖然陳元香嘴上說著再給一個期限,但劉宮人如何看不出自己養大的主子心裡是個什麼意思,根本就不想用借腹生子這個方法,可是,她就算與太子妃感情深厚,也只是個奴才,說到這裡已經是愈矩了自然也不好再勸導。

    這事兒,還是得細水長流著來。

    可能是因為白天說了讓陳元香苦惱的事情,她這一天都顯得沒什麼精神,直到晚上太子過來用晚膳時,她方才打起了精神,小心的伺候著。

    直至太子用完了膳,換上茶盞,她心裡估量著,小聲的說:“殿下,今早陳妹妹過來請安,我瞧著面色不太好,回去果然是病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

    太子正把玩著手上的扳指,聞言微微一頓,但臉上卻是半分不露,將扳指重新套回大拇指後,他方才道:“不用了,待會兒孤讓鄧先賞點東西過去。”

    “那殿下今晚去那位妹妹處?”

    太子妃對於太子話中顯示出的無情心中高興,面上卻是不敢露出來,只是又賢惠的問道:“孤今日有事,就歇在書房,你不用安排了。”

    太子說完這話,便站了起來,陳元香看出這是要離去的意思,連忙緊隨著站了起來,嘴上依然柔聲道:“那請殿下別太晚歇息,萬不可應公事不顧身體。”

    陳元香目送太子離去,心裡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反正,太子對於女色寡淡,一個月裡,總有大半的時間是一人獨自在書房裡歇息的。

    對於身為太子妃的她,太子睡在書房,總比睡在別的女人處強,初一十五,太子總還是顧全著她的體面。

    太子的賞賜送來時,如意正被伺候著吃飯,新分來的薔薇也是個規矩的,因著自己後來,便站在了芍藥身後打下手,並不爭先在如意面前露臉。

    如意心裡對這分來的兩人並無誰好誰壞的印象,反正兩人都只是小宮女,品級一樣,她也一視同仁,給薔薇也賞了五兩銀子做見面禮,至於之後更看重誰,誰得更多賞賜,全憑她們的本事。

    至於說像以前宮鬥小說中那樣,恩威並重,想著收服兩人,如意是全然沒有這個想法。她也是宮女出身,自然知道宮女的想法。就憑她現在的身份,讓這兩人對她完全忠心,那是做夢,別說太子妃、就是其他有背景的侍妾想要害她,吩咐這兩人做了,她們兩人會因為一個無依無靠的主子就不要自己的性命成全所謂的忠心嗎?

    而且,只要自己別太作死,她這樣的人,在其他小主面前,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螻蟻,誰會為了處置一個螻蟻讓自己留下把柄。

    所以如意毫無負擔的決定享受這兩人的伺候,至於她們真正的主子是誰,心裡怎麼看待她這個主子的,她是完全不在意,大家表面上處得差不多就得了。

    這兩個小宮女如意不在乎想法,但是太子派來送賞賜的鄧公公,如意卻是不敢不在意了。這可是太子身邊一等一信任之人,就連太子妃也不敢太給沒臉。

    如意在人還沒進屋時,便讓芍藥和薔薇扶著她穿衣下床迎接。

    這會兒人要沒來,她倒是差點忘記了侍寢過後,一般太子都會給點賞賜,可能也是因為先前接了太多遍的賞賜,這太子妃今天就給了兩次,其他的小主以及某部分侍妾,也都給送了東西過來。不過都是些華而不實的首飾玩意兒,如意瞧過就讓芍藥她們給收起來了。

    等到熱情送了鄧公公離去後,如意才有餘心去看太子的賞賜,不得不說,太子的賞賜果真大方多了,也非常的讓如意欣慰,都是她非常需要的。

    除去一套首飾頭面,另有銀錢些許,數目還不少,最重要的是,竟然還有一瓶藥,如意有些臉紅的將那瓶藥自己收起,其餘東西讓芍藥她們收了起來。

    這瓶藥對於現在的如意而言,比其他的東西更為重要。早上芍藥伺候她的時候,因為時間緊迫,雖然看到如意身上有瘀傷,但也沒看清楚有多嚴重,如意自己也不好說出來。後來太醫來看病,也只配了內服的藥,如意當然不好意思提出來,她打算認命慢慢養傷,讓它自己好了算了,誰知道,這頭太子竟然會給送藥過來。

    不過,這事兒,如意心裡頂多是慶幸高興,只以為太子給承寵後的女人都會送,但沒有什麼別的其他想法。

    鄧先送完禮後,回到了太子邊,剛剛歇了一會兒,喝過一口底下小太監送上的茶水,便聽裡邊太子傳喚,他連忙放下茶水,理了理衣裳,然後走到太子書房外,稟了一聲,恭敬入內。

    太子的這個書房,只能說是內書房,地方不大,除了正常的書房配置外,還放了一張榻,平日裡太子愛在這裡處理點事情,卻鮮少在這裡接見內臣。

    鄧先走入時,太子正在書桌前寫字,他恭敬的行了禮,聽到叫起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又看了一眼太子。

    他心裡琢磨著太子喚他進來會吩咐什麼事情,卻聽太子似是隨意一般問了一句:“東西送去了?”

    鄧先心裡“咕咚”一下,卻是馬上回過神來,恭敬回道:“奴才給陳夫人送過去了。”

    他突然有些吃不准太子的態度,雖然先前他送東西過去時,也覺得賞賜有幾分豐厚,而且還是太子親自吩咐著讓他拿的,但先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可是這回來太子還親自過問,卻是第一次。

    他心裡忍不住想著太子對這陳夫人是個什麼態度,腦子卻突然回想到昨日陳夫人侍寢那會兒的情形,他總跟在太子身邊,自然知道昨日太子有多反常,可是這陳夫人雖是姿色出眾,但在太子後院的那群女人中,也不是頂頂出眾的,按理,太子也不該會特別上心。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鄧先還是傾向於自己的感覺,於是小心的揣摩道:“奴才去陳夫人那兒時,陳夫人看著好了許多,還下床迎接了殿下的賞賜。”

    說完這話,許久沒有動靜,鄧先跳的飛快的一顆心,也漸漸平復,他明白自己的賭對了。

    他又飛快抬頭看了一眼太子,見太子仍在低頭寫字,也沒有稟告,只是無聲的行了一個禮,然後小心的退出了書房。直到走到了門外,他才鬆了一口氣,回想著方才給那位陳夫人送賞賜時自己的態度,不由慶幸自己還算恭敬客氣。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38 AM

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李寶林免了如意的請安,如意也每天乖乖的躺在床上養傷,一天三頓的喝藥外加進補,外加聽一些芍藥和薔薇外邊聽來看來的八卦。

    在她生病後的第二日,太子召了與她一塊兒進東宮的楊侍妾,如意恍然記得對方的名字是春梅,貌似和春蘭在一處當值,倒不是她記性差,明明兩人在一處學習過一些日子還把人名兒給忘了,實在是沒打過什麼交道。

    在林宮人處學習的時候,學習任務較多,而且可能是大家心裡那會兒已經起了什麼競爭的意識,雖然有說過話,也交換過名字,卻極少交流,以至於進了東宮時,都沒什麼交情。至於什麼結盟之事,反正如意是完全不知道了。

    不過,在芍藥和薔薇送來八卦的第二日下午,這位楊侍妾卻來看她了,帶著太子和太子妃賞賜的首飾,把自己收拾的風采照人,臉上紅暈浸染,眉眼嫵媚。

    如意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她的話,聽著她不停的面帶羞澀與她討論太子,又聽她滿腹牢騷的說著東宮裡的其他女人,順便言語上踩了一腳其他兩位和她兩一起進的東宮卻還未被太子寵倖過的侍妾。

    如意當時腦子裡就三個想法:這妹子言論這麼大膽,怎麼在皇后宮裡混下來還能被選中送入東宮的;自己果然是身體太差了,瞧瞧都是侍寢,自己要死不活大病一場,人家卻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最後一個便是,這妹子果然春梅,自己沒有記錯。

    然後,也便沒有什麼然後了。

    楊春梅見如意有一搭沒一搭,嗯嗯的應付她,心中惱怒,又覺得沒有共同話題,最後神色中帶著幾分憤怒,站起告別。

    “妹妹,你好好養病吧!我得回去準備準備,晚上好迎接太子了!”

    如意還沒反應過來對方是要準備什麼,便見楊春梅已經離去。

    倒是一邊芍藥和薔薇替她憤憤不平表示:“夫人,這楊夫人就是沒安好心!故意來氣您的。”

    如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是回去準備侍寢,不過太子晚上要去她那兒嗎?

    如意帶著這個疑問,在芍藥和薔薇的伺候下梳洗完畢,繼續蒙頭大睡,然後第二天一早,剛剛睜開眼睛,便聽見她的兩個宮女興奮的和她稟告:“太子殿下昨晚沒去楊夫人那兒,去了葉良娣處。”

    “哦!”如意朦朦朧朧,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因為也不用去李寶林處請安,她也不用起來梳妝打扮,簡單梳洗過後,便開始享用早餐和苦藥。

    等到吃完飯喝了苦藥,醒過神來的時候,聽到的八卦有了新版本,原來太子殿下昨天原先是要去與如意一塊兒進東宮的劉侍妾處的,結果還沒過去,葉良娣的丫鬟就在半路把太子給攔截了,告知葉良娣身子不適,然後太子就轉道去了葉良娣的香蘅院,最後太晚,太子睡了香蘅院的葉侍妾,葉侍妾是葉良娣當年帶進宮內的陪嫁丫鬟。

    真可謂是一波三折!如意心裡暗暗想著。

    之後的幾天養病生涯裡,如意基本上每天都能夠聽到關於東宮後院的一些事情,區別只是太子若進了誰誰的房間時八卦更為跌宕起伏、更加精彩點,若是太子歇在書房裡,八卦點就少了幾分趣味。

    因著這兩宮女說的話還算有分寸,也不算逾矩碎嘴,如意也沒有阻止他們這一分享的樂趣,反倒是把此事作為了自己養病時候的唯一解悶方法。

    病來如山倒,病去入抽絲,一個高燒,如意生生養了半個月方才見好,這還是建立在她身體素質較好的情況下,身上的傷痕在那瓶藥的效果下,好得飛快,現在幾乎看不到痕跡了。

    恰好此時,太子妃那邊也派了蘭珍過來問候,如意也便順水推舟表示自己已經全好了,明兒個就去給太子妃謝恩。

    這半個月來每天浸在苦藥裡,每日頂多拿溫熱的毛巾略略擦一擦,雖然天氣還沒轉暖,但如意覺得自己身上就是苦藥味兒和汗味聚集,她呼吸間都覺得自己發臭了。

    得了太醫最後判斷好透了的結論,如意便迫不及待的讓芍藥去要了水,準備洗澡,明日才好乾乾淨淨的去和太子妃謝恩。

    芍藥和薔薇二人也是高效率,如意這頭剛說完沒多久,大大的澡桶裡已經灌滿了熱水,水蒸氣散發在房間內,分外誘人。

    如意這頭迫不及待脫了衣服邁入,不想水溫過熱,卻被燙了一下。

    “奴婢該死!”

    芍藥和薔薇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叩頭。

    “沒事,沒事!”如意也不覺得是她們的錯,方才她伸手探水溫時,並不覺得有些熱,估計是自己的身子太涼緣故。

    “夫人,您稍等會兒,奴婢去提點涼水過來。”

    屋內有一桶熱水放著,卻沒有準備涼水,芍藥見此連忙出門準備涼水,另一頭,薔薇怕如意受了涼,拿著擦布擦乾了她身上的水汽,又拿著毯子給裹上。

    只是,等了一會兒,卻仍未見芍藥回來,如意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水溫,覺得自己能夠承受的住,於是吩咐薔薇先伺候她沐浴。

    她剛剛走入澡盆,舒服的將水撥在身上,芍藥回來了。

    如意也沒在意,怕她又是告罪,只出聲道:“現在水溫剛好,你過來幫我擦擦背。”

    話說完,一貫機靈的芍藥卻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如意有些奇怪的轉了頭看去,只見芍藥拿著一個空木桶,臉上蒼白、目光呆呆的站在邊上,一言不發。

    “怎麼了?”

    如意心中奇怪,沖薔薇使了個眼神,讓她提醒。

    薔薇也是有幾分著急的推了推芍藥,不想她的輕輕一推,竟惹得芍藥“撲騰”一下扔了木桶跪在地上直叩頭喚著:“奴婢該死!”

    “快把她扶起來!”

    如意瞧著她磕頭那架勢都替她的腦袋疼,連忙讓薔薇去扶她,直至芍藥神色平靜下來,她才問道:“你這出門打個涼水,怎麼跟丟了魂似得,發生什麼事情了?”

    “夫人……”芍藥蒼白的嘴唇動了兩下,而後開口道:“楊夫人死了!”

    “誰……”

    如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等到回過神來,臉也一下子煞白的看著芍藥,“怎麼會死了呢!”

    如意有些不相信,就在昨天,楊春梅還戴著太子新賞賜給她的簪環過來炫耀,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沒救沒呢!

    “楊夫人衝撞了葉良娣,被葉良娣告到了太子妃娘娘那兒,後來似乎又衝撞了太子妃娘娘,被拉出去杖責,沒挨過……”

    芍藥此時恢復了些許神志,還有幾分條理的把話說了下來。

    但是如意的腦子裡卻變得亂哄哄了,薔薇安慰她的話,她也沒聽進,腦子裡只是一片亂哄哄的。嘴上只是問著:“她怎麼衝撞了葉良娣和太子妃娘娘……”

    “奴婢不知。”芍藥也是欲哭未哭的表情。

    好半晌,如意方才讓自己平復下情緒,極力控制著自己,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水要涼了,你們快伺候我洗完吧!”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是怎麼穿上衣服,重新躺回床上的。

    床帳放下,但是如意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死死的捂著嘴巴,用被子將腦袋蒙了起來。她害怕極了,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昨天還是那麼精神奕奕和她說話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而且是被活生生的打死。她已經知道這是一個人命草菅的世界,可是心理上,卻仍然承受不住。

    她想到自己在現代的時候,自己單位有個同事,一直隱瞞著得了絕症的事實,直到人事不知在醫院急救時,消息才傳開。結果隔日那位同事便去世了。即使如意與那位同事不熟悉,也沒怎麼說過話,也知道那位同事已經生了十幾年這個毛病,死了反倒是解脫,可是她也生生難過了好多天。

    那位同事和她一樣是獨生女,死了後,在葬禮上她看到了那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父母哭得癱倒在地上,她才明白自己這是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她那個時候就忍不住想,要是哪天自己遭遇了不幸,她的父母會如何難過。

    後來她真的死了,但是她卻來不及難過,生活的壓迫讓她收起悲傷的情緒。而此刻楊春梅的死,更讓她有種唇亡齒寒的感覺。

    楊春梅為什麼死?只是小小的衝撞嗎?

    如意根本不相信,她想到了這段時間,芍藥和薔薇與她說的事情,又想到了楊春梅隔三差五過來的炫耀神色,在她生病的這半個月裡,太子寵幸的女人中,除了一道與她入東宮的其他兩位侍妾,就是太子妃和幾位有位份的小主,此外,還有兩夜是在楊春梅處度過的……

    如意不知道楊春梅的死是因為受寵還是囂張,亦或是兩者皆有,但是她更深深體會到的是她們這個身份的卑微,她們就像是沒有依靠的浮萍,身份根本不比隨時能夠賜死的低等宮女強上什麼!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42 AM

第八章

    這天晚上,如意做了一個噩夢,夢起了許多年前的一個事情。

    她只有八歲時的事情,剛被分到椒房宮小廚房,在王宮人處侍候。那天下午,她蹲在灶下燒火,突然一位身穿藍色宮服的大太監走了進來,讓王宮人帶著她們一起到了椒房宮前的院子裡,她朦朦朧朧的跟著人流走去,因為個子矮,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然後,她看到兩個太監拖著一個穿著粉紅宮服的小宮女過來,把她壓在了板凳上,二話不說,便有人拿著長長的木杖開始打。

    她當時驚呆了,神色呆呆的看著,一直看到那個宮女臀部流出了嫣紅的鮮血,把她粉紅宮服染紅,然後鮮血流了一地,她分不清什麼是血什麼是肉,滿眼只是鮮紅的一片。

    在夢中,她看到了那個宮女在哭嚎,突然,那個宮女的臉開始扭曲,變成了楊春梅在笑,又像是在哭,她依然站在人群中,仿佛被釘住了一般,動都動不了,她又仿佛看到了那個被壓在板凳上的人是她……

    如意半夜被驚醒了,腦子昏沉沉的,守在外邊的薔薇聽到動靜,小聲的問了一句。

    如意也沒有聽清楚,只是馬虎應付過去後,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那樣呆呆的躺在床上,那件事情,如意以為自己忘記了,可是今天卻噩夢重現。

    那一天,直到那宮女斷了氣,一個嚴肅的老宮人訓誡後,方才放她們回去。一起觀看的宮女都哭成了一片,如意沒有哭,她是失了魂,呆呆的回到了小廚房,直到晚上王宮人才發現她的不對勁,請人偷偷招了魂她才恢復正常,但也連續做了整整一個來月的噩夢。

    之後,倒是沒有什麼後遺症。這些年,她也有遇到過杖責的事情,但總算被教了經驗,每次被拉去看時,都是儘量不把眼睛撇過去,即使回來心神不寧一會兒,也很快過去。

    不成想,今天李春梅的事情,竟然又讓她想起了那件事情。

    第二天,太子妃陳元香沒有等來如意的謝恩,卻等來了如意病得更重的消息,太醫過來看診後,只留下一句“驚嚇過度、病情加重”後,便開了方子離開。

    陳元香聽了底下人的彙報,只覺得有幾分晦氣,倒是沒有說什麼別的,嘴上安撫了幾句來回話的芍藥,又讓蘭珍包了些許藥材讓她帶回。

    等到看到人走了,她對著劉宮人道:“這陳氏總這麼病怏怏的,是不是該把她遷出去?”

    雖說侍妾不算是宮女,但也稱不上主子,一般宮人生了重病,為怕傳染給主子,都會給遷到外邊去。

    “陳氏這病也不會傳染,而且好歹也是殿下的女人,總還是留幾分情面。”免得外邊傳著說太子妃您太刻薄。劉宮人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但陳元香也明白這個意思。

    “那就留著吧!”陳元香到沒有多過計較,只是嘴裡嘀咕著,“蘭珍昨兒個還跟我說好了,結果今兒個竟病的起不來了!”

    “娘娘,奴婢仿佛聽說,這陳氏的病是嚇出來的。”

    “嚇出來?”陳元香聞言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劉宮人,“奶娘,這陳氏成日躺在房裡養病,誰會嚇她。”

    劉宮人小聲道:“仿佛是因為那楊氏的事情。”

    陳元香聽到楊春梅的名字,臉上閃過了厭惡的表情,只覺得心裡噁心,就是個太子寵了兩天就連自個兒是個什麼玩意兒都認不清楚的東西。也不想想什麼出身,她原想著太子好歹寵過兩天,杖責後也想著怎麼和太子去說,誰知道昨晚自己簡單提了一句楊氏被自己杖責的事情,太子連原因都沒有問,也不知道那位嘴裡叫囂著太子會為她做主的楊氏這會兒在地底下心裡是該怎麼想。

    陳元香想著,心裡不由一陣暢快。

    “陳氏聽了楊氏被杖責,自己把自己給嚇病了!”劉宮人眼見陳元香的神色,又開口解釋道。

    陳元香這會兒聽了心裡雖然鄙視,卻又有幾分喜歡如意,如果太子身邊的女人,都像如意這般膽小守規矩該有多好。

    這麼想著,她又覺得這成日病著的如意倒不是什麼礙眼的事情,反倒是大發慈悲的說:“既然病得厲害,讓她的宮女好好照顧,缺什麼要什麼,只管和我來說。”

    劉宮人見此嘴上連忙道:“那陳氏可要好好來和娘娘謝恩了。”

    “行了,要是其他幾個都像這陳氏這般,我倒要謝天謝地了!”陳元香這會兒,又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這回她的皇后姑媽給她賞進來的四個女人,倒真有個性。一個陳氏侍完寢直接病倒,到這會兒還沒痊癒的意思;一個楊氏得了兩天恩寵,就連自己是什麼都認不清;一個馮氏自作聰明迫不及待和葉氏那賤人結成聯盟;還有一個劉氏,倒頗有幾分聰明樣兒,竟然連她下的藥都能發現,只可惜,這會兒就敢明目張膽地避了她給的藥,也是個自作聰明的貨色。

    劉元香心中腹誹著皇后及皇后給她送的四個女人,這會兒,皇后對於劉元香心中也是有了諸多抱怨。

    雖說劉元香與皇后都是劉家人,又是嫡親的姑侄,但婆媳婆媳之間,總還是有些矛盾的,特別是這個媳婦嫁進來十餘年都還未有過任何動靜。但到底都是劉家人,皇后也不會真的想對劉元香做什麼,頂多就是在自己的兒子面前抱怨幾句。

    太子在椒房宮安靜用過午膳後,捧著一盞茶坐在皇后下首,他自然明白自己母后絕不會無緣無故使人過來請他用午膳。一番略帶場面意味的問候話語過後,果然皇后似是隨意的提到了東宮裡的事情。

    “上午,元香過來請安時,說我前不久給她的楊氏不守規矩給處置了,也是我沒安排好人,不知道有沒有衝撞到你!”皇后嘴上說的關切親近,心裡到底有幾分不爽,就算她根本不看重這楊氏,但她名頭上到底還是頂著由椒房宮出去的名頭,陳元香說都沒說一聲當了下人處理掉,這讓她多少覺得有點傷面子。

    “母后過慮了,楊氏在孤面前規矩一向不錯。”

    太子依然維持著溫文爾雅的姿態,話語溫和,只是語氣中透露的疏離卻也是顯而易見。

    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也聽到太子嘴裡雖沒站在她這個做娘的邊兒,但也沒有維護自家媳婦的意思,所以倒沒有太多的計較。

    只是到了這會兒,她突然又沒有了抱怨陳元香的想法了,反倒是替自家侄女有幾分擔憂:“沒有衝撞就好,一個小侍妾,不規矩處置也就處置了。只是……”

    皇后頓了頓,面上更是一片關切:“你和元香也老大不小了,到現在東宮還沒一個子嗣,我聽說,你平日裡大半時間歇在書房裡,這公事重要,自己的私事也不可忽視。”

    “讓母后憂心了!”太子面上依然冷淡,眼中卻飛快閃過一絲諷刺。

    皇后並沒有注意到,只以為自己的催促讓太子不耐煩,也還是耐著性子道:“我自然是最盼望你和元香能夠誕下孫兒,若是不然,你多去去身體康健的妾室房中,屆時有了好消息,抱到元香跟前養著,一樣充作嫡子。”

    皇后說完這話,見太子並沒有多大的反應,想了想,又道:“母后這幾日打算替漓兒擇幾房妾室,屆時也替東宮相看幾名身份高貴的女人,你看如何?”

    蕭清漓是皇后中年時得的嫡子,是太子同父同母的弟弟,與太子年歲相差甚多,去年時剛迎娶王妃,如今王妃有孕,府裡正是缺人之時。

    皇后倒也沒提蕭清漓才大婚不久便有嫡子希望的事情,畢竟當初太子妃是皇后所選,而且還是她的侄女,也怕自己的兒子會因此而對她有所怨言。

    “母后做主便是!”

    太子說完這話,起身行了一個禮,告別:“母后,兒臣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就不打擾您了!”

    皇后也知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況且她與這個大兒子向來不親近,再留下來反倒是雙方尷尬,故而反倒是送客人一般,還站起來把兒子送了出去。

    太子走出椒房宮正殿後,腳步卻越發加快,身後跟著的鄧先一眾侍從,也手忙腳亂緊跟在太子身後,突然,太子的身影頓了下來,身後侍從也猛地蹲下腳步,好險差點就手忙腳亂摔倒撞上了。

    緊跟著太子的鄧先抬頭看向太子時,只見太子跟前跪了一翠綠宮服的宮女,嘴裡直喊:“太子饒命!”

    太子沒有發話,只站在原地。鄧先站與太子身後,看不清太子此時複雜的神情。

    站了好一會兒,連鄧先都有些疑惑太子是否是要發作這名宮女,還是對這名宮女有別的意思時,突然見太子邁開腳步,一言不發便是離開。

    鄧先目光疑惑的匆匆掃過那名還跪在地上的宮女,看不清面容,只仿佛覺得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齡少女,見太子已經走遠了些許,他也顧不上疑惑,連忙匆匆尾隨而上。

    跪在地上的春蘭緊緊攥著帕子,等到太子一行人走遠時,她方才鬆了一口氣,癱軟了身姿,跪坐在地上。

    好險,方才太子看她淩厲眼神,她還真怕太子會馬上把她拖出去杖責了!

    好在,自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幸運兒,遇事必能逢凶化吉。

    而且,太子……

    她心中不屑冷哼,再過不久,恐怕就會變成一隻被拔了牙爪的老虎。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45 AM

第九章

    太子回東宮時,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在這略帶寒意的時節裡,分外舒服。

    只是,太子的臉色卻仿佛並不好看,路過打理精緻的御花園時,詩情畫意的美景也沒能挽留他的腳步。遠遠的,經過桃花林時,他看到了一抹明黃身影。

    太子站在原地,似是猶豫,站了一會兒,卻是帶人走近那片桃林,然後對著那抹明黃身影跪下行禮。

    皇帝聽聞行禮聲,側過身看到了跪拜在地上的太子時,似有幾分驚訝,半晌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是太子啊!起來吧!”

    “謝過父皇。”

    太子站起身,看到了站在皇帝邊上著了一身華麗桃紅色宮服的年輕女子,恭敬行了一個子侄禮:“瑾嬪娘娘。”

    瑾嬪臉上帶著幾分嬌俏的笑意,側身躲過,笑言:“太子殿下客氣了!”

    太子面色不變,行完禮後仍恭敬站立。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嬌俏的新寵,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名不知道是桃林花瓣映襯下才紅暈浸染,正偷看著太子的宮女。而後,複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太子正當年輕力壯之時,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雙目有神,更難得是,他處事穩重、待人溫和,從小便是學識出眾、能力不凡,曾經是那麼的讓他驕傲,自己有那麼優秀的繼承人。

    他老了,身子漸漸變得佝僂肥胖,行動遲緩,記憶力也在慢慢消退,而他的兒子、他的繼承人卻是越來越優秀。

    皇帝心中感歎,臉上仍然帶著笑容:“太子是從哪裡過來?”

    “母后中午留兒臣用了午膳,剛剛出來。”

    太子恭敬回答,謹守著作為臣子的本份。

    “你母后年紀大了,也寂寞了。”皇帝感歎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也應多多努力,早日為你母后添得麟兒之喜,朕在你這個時候,都已經有了小八了!”

    作為一個皇帝,多子也是一項值得誇耀的功勳。

    太子聞言面色未變,只是仍恭敬道:“兒臣不孝,讓父皇和母后擔憂了!”

    “行了,朕也不多說你,你有事,就早點回去吧!”

    皇帝單手扶過瑾嬪的腰,也沒了和太子說話的興趣。

    太子也未覺得難堪,再次恭敬的行禮:“兒臣告退。”

    而後,方才慢慢的走出桃林。

    跟隨在太子身後的鄧先偷眼看了一下自家主子,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漠氣息越發嚴重。

    從御花園回到東宮中,太子便走入了內書房,也沒讓人在跟前伺候,鄧先與底下幾名太監宮女在書房門外站了許久,都未見裡邊有任何的動靜傳出,心裡越發惴惴不安。

    直到晚膳之時,太子才從書房裡走出,臉上恢復了一貫的溫文爾雅,仿佛先前都是他們的錯覺。

    太子身上還穿著上午未脫下的杏黃朝服,似乎也沒有讓人伺候更衣的意思,鄧先小心地跟在太子身上,也不敢多言,直到太子走到了香芷院時,他方才心中微微驚了一下。他原先以為太子是去太子妃宮中用晚膳,誰知道竟然走到了李寶林處。

    鄧先正欲揚聲讓李寶林出來接駕,卻見太子徑直走到了西側邊的房所處。

    這……

    鄧先心中驚疑不定,雖然整整有半個月未踏入此處,但他卻記得這處仿佛是陳夫人的住處。

    太子走到門口時,仍未見有人出來迎接,鄧先小心的瞅著自家殿下的臉色,開口道:“殿下,奴才請陳夫人出來。”

    “不必。”

    太子阻止,親自伸手打開了房門,房門才剛打開,一股濃郁的藥味兒便從屋內傳出,熏得太子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鄧先心裡又急又慌,也是沒料到這陳夫人的病竟然還未好。這太子如何能夠進這屋子,他連忙小聲勸阻:“殿下,陳夫人的病似乎還未痊癒。”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卻見太子已經一步邁入裡邊的寢室。

    此時,寢室內只有如意與芍藥二人,薔薇去了膳房拿今晚的膳食還未歸來。

    如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神志有些昏沉,雖然未睡卻也未見有多精神,直到原本在床邊看護著她的芍藥跪下行禮時,她才發現房內多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她心中大驚,也慌張下床,跪拜行禮。

    “奴婢失禮!”

    如意心裡慌得不行,此時她只著寢衣,髮髻零散,臉上未著妝容,面色帶著幾分蠟黃。

    太子倒是不妨進門會見到如意這副摸樣,心裡的確是有幾分不悅,可是見如意的神色的確是不好,倒也不能夠怪她。又想著那日是自己過火,心頭軟了幾分,上前扶起如意溫聲開口道:“身子不好,孤也不會和你計較這些規矩。”

    雖然太子嘴上這麼說著,如意卻不敢放鬆,她乖順的低頭斂眉,謝過太子的恩典後,站在一邊,心裡卻是有些猶豫,這會兒,她不好不整理儀容,但又不好把太子撇在一邊自顧自的去整理儀容……

    本就有些迷糊的腦子更是一團亂糟糟,只能夠傻傻的站在原地。

    芍藥倒了茶遞到她的手中,她也渾渾噩噩,下意識的放到了太子邊上,正準備重新站回老位置時,卻聽太子開口道:“身子不好,別站著。”

    如意帶著幾分迷惘抬頭看向太子,站一邊的芍藥卻是機靈的扶著她坐到了榻上的另一頭。

    做了宮女這麼久,如意覺得自己身上有非常強的奴性,長久以來,都是主子坐著,她站著,突然坐到了太子身邊,她覺得自己跟坐在針氈上一半,但是太子吩咐了她又不敢不坐,只能夠小心翼翼的又挪了半個屁股在外邊。

    “太醫怎麼說的?”

    太子也沒喝茶,只是瞧著如意隨口問著。

    今日太醫來時,如意正燒得糊裡糊塗,哪裡知道太醫是怎麼說的,只能夠拿眼瞧著芍藥。但是芍藥又如何敢在主子跟前講話,只低著頭充糊塗裝沒看見。

    如意無奈了,小聲道:“奴婢身子不爭氣,太醫只說讓奴婢養著。”

    說了這話也等於沒說,如意也是硬著頭皮扯出來。幸好,太子也沒有深問的意思,待她說完這話,太子坐在邊上沒有再詢問。

    如意見太子不說話,她也不敢說話,低頭一動不動的沖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這下可好,徹底冷了場。

    站在如意邊上的芍藥雖然低著頭,卻有些急了,也就沒見過想她家主子這般木訥之人,這侍妾侍妾,連她這個小宮女都知道不邀寵,哪裡來的機會得到太子關注。奈何她此時也不敢提醒自家夫人,只能夠心中暗暗祈禱太子可別厭棄了如意。

    而站在屋外的馮先,聽著裡邊的動靜更是有幾分無語的感覺。他瞧出了太子對如意的不同,卻又實在沒那個慧眼發現這位陳夫人到底有什麼能耐勾的太子。雖然他不算是男人了,但也覺得這位陳夫人的性子實在不討男人喜歡。

    更擔心這會兒太子在這不解風情的陳夫人這頭一坐,回頭離了這裡,心情更壞,讓他們底下人的日子也更難過了。

    屋內靜悄悄的,裡邊的人更是心思各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薔薇端著飯菜和藥回來了,她在屋外便見到了不少人守著,正猶豫著是否該進屋之時,屋內馮先卻聽到了動靜,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沖著屋外的薔薇招呼。

    薔薇為難猶豫,拎著籃子走入,也不顧手上提著東西,跪下便是磕頭請安。

    太子瞧了一眼底下跪著的薔薇,又看了一眼明明難受的不行卻仍然強忍著做出規矩模樣的如意,倒是大慈大悲的站了起來,開口道:“你好好養著身子吧!”

    然後便打算離開這裡。

    如意還沒反應過來,被身旁的芍藥推了一把,才反射性的跪下對太子跪安。

    太子從如意屋裡走了出去,沒回書房,也沒去太子妃處,反倒是被恰好在屋外散步的李寶林遇到了……

    當然,這會兒,如意主僕三人卻是不知,也管不了太子此時的去向。

    三人皆被太子這心血來潮給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意心裡又驚又慌的,方才在太子還在屋內存有的幾分清醒與神志,一下子去了個乾淨,只覺得腦子更加昏沉。

    原本還在心裡暗暗對如意怒其不爭的芍藥和薔薇見此,也沒有了當忠僕勸解的心思,連忙伺候著如意往肚子塞了一碗粥食,又灌了一碗藥汁,扶著她在床上躺下。

    說到底,是什麼都比不得趕緊把身子骨養好來的實在。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49 AM

第十章

    第二天上午,如意的屋裡意外迎來了李寶林的貼身宮女小環,而且不是空手而來:燕窩、人參珍貴藥材、金飾頭面外加三匹顏色鮮亮的綢布,可謂是大手筆的賞賜。

    “陳夫人,我家小主讓奴婢來探望您,我家小主還吩咐我轉達,讓陳夫人安心養病,缺什麼儘管找我家小主要。”小環聲音清脆、言語利落、態度恭敬。

    送走小環後,如意心裡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得了賞賜是好事情,可是太過於豐厚,卻也讓人心中不安。

    直到芍藥從外間回來,如意才知道了太子昨晚歇在李寶林處之事。

    “夫人,這李寶林就是借著你的光才侍的寢,而且昨日,太子的晚膳也是在李寶林處用的。”芍藥忿忿不平,心中惋惜昨日如意失了那麼好的機會。

    “芍藥!”

    如意嚴肅著臉制止她繼續往下說,而後又道:“太子昨日本就是來看李寶林的,只是看我病了才心慈瞧我一眼。”

    “夫人……”

    芍藥不解,昨日太子明明就是徑直來的這屋,如何是來看李寶林的,她想要辯解,卻見如意表情認真,再次重複了一遍:“這才是事實,管好你的嘴巴。”

    芍藥鮮少見到如意這麼嚴肅的命令她,臉上也有了些害怕,連忙下跪:“奴婢該死。”

    這次,如意卻沒有了一貫的好脾氣,將此事輕輕放下,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芍藥,慢慢道:“我和你們一樣都是宮女出身,能夠僥倖成為太子的侍妾,已經覺得誠惶誠恐,不敢再貪圖別的東西,只想安安分分守著規矩在這裡伺候好太子、太子妃和各位小主,你們既然成了我的宮女,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和我想的一樣。不然,也別怪我不留情面,稟了太子妃給你們另尋去處。”

    “奴婢不敢!”

    此話一出,薔薇也跟著跪了下來,連連求饒。

    宮女若是被原主子送回,一般都會被分到最卑賤的地方去,而且基本上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希望,薔薇和芍藥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落到這種下場。

    “起來吧!”

    如意見到兩人真的是害怕了,這才出聲叫起,然後看著她們溫聲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沒規矩的人。這幾日,你們照顧我也辛苦了,每人賞五兩銀子。我也累了,你們出去吧!”

    “是,多謝夫人!”

    芍藥和薔薇面面相覷,看不出如意臉上淡淡的神色是什麼意思,這是仍然在怪罪她們?還是已經放過了?可是,經過了方才那回,她們也不敢造次,規矩的謝了賞退下。

    芍藥和薔薇走出後,如意倚靠在床上,瞧著床簾上精美的繡花紋,眼睛卻是出了神。

    她不知道芍藥和薔薇究竟是否忠心於她,也拿不准她們在自己面前表現的是否是真性情,當然,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只求這兩人別拖累了自己。楊春梅的死給她敲了一記警鐘,在這後院想要平平安安的活下來,比當宮女時更難,更需要謹慎小心。

    太子來或不來,自己受不受寵,她根本不在乎,甚至還希望自己是失了寵的人,讓所有的人都別關注自己。但是她又怕,倘若自己真的失了寵,日子會更難過。

    她覺得自己這樣挺好的,不受寵,偶爾太子想起她時,能夠來瞧一瞧自己。

    至於昨晚之事,李寶林送來賞賜是為了在太子面前表現也好,還是為了封她的嘴也罷,她甚至比李寶林都不希望傳出太子來過她的屋裡。

    對於李寶林而言,太子的寵倖是榮耀,對於如意而言,卻更容易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如意知道自己膽小自卑,但是若是這樣能夠讓她活下去,她願意放棄自尊那樣活著。

    之後的日子裡,如意提心吊膽好幾日,見到沒有傳出她擔心的消息時,方才放下心來安心養病。

    她病得太久,雖然病中的日子難得的清閒與清淨,但她也怕自己再病下去,會被移出去療養。侍妾被移出去會不會和宮女一樣?她不知道。可是她見過宮女生了重病被移出去療養的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這是如意萬分不願意看到的後果,所以她每天都是乖乖吃飯喝藥,然後放寬心躺在床上休息。如此一來,等到她病好,竟隱約覺得自己胖了一些。

    如意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氣色紅潤的自己,忍不住拍了拍臉蛋,似乎是太精神了。

    “夫人想梳個什麼髮式?”芍藥拿著桃木梳,小心翼翼的問著。自那日如意發作過兩人後,如意就感覺到芍藥和薔薇做事小心翼翼了不少,似乎有些怕了她。往日在外間聽來的那些八卦,也不敢在她面前說了。

    “梳個樸素點的。”

    如意雖然覺得這樣相處有些彆扭,但也沒有去糾正,或許主僕之間,就不應該太過於隨意。

    “那奴婢給夫人梳一個元寶髻?”芍藥瞅著如意的臉色詢問。

    如意點了點頭,看著芍藥手腳麻利的替她綰起一個元寶髻後,她伸手挑了兩根樸素的髮簪交予芍藥,臉上自己親自動手只淡淡上了一層細粉,也沒用胭脂。

    “夫人,是不是太素了?”

    薔薇在邊上猶疑的看著,忍不住拿了胭脂。

    “不用,這樣挺好的。”

    如意不覺得自己打扮的喜慶點會多招人喜歡,有多大能力辦多大的事情,什麼樣的身份也該有什麼樣的樣子。

    今天打算去謝恩的事情,如意在昨日便讓芍藥去了太子妃處稟告,也問清楚了什麼時候去請安,太子妃處問來的時間是讓她下午過去。

    如意聽著下午去,心裡倒還覺得挺好,避開了早上那群小主的請安,只要規規矩矩應付太子妃便好。

    早上她起得不早,用過早飯,又是一番梳洗打扮後,已經是午膳時間,馬馬虎虎吃了幾口後,她在屋裡來回走了兩圈,正打算出門,突然想到萬一太子妃有午歇的習慣,現在過去乾等也便罷了,就怕打擾,於是又耐著性子坐在屋裡好一會兒,最後,乾脆讓芍藥和薔薇拿出這段時間積累的一些東西和錢財,打算慢慢整理起來。

    等到芍藥和薔薇將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如意倒是不妨有這麼多,雖然都擺在這屋裡,卻是收在櫃子裡。一下子拿出來,倒是滿滿的鋪了一榻子。

    如意這邊沒有專門收東西的庫房,當然她也沒有專門要準備一間庫房的必要,雖然東西收進來多,但這段時間也是特殊時期,她生病躺在床上,上邊的主子大大小小都會來點表示,她這頭出去的也就一些碎銀子打賞底下人。

    但是以後人際往來,誰生日、誰有點事情,也都是需要有所表示。像如意這樣本身手頭上就沒點東西的人,最好便是拆了東牆去補西牆。

    先頭如意也沒有想過這事,現在倒是突然想到,得將這些東西好好整理整理,只怕萬一馬虎,把同個人送的東西又送回去就鬧了笑話。

    這下子,如意苦惱的事情又出現了,她寫不來字,也不太認得這些個繁體字。

    以前看的小說裡提到的禮單,如意還真沒瞅見過,或許是她的規格還不夠高,送給她的禮物又太少,反正禮單這東西,她是沒見上。

    “你們誰識字?”

    如意看了看芍藥和薔薇,抱著希望詢問,芍藥和薔薇聞言連連搖頭。

    如意本來也沒抱太大的希望,聞言倒也沒多少失望,原本她們這些低微的宮女基本上都是貧寒人家的女兒,哪有機會接觸到書本。這個年代,講究的本也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即使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有不少是不識字的。

    “夫人是想把這些東西都登記造冊嗎?”

    芍藥見如意滿臉苦惱,猜測道。

    “是啊,我怕以後給搞亂了!”如意大方承認。

    卻見芍藥和薔薇笑著道:“夫人若是信任奴婢,只管把事情交給奴婢,不會讓夫人苦惱的。”

    如意將信將疑,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答應。卻見兩人竟然乾淨利索的將東西分了分,收入了一格格的櫃中。然後,流利的將每一份東西的來源與她講了一遍,至少依著如意記得的幾件禮物,是分毫不差。

    如意這才發現自己是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曾經固有的一些模式反倒讓她處理事情的時候僵硬化了。

    她這裡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估計也存不了多久,如果靠著腦子死記硬背,完全是可以記下來的。

    “還是你們有辦法!”如意笑言,而後又猶豫的問了一句,“我這頭閑的也無事,你們能不能幫我去領些紙筆和書本過來,讓我打發打發時間,若是麻煩便也罷了。”

    “這個容易,只是夫人若是不識字,恐怕……”

    芍藥前半句答得容易,後半句卻有些猶豫了,她也是知道如意的出身,不覺得她識字。

    “我進宮前,父親曾經是童生,我兒時在窗下也偷著學過幾字。”

    “莫怪瞧著夫人與我們總是不同的。”

    薔薇聞言連忙奉承道。

    如意的笑容淡了幾分,開口道:“都是貧寒出身,若非實在沒了活路,誰願意賣進宮中做奴婢。”

    這話,芍藥與薔薇聽著,心中也是一陣心酸。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2:56 AM

第十一章

    晌午過去,如意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也不敢耽誤,留了芍藥在屋內,帶著薔薇去了太子妃處。

    如意到時,陳元香正起了身在收拾著,也沒讓她在廳裡等著,直接讓她進了內屋。

    太子妃的寢宮自然裝飾得十分富貴華麗,如意除了剛入門時候的微微瞅了一眼,就規矩的低著頭,進屋給陳元香行了禮。

    陳元香叫了起,又客氣的讓身邊的蘭珍給安排了座,如意連連推辭,看著陳元香正在梳妝,連忙主動道:“娘娘若不嫌棄奴婢的手藝,就給奴婢個體面,讓奴婢替娘娘梳頭。”

    “這怎麼好麻煩你,你身子又不好,萬一累著了怎麼辦!”

    陳元香嘴上推辭著,但是對於如意在她面前做出的這副謙卑姿態十分滿意。

    “替娘娘梳頭是奴婢的榮幸,哪裡會累著。”如意仍然低頭恭敬地說著。

    “那我就試試你的手藝。”陳元香示意劉宮人將梳子遞給如意,而後便閉著眼睛等著如意替她梳頭。

    如意客氣的接過劉宮人遞上的梳子,手法輕柔的梳著陳元香的長髮,嘴裡奉承:“娘娘的頭髮真好,又密又黑亮。”

    陳元香並沒有開口回應,只是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示著她十分受用如意的奉承。

    如意的手藝自然比不得專門給主子梳頭的宮人,只是以前侍候王宮人時,也學了一些,至少,梳一個完整的髮髻出來是不成問題的。

    她略微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僅有幾次見到陳元香時,梳的都是天仙髻,她也只求表個態度,並不想以後真的來這兒給陳元香梳頭,所以不打算標新立異出彩,規規矩矩的梳完髮髻後,她瞅了瞅放在邊上琳琅滿目的髮簪,挑了一擷珠鳳簪並顏色相近的幾根金簪裝飾在髮髻周圍。

    “奴婢獻醜了!”

    如意放下梳子,輕聲道。

    陳元香對著鏡子照了照,而後轉過身親切的拍了拍如意的手,笑道:“哪裡是獻醜,我瞧著倒比奶娘的手藝還要好上一點!”

    身後劉宮人也笑著說道:“可不是,陳夫人的手藝可比奴婢好多了!”

    “娘娘和劉姑姑可別安慰奴婢了,奴婢還怕娘娘怪奴婢沒點本事還愛表現呢!”如意語笑嫣嫣應和著。

    “你呀,做人就是太規矩小心了。我這兒沒那麼嚴苛。”

    “那是娘娘仁慈,但奴婢還是得謹守本分。”

    如意不假思索的回著,顯然她的一番表現,讓陳元香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她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支髮簪戴到了如意的發上。

    “陳妹妹你的打扮太素了,你瞧配著這髮簪,多漂亮!”說罷,微微讓了讓身子,空出了點鏡子讓如意照著。

    如意也沒敢細看,臉上做出歡喜狀摸了摸簪子:“娘娘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奴婢謝過娘娘大恩了!”

    說到這裡,如意頓了頓,臉上做出了一番感動狀:“奴婢進了東宮後,身子不爭氣,是娘娘寬厚,不但沒怪罪奴婢,還請了太醫給奴婢治病,又賞賜了藥材給奴婢補身子。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說罷,她就要跪下叩頭。

    陳元香連忙笑著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親切的笑著:“瞧你這話說的,你既進了東宮,又伺候了太子,我們就是姐妹,姐妹之間,何來那麼多客氣。”

    “娘娘仁慈,奴婢卻不敢造次,奴婢出身低微,往後的日子裡,只求能夠好好伺候太子和娘娘。”

    聽著陳元香的話,如意臉上卻仍然一片認真嚴肅。

    “真是拿你沒辦法!”陳元香臉上一副無奈的樣子,仿佛是對如意的死板有些沒辦法。

    從太子妃處回來時,如意和薔薇經過了東宮的小花園。

    東宮的小花園雖然比不得御花園地廣景美,卻也打理得十分精緻,正逢春季百花盛開,園中各色草木爭奇鬥豔。

    如意這一個月來都被躺在屋裡養病,見到如此美景,難免多瞅了幾眼,站在邊上的薔薇見了連忙勸說道:“夫人,要不我們在花園裡遊玩一番。”

    如意聞言頗有些意動,但剛行幾步,遠遠的瞅見了不遠處水池邊若隱若現的幾道身影,卻是打消了主意。

    “不了,待會兒回去還要向李寶林請安,別給耽誤了!”

    薔薇聞言倒覺得有幾分惋惜,但見如意已經轉身踏上了另一條路,她只能閉上嘴緊緊跟上。

    回到香芷院向李寶林請安時,如意卻得到李寶林出門會客的消息,她也是樂得清靜,只簡單的讓李寶林屋裡的宮女轉告了自己的謝意後,便回了屋裡。

    屋門口,芍藥正搬著一張小几坐在門邊,手上拿著一個小籃子做著繡活,看到如意回來,她慌忙收了東西起來迎接。

    “沒事兒,你繼續做著。”

    如意這麼說著,芍藥卻是不敢再做了,只一臉拘謹的拿著小籃子跟著進了屋。

    如意喝過薔薇倒的茶後,拿起芍藥籃中的繡活,仔細看了一下,是一張蝶戀花的手帕繡樣,繡活精細、顏色鮮亮,可見芍藥在繡活上下的功夫。

    “繡活真鮮亮!”如意忍不住讚歎,一看便知是沒少下功夫在這上面,若說如意來古代,覺得最比不上這些人的地方,繡活便是其中一項,她這些年來也沒少試著學過,也下過苦功夫,只是到現在仍無法完整的繡出一副東西來,好在自己日常縫縫補補倒也夠了。

    “奴婢娘親是繡娘,進宮前學過一些。”芍藥聽出如意並非是諷刺她,也就大著膽子交代。

    “那你當初怎麼沒被分到繡坊去?”

    “奴婢那時太小,不懂人情世故。”

    剛問出這話的時候,如意就有些覺悟到自己失言,像繡坊、御膳房一類的地方,算得上是宮女最愛去的地方,不但體面,而且油水也多,但要進去,就並不單單是有手藝的人才能夠進的。

    更多的宮女剛進宮,更容易被分到一些又累又髒而且沒一點油水的地方。就是如意她被分著去伺候王宮人這不算好的活計,也是她有意討好了管教她們的姑姑才得了這個機會。

    “把你分到我這裡,倒是便宜了我,以後少不得要支使你做繡活。”如意說笑著。

    芍藥卻是高興的連連點頭應承:“奴婢求之不得,夫人儘管吩咐。”

    如意見芍藥興致這般高,覺得也是難得有點高興的事情,不想破壞了這氣氛,親自打開櫃子,從裡面挑出了一匹最不顯眼的湖綠色布料遞給她:“可要麻煩你替我做一套衣裙,剩下的布料你和薔薇分分。”

    湖綠色並不算低調,但卻是如意現在櫃中最低調的顏色。而薔薇和芍藥二人身為宮女,鮮少能夠接觸到顏色和料子這麼好的布料,雖然一套衣裙下來,料子也所剩不多,但只兩人分分做點貼身衣物卻是夠了,故而都高興的謝過了如意的大方。

    芍藥精打細算,笑著請示道:“夫人,還會零下些許小布料可以做成荷包,給夫人用來打賞人。”

    “那估計要辛苦你了。”荷包雖小,但做起來也是極費精力,如意想了想,對薔薇道:“這段時間,薔薇你就多做點事,橫豎我這邊平日也沒什麼事情,倒也不怕累著你們兩。”

    薔薇聞言也連忙表態:“芍藥姐姐才是辛苦,夫人向來體恤我們,奴婢倒是偷了懶。”

    “你們倒有事情做了,就我成日無所事事。”

    氣氛融洽,如意的心情也有些放鬆,竟難得開玩笑打趣了一下自己。

    她這頭剛抱怨了一句,那頭,芍藥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恍然道:“夫人不提,奴婢倒是忘記了,下午奴婢去領了一些筆墨紙硯過來,還領了幾本書。”

    說罷,從另一個儲物櫃中拿出包裝的嚴嚴實實的一個包裹。

    如意打開一看,東西領的倒是齊全,文房四寶、宣紙鎮石,東西算不得好東西,但對於初學者卻是綽綽有餘,另還有四本書籍。她拿起一看,倒是有些暈了頭,好傢伙!一本女戒、一本內訓,剩下兩本,皆是佛經。

    太子走進太子妃宮中時,陳元香剛看著宮人擺好碗筷,見到太子走了進來,她上前行完禮,笑著道:“殿下剛從園子裡回來嗎,身上有花草的香味。”

    太子點了點頭,坐下,由著宮人伺候淨了手,而後,開始用餐。

    陳元香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卻還是揚起一抹笑容,坐到了太子下首,吩咐宮人將特意準備的一道湯呈上,然後親自動手盛了一碗,遞到了太子邊上:“這段日子,膳房成日端些滋補的湯水上來,油膩的很,今兒臣妾特地吩咐著讓膳房做了這道玉帶竹蓀湯,殿下您嘗嘗,若好的話,下次還讓他們做來。”

    太子的目光落到了陳元香的那雙保養細緻手上,又落到了她兩手捧著的小碗之中,碗中翠翠的黃瓜絲配著白嫩嫩的竹蓀,湯水清清淡淡,看著分外討喜。

    他伸手接過,拿著湯勺輕輕攪動,然後放到嘴邊喝了一口。

    “不錯。”

    他將湯勺放到了碗中,一起放到了手邊,淡淡誇了一句。

    陳元香聞言喜形於色,只覺得自己的一番心意沒有白費,她略帶幾分嬌色,語笑嫣然:“殿下覺得好就多用一些!”

    這會兒,她也沒顧上自己吃飯,全心伺候著太子用餐。

    雖然太子尊重她這個太子妃,晚膳會常來這邊用,但陳元香總覺得太子似乎每次來都胃口缺缺,菜品點到即止,便放下了筷子。

    她一度以為是自己選的菜色不得太子喜歡,於是讓膳房多上了幾種種類不同的菜品,也偷偷觀察著。只是太子每回都不會表現出什麼喜好來,不會吃每道菜,但吃到的菜卻都不會過三口。即使她每回殷勤的勸著,效果都不大。

    陳元香原以為自己這次精心準備的菜色能得太子的心意,多用上兩口,畢竟太子好歹也誇了她準備的湯品,誰知道,仍然不過幾口後,太子便放下了筷子,讓宮人上前伺候淨手漱口。

    滿桌子的菜,也只太子享用過幾口,陳元香一口未動,此時也覺得沒有一點的胃口,揮了揮手,她讓宮人將菜撤下,望著太子禁不住發了呆,出神的想著:飲食、女色,你都不喜歡,你到底喜歡什麼呢!還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表現的不喜歡……你是對我這個表妹做了太子妃不喜嗎?

    想到這裡,陳元香心裡忍不住開始心酸,當年,她一心歡喜的嫁進東宮,想著自己嫁給了一心傾慕的表哥,嫁給了這個未來天下第一尊貴的人,滿心的欣喜卻在太子掀開紅蓋頭之時冷卻了。

    身著喜服的太子眼神寡淡的看著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更像是在看一個不得他喜歡的物件一般。雖然後來也知道太子就是這麼一個冷淡的性子,哪怕對著皇上和皇后,都是這副摸樣,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委屈。

    所有的人都羨慕她嫁了太子,可是哪些人又如何知道她的苦。陳元香表情哀怨,直到身後的劉宮人輕輕推了她一下,方才回過神來。

    卻見太子正手捧一盞茶水,一點視線都沒有分到她這邊。

    陳元香好不容易掩下的心酸再次冒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勉強柔聲的問道:“殿下,您今晚去哪個妹妹屋裡?”

    她再次進行了例行詢問,這點上算是他們這對夫妻最有默契的地方:初一十五及重大日子的時候,她不會問,反正太子都是歇在她的屋裡。但是這些日子以外,太子不是歇在書房,便是在別的女人房中,基本情況下,都不會在她的屋裡。

    而今天恰好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麼重大日子。

    “就葉良娣處吧!下午遊園時答應過她。”

    太子放下茶盞,回了一句。

    “下午殿下是和葉妹妹一道兒游的園嗎?”

    陳元香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被浸在了酸水裡,她嫁進來都快十年了,還沒和太子真正好好的在一起過,更別說是遊園這般風花雪月之事。竟然被葉氏那個賤人搶了個先。

    她想到就在上一回,她帶著那四名宮女從椒房宮回來,恰好在園中遇到太子,她特地打發走了那四名宮人,想著春日美景,就算能和太子在園中站上一會兒,說會兒話也是好的。誰知道,太子竟然不留一點情面便離開去了書房處理公事。

    “在園中遇上了。”太子依然寡言,簡單說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

    “葉妹妹一向雅興。”陳元香強逼著自己撐起自然的笑容,一副方才想到了什麼的樣子,開口道,“殿下說著下午的事兒,臣妾倒是差點把這事給忘記了!陳妹妹身體好了,下午來和臣妾請過安。本來殿下說去葉妹妹那兒,這話臣妾也不該說,但陳妹妹畢竟已經許久沒見殿下了,太子要不去葉妹妹處時,先順路去瞧瞧陳妹妹。”

    從太子妃這處出去,邊上不遠便是葉良娣的香蘅院,而香芷院卻是遠上許多,顯然一點都不順路。

    太子並不發話,只是聽著陳元香一人在邊上說著:“陳妹妹真不愧是母后賜的人,不管是長相還是規矩都是極好的,讓人真是又憐又愛。”

    說罷,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劉宮人,笑道:“奶娘還說陳妹妹綰髮的手藝比她還強些,真是心靈手巧。”

    劉宮人雖然覺得陳元香這爭一時之氣,為了讓太子不去寵倖葉良娣而推出陳氏沒有什麼必要,也有些不合適,但也不會拆自家主子的台,連忙道:“老奴瞅著陳夫人的確是個有福氣的。”

    這頭陳元香和劉宮人一唱一和,那頭太子只不發一言的聽著,直到陳元香都有幾分尷尬的時候,太子方才開口道:“陳氏既然病癒,那孤便去瞧瞧。”

    而後,又說了一句,“天色也不早了,一來一去難免折騰,今晚便歇在陳氏處,你使人去葉良娣那兒說一下,孤今晚不過去了。”

    陳元香聽了後一句話,臉上的笑容真切了許多,心中也是一陣暢快,似是唯恐太子後悔一般,忙答應著:“殿下放心,臣妾一定會辦好殿下交代的事情。”

    太子站起身,瞧了一眼信誓旦旦和他做著保證的陳元香,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朝著門外離去。

    等到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劉宮人扶起行了跪安禮的太子妃,忍不住勸說:“娘娘您這又是何必,萬一太子惱怒了怎麼辦?”

    “反正我就是不能讓太子歇在葉氏那賤人屋裡。”陳元香咬著嘴唇,心中很恨道。

    “可是,娘娘……”劉宮人對於陳元香特別針對葉良娣一事,心裡有些無奈。

    “奶娘,你別說了。你以為我是因為不喜那個賤人才會針對她嗎?你可別忘了,她的身份不差我什麼,萬一讓她比我先一步誕下太子的子嗣,我這個太子妃可真成了擺設!”

    葉良娣本名葉淑蓉,乃是定國侯之女,長樂長公主的孫女,這身份,別說是皇子妃,就是太子妃也是做得的。葉淑蓉和陳元香二人在閨中之時,便常被人拿來比較,年齡相近、身份一樣高貴、最重要的是,都與皇家有關聯。

    後來陳元香因著姑母是皇后的優勢,成為了太子妃。她還曾經洋洋自得的想著,這葉淑蓉就是將來嫁給其他的皇子,不一樣要向她這個嫂子兼太子妃行禮。

    誰知道,葉淑蓉竟求了家裡也進了東宮,雖然是良娣,身份比她次一點,但葉淑蓉對著她這個太子妃,卻沒有絲毫的恭敬,還頻頻使手段爭寵。更讓陳元香驚慌的是,自己這個太子妃一直無所出,而葉淑蓉卻似乎頗得太子的寵愛。

    葉淑蓉有什麼好的,不就是一張臉皮好看了點!陳元香怎麼也不願意讓自己相信太子會是如此膚淺看重外表之人。

    想到這裡,她揚聲招呼蘭珍吩咐:“你去香蘅院,告訴葉良娣,太子今晚要去看望陳妹妹,沒空去她處。”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01 AM

第十二章

    如意聽到門外公公的唱喊聲時,還以為是自己在幻聽,只覺得不真切。手上依然拿著毛筆,直到邊上的芍藥收了繡活,驚慌的提醒她出門見駕,她才意識到方才並非自己的幻覺,太子真的過來了。

    她也顧不得手上的東西,連忙帶著芍藥和薔薇到了門外跪下迎接。

    好在反應過來也不算晚,太子剛剛入門。也沒有見怪,直接讓她們免了禮。

    如意尾隨著太子進了屋裡,接過芍藥端來的茶水,放到了太子邊上,心中還帶著幾分驚疑不定,暗暗琢磨著這太子來這兒怎麼也沒使喚人通知一下,這會兒她倒慶幸自己的裝扮還未卸下。

    “不用那麼多禮,坐吧!”

    太子抬頭瞧了一眼如意,語氣十分溫和。

    如意卻還是拘謹的行了禮,才在另一邊的榻上坐下。坐下後,如意心裡又有了點新的苦惱,太子來這兒的目的她也清楚,這會兒天色還沒暗下,總不能距離歇下那麼長一段時間,兩人就這麼幹坐著吧!

    她倒是無所謂,就怕太子不高興。

    她心裡忍不住哀怨的想著,這麼早來幹嘛?當然面上仍然是一副拘謹木訥的模樣,半分不顯露。

    如意這頭正想著,卻見太子突然站了起來,她的目光順著太子的身影看去,只見太子徑直走到了她方才用來寫字的桌前。

    她跟觸了電似的站了起來,慌忙走到了太子邊上,太子已經伸手拿起了她方才寫了字的一張紙。她羞愧難當,恨不得將太子手上的那張紙奪下來,但是她不敢。

    “你識字?”

    太子的語氣裡並沒有多少鄙夷,反倒是依舊溫和親切。

    但是如意卻是羞紅了臉:“奴婢的父親曾是讀書人,父親在教哥哥讀書時,奴婢偷偷在窗外學過幾個字。”

    “難怪!”

    太子放下那張紙,語氣中似乎帶了幾分戲謔的味道。

    如意卻聽出了他的意思,不就是在嫌棄她的字醜嗎?

    但是如意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她的字真的很醜。可是,你能指望一個從來沒有拿過軟趴趴的毛筆寫字的人能寫出好字來嗎,而且如意讀書時,連硬筆書法都沒練過,字寫得絕對不算好看。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現在第一次寫字就拿高難度的毛筆,寫的又是筆劃繁多的繁體字。

    方才她寫字時,芍藥和薔薇兩個不識字的,還覺得她寫得好,她也洋洋自得,覺得好歹是能把字寫出了形狀,至於力道掌握不對,導致每個字的筆劃粗粗細細亂七八糟,她也就忽略過去了。

    可是,拿到了懂行的人面前,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意一副小媳婦模樣的低著頭,整個人縮在後邊,太子轉頭一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倒是再次有些忍俊不禁,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毛巾,沾了一下墨,用楷體在一張空白的白紙上寫下了如意方才那張紙上的一句話: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

    “你既然要開始練字,就要先從簡單的練起,學習筆劃,將字練出了筆鋒。”

    如意聞言心中有些疑惑,這太子是在教導她?她小心的抬起頭看向了太子,卻見太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摸樣。

    她心中一凜,連忙上前撿起太子方才寫了字的那張紙,柔聲笑道:“太子的字自是極好,奴婢沒有這個天份,但還是奢望能夠收藏這張太子的墨寶。”

    如意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太子的興致,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恰當。太子若是教導自己的兒子、兄弟甚至是臣子書法,都還說得過去,但是教導一個侍妾,說得風雅一點是紅袖添香,說得難聽一點,便是有辱聖賢。

    太子想到這兒,倒是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如意,若是換成其他女人,他親自教導書法,自然是喜不勝收,畢竟這是盛寵的表現。不成想,她竟然會如此理智婉拒。

    如意去搶那張紙的時候,心裡也是怕得不行,但是在那一瞬間,她腦中卻立刻閃過阻止與不阻止的下場。阻止了,太子可能會惱怒一走了之,之後可能都不願意見到她這個人。但若是不阻止,哪天事發,自己肯定會被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賜死。所以在可能與肯定之間,她選擇了冒險。

    幸好,太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恰當,略微尷尬的咳了兩聲,笑著說:“不就是兩個字,也值當你這麼激動。那就賜給你吧!”

    說罷,不等如意謝恩,又道:“明兒個孤讓鄧先給你送幾本字帖來,你好好練字吧!”

    如意的一顆心這才平復下來,她柔順的跪下謝恩,然後恭恭敬敬的將太子的這副字收進抽屜裡,又讓芍藥和薔薇將她散在桌上有些亂的字帖都收拾了。

    有了方才這一回,如意和太子之間的氣氛也變得沒有那麼尷尬,特別是如意心裡對於太子的恐懼少上了許多,她心裡忍不住暗暗想著:雖然是位高權重,甚至能夠決定她生死的人,但看著,似乎並沒有那麼的恐怖。

    但這麼想過後,如意也不敢放肆,只小心翼翼的跟在太子身後,看著太子坐下又讓她坐下,她也乖順的坐到了邊上。

    太子看著她這副樣子,心裡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雖然有很多人怕他,可是這麼怕他的女人,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他仍不住想到了先前被太子妃杖責的楊春梅,她和如意簡直就是兩個極端。楊春梅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敢膽大的表達對他的愛慕,第二次見到更是一臉深情的和他訴衷情,頗有些膩歪。

    太子心裡暗暗想著對比著此時拘謹的如意,他突然發現,這麼安安靜靜的,倒也不錯。

    這麼想過後,他揚聲沖著屋外的鄧先吩咐道:“讓人抬水進來,孤要沐浴。”

    “是。”

    屋外的鄧先聽到了太子的吩咐,一溜煙到了門外吩咐外邊的小太監備上東西。

    熱氣嫋嫋的澡桶被抬了起來,芍藥與薔薇二人放下東西,便乖順的退了下去,屋裡只剩下如意與太子兩人。

    太子站了起來,如意也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雖然兩人已經有了實質上的身體接觸,但這會兒,在理智清晰的情形下讓如意卻給一個裸男洗澡,她實在是有些頭皮發麻。

    她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想著,這做人侍妾可真不是好混的。然後,便走到了太子跟前,踮著腳尖替太子寬衣解帶。

    外袍、內衣、再是褲子……

    衣服脫完了,如意也冒了一頭汗,小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給水汽蒸出來的,還是給急出來的。

    太子邁入了澡桶中,如意便拿著毛巾在邊上替他擦背。

    顯而易見,太子的身材很好,雖然肌膚白皙光滑,但並不會跟個白斬雞一樣,甚至手臂腹部還有肌肉,但是如意這會兒卻是沒有欣賞的心情,她一心一意就給太子洗著澡,什麼旖旎的念頭都沒有。

    好不容易給洗完了,又給太子穿上寢衣後,她覺得自己身上冒出了一身的汗,鬢間的瀏海都黏在了臉上。

    太子舒坦的靠在床上,看著如意這副樣子,大方道:“你也去洗洗吧!”

    如意忍不住抹了一下額頭,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這會兒,估計太子也沒胃口對她下嘴,她謝了恩到了外間,也不敢耽誤,匆匆用餘下的水替自己簡單的擦洗後,同樣換了寢衣,才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

    還未等她說話,一隻強健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帶到了床上。

    第二天清晨,馮先叫起的聲音在外邊剛響起,如意便睜開了眼睛,實際上,她這一夜,也沒怎麼合過眼。太子鬧得太晚,如意半夢半醒瞧著濛濛亮的天色,乾脆掐了自己的手,強忍住疲憊沒讓自己睡過去。

    她強忍著酸疼的身體、輕手輕腳的下床替自己套上了寢衣,然後看著仍閉眼安睡的太子,小心的柔聲喚道:“殿下,殿下……”

    似乎是如意的聲音並非他往日熟悉的,不過兩聲,太子便警覺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站在邊上的如意時,他揉了揉眉角,撐著手坐了起來。

    馮先聽到屋裡的動靜,帶著一群人拿著梳洗的東西及衣物走了進來。

    如意接過衣物,替太子慢慢穿了起來,朝服自然比平日裡的常服更為複雜點,但好在先前有過教導,雖然有些生疏,卻也沒有出差錯的將衣物都給套了上去。最後將玉帶束上後,如意輕輕呼了一口氣,正欲接下來伺候太子梳洗,卻見太子拉住了她的手,開口道:“你歇著吧,接下來讓馮先伺候我就好。”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眼下的那片青影,又見她一副身體不適的摸樣,也不再支使她。

    太子的這個恩典正是如意求之不得,但是她也不敢馬上應承下來,猶豫間,見馮先已經上前伺候,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就算是她婉拒太子的恩典也已經過了最好的時機。她身體也的確是不舒服,乾脆難得不規矩一回,只是,讓她躺回床上她卻是不敢,反倒是有些無所事事的站在邊上。

    太子洗漱完後,抬起頭見到跟個木樁子一樣站著的如意,倒有幾分疑惑,但想想她的性子,也就不疑惑了。

    “你過來幫我綰髮吧!”

    太子對於如意的規矩頗有幾分無奈,卻也不好讓她就這麼傻站著,於是乾脆給她找了點事情。

    “是。”如意連忙快步上前,拿起梳子。男人的髮髻綰起來,可比女人的簡單多了,如意三下五除二,便動作麻利的綰好,又接過鄧先遞上的金冠,替太子戴上。

    一切收拾妥當,太子站了起來,準備出去上朝。臨走出門際,他腳步頓了頓,對跪地向他行跪安禮的如意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時候還早,回去好好歇著。”

    如意不妨太子在臨出門之時,會說上這麼一句話,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見太子已經行遠。

    身後芍藥與薔薇倒是一臉的欣喜,雖然有過先前的教訓不敢再說太子隆寵之類的話,但是她們還是忍不住去雀躍道:“夫人,奴婢扶您去躺會兒。”

    如意點了點頭,躺在了床上,對放下床簾的芍藥忍不住叮囑:“待會兒你們記得叫我,可別誤了向太子妃請安的時辰。”

    “夫人且放寬心歇息吧,奴婢一定會記得時辰的。”

    芍藥和薔薇連連保證。

    床簾放下,如意也放鬆了身體躺在床上,她的身體本就大病初愈虛得很,又是一個晚上未曾合眼,現下只覺得身體酸疼得不行,耳邊嗡嗡作響,她以為自己這麼一會兒功夫應該不會睡著,誰知道一合眼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芍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夫人,夫人……”

    如意意識有些回籠,眼皮子卻仍像是被粘了膠水一般睜不開。

    “你先扶我起來。”如意語意含糊的吩咐著,由著芍藥扶她在床上坐起了身,方才勉強睜開了眼睛。腦子昏昏沉沉不必說,臉上就跟沒了精神氣一般。

    芍藥扶著她下了床,薔薇則是忙給她披上外衣,她也跟個木偶人似的任由她們兩個擺佈。直到薔薇絞了毛巾敷在她臉上時,她才甚至略微清醒了幾分。

    她撐著腦袋不由自嘲:“看我都睡糊塗了,你們趕緊給收拾了,待會兒免得李寶林先行。”說罷,自己便拿了毛巾開始擦臉。

    “奴婢瞧著夫人臉色不好,要不就由奴婢去太子妃娘娘處告罪,夫人好好歇息吧!”芍藥瞧著如意青白的臉色,雖然比之上回侍寢後的樣子好上許多,但是上回之後整整病了一個月的事情,也讓芍藥心有餘悸。

    “不必,我撐得住。”

    如意將毛巾遞給了薔薇,坐在了梳粧檯前,吩咐:“就梳和昨兒個一樣的髮髻就好。”

    如意是自己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她現在臉色不好看,完全是因為熬了一晚的緣故,待會兒請了安回來喝碗熱湯,再好好睡上一覺,便什麼事情都沒了,和上次的情況完全不同。而且即使與上次的情況相同,如意也要咬牙撐著去給請了安再回來倒下。

    她既然選擇了在太子妃面前做一個恭順的人,那麼她就必須堅持下來,昨天剛去和太子妃表了態,今兒個,而且是在侍了寢的第二天沒去請安,就算是太子妃再寬宏大量,估計心裡也會有芥蒂。

    而且昨晚太子過來的原因,她腦中細細想過,覺得應該與太子妃有所關係。不然她這頭剛病癒與太子妃請了安,太子又是如何得知的。越是這樣,她就越要謹慎,不然就是活生生在打太子妃的臉。

    她自己則是手上麻利的給自己臉上上了一層較厚的脂粉。

    她手上的這盒脂粉用的是珍珠粉並少許中藥製成的養顏粉調配而來,是當初皇后娘娘所賜,雖然遮瑕效果不比現代的脂粉強,但對於皮膚卻是有益。如意未來古代時,也常覺得古人就是用毀膚不倦的鉛粉來上妝,但是到了古代,特別是到了宮裡才知道,鉛粉的確是大部分女性的選擇化妝品,但僅限於她們這樣的中低下層,進了宮,主子跟前有幾分臉面的宮女也都不屑於用鉛粉來上妝,而貴人主子,多選用珍珠粉、紫茉莉籽粉調和多種中藥製成的各種養顏粉,真正實現了現代的無添加、無污染,當然也不是誰都能夠用得起的。

    就像是如意這樣級別的,用完這盒,若是沒有什麼意外賞賜,估計下一次芍藥真的要領一盒鉛粉回來。

    一盒小小的脂粉,讓如意的思維仍不住發散開,等她回過神來時,芍藥已經替她梳好了頭髮,她對著鏡中一看,倒還真是與昨日的裝扮並無兩樣,甚至連太子妃給她賞賜的那枚金簪都戴上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枚華貴的金簪。

    芍藥在邊上小心翼翼道:“主子,您面色不好,妝容又太過於素淨,奴婢自作主張,將昨日太子妃娘娘賞賜與您的金簪戴上了,您不會怪奴婢吧!”

    如意放下手,對著鏡中人笑了笑道:“不會,挺好的。”

    她隨意撿起盛放口脂的小罐,用小指一點,然後往自己唇色淡淡抹了一層後,看著鏡中氣色瞬間提升了不少的面容,她接過薔薇遞上的濕帕,擦淨小指上的那道紅痕。

    過猶不及,這個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況且,太子妃賞賜之物,戴著也是對主子娘娘的一種恭敬。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07 AM

第十三章

    如意收拾完畢出門時,李寶林還在屋裡收拾著。

    如意知道李寶林一向也都是守規矩的,絕對不可能遲到,故而並沒有自己先行,而是來到了李寶林處等候。

    李寶林的貼身宮女小環親自上了茶後,又一臉歉疚的對如意道:“小主剛起身收拾著,請夫人稍等片刻。”

    如意接過茶臉上微笑著溫聲道:“是我起早了,正好來李姐姐處坐坐,也請李姐姐不必顧慮我,慢慢收拾便是了。”

    說完這話,如意也並沒有如同昨日一般,提出要幫李寶林梳妝的意思。畢竟太子妃是她的主子娘娘,對著太子妃她是奴婢,所以伺候太子妃梳妝,是她作為奴婢的本份,但伺候李寶林梳妝,那就是自降身份,逾矩了。李寶林與她都只是東宮的妾,在太子妃面前都是奴婢,而區別只是,李寶林的奴婢等級更高一點罷了。

    倘若她沒個心眼的去伺候李寶林,她自降身份,難以在底下宮女面前有所威信,而其他的侍妾甚至是寶林良娣看來,她則是八面玲瓏的諂媚小人,至於太子妃,估計心裡更加不加待見她了。

    這點上,她還是知道分寸的。

    李寶林那頭也並沒有讓她多等,便收拾妥當從屋裡走了出來。

    李寶林穿了一身淡粉色宮裝,頭上梳著墜馬髻,斜斜插了幾朵宮花,整個人顯得分外柔美清新,讓人眼前一亮。

    如意忙站起來向李寶林請安,李寶林略微打量了一眼如意,只笑道:“妹妹多等了,都怪姐姐起晚了!”

    “妹妹巴不得姐姐多梳妝一會兒,好讓妹妹多品嘗姐姐屋裡的好茶。”如意連忙說笑道。

    “瞧瞧妹妹這張巧嘴,姐姐這兒的茶還不都一樣是太子妃娘娘賞賜下來的,倘若妹妹喜歡,我讓小環包上給妹妹送來。”如意的話,顯然李寶林心中十分受用。

    “那可見是姐姐屋裡人泡得好,妹妹身邊的芍藥和薔薇可泡不出這味道。也罷,妹妹也是個俗人,好茶放妹妹嘴裡也是牛嚼牡丹罷了,以後多瞅著機會來姐姐屋裡喝茶便是了。”如意見李寶林聽著高興,連忙又說了一句。

    “我倒是巴不得你多來呢!”

    李寶林笑著應了一句。

    有了先前兩人之間的互相逗趣,李寶林與如意之間的氣氛相處得倒還算愉快,如意原本提著的一顆心也慢慢落了下去。

    因著去請安的時間快到了,兩個人也沒有再多說,便出了門,李寶林與如意走在前頭,身後幾名宮女尾隨,如意懂分寸的慢于李寶林半步,既不逾矩,又方便與李寶林交流。

    行至半路之時,遠遠的看見一身著大紅色宮服的女子帶著一叢侍女走來,等到人走近了,如意才發現是自己看岔了眼,對方身上的宮服並非大紅色,而是紅丹色,一種略帶橙色的紅色。

    李寶林沖來人行了個半禮:“葉姐姐,好巧。”

    如意則是整個人跪在了地上,向葉良娣請安。

    葉良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意,並未叫起,只是淡淡道:“陳妹妹是吧!”

    如意連忙更加恭順的低下了頭,她沒由來的心中多了一絲不安。她心裡惴惴不安著,誰知,對方竟一直沒有說話,只讓她跪著,過了好會兒,才聽到葉良娣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起來吧!”

    如意瞅著那雙穿著精緻的牡丹繡花鞋腳姿態優雅的從她跟前走過,她才在薔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葉良娣並未走遠,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嫵媚漂亮的幾乎讓人炫目的女子,心中咚咚咚的跳了起來。

    “我們跟上吧!”李寶林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卻也擠出了微笑,帶著如意跟在了葉良娣身後。

    原本還算和諧的一路之上,多了一個葉良娣,李寶林與如意也不敢說話,只是乖乖的跟在葉良娣的身後,直到到了太子妃的宮裡,如意方才輕輕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沒由來的緊張。

    直到,太子妃出現後,如意方才知道了原因。

    陳元香今日穿了一套杏黃色宮服,挽起的髮髻上簪著鳳簪步搖,看起來分外的華貴雍容,坐在左下首首位的葉良娣幾乎難掩臉上難看的表情,偏生陳元香卻笑得分外舒心。

    如意暗暗打量著,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位葉良娣的背景,在她進東宮第一天便有所耳聞:出身高貴,幾乎與太子妃不相上下,未出嫁時便有才德美名,更重要的是,是世家貴女中姿色少有的出眾,若是按照現代的說法,其實比太子妃的條件還要好,畢竟太子妃的容貌僅僅只是端莊罷了。偏生如今太子妃為正,她為偏,這是一輩子都無法逾越的差距,不說遠的子嗣,單單是今日二人的著裝,便可看出一二。

    葉良娣雖然囂張,敢身著與大紅相近的紅丹色,卻不敢著大紅色,而且紅丹色雖美,穿在葉良娣身上也襯著她原本就恍若羊脂玉的肌膚更加白皙,但卻過於正式,因為偏近於大紅,除了給幼兒穿著喜慶,便是節慶之日著了為顯隆重。在這尋常的日子請安穿著,未免落於下乘。

    而太子妃陳元香僅僅身著杏黃色,便給了葉良娣狠狠一記耳光。如今,皇上未曾下旨准予太子著明黃,所以太子的朝服還是杏黃色,別的地方如意尚且不知,但也知在東宮裡所有的人著裝都是避開了杏黃色,但是陳元香卻是例外,因為她是太子妃,是太子的妃子,有權利與太子分享尊榮。若是日後太子登基了,太子妃作為名正言順的皇后,也是這世間唯二有權利分享明黃色之人。

    而葉良娣作為妾室,即使是尊貴的皇家貴妾,卻也沒有這個機會。當然若是她能夠成為深受皇帝寵愛的皇貴妃,自然是有機會的。但是縱觀這個世界的歷朝歷代,暫時還未有皇后尚在,便立皇貴妃的先例。

    所以說,只要是陳元香活著一天,那麼葉良娣就永遠在陳元香之下。這對於眼前這位看著便是心高氣傲的主兒,又如何能夠忍受。

    如意倒不是替葉良娣悲哀,她這個連葉良娣都不如的人怎麼會不自量力的去同情對方,只是瞅著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感歎罷了,

    如意站在末尾,隨著眾人一齊下跪請安,聽到太子妃叫起的聲音,她也忙隨著前方眾人的起身而站起,待其餘小主坐下後,她恭敬的站在了一邊,企圖做個默默無聞的影子。

    卻聽陳元香突然開口道:“陳妹妹昨兒個伺候殿下有功,你身體又不是好的,就別站了了。”

    說罷,一宮女立馬伶俐的將一把椅子端到了如意邊上。

    如意頗有些誠惶誠恐的連忙跪下謝了恩,然後只三分之一屁股著座,拘謹的坐了下來。

    陳元香目光掃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將頭轉到了她左手邊上:“葉妹妹,你一向是個大度的,昨兒個我瞅著陳妹妹病了許久未見殿下,便與殿下提了幾句。你該不會怪陳妹妹吧!”

    “娘娘多慮了!”葉良娣瞅了一眼如意,修飾精美的櫻唇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語氣淡淡道,“殿下晚上歇在哪裡,如何是我一個小小的良娣能計較的。”

    葉良娣語氣雖然平淡,但是心裡卻是恨得不行,當然也不是恨如意這麼個小人物,至少在葉良娣的心裡,如意只是陳元香推出來的小玩意兒,她還犯不著勁頭和她計較。這事兒,顯而易見,是陳元香在沖著她示威呢!

    “我就知道葉妹妹是個守規矩的,懂分寸的。”陳元香臉上帶著笑容,卻是說的諷刺,末了,忍不住提了一句道,“你儘管放心,太子總還是疼著你的,不然昨日也不會陪著你遊園,既然昨日未曾到你處歇下,今日我定然會提醒太子過來看看你。”

    陳元香此話一出,引得在座其他女人忍不住將又羨慕又嫉妒的目光落在了葉良娣身上,而葉良娣心裡也是恨得不行。當然並非恨陳元香說的話讓她成了出頭鳥了。

    她一向自持身份高貴,根本沒把除了陳元香以外的女人放在眼裡,她是恨陳元香狠狠打了她的臉,這麼一說,倘若今晚太子未曾來她屋裡,那就是她沒有魅力吸引太子;若是太子來了她屋裡,也非她的恩寵,而是太子妃給她的照顧。

    葉良娣只覺得自己被氣得肝兒都有些發疼,昨日太子妃讓人傳了話後,她氣得一整夜在床上輾轉反側,早晨天未亮便睜了眼。

    不就是個下不了蛋的母雞,有什麼資格沖著她耀武揚威!葉良娣心中恨極了,當她不知道她背後做下的那些齷齪事情,若非她也想借陳元香的手處置其他女人,她早就讓家裡人把那些個破事兒全張揚出來了。

    到那會兒,看她如何坐穩這位置。

    如今,也活該太子不寵你!

    這頭葉良娣面色鐵青,那頭陳元香看了卻是一陣暢快,也由此愛屋及烏,對著坐在下首的如意揚起溫和的笑容:“陳妹妹,瞧著你面色不好,待會兒回去,我讓人給你送點燕窩,讓你底下人每天給你燉一小盅養著,沒了就找我要。”

    “奴婢謝過娘娘大恩。”

    如意眼見著眾人的焦點又轉向了她,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連忙跪下謝恩。

    “太子妃姐姐一向都寬厚,瞧著姐姐如此寵愛陳妹妹,我這個做妹妹也眼紅了。”坐在太子妃右手邊一青色宮服的女子笑著打趣,也引得太子妃抿嘴笑了起來。

    “瞧穆妹妹這話說的,這是和陳妹妹吃醋呢!也罷,回頭我就讓人開了私庫,讓你好好選著,看中什麼就拿著什麼,免得說我偏心。”

    “那妹妹可要先謝過姐姐了!”穆良娣臉上一片活潑。

    如意低頭未語,雖然有說到她的事情,但是卻沒有她插嘴的空間。穆良娣,絕對是太子東宮中最為特殊的女人,也是最沒有威脅力的女人。

    誰都知道,穆良娣是曾經的平西大將軍之女,當初入東宮的原因實在特殊,既是皇家給予穆家的恩寵,也是作為人質留在東宮的。皇上派遣平西大將軍穆易之平定西北之亂,誰知道,這平西大將軍竟然會投敵,不僅讓大齊將士死傷無數,而且那位大將軍,兒子女兒都已經是成了家的年齡,竟然還拋妻棄女,成了西北最大部落首領的女婿。

    消息傳了回來,穆家上下幾百口人,都無一赦免,押上了菜市口問斬,穆良娣因入了東宮,反倒是逃過一劫,但至此之後,她也便在東宮裡收起了尾巴,戰戰兢兢做人。

    就像如今,同是良娣出身的葉良娣敢在太子妃面前叫板,但是穆良娣卻如同她們侍妾一般奉承著太子妃。

    當然,像葉良娣這般敢在主子娘娘面前挑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至少,在這東宮中坐著的這會兒,除了不屑於眾人交談的葉良娣,其餘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捧著太子妃,氣氛十分的融洽愉悅。

    大約一盞茶過後,太子妃還要去椒房宮請安,眾人也便起身告退。

    如意小心翼翼的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面,安安分分的跟著李寶林回了香芷院,倒也沒有什麼意外。

    陳元香坐在上首位看著那些千嬌百媚的女人一個個婀娜的走出去,臉上的笑容慢慢落下。

    劉宮人小心翼翼的在邊上開口道:“娘娘,是不是該準備去皇后娘娘處請安?”

    “急什麼,姑母宮裡這會兒估計還沒散呢!”陳元香揉了揉疲憊的額頭,閉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劉宮人見此,連忙上前替她輕輕按摩太陽穴。餘下宮人皆屏氣安靜站立在兩邊。

    許久,幾乎連劉宮人都已經陳元香睡過去了,卻聽到她突然低聲喚道:“蘭珍。”

    站在邊上的蘭珍連忙恭敬上前:“娘娘。”

    “你給陳氏送點燕窩過去,別忘了給她送藥。”

    劉宮人聞言手一頓,看向了自家主子,忍不住開口:“娘娘。”

    “急什麼,我又沒讓她絕育,只是讓她暫時不要生孩子罷了!”

    “可是,娘娘……”劉宮人有些猶豫,“您不是擔心陳氏身體不好……”

    “奶娘你也說了陳氏身體不好,我這也是幫著她,免得懷了太子的孩子還懷不住。”陳元香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我知道奶娘的苦心,倘若我以後真想找人替我生,陳氏這樣守規矩的自然是我首選人選。現在,我自己能生!”

    最後一句話,陳元香說得咬牙切齒,也讓她身邊的劉宮人與蘭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12 AM

第十四章

    當天下午,如意便接到了太子妃賞賜的燕窩。

    如意讓薔薇拿了銀子謝過跑腿的蘭珍後,看著放在桌上數量不算少的燕窩,到沒有什麼新奇的感覺,反而有幾分苦惱。

    這玩意兒,在古代絕對是個珍貴的東西,但是在現代雖然珍貴,平民百姓還是吃得起,她在現代也吃過幾次,在酒店的時候,廚師用椰奶燉成,味道的確很不錯,就算知道這是燕子的口水,她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後來,她跟同事風在淘寶上買了一些,回家讓她媽弄著吃,那才是噩夢。

    味道比不上酒店廚師她也算有心理預感,但毛沒挑乾淨這才是噁心人的事情,她吃東西的時候有點小潔癖,遇到一樣東西讓她吃的噁心了,她之後都會帶點陰影。

    “芍藥,你回頭多給膳房的人送些銀子,讓她們做的時候把毛挑乾淨。”

    如意忍不住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分,芍藥連連答應,目光卻和薔薇一般,緊緊的盯著這幾盞燕窩移不開。如意見了也沒說什麼,說起來,改善臉色養身體,燕窩的效果還不定有紅棗銀耳羹好呢!不過在古代銀耳也是個稀奇物。

    如意先前在小廚房的時候,就是皇后宮裡的銀耳使用量都有明確的帳目管著。

    這頭燕窩還未收進去,另一頭太子的賞賜也過來了,如意跪領了東西後,發現與上次的賞賜大同小異,少了藥,多了一套文房四寶與字帖。

    如意覺得挺好,有她最需要的銀子,又有了解悶打發時間可以練字的東西。

    當天晚上,聽到太子去了葉良娣處的消息,如意不痛不癢的哦了一聲,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主要是白天補覺睡多了。

    從第二日起,如意便恢復了東宮正常姬妾的作息時間,早上等李寶林從太子妃處請安回來後,她與香芷院的其他侍妾一道兒到李寶林處請安說話。中午回來用午餐,然後午睡,午睡醒了後便是練字,偶爾如意也跟著芍藥學一些繡活,再是晚飯,晚飯後繼續午睡後的事情,然後洗澡睡覺。

    偶爾間,如意也會跟李寶林她們一起去園子裡逛一逛,但次數少得屈指可數。如意本著能推就推的原則,多數時間都是呆在屋裡宅著。在院子裡逛的那幾回,也有遇到其他的寶林還有葉良娣與穆良娣,如意每回都是恭恭敬敬行禮,低調絕不冒頭,倒是相安無事。

    時日久了,如意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

    東宮的後院雖然不是一直風平浪靜,但爭鬥其實並不算多。而原因很簡單,便是現在所有的女人都沒有孩子,也沒有什麼大的波瀾可以起,能爭的也就是太子的寵幸罷了。

    如意這頭也遇到過葉良娣截人之事,不過她也沒在意。

    而且,太子的寵幸也沒有多少可以爭。如意曾算過太子來後院的日子,一個月裡不過十來天,這還是算上歇在太子妃處的時間,也不知道真像傳的那般太子對女色寡淡,還是真的是當這個太子太忙的緣故。

    如意算是幸運,一個月裡總會輪上一回,雖然有些小貪婪侍寢後的好處,但是如意也戰戰兢兢的擔憂過,一個月輪上一次真的不算多,可是在太子極少進後院的情形下她算是顯眼的。

    好在後來向太子妃請安的時候,發現太子妃對她的態度十分親切,而其餘人又沒有針對她的意思,她才明白,這也是太子妃抬舉她,也就放寬了心。

    太子妃在她們面前,一向都是表現寬厚,不吝於賞賜,就是不受寵的侍妾,日子也都過得去,如意也有想過倘若太子不來寵幸她,似乎也挺好的,至少每個月她就不會有一晚勞累過後還不能夠合眼。但這個念頭也就是想想。

    她一向都是個表現的安分守己,現在的日子過得還挺悠閒,她很惜福。

    天漸漸熱了起來,芍藥為她制的新衣也完成了,清新的湖綠色綢緞上製成了時下最流行的款式,從領口到裙擺處繡有粉色荷花,活靈活現,十分美麗。配上她的粉色內裙,如意站在鏡子前邊,都覺得自己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她珍惜的摸著外衣上的繡花,忍不住感歎:簡直就是藝術品。

    “夫人穿著,真好看!”芍藥和薔薇在一邊替她整理衣裙,嘴上讚道。

    穿了新衣,如意心情自然是不錯,加之最近她的私房也攢了不少,便大方道:“芍藥居首功,賞五兩,薔薇最近也辛苦了,賞三兩!”

    芍藥和薔薇聞言皆欣喜的跪下謝恩,薔薇即使少拿了心裡也沒有什麼不滿,畢竟芍藥每天拿著繡針的辛苦勁兒她也是看到的。

    屋裡主僕正說著,屋外突然有人敲了門。

    如意下意識脫下了新衣,將先前那件青色常服穿上,走了出來,只見與她一道兒進東宮的馮侍妾帶著宮女來串門子。

    如意笑著接待了,親自給倒了茶。

    “馮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馮侍妾倒也不是第一回來,不過也是不常來便是了,畢竟兩個人住的院子隔得有些遠,馮侍妾被安排在葉良娣的院子裡。

    “方才遊園走到了附近,就想著過來瞧瞧你!”

    馮侍妾手上拿著一把團扇,姿勢優雅,笑聲婉轉,整個人透露出一股不一樣的嫵媚風流,一時之間,倒讓如意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姐姐這團扇真好看!”如意贊道。

    “葉姐姐賞賜的,最近天兒熱了,我正好拿來用用。”馮侍妾語笑嫣然。

    “葉姐姐待馮姐姐真好。”

    如意順著說了一句,馮侍妾笑容更深了,嘴上卻謙遜道:“也是馮姐姐為人親切溫和,而且太子妃娘娘待你不也是好的。”

    這頭說到了主子的事情,如意心裡習慣性提了精神,恭敬道:“太子妃娘娘為人一向都是寬厚的。”

    瞧著如意這副樣子,馮侍妾也沒有了繼續說這話題的意思,只隨手將手中的團扇一放,湊近如意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了嗎?”

    “怎麼了?”

    如意有幾分不解的看著馮侍妾。突然被一個不算熟悉的人靠得這麼近,她有些不適應的往邊上靠了靠。

    馮侍妾倒也沒有發現她的動作,只小聲道:“咱東宮又要進人了!”

    “……”如意無語了一下,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這下面一句話。

    好在馮侍妾倒也沒等如意回答,只自顧自的傾訴著:“聽說和我們上次進東宮不一樣,這次進的,都是皇后娘娘從大臣的女兒裡挑的。”

    如意這下子,倒有幾分明白了馮侍妾的意思,顯而易見,從大臣女兒裡挑的,自然不會跟她們一般沒名沒分,就是和她們一樣身份進了東宮做侍妾,也會比她們強些。

    雖然如意也覺得這事兒不能說是壞事,也絕對不是好事,至少她以後又要多幾位見面要請安恭敬對待的主兒,可是也不是他們能夠置喙的。

    “馮姐姐慎言,多幾個姐妹也是好事。”如意說著場面話,卻讓馮侍妾有了幾分不開心了。

    “妹妹,你這樣就有些無趣了。姐姐和你說貼心話,你就拿這話應付姐姐。”

    “馮姐姐,我一向都是個膽小怯弱的。”

    如意語氣淡淡的說了這話,她隱約聽出馮侍妾想要和她親近關係,或許是想和她結盟意思,但是她還真沒這份閒情雅致。

    “行吧!我原想和妹妹是一樣的出身,又是一道學習進的東宮,總該有幾分親近,但妹妹不喜與我來往,我也不會強求。”

    說罷,馮侍妾便拿了團扇站了起來,帶著宮女離開了如意的屋子。

    如意神色平靜的看著馮侍妾離開,身邊的芍藥反倒是有幾分不安,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夫人……”

    “沒什麼事情,咱們關起門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如意是真沒把馮侍妾放在眼裡,侍妾和侍妾結盟,簡直就是在找死。如果今日馮侍妾代表的是葉良娣來找她結盟,她可能不會這麼委婉的拒絕,至少她還懂得周旋幾分,畢竟她還沒無知到覺得自己已經靠上了太子妃那顆大樹,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如意這頭並沒有多將這馮侍妾的話放在心上,但沒想到,這東宮還真要進人了。

    沒過幾日,芍藥領了午膳回來時,便迫不及待的和她說起了這事兒。

    “夫人,東宮又進了兩位寶林,兩位侍妾。”

    如意瞅著桌上滿是油膩的飯菜,懶散的拿著筷子撥了幾下,挑起了一片青菜放入嘴裡。說實話,這宮裡的飯菜絕對和以前吃的食堂大鍋菜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如意吃著倒還不如以前呆在小廚房裡有滋味。剛來的時候,還覺得有葷有素,菜色豐富,搭配妥當,味道又是精烹細煮。

    但是吃多了,吃來吃去就這麼幾道菜,基本上一個月裡很少翻樣子,更悲劇的是,這天兒都熱了,菜色還是那般油膩。

    芍藥瞅見如意這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沒讓如意聽清楚,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

    “有要分到香芷院來的嗎?”

    如意放下筷子,拿起盛了湯的碗,用調羹撥弄一下上邊浮著的油花。

    “這倒是沒有。”芍藥聽到如意的問話,語氣中的情緒也平淡了下來。

    “既然沒有,那就和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如意勉強喝了幾勺湯,又用了幾口飯,便讓芍藥和薔薇將飯撤了下去。

    其實這事兒,如意倒還真沒有像自己表現的那般平靜,當然也沒有那麼在意,畢竟和她真沒有太大的關係。

    她只是又想起了自己剛進東宮時候想過的一些事情。皇后娘娘頻頻給太子賞賜女人,這般用意,是對東宮的子嗣有多少著急。

    說實話,如意這會兒是真的確信太子有些問題了,不然這麼多的女人,到現在還一個子嗣都沒有,說他沒問題都沒人信。

    雖然太子來她這邊的所表現出來的完全就是一個身體健康的青年該有的樣子,可如意前世也聽說過,床上那事和能不能生其實沒多大關係。

    前世如意的單位裡一位大姐的老公就有和太子差不多的問題,精子存活率低,據說只有百分之十。那對夫妻貌似沒少求醫問藥,後來還算皇天不負有心人,沒做試管嬰兒,都讓他們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那位大姐倒是毫不避諱,完全覺得要將自己的不容易與經驗好好的宣揚一番,告訴他們兩夫妻為了生兒子,基本上房事兩個禮拜一次,然後每次完事後,大姐還要倒立一番。

    如意將大姐的經驗和太子如今的情形一對比,心中忍不住感歎,難怪到現在也沒孩子。雖然不知道太子的精子存活率是多少,但是看太子每個月進後院的次數,還有在她這邊的表現,怎麼生下孩子啊!偏生的這皇后娘娘還覺得太子生不出兒子,是因為女人不夠多,還拼命給塞女人,簡直就是雪上加霜的表現。

    如意心裡想過後,突然又覺得,皇后的做法還挺好的,太子越生不出孩子,這後院顯然就越平靜,至少適合她這樣的小人物生存。

    雖說這麼想有點不道德,但做人還是自私一點。

    新人進宮,如意這批老人自然是要靠後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斷斷續續,太子偶爾歇在書房,偶爾歇在了後院,歇在後院時,除了太子妃處,便是這幾位新人處,連一向頗有幾分寵幸的葉良娣都靠後了。而香芷院,太子幾乎沒有踏進過一步。如意這幾日去李寶林處請按時,都發覺李寶林與香芷院的其他幾位侍妾似乎完全蔫了精神。

    如意算是沒心沒肺,一樣的吃喝練字練繡活,日子過得分外平靜,直到某次她無意間聽到芍藥和薔薇偷偷議論,方才醒悟過來,太子已經一個多月沒來她這裡了。

    她這是要失寵的趨勢……如意心裡暗暗想著,但是她似乎有沒有太多的在意,至少心裡真的沒起什麼焦慮的情緒。

    說實在的,在東宮後院失寵的侍妾比比皆是,寶林也有幾個,甚至連穆良娣,聽說太子也有一年多沒進她的院子了。

    畢竟太子原本就挺少進後院,像太子妃、葉良娣等幾位主子又是一直恩寵加身,再加上東宮一直沒少進人,失寵真的是很普遍的現象。

    想通了這點,加上太子已經許久未來,如意心裡也調整了心態,決定日後得節約著點好好過日子,絕對不能像先前有賞賜進賬那般大方時,太子竟然來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17 AM

第十五章

    太子來得實在突然,沒有讓人提前來通報也就罷了,竟然連門口一個提醒的人都沒有。如意正讓薔薇和芍藥幫著在試衣,先前芍藥為了她那件湖綠色外袍特地做了一件輕薄的粉色內裙,正好拿來夏日穿著。

    雖然是穿在裡邊的裙子,但芍藥也下了大功夫,繡上了不少同色的暗紋,費了不少的功夫,今日剛剛完了工,就趁著她剛沐浴完的功夫,拿了讓她試穿。

    如意也是沒事兒找了樂子,就任由芍藥和薔薇來打扮著她。

    誰知道,衣服剛剛上身,太子竟然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如意在鏡中看到太子的身影時,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請安。

    “倒是嚇到你了,不必多禮。”

    太子走到了如意邊上扶起她,另一頭,芍藥和薔薇識眼色的乖乖退到了一邊。

    如意的手被太子握著,有幾分拘謹,她低著腦袋,有幾分不好意思道:“殿下,奴婢先去換個衣服。”

    “不必,挺好的。”

    如意抬起頭,卻恰好看到太子的目光帶了幾分不一樣的神色看著她,她心裡有些毛毛的,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夠笑著道:“殿下莫要取笑奴婢,這衣裳也是奴婢讓芍藥做著玩的。”

    如意仍然小心的說著。像如意這般的侍妾,其實每隔一段時間,宮裡都能領幾套做好的時令服裝,當然她們若是覺得不好或者不夠,也是可以自己花銀子出錦緞讓底下人做了上來,甚至還可以請繡坊的人幫忙制衣。這種事情差不多是宮裡潛移默化的潛規則,並不稀奇,但是若是要較真,則多少有些張揚,如意可不願意在太子面前留下這麼一個印象。

    “哪裡是取笑,你往日裡也太素淨了,這樣挺好。”太子又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芍藥與薔薇,道:“你們兩個伺候主子有功,到鄧先那兒領賞吧!”

    這份賞賜對於芍藥與薔薇二人而言,絕對是意外之喜,兩人連忙跪下叩頭謝了恩。如意見此也乖巧的微福了個身:“奴婢也替他們倆謝過殿下。”

    “偏你禮多。”太子的手依然握著如意的小手,語氣之中帶著幾分笑意。

    如意隱約感覺到太子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的心情也微微放鬆了點,只笑道:“瞧奴婢這記性,還未給殿下準備茶水呢!”

    “也別忙活了,孤來你這兒也不是為了一杯茶。”太子這話說的帶了幾分曖昧,如意能夠體會的出來,但是卻也沒有太多害羞,只能夠低著腦袋,心裡暗暗想著。

    也是,她一個小小侍妾屋裡的茶,還真是入不了太子的口。太子那邊,聽說還專門設置了一個茶房,好幾名宮女太監專門負責給太子上茶一事。

    想到這裡,如意笑著道:“那奴婢就偷個小懶,今日就不給殿下上茶了!”

    她語氣嬌俏,故意做出一副小女人的摸樣。

    這段時日,她和太子接觸日深,多多少少也有幾分瞭解太子的脾氣。太子雖然不如表面上那般溫文爾雅的樣子,但也並非是個嚴苛之人,如意在做好自己本份之時,在對方底線之內稍稍多幾分隨意,反倒是讓自己與太子的相處變得隨和幾分。而這底線,如意暫且不知,她也不敢多過於試探,只敢小心翼翼的每次只進一小步。

    這頭如意雖然說著偷懶不上茶,但兩人在榻上坐下時,如意還是沖著芍藥與薔薇偷偷打了個手勢,讓她們泡茶過來。

    等到芍藥端著茶上來時,如意將茶放到了太子手邊,對上太子看過來的目光,只是溫柔的笑著。

    太子也沒提這一茬,喝過茶後,又看向了如意,語氣隨意玩笑道:“有些日子沒來瞧你,今日一見,就跟換了個人似得。”

    “殿下說笑了,奴婢不還是奴婢的樣子。”如意只抿嘴含蓄笑著。

    太子聞言卻忍不住笑了:“比剛來東宮之時,漂亮多了!”

    “太子這不是在誇東宮的水土養人嗎?”

    “瞧這嘴巴都伶俐了許多,先時還覺得你就是個鋸嘴葫蘆。”太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打趣。

    如意被捏了鼻子,臉上笑容只是更甜:“奴婢這還不是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慣的,殿下和娘娘都是寬厚人,奴婢自然也就被養大了膽子……”

    如意的話還沒說完,卻敏感的感覺到了太子臉上的笑容已經落下了,她心猛地一跳,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觸犯到了太子的禁忌,雖然臉上還帶著笑容,但是她的臉色卻有些泛了白。

    “殿下……”如意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立馬就下跪請罪,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話不對,可是她又不敢這麼做,唯恐本來太子打算輕輕放過,她一跪下請罪,反而弄得不可開交。

    “奴婢是不懂分寸,殿下千萬別和奴婢計較,氣壞身子。”

    半晌,如意只低頭訥訥說出這麼一句話。

    太子依然沒有說話,如意的一張臉,再勉強也撐不起了笑容,她心裡忍不住想著自己的下場,禁足也罷了,若是太子一怒把她拉出去杖責了怎麼辦。

    越想著,如意的臉色變得越白,突然,太子卻笑了起來,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說:“方才還說膽子大了,這麼一會兒,就給嚇壞了。”

    太子的話,如意不知道是諷刺還只是打趣,她也不敢動彈,任由太子捏著她的臉,臉上勉強撐起笑容道:“奴婢自小就是個膽小的,也是個沒見識的。”

    “行了,孤也不嚇你了,本就是膽小的,好不容易才養了這麼點膽子出來,若是又被嚇沒了,誰陪著孤說話。”太子收回了手,依然笑著說道。

    而如意猛烈跳動的一顆心,也隨著太子這話,漸漸平復了。她知道,太子這是不打算和她計較的意思。

    如意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卻又不敢放鬆,只能夠搜腸刮肚想著其他的話來轉開這個話題,她偷偷捏著自己的手,勉強撐起自在的語氣道:“殿下方才誇奴婢漂亮,奴婢一想想到了原因,還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奴婢今日換了套衣裳,殿下就誇了奴婢,看來以後奴婢得常穿新衣了。”

    她故意打趣著自己,也不敢多說別的。

    太子倒是真沒計較先前之事,順著她的話打趣著說道:“這話說著,是變著法子和孤討賞來了!”

    “奴婢可不敢有這個想法。”如意一臉冤枉的樣子。

    太子只笑笑道:“只要你一直這麼乖乖的,孤還能虧待你嗎?”

    如意只覺得太子的話似乎另有所指,卻又覺得是自己多心,只笑道:“殿下哪裡虧待過奴婢。”

    說起來,如意與太子之間,兩個人從小的地位、教育都不同,極難有什麼共同語言。如意也從來不求能和太子有什麼心靈共鳴。但是她對於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是東宮的侍妾,太子跟前的一個玩意兒。玩意兒是幹什麼的,不就是讓太子結束一天公務後,能夠輕鬆一下嗎?

    在這點上,如意摸清了太子的脾性後,一直做得很好。

    反正太子也不會真的和她交流什麼,來這兒,通常也是晚上,說上幾句話,便是歇下。

    而今天晚上,如意因為先前的冒失,在床上忍不住極力的迎合著太子,而太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極力迎合,還是因為先前許久未來又有了幾分新鮮感,似乎興致很高,兩人鬧了大半宿,天微微亮時,方才停歇下來。

    也不過眯眼半晌,外邊鄧先便有叫起聲傳來。

    太子也沒睡熟,聽見了聲響,便睜開了眼睛,如意則是根本沒睡,太子睜眼時,她便已經睜開了眼睛起來伺候。

    因著一晚未歇,饒是太子這往日裡都是精神奕奕之人,這會兒似乎也有了幾分倦意。不過到底是身體強壯的青壯年人,如意伺候著太子梳洗完,對方便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如意恭送著太子離去後,心裡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累還是身累。

    如意眯了會兒眼,便自己警覺的醒了過來,讓芍藥和薔薇伺候著梳妝完,便到了李寶林處一起去太子妃宮裡請安。

    今日兩人起的都不算晚,李寶林瞅著如意眼下的青色,心裡卻是一陣有一陣的不痛快,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大方。

    也是,太子已有一個多月沒踏進香芷院,李寶林也有一個多月未曾見到太子,如今這頭太子踏進了香芷院,不是來她的正院,而是去了如意的西側邊,讓她如何心中舒暢。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略帶幾分酸澀道嘲諷道:“瞧著妹妹這副樣子,昨兒個伺候太子殿下累了吧!”

    如意聞言連忙恭敬道:“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份,不敢喊累。”

    如果換了另一人說這話,李寶林可能還會覺得對方是在炫耀,可是如意卻是一副低眉順眼,老實本分的樣子,話說得也是十分恭敬,讓李寶林覺得自己去找茬都有幾分沒興趣。

    但是心中到底意難平,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妹妹一向都是好的,也難怪殿下將妹妹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如意小心翼翼的回答。

    李寶林這才沒了話,只自顧著的朝著前邊走去。

    面對李寶林的冷落,如意也沒在意,緊緊尾隨在李寶林後邊,樣子瞅著倒不像同是太子的女人,反倒是像李寶林的宮女一般。

    太子妃寢宮內,陳元香由著劉宮人替她裝扮,一張臉卻是沒有一絲笑意,只面無表情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劉宮人自陳元香出生起就一路伺候著她長大,如何會看不出自己主子此時的心情,她動作輕柔的梳著陳元香的頭髮,勸解道:“娘娘這是又跟自己較上勁了?為了那起子無關緊要的人氣壞身子不值當。”

    “我這是養出了一條白眼狼,瞅著倒是老實本分,誰知道竟然是個狐媚子!”陳元香聽著自己奶娘輕柔的聲音,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澀。

    昨日太子是在自己處用的膳,她派人打聽了也只當太子今日又是有公事處理歇在書房裡,不成想,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去了如意的屋裡。

    陳元香聽到消息,整個人都氣壞了。她當然不會覺得是太子的錯,只是覺得如意這不聲不響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勾引了太子。

    劉宮人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是這會兒卻也不敢撞在太子妃槍口上說著反話,只是道:“陳氏就是個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處置了便是,何必這般反倒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我能不生氣嗎,我好心抬舉她,她倒好,做出這般事情來回報我。”

    陳元香氣惱的將手中的鳳簪往桌上一扔,咬牙切齒。

    劉宮人見此,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落下,只是嘴上道:“估計這陳氏也是急了,娘娘您想,太子一個多月沒進了她屋裡,她這樣的人能不急嗎?”

    說罷這句,劉宮人想了想又道:“而且東宮裡又進了四個有背景又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連葉良娣那兒都是又拉攏又截人的在意上了,陳氏那些個侍妾若是再不抓緊,估計就徹底失了寵了。”

    陳元香聞言,倒是轉了生氣的對象,只很恨的說了一句:“還不是我的好姑母,她就那麼著急嗎!”

    她氣得幾乎紅了眼要哭出來,悶悶的將拿起扔在桌上的鳳簪握在手裡,她想了想道:“陳氏那人,想想也沒那個本事勾引太子,若非我抬舉她,太子哪裡記得她這麼個人。”

    想到這會兒,她的氣性倒是小了一些,她其實也知道,如意根本沒那個本事去勾引太子,她只是心裡不痛快罷了。如今這會兒,也不是真的想通了,而是腦中轉了一圈,想了想,後院的女人中,也就如意合她的脾性,不是寵了兩天就不知道自己斤兩的人。

    若是真讓她處置了如意這麼好控制的一顆棋子,別說,她心裡還真有幾分捨不得了。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等到收拾妥當,陳元香走出寢宮時,心裡還是有些氣悶想要發火。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20 AM

第十六章

    大廳裡,所有該到的人都已經來齊。

    因為多加了兩位寶林,所以在末尾處另加了兩條椅子,如意作為侍妾來請安,依然是沒有座位,她乖乖的站在李寶林身後,不發一言。

    如意與李寶林進門時,兩位新來的寶林已經在了,如意乖巧的朝著她們行禮後,也不敢多看,只匆匆掃過一眼,便覺得是兩位容姿出眾的美女。她先前有聽過芍藥的小道消息,這兩名新進寶林據說都是今年新調入京的三品官員家裡的嫡女,一位是虞寶林、另一位是與李寶林同姓,因後進東宮,底下人為了區分,偷偷稱為小李寶林。

    只是,這會兒在太子妃這邊,如意也不好確認這兩位究竟誰是誰。

    這頭,李寶林坐下沒多久,葉良娣也走了進來,如意跟著李寶林連忙上前行禮,葉良娣剛剛叫起,沒來得及說上什麼話,便聽到另一頭,太子妃來了。

    李寶林與如意倒也省事,直接走到了葉良娣身後下跪行禮。

    陳元香由著劉宮人扶著她坐到了上首坐下後,目光落到了底下一片跪著的女人身上,最後定在了跪在末尾依然是一身素色衣裙的如意身上。

    “起來吧!”她沉住氣,出聲叫了起。

    陳元香雖然心裡不痛快,但到底自持身份,也不會真的放下身段去為難如意。只是往日裡的優待卻是全然沒有了。

    往日裡如意若是得寵于太子,第二日來請安,陳元香必然會給予賜座,說話間也會帶著和氣,對如意噓寒問暖。而今日不僅沒有賜座,甚至連提都未曾提及如意,偶爾話題扯到了如意身上,陳元香也只是冷冷淡淡應付兩聲。

    這番明顯的轉變,在在場有著七竅玲瓏心的各位良娣寶林瞅著,自然明白了幾分。

    有幾位心思活絡的探頭瞧了幾眼如意,只見如意一頭低眉順眼,規規矩矩的站立著,簡直比她們身後的宮女瞧著還要規矩,心裡忍不住嗤笑,這位倒是懂得韜晦養光。

    她們哪裡知道如意這會兒心裡是真的有些忐忑怕了,她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太子妃對於她態度的轉變究竟是所謂何事。她理解李寶林看她不順眼的原因,畢竟太子太久未進香芷院,太子一來來的是她的屋子,李寶林作為香芷院之主,覺得丟了面子,對她不喜也是正常。而太子妃,如意是真的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而她雖然有芍藥和薔薇二人替她在外界當著耳朵,可是這兩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能夠打聽到太子的行蹤。

    所以這會兒,如意是一無所知的恐懼。

    她努力想著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太子妃,想破了腦袋,還是沒覺得自己應該會有什麼地方得罪太子妃,畢竟這一個多月她都乖乖守在自己的屋裡。至於昨日太子來她屋裡的事情,如意卻完全沒有想過這會是導火線,畢竟往日裡太子來他屋裡,太子妃也從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悅。

    如意忍不住又想到昨日她在屋裡和太子說這會兒,太子突然沒了笑容的事情,她忍不住想著:這對天家第二尊貴的夫妻,都是喜怒不定的脾氣,太難伺候了。

    當然,如意這會兒忍不住在心中慶幸,雖然太子妃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倒也沒有想過要對她怎麼樣,頂多就是冷落罷了。

    她本也沒奢求頂上的主子能對她另眼相看,這樣也挺好。

    抱著這樣的心態,如意只是越發小心的守在了李寶林身後,直至請安結束,大家行禮告退後,如意依然是一副本本份份的模樣退了出去。

    如意位份最低,自然是最後一個出的門,她扶著薔薇的手,倒也沒有急著想趕上李寶林,只是跟在人群的後邊,慢慢的走著。行至太子妃宮外時,各位小主已經帶著各自的人往自己院子的方向散開了。

    如意也沒想在外邊逗留,打算直接繞了園子會香芷院,誰料,剛剛行至小道上,突然一人直直朝著她撞了過來。

    如意下意識往邊上躲了幾步,撞上來的人,直接摔在了邊上的草坪上。

    “你這奴才,竟敢害本寶林摔跤!”

    如意這頭一看,卻是嚇了一跳,這摔過來之人,竟然是虞寶林。

    “奴婢該死。”如意連忙放開了薔薇的手,上去攙扶虞寶林,“虞寶林您沒事兒吧?”

    她這會兒倒沒顧上對方是不是來找她的茬,只是不想惹一身腥,但這會兒要躲也躲不過去,只祈求少惹點事情。

    “誰讓你扶。”虞寶林狠狠拍掉了如意的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而她身邊的兩名宮女見狀連忙上來攙扶。

    虞寶林站了起來,整了整淩亂的衣裳後,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如意。

    “林氏,你是不是覺得有太子寵著你就敢目中無人了!”

    “奴婢不敢!”

    如意跪下身子,低頭認錯。

    “你有什麼不敢的,明明看見我摔過來,竟然故意躲開身,你就是想看我摔去是不是!”

    虞寶林胡攪蠻纏的說著,但又似乎占在了理上。畢竟倘若如意真的是眼睜睜的看著虞寶林摔倒而不去攙扶,她一個低等位份的侍妾怎麼說都是不對的。

    “奴婢方才走路不仔細,走了神了,沒瞧見寶林您摔過來。是奴婢不是……”如意低頭認錯。

    這話,卻引得虞寶林勃然大怒,這頭如意的話還未說完,那頭虞寶林便大聲打斷道:“你到這會兒還想給自己開脫,如果沒瞧見我摔過來,你如何會躲開的。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虛偽的人了,本來還想你若認錯我也就罷了,現在我非得到太子妃姐姐那兒讓她好好懲治你一番。”

    說話間,便讓身後的侍女上來拉扯如意,薔薇見此也慌了神,六神無主只呆呆瞧著。如意自知此事無法善了,倒不如乖乖跟著去了太子妃宮中,還少幾分紛爭。

    “寶林不必讓人押著奴婢,奴婢自會跟上。”

    如意說這話時,臉上並無驚慌,但其實心裡面卻是亂成一片。

    虞寶林與如意到太子妃宮中時,陳元香還未去皇后的椒房宮請安。她聽著底下人的稟告,又看了看去而又返的虞寶林與如意二人,倒有幾分稀奇。

    特別是這虞寶林怒氣洶洶的摸樣,瞧著就跟受了多大的氣一般。陳元香忍不住瞅了瞅跟在虞寶林身後的如意,她可不覺得這本本分分的如意會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

    多半是虞寶林瞅著她這頭對如意態度冷淡了,那頭如意又得了恩寵,故意找碴罷了。

    即使還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陳元香卻已經一眼將事情的本質看了個透,只是她面上卻分毫不露,等到虞寶林與如意向她行了禮後,她方才一臉驚奇的摸樣看向了虞寶林,語氣驚訝的問道:“虞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才出我這兒就變成了這般摸樣。”

    雖然虞寶林已經經過了收拾,但畢竟是摔在了草坪上,衣服髮型肯定得髒亂了。

    而虞寶林這頭聽到太子妃這驚訝的語氣,也是一臉委屈道:“太子妃姐姐可得替妹妹做主。”

    說罷,將事情與陳元香說了一遍,只是另外又添加了,如意與她爭一條道以及在她說如意時,如意無禮頂撞了的事情。

    陳元香含笑聽完所有的事情,將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開口道:“陳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是守規矩的,可是虞寶林說的有板有眼,我實在難以判斷,你也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吧!”

    如意聽完陳元香的話,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一顆心減減冷卻,她吸了一口氣,恭敬下跪道:“娘娘,是奴婢的錯,奴婢先時走路慌了神,沒注意到虞寶林在邊上,後來見虞寶林摔了過來,奴婢下意識退讓開了,累得虞寶林受了這麼大的罪。”

    如意的話剛剛說完,那頭虞寶林卻是委屈道:“太子妃姐姐你看,到這會兒了,陳氏還不忘為自己辯解。”

    陳元香自然聽出如意話中的真偽,只是這頭心裡對如意還有幾分氣,她也不想將這件事情給如意這麼輕輕放過。

    只是,這顆棋子,她卻是不想費了。

    想了想,陳元香這頭對虞寶林笑著勸慰道:“陳妹妹一向都是守規矩的,這事兒我瞧著她也是無意的,虞妹妹就大人有大量,別和陳妹妹計較了。”

    陳元香說完這話,虞寶林不樂意的張了張嘴,準備再說點什麼,卻聽到陳元香將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語氣沉靜的道:“陳妹妹,這事兒虞寶林不和你計較,但東宮裡的規矩還是要有的,虞寶林位份比你高,你眼瞅著她摔了去而不搭把手,這事兒實在是太傷咱們東宮裡姐妹們的和睦了。”

    “奴婢知罪。”

    如意並不辯解,只是俯下身體,叩首。

    “但念在虞寶林並未出什麼事情,我也不重罰你了,你去我宮外跪著吧!”

    “多謝娘娘!”

    如意規規矩矩的再次叩首後,便走到了太子妃宮門外,跪了下來。

    而原本還有幾分忿忿不平的虞寶林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微笑告退。太子妃只說讓如意跪著,卻沒有說個確切的時間,這顯而易見,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了。

    陳元香從自己宮裡走出到椒房宮請安時,如意已經跪了有小半個時辰。

    此時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雖然不算夏日苦暑,但是在大太陽底下站上一會兒還是會熱出汗來的,更別說是本就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的如意了,鬢角的髮絲早已被汗水沾染,一張原本白嫩的小臉被曬得通紅通紅。

    如意見到陳元香走出來時,只是恭敬的將頭叩在了石板上。

    陳元香故作驚訝的瞅了一眼如意,怪責道:“陳妹妹,你也太實心眼了,我讓你跪著也只是想給虞妹妹一個交代罷了,你怎麼就跪倒大太陽底下了。”

    說罷,沖著站在一邊也急紅了眼的薔薇道:“還不扶著你主子到牆角陰涼處去。”

    如意被薔薇扶著艱難的站起了身,跪到了牆角下去,陳元香見此滿意道:“你待會兒就跪在這裡,別換地兒了!”

    說罷,便帶著底下一串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太陽漸漸升高,很快的,如意所跪的地方也被陽光侵佔。

    “嘀嗒”一聲,臉上的汗水從如意的下巴滴落,掉在了石板上。

    如意整個人都昏昏沉沉,腿上已經沒有了疼痛的知覺,她忍不住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但很快的,嘴村又開始乾澀了。

    如意知道這會兒,自己這會兒絕對不能夠昏過去,倘若挨過這一次,讓陳元香出了氣,可能她能夠一如既往的待自己。倘若自己昏了過去,她可不會管她是不是故意,以後只會更加變著法子折騰自己。

    終於,被汗水沾濕的睫毛擋住視線的如意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叢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走在最前邊的陳元香面帶關切的走到了如意跟前,開口道:“陳妹妹,你還好吧!皇后娘娘留我在宮裡說了好一會兒話,姐姐差點把你給忘記了,你不會怪姐姐吧!”

    “奴婢不敢!”

    如意使出最後力氣說出這四個字,只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應付。

    好在陳元香也沒心情陪著如意在大太陽底下說話,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她揮了揮手,讓自己身邊的宮女幫忙扶起如意,送她回宮。

    看著如意幾乎癱軟著被扶走,陳元香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由著劉宮人扶她回屋。

    “娘娘,這事兒若讓太子知道,會不會……”

    劉宮人瞧著被折騰的幾乎掉了一層皮的如意,到底有些擔心。

    “怕什麼,這事兒說出去,也是陳氏不懂分寸頂撞了位份比她高的虞氏,我只是行使了東宮女主人的職責罷了!”

    “這虞氏未免太蠢了……”劉宮人覺得虞寶林去招惹這風頭正盛的如意實在不是回事兒。

    “她可聰明著呢!這事兒她位份比陳氏高,理就在她那頭,而且她也是瞅准了我不喜陳氏才敢下手。”陳元香喝了一口茶,語氣不屑的說著。

    “那陳氏會不會記恨虞氏和娘娘。”劉宮人還是忍不住擔憂。

    “奶娘你就是想太多了!今兒這事,我故意給陳氏一個教訓。我得讓她知道,離了我,她就什麼玩意兒都不是。”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24 AM

第十七章

    鄧先送完賞賜回來,臉上帶著幾分憂愁喝了一口底下人送來的茶。

    “殿下在哪裡?”他放下茶盞,問了剛給他送茶的小太監。

    小太監年紀小小,剛被分來東宮不久,什麼也不懂,只知道鄧先問了,他就老老實實回答:“殿下在外書房接見大臣。”

    太子作為儲君,與其他皇子不同的是,可以組建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朝廷,在其他皇子偷偷收納幕僚時,太子卻可以光明正大的禮賢下士、收納人才。等到太子登位後,這些個自太子之時跟著他的臣子以後自然會是他最親近最得力的肱骨之臣。

    當然,也並非絕對,凡事都是有個度,畢竟上頭皇帝還活著,若是遇到多疑的皇帝,你收納的大臣太過於優秀,皇帝會猜忌,不夠優秀,皇帝又會懷疑你的能力。

    而在這一點上,太子似乎把中庸之道運用到了極致。太子底下之人,都是有幾分才能,卻又沒有特別出眾的,最重要的是,都特別的安分守己。太子用了這些人這些年,沒有表現的特別出眾讓太子爭臉,卻又從來沒有讓太子丟臉過。

    鄧先聽了這頭小太監的回答,心裡算是松了一口氣,倚在自己的榻上由著小太監替他捶腿,他呢,則閉目養神:這殿下接見大臣估計得好一會兒,等到完了估計也不會記得和他問事情。

    誰知道,他剛合眼沒多久,卻聽到屋外又來了個小太監,急急嚷嚷的在屋外邊叫著:“鄧公公,殿下讓您過去。”

    鄧先猛地睜開眼睛,匆匆忙忙下榻套了靴子,沖小太監問道:“殿下還在外書房?”

    “殿下已經回內書房了,公公您快點過去。”

    鄧先聽了小太監的回答,也顧不上別的,一邊匆匆小跑著,一邊忙亂的理著自己的衣服,直到沖到書房門外,他才停下腳步,歇了口氣,在外邊叫了一聲:“殿下。”

    屋裡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鄧先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書房的門,卻見太子正站在桌旁的窗戶邊,背手看著外邊的景色。

    他走進去時,太子也沒有回頭看他,更沒有出聲。

    鄧先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夠硬著頭皮道:“殿下,奴才剛從陳夫人那兒回來了,您讓奴才送的綢緞奴才交給了陳夫人的宮女。”

    鄧先原想減輕避重避過這個話題,誰知道,他說完後,太子轉過身,看著他,卻一言不發。

    “殿下……”鄧先臉上表情哭喪,最終開口道:“陳夫人今兒個被太子妃娘娘罰跪了,奴才去的時候陳夫人還昏著。”

    鄧先說完這話,滿嘴苦澀,這事兒本就不應該從他這個奴才嘴裡告知太子,雖然他是太子身邊最信任的下人,可是太子妃畢竟是東宮的女主人,而陳夫人,他明眼瞧著,太子態度就不一般。

    “退下吧!”

    鄧先以為太子會細問,誰知道,太子聽完他的話後,直接開口如是吩咐。

    鄧先有些呆愣,偷偷瞧了一眼太子,只見太子神色淡淡的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從書房裡走出來,鄧先只覺得渾身冒汗,也不知道方才的話有沒有說對,也不敢離開,規規矩矩的站在了書房門外,等候裡邊的吩咐。

    一直到了晚飯時,裡邊沒有傳出一聲的吩咐,鄧先在外邊有些心急地踱來踱去,不時張望,卻聽裡邊突然傳出腳步聲,鄧先慌忙站在門口躬下身子。

    只見太子已經換了一身青色常服從裡邊走了出來:“去太子妃處。”

    鄧先聞言慌忙應著跟上。

    太子妃宮內,陳元香一如既往的打扮妥當地等候著太子的到來。

    菜色是精挑細選,既符合時令又有幾分心意,太子也一如既往的淨了手,由著陳元香伺候用餐。

    陳元香將湯遞予太子後,似是無意一般的提了一句:“殿下,下午臣妾給陳妹妹請了太醫。”

    太子接過湯,只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在意的意思。

    但陳元香也看不出太子這副神態是什麼意思,只是又道:“上午虞妹妹說陳妹妹衝撞了她,陳妹妹也認了錯,臣妾想著陳妹妹規矩一向極好,也不是什麼大錯,就讓她在外邊罰跪。誰知道,陳妹妹太實心眼了,還真認認真真地在外邊跪了一上午,她身子也不好,聽說回去就不行了……”

    陳元香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她說話這會兒功夫,太子已經用完餐了,似乎一點都沒把她方才說的話聽在耳裡。

    “殿下……”陳元香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喚了一聲。

    太子站了起來,開口道:“後院的事情,你處理便是。”

    還未等陳元香露出笑容,太子又道:“我書房裡還有點事情,你早點歇息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陳元香看著太子離去的身影,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忘記行跪安禮,她坐在大大的餐桌前,突然狠狠的將手中的筷子摔了出去。

    “娘娘!”劉宮人又是難過又是心疼的上前。

    “奶娘,你說太子是不是在意那個賤人,所以才給我臉色看的。”陳元香只覺得這頓飯是太子過來用的最短的一餐飯,她想不出太子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太子是否因為上午之事遷怒了她。

    “娘娘您怎麼會這麼想呢!”劉宮人聲音輕柔的勸慰,“您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妻子,您也說了,這陳氏就是個玩意兒,太子怎麼會因為陳氏遷怒您。”

    “可是,太子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娘娘,太子肯定是真有事兒,若是太子真的怪你,如何會特地來這裡用晚膳呢!”劉宮人拿過一雙新筷子,塞到了陳元香手中,“娘娘可得多吃點,把身體養得好好的,才能夠生下小皇孫。”

    陳元香聞言心中一動,拿起了筷子。

    太子這般,也並非第一次,先前也有原本該歇在陳元香的日子,卻因為公事歇在書房裡的先例。劉宮人的勸說,讓她心裡的那絲怨氣也慢慢消失了。

    這次的受罰,若說讓如意受了太多的罪,倒也不至於。

    如意先前就在小廚房裡工作,大熱天的在灶下燒火更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雖然在大太陽底下曬暈了頭,回屋裡躺了躺,喝了一碗解暑的藥,連刮痧都不必,第二天便恢復了精神。就是腿上膝蓋頭還真給跪傷了,紅腫腫的淤血一片,第二天便發了紫。

    敷了藥後,等到第二次換藥的時候,乾脆變成了黑漆漆的,看著實在嚇人。

    不過藥是挺有效果,雖然腿上樣子看著恐怖,但腿上是真的不疼了,如意乾脆趁機躺在床上裝病,也免去了被人看熱鬧。

    天兒越發炎熱起來,如意這頭也開始有了冰塊的份例下發,但少的可憐,奢侈的用來放屋裡祛熱是不可能呢,倒可以用來冷凍著綠豆等甜湯過把癮。除此之外,膳房裡也開始有供應冰碗,用果藕、棱角、核桃、杏仁等加之甜瓜蜜桃等水果製成,如意先前在小廚房裡當差時也有吃到過,但也只是偶爾分到一小碗,現在這麼差不多是無限量的供應,讓如意大呼過癮,乾脆連飯都極少吃了。

    芍藥和薔薇看著倒是勸了好幾次,這玩意兒在膳房裡雖然常備著,但其他的小主娘娘們還真吃的很少,大多都禁口,怕吃多身子寒對子嗣有礙,哪裡有如意這般一日恨不得當三餐吃了的。

    可是勸了也沒多少用處,如意還是該吃就吃。

    這日太陽剛剛落了山,如意趕緊讓芍藥和薔薇打開了窗戶散散屋裡的熱氣,打算就坐在窗下納涼吃冰碗,突然太子走了進來。

    因為天兒較熱,如意身上也穿得極少,臉上脂粉更是嫌膩得慌,根本沒塗,見到太子突然過來,她也嚇了一跳,連忙放下冰碗起身請安。

    “坐著吧!”太子的情緒似乎不是很好,臉上也沒有什麼笑容。

    如意可不敢真坐著,連忙走到了太子邊上,準備替太子倒茶,卻聽太子擺了擺手道:“大熱天的喝什麼熱茶,你方才在吃什麼?”

    如意見此連忙道:“奴婢在吃冰碗,殿下要不要也吃點,奴婢讓人去膳房拿一碗過來。”

    “不必這麼麻煩。”說著,太子竟親自起了身,拿起如意方才吃過的那碗便吃了起來。

    如意嚇了一跳,卻見太子若無其事的放下冰碗,開口道:“你這屋裡怎麼這麼悶熱?”

    “太陽剛下,熱氣還沒散走。”如意嘴上這麼回答著,心裡卻有些無奈,她這屋的朝向又不是什麼好方位,加上冰塊份例有限,自然是不可能舒服到哪裡去。

    太子這般嬌生慣養的,自然是不適應。

    正想著,屋外邊鄧先便帶著小太監捧著好幾盆盛放冰塊的盤子走了進來。

    如意瞧著盆上散發的森森寒氣,只覺得身子也一下子涼快了許多,卻聽這頭太子道:“再多去拿幾盆過來。”

    如意看了看太子,卻見太子有些不耐煩的解開了外衣領上的衣扣,偏生一張臉卻白得嚇人。

    如意心突地跳了一下,心裡忍不住懷疑的想著:就這麼一會兒,太子就在她屋裡中暑了,這也太弱了吧!

    “殿下,奴婢讓人拿點解暑湯過來……”如意的話還未說完,太子竟然一頭栽倒在了桌上。

    “殿下,殿下……”

    如意大驚失色,連忙上去扶著,另一頭鄧先也急白了臉,幾個力氣大的扶著太子躺在了如意的床上,又急急的去叫太醫。

    屋裡簡直是亂成了一片,如意完全是嚇白了臉,看著倒比躺在床上的太子樣子更像是不好。

    等到外邊太醫過來,太子妃還有葉良娣等人也鬧哄哄的過來,把如意這小小的屋子擠了個滿。

    陳元香瞅著亂七八糟的一堆人,又瞧著急著上前表現的葉良娣,心中又急又氣,直接吩咐道:“陳妹妹這屋子太小,不適合殿下養病,先用布輦抬到我那兒去。”

    “太子妃姐姐,你那兒可不近,倒不如直接抬回殿下自己那兒去。”葉良娣寧願拼著自己沒有這個機會也不願意將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給太子妃拿了去。

    “葉良娣,太子現在病重,身邊怎能沒親近的人伺候著。”陳元香語氣嚴厲道。

    葉良娣張了張嘴,還想說別的,卻聽陳元香又繼續道:“本宮是殿下的妻子,有責任也有權利親自照顧殿下。”

    葉良娣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

    一陣喧鬧過後,如意的屋裡也總算空了下來。

    如意歎了一口氣,由著芍藥和薔薇扶到了床上,剛剛坐定,她忍不住抓住芍藥的手,開口叮囑道:“你待會兒去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方才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如意毫無防備,又驚又怕,腦子裡亂哄哄的也沒有細想,可是現在想想,卻又覺得事情不對。

    就算太子的身體在虛弱,也不至於在她屋裡坐這麼一會兒就給熱著了。

    “是,奴婢馬上就去!”

    芍藥也凝重的一張臉,知道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不過她還未走出去,如意便又拉住了她的手,開口道:“再等等,現在去打聽太顯眼了,等到了明日,消息估計就會散開了!”

    如意這會兒也是真有些被嚇到也急了,做事情上,多少也有了失分寸,現在又一想,不管事情和她有沒有關係,但現在亂七八糟的,她還派人出去打聽,不是存心給人送把柄嗎?

    整整一夜,如意輾轉反側,天剛濛濛亮時,如意便睜了眼瞅著外邊的天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芍藥與薔薇拎著籃子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卻是如釋重負的樣子,如意這才放下心來。

    “娘娘,我打聽到了。殿下是昨日在御書房門外站了太久太會中暑的。”

    如意聽著,卻並沒有因為與自己無過而鬆一口氣,反而急著問道:“太子怎麼會在禦書房門外站那麼久?”

    “這,奴婢不知道。只是聽說殿下要和皇上彙報事情……”芍藥含糊的說著,又偷偷的繼續道,“聽說太子一早便離了太子妃娘娘哪裡,又去了御書房。太子妃娘娘怎麼攔也沒攔住。”

    如意聽了這話,心下忍不住有些凝重,她不清楚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卻只覺得,仿佛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28 AM

第十八章

    如意不懂朝政,也不知當今局勢,但是太子在御書房門外等著這事兒怎麼看都覺得不合理。

    當然她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這疑惑也只能夠埋在心裡面。

    上午過去,太子妃處也沒有來人叫她過去問話,如意知道此事和她算是徹底沒關係了,她簡單吃了午飯,身上覺得黏黏的,就讓芍藥去要了水,準備擦擦身子午歇時,太子竟然又到了她屋裡。

    這麼大白天的太子來她屋裡還是第一回,而且往日裡也沒有連續兩天都來她這邊的先例,如意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卻還是打起了精神上前伺候。

    太子的精神瞅著並不算好,臉色還有幾分發白,一張一向都顯得十分溫文爾雅的面容此時也端著,看著分外嚴肅不好親近。

    如意假裝沒瞧見太子的這副樣子,只是上前問候:“殿下用過午膳嗎?”

    太子沒有回答,只是有些乏力的躺在了榻上。

    而尾隨其後的鄧先一邊讓人安排擺放冰塊,一邊主動小聲替自家主子回了問話:“陳夫人,殿下剛在御書房與皇上一塊兒用了午膳,過來歇歇。”

    如意感激的看了一眼鄧先,想了想,拿過桌上放著的一碗還未動過的冰西瓜露走到了太子跟前開口道:“殿下,您要不先喝點西瓜露解解暑?”

    太子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笑顏盈盈的如意,伸手接過了如意端來的那碗西瓜露,放到了嘴邊,一口飲盡,而後將空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別忙和了,天這麼熱,你也躺著歇歇吧!”

    太子雖然臉色並不好,但是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如意一顆心也慢慢放了下來,只覺得是自己多疑。

    她笑了笑,開口道:“殿下,要不奴婢扶你去床上歇著!”

    “不必,方才出了一身汗,在床上躺著不舒坦。”

    太子閉了眼睛,一副十分乏力的樣子,並不想多言。

    如意屋裡的榻子並不算大,平日裡坐坐躺躺還算舒服,可真的在這裡歇息,絕對不會舒服到那裡去,更何況是太子這般嬌生慣養的。

    如意瞅著太子高大的身體委屈的躺在榻上,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詢問:“殿下,奴婢方才要了水過來,待會兒伺候殿下擦完身子再躺床上?”

    “水來了再叫孤……”

    太子含含糊糊的應著,似乎是已經睡了過去,雙眼緊緊閉著。

    如意見此也不敢再發出聲響,朝著屋裡守著的宮女太監做了個手勢,他們悄無聲息的退到了外邊,這頭如意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另一邊的榻上。

    屋裡放了好幾盆冰塊,此時發揮了作用,倒不必如意做賢惠給太子在邊上扇扇子,她只小心的守在邊上,以防太子突然醒來提什麼要求。

    一時之間,屋裡靜悄悄的,平日裡這個時辰,如意早就歇下了,到了這會兒,生理的反應也下意識跑了上來,她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強打著精神,正當她也有幾分迷迷糊糊之時,突然外邊芍藥朝她做了做手勢,示意水已經拿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正要叫太子時,卻見太子已經熟睡過去。

    她知道睡著的人,如果被強行叫醒,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可不擔保太子會不會有起床氣。

    想了想,如意讓芍藥將水和毛巾送了進來,親自絞了一把,走到了太子邊上,正要伸手替太子解開衣裳之時,手堪堪拿到太子領口之處。

    突然,太子竟然狠狠的擒住了她的手,如意只覺得手上一陣生疼,她強忍著手腕幾乎要被捏碎般的疼痛,看向太子,卻見太子目光陰翳的看著她。

    那雙一貫帶著溫和神態的眼睛,此時卻帶著複雜與狠厲……

    如意一時之間呆愣在原地,被嚇得連手上的疼痛都幾乎感覺不到。

    “殿下……”

    站在如意身後的芍藥見到這副不尋常的情景,忍不住驚恐的叫了一聲。

    芍藥的這輕輕一聲,卻仿佛猶如魔咒一般,打破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幾乎是一瞬間,太子便鬆開了如意的手,恢復了往日裡一貫的溫和。

    “孤睡迷糊了,你沒事吧!”

    如意強忍著痛楚,搖了搖頭,心中忍不住添了幾分懼怕,方才太子的神情,真的很嚇人。可是瞧著現在目光中帶著幾分歉意看著她的太子,她又覺得方才仿佛是幻覺一般。

    “是奴婢不是,沒經過殿下允許,就想著幫殿下擦身。”

    “沒事,你下去讓你的宮女擦點藥吧,手腕都青了!”

    太子目光中似乎帶了幾分憐惜,看著如意不自然垂落在身邊的左手。

    “那奴婢讓鄧公公帶人進來伺候殿下。”

    如意知道自己的情況現在也不好伺候太子,而她也真有幾分害怕,所以順勢應承。

    太子微微點了點頭,看著如意由著芍藥輕撫慢慢告退。

    如意由著芍藥伺候擦了身子後,又拿了藥酒,讓芍藥替她揉著手腕。

    手腕處,已經變成了一圈烏青,可見方才太子下手究竟有多狠。連如意自己都沒料到會是這副摸樣,雖然太子正是青壯年,可是如今瞅著這般生了病這般虛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呢。

    芍藥輕輕的揉著如意的手腕,一邊臉上心疼道:“夫人,疼嗎?”

    “沒事,你用力揉吧!”把淤血揉散了才好。

    她手上這傷,看著雖然嚴重,但是其實也沒真正傷到裡頭,太子除了剛剛擒住她時用了大力,之後,倒是沒怎麼用力,不然她的手非得折了,連骨頭都有可能被捏碎。

    這麼想著,如意倒是有幾分慶幸,又帶著幾分驚魂未定,方才太子瞅著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腦中迴盪。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覺,方才太子的目光真的很嚇人,很陰鬱。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芍藥方才是否有看到,可是到底忍住了,這種事情,不管是她還是芍藥,都不適合拿出來說嘴,還是埋在心裡最好。

    把自己全部收拾完後,如意回到了裡屋,太子也已經收拾妥當躺在床上,見到如意走了進來,太子招呼著她過去。

    如意有些猶豫,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身上都是藥油的味道,就不過去了!”

    “孤都沒介意,你介意什麼!”

    太子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近了如意,輕輕拿起她的手腕,聞了聞:“這藥油味道也不難聞。”

    “那也是殿下賞的好。”

    如意低垂眼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如意,仿若隨意的問了一句:“孤方才沒嚇到你吧?”

    如意的一顆心一瞬間猛跳了起來,她不敢抬頭看太子,唯恐自己的眼睛洩露自己的驚慌,卻又是下一刻,她語氣帶著幾分撒嬌:“殿下方才真的有嚇到奴婢,不過也是奴婢的錯,估計反倒是奴婢把殿下給驚到了。”

    “是嗎?”太子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行了,上來和孤一道午歇吧!”

    如意低低的答應了一句,脫了鞋上床乖乖的躺在了太子邊上。

    雖然是大夏天,但是屋裡放了許多冰塊,倒也並不炎熱,兩個人擠在一起,還蓋了薄薄一層被子。

    如意閉目許久,始終沒有一絲睡意。

    等到身邊呼吸聲漸漸平穩,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人,目光在接觸到對方的面容時,又迅速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當個無知的女人最好,過多的好奇心只會害了自己。

    午睡醒來,如意伺候太子梳洗後,以為太子會離開她屋子。

    誰知道,太子竟然拿起一本鄧先送來的書,便坐在榻上倚著悠閒看起了書。

    如意瞅了太子好幾眼,實在是有些摸不清太子呆在她屋裡的用意。又見對方似乎無動於衷,兩隻眼睛只落在書本上的模樣,她忍不住忍心歎了口氣。

    算了,畢竟自己跟著蹭冰塊,這大夏天的,還是挺舒服的。

    如意見此,也拿起自己先前做了許久還只繡了幾片花瓣的繡花慢慢做了起來,至於往日裡最常幹的練字,她倒是沒想做這麼露臉的事情。

    兩個人在屋裡,一人看書、一人繡花,雖然都不說話,但氣氛也並不尷尬,反倒是讓偶爾抬頭看向太子一邊的如意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晚膳太子依然是在如意屋中用的,太子膳食的份例自然與如意不可比較,如意屋裡的小桌子完全擺不下來,最後反倒是太子擺了擺手,挑了幾道素淡的菜,其餘都讓撤了下去。

    如意這頭還想著戰戰兢兢伺候太子用餐,誰知道,太子竟然直接讓她坐下。

    當然,如意這頭真坐下了,也不可能真的安安生生的管自己用餐,一頓飯的時間,她極少往自己嘴裡送東西,大多數時間都是用著公筷給太子夾菜。

    好在,這大夏天的,如意也真是沒什麼胃口,寥寥幾筷子下去,肚子也覺得飽了。

    到這會兒,晚上伺候完太子沐浴,太子在如意屋裡睡下,如意已經沒什麼奇怪了。

    不過太子身體不好,兩個人是純蓋被子睡覺,難得一次太子來如意屋裡會不折騰。

    如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被養寬了,竟然在太子還睡邊上的情況下,她沾了枕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來,如意覺得神清氣爽。可是瞧著邊上已經空了的床鋪,她又覺得大事不妙。

    她懊惱的坐在床上,由著芍藥和薔薇替她梳洗,心裡卻是狠罵自己真是個豬腦子,不就是少睡了個午覺嗎,她有這麼缺覺嗎?

    “夫人,別想了,待會兒還要去太子妃娘娘那兒請安。”

    芍藥跟了如意這麼久,自然是瞭解自己這個主子的性子,忍不住勸慰。

    而如意一聽,也頓時把早上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昨兒個太子在她這頭待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今兒個去請安,估計都要打翻醋罎子了,至於太子妃,經過上次一事,如意心裡隱約起了忌憚,她只覺得,有些事情似乎是她想得太樂觀了。

    比如上次,太子妃其實也是個女人。

    陳元香這會兒,的確是氣壞了!

    即使劉宮人的安慰,也不能夠寬慰她的心。

    畢竟太子病未癒,昨天清晨便匆匆離了她的寢宮,昨日一回東宮,連書房都未去,直接鑽了如意的屋子,讓她如何咽下這口氣。

    即使她覺得如意不像是能把太子的心勾走的狐媚子,但是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寵幸,卻讓陳元香心裡對這個小小的侍妾,難免生了芥蒂之心。

    而昨晚,更像是一個導火索,把她這段時間悶在心裡的委屈一下子都爆發出來,變成了怒火。

    “娘娘,陳氏只是個小侍妾!”劉宮人苦苦勸導,並不想陳元香將目光盯著一個小小的侍妾,她明眼瞧著,明明葉良娣才是真正需要忌憚之人。而太子妃卻將本來可以用來打擊葉良娣的一顆好棋子去親自廢掉,只為了作為女人的一點小嫉妒心,這又是何必!

    但是,陳元香卻聽不進去。她滿腦子都是昨日清晨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太子一夜,卻被太子冷眼冷語:“孤的事情你少管,你只要管好孤的後院便是!”

    她只覺得滿心委屈,自己不讓太子去御書房,這不是怕太子與皇上父子之間矛盾加劇,還不是擔心著他的身體,可是他卻將自己的一顆心狠狠的踩在了地上。而且還用陳氏來打她的臉。

    陳元香雙手狠狠的攥著,劉宮人見了,只是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也就是一個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歡,處置了便是,給娘娘出出氣,免得氣壞身子也是好的。

    可是,在這晨曦映照的美麗東宮,還未發生血染事件,卻迎來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讓整個東宮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奴才,都驚慌失措。

    太子妃宮中,陳元香剛剛在上首坐定,一個跌跌撞撞的小太監,急急慌慌的跑了進來:“娘娘,殿下被皇上在御書房門外罰跪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32 AM

第十九章

    消息仿彿是炸彈一般,在這個安靜的大廳中炸開,一瞬間的安靜後,迎來的卻是所有人的驚慌,陳元香幾乎是一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小太監抽泣著將消息重複了一遍。

    陳元香猛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

    她看著廳內幾乎都是一臉驚慌,紛紛揚揚說著話的女人,幾乎是半靠在劉宮人身上,直到劉宮人的提醒,才讓她清醒過來。

    “太子沒有出事,我去找母后。”

    她喃喃自語,正要衝出大廳,卻見到廳內吵吵嚷嚷,忍無可忍呵斥道:“像什麼樣子,都給本宮回屋裡去,別讓本宮發現你們在裡頭添亂。”

    還算冷靜的葉良娣看了一眼陳元香,臉上不服,卻也知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太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子是東宮的支撐,是她們這群女人的依靠,倘若太子倒了,她們也討不了什麼好。

    葉良娣領著人慢慢的退出了大廳,如意排在了最末,也要跟著出去。

    突然,坐在上首正心煩意亂的陳元香看到了如意的背影,忍不住出聲道:“陳妹妹你留一下!”

    如意的腳步一頓,心猛地跳了一下,而站在陳元香身邊的劉宮人也是沒意料自己主子竟然會叫住如意,心中不禁又急又慌,都到這會兒了,怎麼還想著爭風吃醋。

    她正要勸自家主子,卻見陳元香看著站在大廳中的如意開口問道:“陳妹妹,太子昨兒個歇在你處,有沒有說過什麼!”

    陳元香就算再拎不清,但自小便被家裡教導,自然分得清輕重緩急,叫住如意自然也不是為了找茬。

    如意一顆心也暗暗放下,她恭敬的低著頭回話:“太子昨日身體虛弱,只是在奴婢處休息,並沒有說過什麼話。”

    陳元香沒有問到答案,臉上不耐煩,卻還是又問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

    太子昨日在如意處也的確是未說過什麼話,雖然與往日舉止多了一些反常,但如意還是緘默的想了一會兒,開口回道:“太子也常說奴婢是個悶性子,和奴婢說不上什麼話,昨日太子到了奴婢處,除了看書、用膳、便是休息。”

    陳元香聞言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如意,隨意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吧!”

    瞅著如意這頭走出大廳,坐在陳元香邊上的劉宮人開口道:“娘娘,這陳氏也只是個侍妾,太子就是有話也不會和她講,倒不如趕緊去問問皇后娘娘。”

    陳元香點了點頭。

    陳元香來到椒房宮時,只見椒房宮的大門正三三兩兩走出了不少嬪妃。

    她平日裡並不樂意與這些個嬪妃見面,此時卻顧不上,只匆匆朝著那些嬪妃行了一禮,便要往椒房宮裡走去。

    “哎,太子妃,你是找皇后娘娘嗎?”

    這些嬪妃中位份最高的賢妃娘娘突然開口叫住了太子妃。

    陳元香此時急的不行,也沒有餘心與這些個嬪妃在這兒耽擱時間,但長輩叫住她,她也不好沒禮,只能夠強耐住性子,開口回道:“是的,賢妃娘娘。”

    “你這會兒去椒房宮可找不到皇后。”

    賢妃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卻又做出一副擔憂的樣子來,“方才皇后還和我們在椒房宮內,這頭沖進了個小太監,皇后就趕去御書房了。”

    “母后已經去御書房了!”

    陳元香也顧不得賢妃那一臉假模假樣,說著,也想往御書房裡趕。

    “太子妃莫過於憂心了,太子畢竟是皇上的兒子,就算是做錯了事情,皇上也不會過於懲罰的。”賢妃笑著安慰。

    陳元香聞言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多謝娘娘關心。兒臣先告退了!”

    說罷,便頭也不回朝著御書房趕去。

    留在原地的賢妃拿著團扇擋臉,神色之間多了幾分得意。皇上可不止太子一個兒子,而且將一國儲君在御書房門口那塊人來人往的地方罰跪,可見皇上對太子是有多不滿啊!

    陳元香肚中憋了一股子氣,趕到御書房時,遠遠的便見皇后的鳳輦停在御書房的前的石階下,陳元香忍不住加快了幾步,走到了鳳輦前,卻見皇后與一眾侍從被侍衛攔在石階前。

    皇后見到陳元香,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元香滿臉焦急,卻還是開口道:“母后,太子出事了,兒臣心裡急。”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方才兒臣去椒房宮,賢妃娘娘說您來御書房了,所以兒臣也想過來。”

    太子妃雖然算是帝國第二尊貴的夫人,但是畢竟還不是皇后,在御書房這種直接外臣的地方,還是有所避諱。

    “來了也好,待會兒一塊兒向皇上求情。”

    皇后歎了一口氣,“現下,太子是真的惹怒了皇上,皇上都不願意接見我。”

    “那怎麼辦!”陳元香聞言急了,只知道緊緊的握著皇后的手求助。

    “你知道太子到底是為什麼觸怒皇上嗎?”皇后卻並沒有安慰陳元香,而是反問了一句。

    “兒臣只是隱約聽說太子似乎要嚴懲昌河水患查出的那批貪官,但是皇上好像不同意。”

    陳元香並非一無所知,事實上後宮緊緊聯繫著前朝,陳元香作為陳家嫡女,自然不可能混的只懂後宮之事。

    “看來是無疑了。”皇后像是肯定,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責怪陳元香,“你身為太子妃,怎麼也不勸著點太子。”

    “兒臣勸不住!”

    陳元香滿臉委屈,卻又不敢表露。

    當然皇后也只是隨口一說,她心裡最責怪的還是自己那個兒子,真的是誰的話都不聽,也不想想她這個母親,安安分分做個太子不好嗎?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時候,她作為太子的母后,倘若太子倒了,她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所以冒著觸怒皇上的危險,她也得站在這裡等著皇帝心軟召見。

    皇后與陳元香二人站在石階下,頂著大太陽站了許久,最終沒有等來皇上,卻等來了被皇上身邊近侍攙扶著的太子。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皇上身邊的高總管恭敬的行了一禮,又開口道:“皇上吩咐,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好好照顧太子,太子近日身體不佳,就不要上朝了,在東宮裡好好歇養便是。”

    “你說什麼!”

    皇后聞言臉色一變,這顯然便是皇上不願見太子,變相懲罰太子。

    “高總管,你去和皇上通報一聲,本宮想見皇上。”皇后自然不甘心這個結果,還想爭取,卻聽高總管依然和氣著一張笑臉。

    “娘娘,皇上說他還有事情要和大臣商量。”

    這意思,便是皇上一早便有所預料,早有叮囑。

    皇后不甘心的看了看御書房大門,又看了看昏過去的太子,只能夠咬牙應承下了這個命令。她端著一張臉對陳元香吩咐道:“趕緊請太子到東宮替太子診治。”

    說完這話,她忍不住又開口遷怒了一句:“你作為太子妃,等太子醒來,好好勸說太子。”

    陳元香瞧著離去的皇后,心裡委屈極了,卻還是低著腦袋,強忍不甘乖乖的應承著。

    太子身子本就不好,在太陽底下又跪了這麼久,自然支撐不住。抬回東宮後,請了太醫,又灌了解暑藥後,總算有所回轉。

    陳元香坐在邊上,看著倚靠在床上面無表情想著事情的太子,忍不住勸說:“殿下,您不要那麼固執,皇上也不是不懲罰那些官吏,您為什麼非得……”

    她的話還未說完,卻見太子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拋下一句:“後宮不得干政!”

    “殿下,臣妾這不是為了你好!”

    陳元香委屈的紅了眼,抬頭卻見太子連半分眼神都沒有分給她,仿彿她就是個隱形人,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拿著帕子抹眼淚。

    一時之間,寢宮之中,靜靜的只餘陳元香低低的抽泣聲。

    底下伺候著的奴才眼見這情景,將頭垂得更低。

    直到午膳時分,陳元香方才讓人抹了毛巾重新上妝,打起精神來伺候太子。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頓午膳,竟成了太子在東宮所用的最後一頓午膳。

    甚至連午膳都未用完,寢宮裡便沖進一叢金盔鐵甲的侍衛,領頭之人態度雖然客氣,卻是不容抗拒:“太子殿下,皇上傳召。”

    陳元香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她驚慌的看向太子,卻見太子從容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雖然面容蒼白虛弱,卻依然親自整了整衣擺,然後走到了那群金盔鐵甲的侍衛面前。

    “殿下……”

    陳元香張了張嘴想要挽留,卻只能夠眼見太子幾乎是被押解出了寢宮。

    此時,所有的人,都知道那群皇上的親衛來者不善,也都知道,太子此去定然有所責難。可是,誰都不會想到,太子竟然會被圈禁。

    那群“金盔鐵甲”將東宮包圍時,如意這頭剛準備用午膳,而出去領膳的芍藥則是匆匆返回。

    如意抱著不惹事的態度乖乖躲在屋裡,等到那群人散去才讓芍藥去領了早就冷透了的午膳。她真的沒打算去打聽什麼消息。

    但是不用她打聽,很快的,消息便從前朝傳到了後宮,然後在東宮裡炸開了鍋。

    皇上痛斥太子不忠不義不孝,將太子圈禁在了東巷口。

    這個消息傳到東宮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從主子到奴才,甚至哭喊聲一片,倘若太子被圈禁,他們這些妻妾,在古代講究三從四德的情況下,也幾乎會被一塊兒圈禁。

    如意屋裡靜悄悄的一片,此時,她的心底裡卻是分外平靜。

    而芍藥與薔薇二人,也都面面相覷,她們也顧不上安慰如意,也都是六神無主,主子們被圈禁進去,若是她們也被帶進去,自然不是什麼好去處,可是留下,將來重新分配,也討不得什麼好。

    “夫人……”

    未知的命運如同一張大大的羅網,又如同散不去的陰霾,籠罩在東宮上空。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41 AM

第二十章

    圈禁,是一種極其嚴厲的刑罰,一般多用在犯了極其嚴重罪行的宗室身上。

    如意穿越前,她知道清朝的康熙皇帝曾經將他的十三子圈禁在養蜂道十三年,還兩度圈禁過自己的太子……到了這個朝代,歷史與她記憶中僅知的那些不相符合,但是她也曾聽說過前朝皇帝為表仁慈,曾經將自己的叔叔,一位謀反的王爺終身圈禁。

    前者二例涉及皇位爭鬥、兄弟相殘、甚至差不多謀反,後者卻是切切實實的謀反。

    而太子被斥責不忠不義不孝而圈禁,如意很難不往那個方面去想。

    可是,太子真的會謀反嗎?

    懷著同樣的疑問之人還有太子妃與東宮所有的女人。

    與長河水患一事有無關聯,陳元香的確是有想過,但是思來想去,她卻是否定了這個結論。就算皇上因為這事震怒怪罪太子,也頂多是讓太子罰跪,或者是暫且不讓太子上朝,絕對不會嚴重到要圈禁太子。

    看著坐了她一屋子熙熙攘攘的女人,她頭疼地掐著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讓自己昏過去。

    所有的人都六神無主,她們怕太子真的犯了罪被皇上圈禁,更怕自己也要跟著被圈禁進去,一屋子的女人,哪怕平時滿肚子爭寵、滿肚子算計,此時卻分外的團結,只有一個想法,她們不能夠被圈禁!最好……最好太子也能夠平安回來。

    東宮少了太子,那她們也過不了好日子。

    “太子妃姐姐,你去找找皇后娘娘想想辦法,至少我們不能夠在這裡等消息!”

    葉良娣此時也難得撇去了與太子妃的過往芥蒂,滿懷希望的看著陳元香,第一次慶倖太子妃的姑母是皇后。

    “我知道,可是現下母后都病倒了,我去了有什麼用!”

    陳元香在剛聽到消息的時候,就急急跑去了椒房宮想要找皇后求助,可是迎接她的便是皇后聽了噩耗病倒在床上的消息。她自己本就心焦如焚,也沒空等病倒的皇后醒來,便匆匆回到東宮安撫東宮眾人。

    至少,她還理智的知道,就算太子被圈禁,東宮此時絕對不能夠亂。

    葉良娣聞言卻是有些無語,皇后病倒也還是皇后啊!守著皇后至少還能夠知道最新的消息,哪裡像現在這般跟個聾子一樣,傳到東宮的消息都是已經傳遍了整個後宮的。當然,葉良娣想的並沒有錯,但陳元香的做法也沒錯。

    只是一個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全自身,而陳元香身上還僅存保全整個東宮的意思。

    “至少,姐姐趁著現在還能夠去皇后娘娘處時,多去打聽點消息,妹妹就怕明日甚至是待會兒,皇上就派人將東宮也包圍起來了……”

    葉良娣未了的話,卻打動了陳元香的心,讓她的心裡另起了一個想法。

    皇上會不會將東宮的女眷圈禁起來她並不知道,何時來更是不知道,倘若……倘若她去了姑母處,替姑母侍疾,就算來圈禁東宮女眷,她是不是也能夠在姑母的庇護下逃過一劫,而皇上看在她孝心的份上,看在姑母的份上會不會放過她一劫。

    就像前朝的那位王爺的妻子,只因為娘家是皇后的外家,最終並沒有陪著那位謀反的王爺一塊兒圈禁,皇上為表仁慈,還留下京城的府邸給那位“王妃”養育子嗣。

    陳元香沒有子嗣,沒有理由會因為照顧子嗣留在而免去被圈禁,但是若是她替姑母侍疾,一樣是孝心,一樣有機會逃過。

    想到這裡,陳元香開口道:“各位妹妹回去歇息吧!雖然東宮出了點事情,但是太子畢竟是皇上的兒子,不會有大事的。”

    即使她心裡沒底,嘴上卻依然想方設法的說著安定人心的話。

    這頭剛將屋裡的人送走,另一頭,陳元香卻急急的吩咐劉宮人幫她收拾行李。

    “我要去姑母處侍疾,奶娘,你讓下面人把我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娘娘……”

    劉宮人聽出了陳元香的意思,只覺得這做法似乎有些不妥當。哪有太子這頭剛被圈禁,太子妃卻跑椒房宮裡去住的,就算頂著侍疾的名頭,傳出去也對太子妃的賢德名聲有礙。

    “奶娘,我管不著了,我不要呆在東宮裡。”

    如今多在東宮待一刻,她都覺得放在她頭上的那把鐮刀隨時就會倒下來。

    劉宮人心裡也害怕著,如果陳元香被帶去圈禁,她這個太子妃的奶娘,太子妃身邊最親近的宮人肯定也討不得好。邊上蘭珍等一眾大宮女也急急忙忙恨不得馬上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了的影響,劉宮人最終將心底的勸導收了回去。

    她也怕啊!

    東宮太子妃一眾人手上拿著行李包裹,浩浩蕩蕩的從東宮走到了椒房宮,剛剛醒來沒多久倚在床邊的皇后聽聞這個消息,氣得將手中的藥碗砸在了地上,狠狠的罵了一句:“蠢貨!”

    她這個侄女,從來都只有幾分小聰明,內裡卻跟她母親一樣蠢透了。若非當年沒有她娘家沒有適齡的孩子,她如何會選陳元香這個貌不出眾、腦子也不靈光的侄女進宮。如今可好,這麼多年自己生不出子嗣,還自作聰明使著小手段。

    這些事情,她都只是稍稍警告,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大面上替這個侄女打圓場過去,至少這個侄女面上做的還算過得去,如今這太子一出事兒,她就開始這麼堂而皇之的顯示她的愚蠢。

    真是……

    皇后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陳元香。

    這頭陳元香剛剛進屋,還未在皇后面前說上一句話。皇后便狠狠的將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怒聲道:“你給我滾回東宮去。”

    “姑母……”

    陳元香哭喪著臉,哀哀淒淒,“香兒想給您侍疾!”

    “別在我面前說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話,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蠢嗎?”皇后聲音冷的幾乎可以掉下冰渣子。

    陳元香眼見遮羞布被扯落,她也顧不上沒臉,跪在皇后床邊,連聲道:“姑母,香兒真的不想被圈禁,您救救香兒吧!您最疼香兒了對不對!”

    “香兒,你有想過若是太子被放出來,你如今這麼做了,太子以後會如何看待你嗎?”皇后並不回答,只是反問道。

    而陳元香呆愣在地上,她現在完全慌了頭腦,距離太子被圈禁還沒過一天,可是,她卻覺得過了很久,她現在只顧得了眼下。如今聽到皇后的反問,她下意識抱著希望問了一句:“母后,您是說,殿下……殿下會馬上回來!”

    “我不知道……”說到這個話題,皇后也低垂下眼瞼,她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安慰陳元香,“皇上方才來過我這兒,太子犯了大罪。”

    “母后!”陳元香尖著嗓子喊了一聲,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你作為太子妃,竟然對太子的事情一無所知。”皇后有些不敢置信,雖說後宮不得干政,但是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至少必須知道自己的夫君到底在做什麼、想什麼。

    “太子從來不會與我說這些!”陳元香說的委屈,此時也有幾分自暴自棄,“姑母,我不要回東宮,我管不了太子怎麼看我了,反正太子從來都沒有好好看待過我!”

    陳元香話音未落,“啪”的一聲,皇后重重拍在了床板上。

    “蠢貨!早知道我當初寧願選個旁支的女孩,也不願意選你這個蠢透了的親侄女進宮。”皇后氣壞了,指著陳元香罵道:“成日裡大事不想,就光計較雞毛蒜皮小事兒。你說你進宮這些年,幹了多少蠢事,若非我護著,你還能這麼安穩的坐著太子妃這個位置。”

    “姑母……”陳元香自知說錯了話,但聽著皇后似乎要把那麼多舊事翻一翻,她卻覺得有些委屈了,“又不是我樂意當這個太子妃的……”

    “還敢狡辯,旁的不說,單單說東宮子嗣一事,你敢拍著你的良心和我發誓,你一點手腳都沒動嗎?”皇后氣壞了,卻還注意著分寸,低聲斥問。

    “母后……”陳元香白了一張臉。

    “將藥摻在茶水裡,後宮用爛了的手段,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母后,兒臣……兒臣……”

    陳元香這下子,徹底呆坐在了地上,她一直沾沾自喜的手段,如今卻被自己的姑母毫不留情的揭露出來。當年她進宮之事,從自己的娘親哪裡得到一味藥,據說摻在茶葉裡,便能起到避孕的效果,而且不易被發覺。她一直這麼用著,相安無事,即使某些人發現不對勁,她也不怕。雖然東宮的用度是她掌管,但東西統一從內務府領來的,真論起來,也查不到她頭上。

    可是,她卻不明白,為什麼皇后明明發現了,卻不說出來,明明皇后對於東宮的子嗣,比誰都著急。

    “蘭珍是我的人。”

    皇后眼神淩厲的看了一眼陳元香,而陳元香此時,卻瞬間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這事兒,她都是交由自己最信任的大宮女蘭珍處理,而蘭珍卻是皇后的人,那藥,蘭珍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下過?

    她心裡又悲憤又委屈,卻突然帶了一絲暢快:“母后,東宮子嗣……”

    這麼多年,東宮都沒有子嗣,她一直以為是她下藥的緣故,如今皇后卻告訴她,那藥根本沒下下去。

    “你是不是覺得,東宮到現在還沒有子嗣,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把東宮管得特別好。”皇后甚至都不願意與這個愚蠢的侄女說話,可是,這個時候,若是還不把陳元香點醒,皇后更怕這個蠢貨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情,到時候連帶她這個姑母也丟盡臉面。

    “你底下那群人可比你聰明多了,她們……可比你有手段多了。而你,做不到控制住她們,甚至毫無察覺。”

    看著被打擊的呆呆愣愣的侄女,皇后卻沒有任何憐惜的心情:“你回東宮好好守著,放心,太子現在被屋圈,那地兒還塞不下你們,皇上也根本沒有想到你們。”

    雖然得了答案,但是陳元香卻是一臉頹廢。

    此時,皇后倚在床上,卻沒有絲毫方才的精神,她神色灰敗,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如此大膽,做出這樣的事情。

    雖然皇上先前和她保證過,她依然是皇上的妻子,依然是後宮的主人,這個帝國的皇后,可是一個有太子的皇后與沒太子的皇后,相差很多。

    長河之患,不僅讓皇帝震怒太子,甚至將太子打落塵埃。

    她只以為太子剛正,要求嚴懲那些貪官污吏,卻沒想到,太子竟然只是為了爭權奪利。長河之患,是太子負責調查,誰能想到太子竟然為了剷除異己,將無辜的官員也定了罪。如今,那官員的家屬鬧上了京,告了御狀,還帶著“畏罪自盡”官員的血書與證據。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46 AM

第二十一章

    陳元香回到東宮,一臉頹廢的躺在床上。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就是個傻子,姑母把自己當成了傻子在看待,她是不是……還應該感謝她的好姑母,沒有揭穿她,甚至還替她掩蓋……

    “娘娘,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蘭珍走到床邊,面色平常的對著陳元香稟告。

    陳元香卻“忽”地坐起了身,目光淩厲的看向了蘭珍,她難掩怒氣,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你是什麼時候成為姑母的人?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陳元香咬牙切齒,蘭珍是她還未出嫁時候便跟著的丫鬟,自小便來到她身邊,她做夢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是皇后的人,竟然會背叛自己。

    蘭珍面對質問,依然不動聲色,平靜回道:“奴婢從來都是陳家的人,也從未背叛過娘娘!奴婢與皇后娘娘都是為了娘娘您好。”

    “你……”陳元香被氣到了,她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蘭珍臉上。

    “蘭珍你先退下,我和娘娘有話說。”劉宮人見此連忙讓蘭珍退了下去,然後走到了陳元香邊上,輕聲道:“娘娘莫要為了這個奴婢氣壞身子。”

    劉宮人說完這話,心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蘭珍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沒想到竟然會隱藏的這麼深,往日裡瞅著她行事雖然穩妥,卻難免帶著幾分天真與單純,她還把人家當成了孩子看待,誰料到,竟都是裝出來的。如今,沒有裝的必要了,她眼瞅著,竟比她這個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婦人還要沉穩精明。雖然她也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但卻知道,既然蘭珍是皇后信任的人,那麼太子妃就絕對不能夠在這個時候給她沒臉。

    “娘娘,您消消氣,不看僧面好歹看佛面,皇后娘娘如今可看著呢!”

    陳元香緊緊咬著下唇,心中悲憤難掩。

    “不就是個小小的宮人,我就不相信我處置了,皇后會因此怪罪我!”

    “娘娘,您也說是小小宮人了。現在殿下那頭還沒音訊,東宮人心惶惶,皇后娘娘吩咐你守住東宮,您……”劉宮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導,事兒總該有個輕重緩急吧!

    “奶娘,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你下去吧,我累了,要好好歇息!”

    陳元香語氣平靜的說著。

    劉宮人張了張嘴,但見陳元香一副面無表情的摸樣,也知道這個時候的勸說效果不大。她扶著陳元香慢慢躺在床上,然後放下了床幃。

    陳元香沒有閉眼,眼睛一直睜開著,目光仿若游離一般盯著床幃。

    “我怎麼會不知道!”陳元香強忍著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她的皇后姑母,根本沒把她這個侄女放在眼中,倘若不是陳家只有她一個適齡未婚女可以占著太子妃的位置,她這個姑母怎麼會那麼好心,肯保全她。

    在姑母眼中,她不過是個又蠢又笨好掌控的棋子罷了,倘若她敢處置蘭珍,就是挑釁了姑母的權威,姑母不會要一個不肯聽話的棋子。

    可是,她真的不想被姑母掌控,她想做個真正的太子妃,就像先前她認為的那樣,以後她還想要當最尊貴的女人,她想當皇后,想當姑母一樣威風的皇后。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為什麼會懷不上,如果懷上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脫離姑母的掌控,是不是太子也會對她好。

    陳元香將頭深深的埋進被子裡。

    可是,太子被圈禁了,東宮岌岌可危……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想要獲得太子的心,有一條蹊徑,只要她去求著陪太子,患難見真情……

    可是,她卻馬上把這個決定否決了,她告訴自己,不是她怕一輩子陪著太子圈禁,更不是跟著過苦日子,她只是……她只是覺得太子未必會因此而感動。

    而且,姑母說過,要她好好守著東宮,她是太子妃,太子不在了,她更應該好好守著東宮。

    陳元香說服著自己壓下那個可怕的念頭,她不能夠想像衝動後可能承擔的後果。

    第二天清晨,陳元香將東宮裡所有的女人,上至良娣下至侍妾,以及宮人領頭全部召集到了自己寢宮前,訓了話。

    如意站在中間,位置非常不顯眼,她聽著陳元香平靜的聲音,敏感的感覺到了太子妃似乎有些不對勁,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太過於冷靜?威嚴太重?似乎也不是。

    但是轉而一想,如今太子被圈禁,太子妃有所改變似乎也並沒有那麼奇怪。

    而且,陳元香在訓完話後,上上下下不管是誰,都有賞賜領取。這賞賜對於東宮食物鏈上頭的幾位主子自然是瞧不上眼,但對於安撫底下,卻是極其有效。

    至少這麼一番恩威並濟下來,表面上,東宮恢復了往日裡的平靜,來來往往宮人都有條不紊。

    但誰都知道,這種現象也只是短期的,如今就像是表面平靜內裡卻洶湧的水面,一旦有什麼噩耗傳來,這種平靜的現象馬上就會被打破。

    如意近日越發不敢出屋,甚至芍藥與薔薇二人去領膳食等必需品,如意也是交代早去早回。

    在這多事之秋,她不願意惹事上身,也希望這平靜能夠多維持一段時間。

    可是,三天后,東宮裡再傳噩耗,原本被圈禁在東巷口的太子染上了惡疾。

    “母后……”陳元香渾身顫抖的癱跪在地上,她不敢置信,“殿下怎麼會染上……”

    她不願意說出那兩個恐怖的字眼。

    皇后雙目緊閉,語氣平靜道:“太醫已經確診了,是時疫。”

    “不會的,不會的!”陳元香不願聽也不願意相信。

    “冷靜點。”皇后睜開眼睛看著六神無主的陳元香,冷聲道,“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冷靜。”

    “母后,我不相信!”陳元香搖著頭,開口道:“太子是皇上的兒子,如果太子真的染上了時疫,皇上怎麼可能還圈禁著太子?”

    若說聽聞時疫的消息對於陳元香的打擊很重,卻遠遠及不上,皇上此時還沒有改變圈禁太子想法的打擊。

    失去了聖心的太子,即使皇上還沒有開口褫奪太子的封號又如何,只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事實上,皇后此時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皇上過來的時候,她也求過情,也想借著此事將太子釋放,可是皇上無視她的求情,只是在臨走時開口道:“朕讓人將他遷到了東巷口最好的一個院子裡,也留了太醫照顧,你從東宮再挑幾人送去院裡吧!”

    皇后與皇上夫妻多年,自然聽出了皇上的言外之意,太子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此時,皇后在心情低落之餘,卻暗暗慶幸,自己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她還有另一個成年的兒子。這麼想著,皇后也漸漸有了精神氣,她瞅著自己的侄女,開口道:“太子染病是事實,如今太子那兒缺人照料,你……”

    “我不去!我不去!”

    皇后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元香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抗拒的看著皇后。

    “母后,我不去,我不要死!”

    “啪”

    一隻杯子砸落在了地上,皇后氣急敗壞的看著陳元香,怒聲斥道:“什麼樣子,沒人讓你去!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母后……”陳元香被罵,卻沒有半點的委屈與不甘,此時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倖,她求證的看著皇后,“母后,我不用去對嗎?我……”

    皇后閉上了眼睛,語氣淡淡的說道:“你是太子妃,如今東宮已經沒有了男主人,自然需要你這個女主人在東宮裡主持事宜。記住,你是想去陪太子,但是不能去,而不是不願去!”

    皇后再狠心也不會真讓自己的侄女去送死,她又慢慢道:“你的一片心意我和皇上都知道,但你也要識大局,照顧太子的人,你回去好好挑挑吧!”

    “母后,兒臣知道了!”

    太子妃抹乾臉上的眼淚,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頭,心裡卻已經確定下了人選。只是還未等她退出椒房宮,卻聽到皇后又冷聲提醒道:“葉良娣出身高貴,定然不懂得照顧人,你要選那些懂得照顧太子的人。”

    “母后……”

    陳元香有些不甘心,還想爭取幾句。

    皇后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的遠遠看著陳元香,冷笑著:“香兒,若我是你,就是百分之一可能讓自己勁敵威脅到我的機會都不會給。”

    陳元香對上皇后的視線,若有所思。

    太子妃傳召的命令下來時,如意正坐在榻上繡花,她有一針沒一針的繡著,繡的還是太子最後來她屋裡她繡的那副圖案,這幾天,也只多繡了一片花瓣。

    她這幾天也沒有心情練字,心浮氣躁,未知的前途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多數時候,都拿著繡針在發呆,她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十四年,一直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未進宮之時,生活艱難,三餐不繼,她只想著不要被餓死,不要被賣掉。進宮之後,小心卑微,委曲求全的想要平安出宮,再到現在,到了東宮做侍妾,爭寵不敢,失寵也不敢,力求在這兩者之間把握住平衡,討好太子、奉承太子妃、不招惹小主,反倒是這幾日,在太子被圈禁,正是東宮風聲鶴唳之時,她竟然難得得了幾分安穩。

    一時之間,沒有緊緊逼迫著她求生的壓力下,她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越來越多的回想著以前的事情,也想著將來的事情。

    她甚至帶著幾分自私的想著,倘若太子就這樣被圈禁著,對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大家都沒有爭得目標,也自然會平靜。

    但這想法,連她自己都覺得天真。

    聽到太子妃來傳召的命令時,她平靜的換了衣衫、梳了頭髮前去李寶林處匯合。

    香芷院離太子妃的宮殿不算近,如意她們趕到的時候,大廳內已經坐了大半的小主和侍妾。

    如意來時便已經打聽過,此次太子妃是將東宮裡所有太子的女人,甚至連個位份都沒有的侍妾都一塊兒叫來了。

    她們到的時候,太子妃已經坐在上首,表情嚴肅的等著,未等如意她們行禮請安,太子妃便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讓她們入座。

    連侍妾都有了座位。

    原本一直都空曠曠的大廳此時難得有了幾分擁擠。

    如意坐下不過半盞茶後,東宮所有的人都來齊了,包括某些如意從未見過,似是身體不適一直稱病不出的一些女人也都出來了。

    陳元香放下原本一直放在手中的茶盞,目光掃視了一眼底下的人,開口道:“方才母后傳我過去,大家想必也耳聞過是什麼事情!”

    陳元香頓了頓,沒有繼續說,而葉良娣卻急切的問道:“太子妃姐姐,殿下身染惡疾是真的嗎?”

    “是真的!”陳元香沒有打馬虎眼,用沉重的聲音開口道,“母后方才告訴我,太醫已經確診,是時疫!”

    陳元香的話,如同炸彈一般,讓坐在廳裡的其他人,都一時之間嚇得回不過神來,而後,便是完全失了禮,七嘴八舌的急切詢問:“太子妃姐姐,會不會是搞錯了!”

    “怎麼會……”

    甚至有些感性一點的,乾脆直接捂著帕子痛哭起來。

    陳元香並沒有理會底下人的這些表現,只是加大了音量,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皇上仁慈,已將太子移到東巷口的一處院落養病。母后的意思,將太子身邊最得用的人送過去照顧,另外從你們中選三人過去照顧殿下。”

    陳元香的話音剛落下,所有的人都下意識的將身子縮了縮、廳內寂靜無聲,只唯恐發出一點聲音會讓太子妃注意到她們。

    如意也一樣不例外,希望這個倒黴的人選不要選到她。

    古代的傳染病,可不是嚇人的,而時疫作為古代四大傳染病之一,其危害性在如意還身處現代之時,便有所耳聞。鼎鼎大名的雍正皇帝,就曾經染上過此病。

    若說在現代,這只是一個聽聽的名詞,並沒有切身體會到過,或者說在現代還算高超的醫療技術之下,這病根本不算大病。

    但是來了古代,她卻親眼見到過古代疫病的恐怖,她還未進宮之事,就親眼見過村裡人將一個得了疫病的人活生生打死,然後燒掉。只因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

    太子得了病,或許還有人照顧,但是倘若她們這些被選中去照料的人被傳染此病,估計真的會放著任由自生自滅。

    坐在上首的陳元香瞧著底下人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諷刺的扯開了嘴角,心中暗道:平日裡爭起寵來,怎麼不做出這副樣子了。

    她將目光落向了葉良娣,卻意外見到葉良娣自若的拿著茶盞慢慢喝著。見到她看著她,葉良娣還露出了個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說,你會讓我去照顧太子嗎?

    的確,在葉良娣聽聞太子時疫需要人去照顧之時,她心裡也慌了一下,可是片刻後,卻明白,這個人選,絕對不可能是她。而且就算陳元香沒腦子,想將她送去,她可不是任由陳元香揉捏的泥團。

    陳元香在葉良娣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仿若心中所想被全部揭開。

    她狼狽的轉過了目光,卻依然端正的坐直身體道:“聽聞太子得病,我曾經想過親自去照顧太子,但母后不允許,讓我看好東宮。所以我只能夠將此事拜託給各位妹妹。”

    說完這話,她將目光看向了穆良娣,開口道:“穆妹妹,我和母后細細想過,你一貫溫柔體貼,最會照顧人,所以此次照顧殿下之事,還要麻煩你起好帶頭作用。”

    穆良娣臉色煞白,身子幾乎癱軟。

    太子染上時疫,若說是平時,她還心存畏懼,更何況現在太子還是圈禁之時,即使照顧好了太子,也不是什麼好事,指不定還要陪著太子圈禁。

    她張了張嘴,想要找出藉口推脫,可是陳元香卻絲毫不給她機會,又將目光看向了東宮年齡最大幾乎隱世不出的一個女人,何寶林。

    “何妹妹,你年紀最大,跟的殿下時間最長,定然能夠照顧好殿下。”

    何寶林臉上一貫平淡的臉色,瞬間皸裂。

    最後,陳元香的目光略過了如意,回到了虞寶林身上。

    “虞妹妹,你一貫聰明伶俐,頗得殿下喜愛……”陳元香的話還未說完,虞寶林卻突然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虞妹妹!”

    陳元香咬著牙喊了一聲,卻見虞寶林身邊的宮女上前扶住虞寶林,將一藥丸塞入虞寶林嘴裡,而後,開口稟告:“娘娘,我家寶林一貫便是個弱身子,最近節氣變換,若非今日娘娘傳召,我家寶林幾乎是下不了床。”

    陳元香正想發火,卻見虞寶林幽幽醒來,一副氣若遊絲的摸樣:“姐姐,妹妹身子不爭氣,妹妹真的想去照顧殿下,但就怕給殿下添亂!”

    說罷,竟捂著帕子嚶嚶哭了起來。

    這副場景怎麼看怎麼假,陳元香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選中這三人,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穆良娣頂著罪臣子女的名頭,就算伺候好了殿下,這輩子也少有機會翻身;何寶林年齡比太子還要大,早就年老色衰,根本興風作浪不起來;而虞寶林,雖然有幾分小聰明,但腦子簡單,做事衝動,並無城府。即使這三人照顧好了太子,太子將來解除了圈禁,也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誰知道這虞寶林竟然會來這麼一出。

    但是陳元香也並沒有太多在意,虞寶林本來也只是候選人之人,並非非她不可,這個時候賣個人情給她也未嘗不可。

    她嘴角噙著笑,開口道:“虞寶林既然身體不適,那就換個人吧!”

    “多謝太子妃姐姐體諒!”虞寶林聞言心中暗喜,在宮女的扶持下,跪在地上給陳元香叩了個頭,而後帶著笑臉開口道,“奴婢有個人選推薦給太子妃姐姐,姐姐覺得陳妹妹如何?”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49 AM

第二十二章

    如意的心猛地一抽,手緊緊的攥起方才讓她不至於失態。

    虞寶林笑容微妙的看了一眼低垂腦袋的如意,又道:“太子妃姐姐,您也說過,陳妹妹規矩是最好的了,而且殿下又那麼喜歡陳妹妹,如今殿下病重,怎麼能忘記陳妹妹呢?”

    陳元香看了一眼正煽風點火的虞寶林,又看向了低垂著腦袋不語的如意,臉上笑容不變,卻並不說話。

    只聽虞寶林又繼續興奮的說著:“上回殿下身子不適,可是連續兩天去了陳妹妹屋中,可見對於陳妹妹有多滿意了!”

    說完,還抬頭看了看陳元香,又瞅了瞅廳內坐著的其他人後,得意的添了一句:“殿下若是能見到陳妹妹,估計病都能好一半呢!”

    這頭虞寶林越說越誇張,而陳元香神色不變,直到虞寶林全部說完,她才略微沉吟,將目光看向了如意,笑著,似是詢問開了口:“陳妹妹,虞妹妹這般推薦你,你有什麼話想說的。”

    如意猛地站起身,身體僵硬的走到了廳內正中,行了一禮,在這一瞬間,她心中轉瞬過許多念頭,她也想了很多的理由來推脫,只是當她站起身時,看到陳元香看向她不帶一絲笑意的眼神之時,她的心尖猛地一顫。

    最終,語氣顫抖著回道:“奴婢願意去照顧殿下。”

    她不是虞寶林,在這邊裝瘋賣癡而不懼會有什麼後果。恰恰相反,她畏懼著。

    自從太子在她屋裡多歇幾夜後,如意便感受到了太子妃對於她的態度轉變。前幾次,她幸運逃脫,可是今日,她明白自己不管是說出什麼理由推脫,都相信陳元香很有可能借此機會發作。

    陳元香微扯嘴角,露出一個似是滿意的笑容:“那就辛苦陳妹妹了!”

    說完這話,她心底裡未嘗不是帶了幾分惆悵與遺憾的感歎,倘若能夠借此機會處置掉這個礙眼的存在,該有多好。

    廳內所有的人都慢慢退了出去,劉宮人走到了陳元香邊上,帶著幾分擔憂地輕聲問道:“娘娘,這陳氏送去照顧殿下,萬一殿下更加愛重了怎麼辦!”

    陳元香皺了皺眉頭,劉宮人此問恰好也是她心裡最估計的,可是她又露出了笑臉,語氣輕鬆的說道:“怕什麼,陳氏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就算它日她照顧好了殿下,也不過是個宮女出身的玩意兒,你還怕處置不了她!”

    這頭陳元香與劉宮人正說著,突然外邊傳來了一陣喧嘩,喧鬧聲慢慢變大,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讓陳元香也坐不住站了起來。她扶著劉宮人走到了外邊,卻見外邊一堆人聚集在了大殿雲階之下。她皺了皺眉頭,慢慢走了過去,原本圍成一個圈子的人群見她過來,連忙慢慢散開,露出了最中間原本被包圍的人。

    陳元香一眼看去,只見穆良娣與何寶林正躺在地上,穆良娣捂著手臂只叫著疼,她的臉上,還帶著幾絲青紫擦傷,釵環髮髻亂成一團。而另一邊,何寶林的情況似乎好一些,只是半捂著臉倚在宮女身上,可是等到何寶林半捂著臉的手拿開後,連陳元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何寶林的半邊臉,滿是血跡,隱約間可見猙獰的傷口。

    “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元香心中不豫,多少也猜出這場所謂的意外,可不是什麼巧合。可是她還是例行問了一句。

    可是,沒有人回答,所有的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嚇住了,意外發生的太過於突然。至於像如意一般走在後邊的更是什麼都沒看到,等到反應過來,這頭人已經圍成圈子了。

    最終,還是原先走在前邊的葉良娣略帶幾分嘲諷的回了幾句:“這事兒,估計得問兩位當事人,我們這頭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只瞧見穆妹妹和何妹妹兩人抱成一團摔了下來,何妹妹墊在底下,可憐的臉都摔壞了吧!”

    說完這話,尤覺得不過癮,她忍不住加了一句:“兩位妹妹要一塊兒去照顧殿下了,莫不是這會兒就姐妹情深上了,連這摔倒都湊一塊兒了。”

    說罷,似乎是覺得好笑拿著帕子捂著嘴角,其他人可沒有葉良娣的閒情,而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更是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被嚇白的還是身上傷痛給痛的。只是低著腦袋叫疼。

    陳元香看了這依然在下邊裝可憐的兩人,這天兒正是熱著,血腥味又沖,讓她心煩意亂,她皺著眉頭呵斥了一句:“伺候的人呢?主子這麼摔了沒一點反應,養著你們有什麼用!”

    兩邊原本還在穆良娣與何寶林邊上的幾位宮女聞言,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叩頭求饒。

    穆良娣見此強忍著痛楚求情:“姐姐怪不得她們,事情發生得突然,她們估計也是沒反應過來!”

    一聽著陳元香要處置的意思,穆良娣有些不忍了,這日常跟在她在外行走的人,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左膀右臂,真給處置了,她是真捨不得。

    而另一邊何寶林捂著臉蛋低著腦袋也語氣淡淡的求情:“穆姐姐說的是,怪不得她們!”

    說罷,卻是再也沒有言語。

    陳元香瞅著這頭兩人,也看不出事情究竟是誰主使,亦或是這兩人又是給商量好的。但真相如何她不管,有些事情她卻是必須得做的,這頭她剛下了命令讓兩人去照顧太子,這還沒出她宮殿呢,人就給傷了,這不是純打臉的事情嗎?

    穆良娣與何寶林兩人如今傷著,又頂著受害者的樣子,她不好處置,但處置一下其他人卻是可以的。

    陳元香沉聲開口道:“兩位妹妹別說了,你們兩人待下邊人好,捨不得處罰她們,但事兒總該有個規矩。這主子摔跤她們沒有及時扶著,就說明她們做事不夠盡心,不盡心的奴才留著有何用。”

    說罷,不等穆良娣再次開口求情,陳元香便使了眼色,讓人堵了那幾個跪著的宮女拉了出來。

    “姐姐……”穆良娣連手上的傷都顧不得了,心疼得不行。這兩個被拉出去的宮女,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如今她們穆家家破人亡,她也就這麼兩個丫鬟可以慰藉。

    “穆妹妹莫要為兩個不盡心的奴才可惜,姐姐回頭給你補上兩個好的。”陳元香目光直直的盯著穆良娣的臉,只見穆良娣臉上強忍下不甘。

    最終心平氣和的回道:“多謝姐姐!”

    陳元香這才收回目光,語氣淡淡道:“既然你們在我這兒摔了,就先別回去了,先到我這頭歇著,我讓你請太醫過來。等瞧過再說!”

    “是!”

    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低著腦袋,不發一言。

    陳元香自然不是好心留著她們,只是想讓太醫過來確定一下兩人的傷勢,畢竟,這兩個去照顧太子的人選,可是她再三比較選出來最好的兩個人。

    她扶著劉宮人的手,慢慢走了幾步,來到了一直站在一邊的如意邊上時,停下了腳步,臉上帶著幾分微笑,開口問道:“陳妹妹,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待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你也別隨便出屋了,今兒個就好好收拾收拾,明日我讓人送你去東巷口。”

    如意彎下腰,恭敬的行了個禮,開口道:“奴婢知道了!”

    若非穆良娣這一出,她根本沒有想過用自殘的方式來逃避。如今想到了,她卻是不敢了,穆良娣和何寶林傷在前,還可以說是巧合,但接二連三的巧合,說出去誰又能信呢!

    穆良娣與何寶林二人被安置在了太子妃寢宮的西側殿屋裡。

    太醫過來瞧過後,沖著陳元香搖了搖頭。

    陳元香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揚著笑臉讓人封了銀子送太醫出去,等到太醫離開後,陳元香一張臉徹底陰了下來。

    穆良娣右手骨折,小腿扭傷;何寶林則是右腿骨折,左臉受了重傷,估計還要留下疤痕。

    這種事情發生在她宮裡,真是晦氣至極。當然最最讓陳元香此時在意的便是,她千挑萬選的兩個好人選,這會兒要作廢了。

    總不能夠送兩個受傷的女人去照顧太子吧!

    到這會兒,她倒不想去深究這這事情的原因,結果已經這麼定了,她再怎麼樣也不好改變。

    陳元香回到自己的寢宮,在榻上坐了下來,卻見蘭珍端著一杯茶走了上來。她的目光落在了蘭珍身上,任由著蘭珍將茶放到了她邊上。

    她目光陰沉的看了蘭珍好一會兒,在蘭珍要退下時,突然開口道:“蘭珍,可別說我這個舊主不用你。”

    她扯出一抹冷笑,又繼續道:“現在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去陳氏的屋門口守著,別讓她出事了。”

    “娘娘……”

    蘭珍抬起頭,看向了陳元香。

    陳元香臉上升起了一抹微笑,意有所指道:“我想了想,你好歹是姑母培養出來的人,自然本事非凡,讓你成日裡幹些端茶倒水的活兒實在是埋汰你。現下這陳氏明兒個還要送去太子處,可不能夠出事了,所以我想來想去,最合適的人選可不就是你。”

    “但咱也不能夠做的太明顯,可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是在提防她,所以你就在屋外守著。”

    蘭珍只靜靜聽完,末了苦笑著叩了一記頭,開口回道:“奴婢遵旨!”

    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劉宮人恰巧從屋外走進,見到蘭珍這副樣子,她皺了皺眉頭,但見屋內陳元香目光晦暗的盯著,也沒有說什麼求情的話。

    反倒是陳元香見了劉宮人,忍不住道:“奶娘不必擔心,我只是讓她去曬一曬太陽,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娘娘明白就好。”劉宮人歎了一口氣,倒是提了另一個話題,“這穆良娣與何寶林現在肯定不能夠去照顧殿下了,娘娘儘快再選兩人替上,明日那邊就要來接人了!”

    陳元香倚在了榻上,只是語氣淡淡道:“奶娘擔心什麼,太子那麼多的女人,要挑兩人出來還不容易!”

    如意回到了屋裡時,薔薇正蹲在門口打盹,見到如意回來,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笑著迎了上來,開口道:“夫人,正好我從膳房裡領了綠豆湯冰著,夫人可要來一碗!”

    “放著吧,我沒胃口。”如意由著芍藥扶著躺在了榻上,目光看向了正擔憂看著她的芍藥,開口道:“我歇歇就好,你們趕緊去理東西吧!”

    薔薇聞言疑惑的看向了芍藥,芍藥苦笑著,卻並沒有開口。

    反倒是如意又說道:“太子妃娘娘剛選了我去照顧殿下。”

    “……”薔薇驚慌的張大了嘴,不知所措的看著如意。

    “殿下得了時疫。”

    芍藥方才一直強行支撐著沒哭出來的臉,此時也耷拉了下來:“夫人,我們還能不能回來?我們能不能也不去?”

    芍藥一臉茫然的看著薔薇,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如意也紅了眼睛,這個問題,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她那麼辛苦才活到現在,如今,竟要去送死嗎?可是不去,太子妃又會放過她嗎?她想到陳元香看她毫無溫度的眼神,強行將眼淚憋回,開口道:“太子妃既然選中了我,不可能不去。”

    她看了一眼紅著眼睛的芍藥與薔薇,張了張嘴巴,正要說話,突然屋外傳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

    “陳夫人,椒房宮的宮女春蘭找您!”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52 AM

第二十三章

    “春蘭!”

    如意有些奇怪,自從她來了東宮之後,一直深居簡出,從未邁出過東宮地界,也與以前相交的姐妹斷了聯繫。

    倒不是她無情,只是覺得真的還來往,對兩方都不是什麼好事,更怕惹麻煩。

    春蘭來訪,她並不奇怪,她只是奇怪為何會挑在這個時候。

    東宮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其他的宮女太監基本上都是繞道而行,連太子妃那兒都久未來客人了。

    這麼想到,人已經來到了門前,如意連忙一邊給自己收拾了一下,一邊開口對傳話的小太監道:“請她請來吧!”

    春蘭進來時,芍藥和薔薇二人也已經收拾好站在了邊上做出宮女的樣子。

    如意擠出笑容,從榻上站了起來,正欲上來迎接春蘭,卻見春蘭早了一步,沖她行禮問安。

    “不必多禮,趕緊起來吧!”如意只是免了禮,此時倒也沒說出什麼姐妹之間不必多禮的話,畢竟她是太子的女人,這個時候還和春蘭稱姐妹,是不恰當了。

    說著,如意沖著芍藥使了個眼神,讓她拿了幾個錢打發了來傳話的小太監。

    小太監笑容滿面的接過了賞錢,沖著如意結結實實叩了個頭,而後退出了屋裡。

    等到這頭小太監一出去,如意便急忙問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我這兒了,和掌事姑姑說過了沒?”

    “說過了,你放心,我來自有我來的道理。”春蘭話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芍藥與薔薇,沒有再說下去。

    顯然是覺得有人不方便。

    芍藥與薔薇二人並非沒有眼色,她們正要行禮退下時,如意卻開口阻止:“不必,她們二人是我最親近的丫鬟,你有事就說吧!”

    讓這兩人退下去,自己和春蘭二人關了門在屋裡嘀嘀咕咕,如意是怎麼想也覺得不合適。而且她也想不出自己和春蘭有什麼私密的事情需要避於人後的。

    春蘭聽著如意如此說,還以為如意已經將芍藥與薔薇收為自己人了,倒也沒有再過多避諱,直接開口道:“我聽說,太子妃娘娘選你去照顧太子。”

    “你怎麼知道?”

    饒是如意知道春蘭一貫都愛打聽事兒,是個消息靈通的,此時也有幾分驚奇,這事兒明明剛剛決定下來的。春蘭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消息呢?

    “先別管這個,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春蘭不想在這方面多說,只是問道,“你是怎麼想的,真想去伺候太子?”

    “你怎麼說話的?”如意下意識看了看芍藥與薔薇,忍不住責怪,春蘭說話的語氣若是傳出去太過於不敬了,平白是個禍端。

    “娘娘既然選了我,我自然要好好遵從!”

    “你傻了啊!太子得的是時疫,你會沒命的!”還未等如意的話說完,春蘭便忍不住低聲叫了起來。

    “你別去,這不是什麼好事兒,若是好事兒也輪不到你啊!”春蘭又急又惱地勸說著。

    “春蘭,你別多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是非去不可!”如意聽著春蘭的話,不禁有些心煩意亂,她本就不是自願,如今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是不是想險中求富貴啊?”春蘭實在想不出如意如何一定要堅持去,她想破了腦袋,也只能夠想出這麼一條理由。

    這麼想著,她心裡忍不住有些輕視如意,又有幾分無奈:“太子被圈禁,你就是照顧好了太子又有什麼用!”

    她看著如意心中只覺得不爭氣:如果你真的想要去賭一下,鐵定賠得連本兒都不剩。但是想想還是覺得如意如今會去照顧太子,自己多少也有幾分責任,雖然自己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她想想也是不忍心看著這個記憶中與她感情還算好的姐妹就這麼去送死。

    “如意,你聽我的,別去!會死很多人的,你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春蘭壓低了聲音,小聲的沖著如意說道,那低沉的語氣,也唬的如意心中一跳。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有太醫在!”如意如何會不明白春蘭的意思,她感念春蘭的好意,卻也說著既安慰自己,也安慰春蘭的話。

    “就算你照顧好了太子又有什麼用,你就只能夠在那裡陪著太子圈禁,以後……反正你今日的付出沒什麼用的,搞不好小命都會沒有的……”

    春蘭此時被如意的固執也弄得上了火氣,也顧不得別的,一股腦兒的說著。如意卻是有些驚慌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她也是沒有料到,這春蘭怎麼越說越離譜了。

    “禍從口出,你少說點!而且太子妃娘娘已經決定了讓我去,我又怎麼能不去,況且,去的也不是我一個人!”如意說完這話,還是不敢放開捂著春蘭的嘴巴,又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回去吧!現在東宮也亂的很,你別來了!”

    春蘭拔下如意的手,忍不住唉聲歎氣:“你這人怎麼聽不進去!你如果明天執意要去,我告訴你,只有你一個人會去,沒有一個人會跟你一樣傻去送死!”

    說完這話,春蘭也知道多說無益,她只交代了最後一句:“你可以裝病,你若病了,總不能夠把你抬過去吧!”

    如意只靜靜的看著春蘭氣急敗壞的離去,並沒有發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身邊的芍藥輕輕提醒了她,她才回過神來,看向了芍藥與薔薇,開口道:“今日之事,你們全悶肚子裡,別到處亂說!”

    雖然春蘭這話極為不規矩,但真傳出去怎麼說,人家也未必會信,而且主子們也未必會真的來計較,但是如意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奴婢明白!”

    芍藥與薔薇聞言立刻保證。

    如意點了點頭,心思游離的慢慢走到了榻邊,卻聽薔薇小聲道:“夫人,方才那位姐姐說的辦法……”

    如意目光疑惑的看了過去,卻見薔薇腿一彎,跪在了她面前,哭泣著開口:“夫人,您就裝病吧,別去東巷口好不好!”

    “胡說八道什麼!”

    如意皺著眉頭呵斥,到了這會兒,根本就不是她想裝病就能夠裝的,太子妃剛剛警告過她,她裝病了,就是典型的陽奉陰違。

    “夫人,會死人的……”薔薇眼淚流滿了整張臉,抱著如意的小腿哀求,“奴婢不想死……”

    如意再次紅了眼睛,她微微仰起頭,強忍著心酸,不讓自己掉淚,用平靜的聲音開口問道:“你不想去對嗎?”

    薔薇的哭聲微微弱下,仍然抽泣著,沒有回答,卻是默認。

    如意微微扯動嘴角,苦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會拖著你去死。太子妃娘娘只說讓我去照顧,我不會帶你去的。”

    說罷,她將目光看向了呆立在邊上的芍藥,笑道:“芍藥,你也一樣,好歹你們兩人伺候過我一場,我會求太子妃娘娘替你們安排個好去處。”

    芍藥聞言卻突然嘭的跪倒在了地上,表情嚴肅道:“夫人,奴婢跟您去。”

    “可能會死,你難道不怕嗎?而且,即使我們沒死,也可能會陪著殿下一直圈禁在東巷口。”如意說著完全可能發生的事情,目光只盯著芍藥的眼睛,陳述事實,“你與我不一樣,只要滿了年歲,你就可以放出宮和家人團聚。但是到了東巷口,可能你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那也是奴婢的命!”

    芍藥沒有退縮,只是冷靜的說著。

    如意心中微動,卻強忍住情緒,只是將目光又轉向了薔薇:“你不想去,需要我替你安排嗎?”

    薔薇低垂著腦袋,聲音輕弱的回道:“奴婢不敢勞煩夫人。”

    如意明白,薔薇恐怕背後有人,她倒也沒有在意,只是笑笑道:“那倒也是個好事,你下去吧!”

    事情已經說開,薔薇也自覺無顏見如意與芍藥,只是低著腦袋退了出去。

    如意扶起芍藥,第一次敞開了自己的心胸,推心置腹的說道:“你也真奇怪,我還是宮女的時候,一心想著的便是活命,便是平安混到出宮。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芍藥卻笑了笑,坦承的說著:“奴婢在宮外已經沒有家了,奴婢生母在幼年時去世了,父親娶了後娘,一心只顧著與後娘生的弟弟,奴婢即使到了年歲出去,也只是被家裡再賣一次罷了!”

    芍藥知道,如意會對她說這番話,便是對她有了幾分信任,她也不傻,自然是要將一切都坦白:“奴婢想過,此去雖然九死一生,卻也是可能是大富貴。倘若夫人以後得了大富貴,奴婢自然也跟著沾光!”

    “你都說九死一生了!”

    如意若非知道自己不去必然是死路一條,去了至少不會死的那麼快,甚至不會死,所以才會強逼著自己下決心,可是芍藥與她不同,“你比我有勇氣多了!”

    “奴婢自小也只有一個膽子大的優點。”

    芍藥自問不後悔嗎?

    答案顯然是後悔的。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後悔了,但是想想自己為什麼會答應,是她嘴裡飄渺的那份富貴,還是別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是她明白自己是個有野心的,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平,不可能像如意一般成為主子的女人,可是她可以成為主子最得力的宮人,一樣風光。她進宮掃了這麼多年的地,好不容易混到了貼身宮女的位置,她不願意後退,她沒有薔薇的靠山,如果離了如意,她也知道自己這輩子再難出頭。

    如此倒也不如拼上一拼。

    此去命運幾何,如意與芍藥都不知道。

    她們只能夠盡可能的給自己多幾分保障,比如,將屋內所有的財物能夠收拾的能夠帶上的都收拾帶上,甚至連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都不願意拉下。

    一直到了如意被帶上馬車的那一刻,她的手裡還緊緊攥著裝了銀子首飾的包裹,此去東巷口一行人不多,甚至被春蘭料准,太子的女人中,只有如意一人。

    而太子的一眾侍從,除了鄧先、兩個小太監外,就是一個看著有幾分年邁的老婦人。

    老婦人與如意面對面坐了一架馬車,芍藥坐在了如意邊上。

    如意這才料到老婦人的身份不低,後來芍藥偷偷提醒,如意才知道,老婦人竟然是太子的奶娘曹氏。

    太子乃是皇上嫡長子,出身便被封為太子,身邊伺候人自然不少。光是奶娘便有十來人,而這位曹奶娘之所以身份特殊,是因為她伴太子時間最長。

    而且曹氏原本是從三品將軍的妻子,前幾年西北之亂中那位從三品將軍不幸為國捐軀,並且曹氏唯一的兒子也沒能從那個戰場上逃脫。

    曹氏喪夫喪子,本該寡居在家,但太子仁慈,欲贍養曹氏。曹氏雖然拒絕,卻回到了東宮,負責太子寢宮的一切事宜。

    此時,這位慈祥的婦人正握著如意的手安慰:“好孩子!好孩子!”

    末了,只是語氣堅定道:“太子是個有福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曹奶娘顛來倒去這麼幾句話下,如意心中的忐忑奇跡般的漸漸平息下來。

    她含淚點了點頭。

    馬車慢慢開始駛動起來,如意忍不住抬頭從窗口看了一眼身後的東宮,看著東宮慢慢在視野中變小,漸漸消失的看不見。

    如意始終沒有將視線收回,直到馬車駛出了皇宮大門……

    如意曾經想過無數遍離開皇宮時候的場景,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早,會以這種方式離開,她眨了眨眼睛,原本盈在眼眶裡的淚水從臉上滑落。

    曹奶娘卻突然說了一句:“我們會回來的。”

    “會風風光光的回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55 AM

第二十四章

    東巷口,其實模糊的說,並沒有在皇宮界限之外。但嚴格來說,卻是已經被廢棄了的皇宮建築群,至少在本朝皇帝的祖先上臺後,就沒有再啟用維修過了。 最初東巷口是專門設置安置宮裡的太監宮女,只因當時的皇帝奢靡無度,真正是後宮佳麗三千,偌大的皇宮都安置不下他的女人與奴才,所以在皇宮之外向東另行擴建了幾處。

    之後蕭家的皇帝上位後雖然不算節儉,但偌大的皇宮已經夠他們使了。東巷口也慢慢被廢棄,真的變成了比冷宮還冷的存在。

    宮裡的侍衛守衛範圍甚至根本不把它作為自己的巡視範圍,更別提有什麼人駐守,除了一些年老無家可歸的太監、宮女在那裡駐守著,也就發生圈禁事件時,那地兒才會開始熱鬧。

    蕭家的皇帝似乎都有個默契,但凡宗室裡有人被圈禁,首選之地便是東巷口。也是,蕭家的皇帝沒有殺自己親戚的習慣,但凡被圈禁的宗室,基本上被犯了罪無可赦的罪行。這東巷口建設初衷本也是用來安頓奴才,自然建得不算好,加上年久失修,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如意來時心裡已經有過準備,但是當馬車停在東巷口入口處時,她還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在宮裡即使自己住的地方並不好,卻也是看慣了富麗堂皇的宮殿,站在這瞧著幾乎是幾百年沒有維修過的大片破敗的房子前邊,她甚至忍不住懷疑這房子幾時會倒掉。

    倒是曹奶娘心態調整得快,開口道:“殿下還等著我們,我們進去吧!”

    語氣平淡的幾乎沒有把這簡陋的環境放在眼裡。

    如意也反應了過來,臉上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心中暗暗埋汰了自己幾句:本就打算跟著來吃苦的,還想著住宮殿嗎?

    這麼想著,她倒是打起了精神,臉上撐起了笑容點了點頭。

    兩位算是身份最高的主子都這麼說了,其餘跟來的人,哪怕心中有什麼想法,也只是吞在肚子裡了。

    如意她們自然不是自己進去,如今太子被圈禁著,作為太子的女人與奴才,說實話,受不了什麼好的待遇。

    這會兒,他們更像是被看押的犯人,由著上頭派來的太監和侍衛看押著帶進去。

    如意雖然低眉順眼,但是視線還是匆匆掃過了周邊的景色,越往裡走,她心裡就越發有些難受。

    所經過的地方,雜草叢生自是不必說,斷垣殘壁也是常見之景,偏生地方大的很,只讓人覺得越發荒涼與淒慘。

    她甚至都不敢想像要住在這個沒有人氣的破敗地方,即使不是她一個人住,她都有些害怕。

    原本扶著她的芍藥此時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手不自覺的緊握著她的手臂。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遠遠的,如意瞧見了不少穿著侍衛服的人影,在走了這麼久突然看到這麼多人,她一度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走近了,她才確定這些人都是看押太子的侍衛。

    不算小的院落裡,高高的圍牆圍起。圍牆之下,幾乎幾步便有一個手持長戎的侍衛看守著,而大門口邊,更是站了一排的侍衛,每隔一段時間,便有幾人一組的侍衛來回走動巡視。

    如意一行人剛走過來,便有銳利的目光掃過來打量。如意下意識低著腦袋跟在了曹奶娘身後。

    帶著如意等人過來的領頭太監拿出了令牌後,被緊閉著的大門這才慢慢開啟。

    領頭太監與看送他們過來的侍衛並沒有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曹奶娘挺直了腰板,並不猶豫,直直的朝著打開的大門走去,如意的腳步卻忍不住猶豫了,她心裡亂的很,這一步一步走進去,她怕自己會崩潰,她怕裡邊會是地獄……

    但是,所有的人都盯著,她不可能不進去。她幾乎是和芍藥互相攙扶著,艱難的邁過了那道門坎。

    她的腳剛剛落到大門內,身後的大門便被緊緊合上。

    她忍不住轉過腦袋,只看到密封的不透一絲光的大門,門栓似乎是在外邊,裡邊的人則是被緊緊的圈住了。

    “夫人……”芍藥驚恐的輕聲叫了她一下。

    如意此時只知道緊緊的握著從未離過手的那個裝著銀子的包裹,企圖找到一絲安全感。可是,她看著高高的圍牆,心裡卻是越發的沒底。

    “好孩子,別怕!”曹奶娘轉身見到如意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你看,這裡還是挺好的。”

    如意雙眼慌亂的匆匆掃過這裡邊的情景,心裡卻不以為然,被圈禁的地方,能夠有多好!

    不成想,這原本她進來時便只顧著驚恐而未顧得上看的環境,竟然讓她多了幾分安慰。至少比起外邊破敗的景象卻是好上很多。四合院型的屋子樸素無華,打理的卻整潔乾淨;不大的院子裡不像外邊雜草叢生,卻也沒有栽種繁花似錦,只有開闢成一畦一畦的菜田。

    如意甚至有種回到農家大院的錯覺,直到三個穿著洗得發白的宮服的太監宮女走出來時,她才有種回到現實的感覺。

    曹奶娘親自拿出了幾錠銀元寶遞到那兩個太監與宮女手中,臉上親切:“這幾日,殿下辛苦你們照看了。”

    三名宮人受寵若驚,不管當初他們曾經在宮裡何處宮中,但如今分到了這裡,就沒有想過還能夠收到賞賜。太子殿下得了時疫,被安置到了這處院落,還抽調了他們三人過來照顧,他們心裡自然不甘願。

    但見到曹奶娘大方出手,此時的不甘願早已經不翼而飛了。

    如意見著曹奶娘出手打賞了下邊人,心裡絲毫沒有半點的不悅或者不好意思。她雖然名為主,卻不比人家曹奶娘的身份高。

    反正自她來時得知了曹奶娘的身份,便打定主意聽從對方的安排。

    “我們先去看看殿下?”曹奶娘打賞完後,轉頭看向如意商量,如意連連點頭,將手上的東西交給了芍藥,吩咐芍藥跟著其他人先去把東西安置了。

    然後,便跟在曹奶娘身後朝著正屋方向走去。

    如意越往正屋走去時,便聞得藥味越發濃重。這時,她的心裡忍不住又多了幾分退怯,太子得的是時疫,她身體真的算不上是可以無視一切病災的健康……

    她忍不住看了看曹奶娘,卻見對方神色肅穆,卻不帶一絲退怯,心裡忍不住有些慚愧,卻還是害怕。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腳步已經不由自主的放緩了。

    走到正房門前時,曹奶娘轉頭看向離她還有幾步之遙的如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是想到如意算是唯一一個沒有裝病肯過來照顧太子的人,她還是溫和道:“怎麼了?”

    如意低著腦袋搖了搖頭,卻還是不肯上前。

    曹奶娘看著她因為害怕而忍不住顫抖的瘦弱身體,心中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還是個孩子!

    她沒有再逼如意,只是自己上前敲了敲房門。

    房門被打開,卻走出一個身材瘦小的太監,攔在了曹奶娘身前:“曹夫人,殿下吩咐,讓您別接近這個屋子。待殿下稟明皇上皇后,就送您出去。”

    曹奶娘聞言臉上卻是堅決,大聲道:“自小便是奴婢照顧殿下,如今殿下得了重病,奴婢自然不可能離開。”

    小太監聞言猶豫,卻還是站在門口,並不放行。

    屋裡突然傳出太子略帶虛弱的聲音:“奶娘,孤沒事,你莫進來讓孤擔心。”

    “殿下……”曹奶娘嘴唇顫抖的喊了一聲,就想往屋裡闖。

    “奶娘,就當是孤命令您,不許進來!”

    太子的聲音依然虛弱,卻堅定著說道,“奶娘您難道要違抗孤的命令嗎?”

    “奴婢不敢!”曹奶娘老淚縱橫,只是跪下叩頭,“殿下莫要趕奴婢走,就讓奴婢為殿下做些事情。”

    “奶娘,您不能讓孤對不起文傑,就當是為了孤,為了文傑,您別進來!”

    太子的話,讓曹奶娘有些動搖,只是讓她離開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殿下讓奴婢守著你,不然奴婢心中難安。”

    屋裡沒有聲響,曹奶娘堅持跪在地上,許久,太子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孤不會趕奶娘走,但是奶娘你別接近這個屋子。”

    曹奶娘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裡。而如意卻像是被遺忘了一般,還呆呆站在原地,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曹奶娘,卻又不敢叫住她。

    她將目光投向了還站在門口的小太監,卻見對方看了她一眼,轉身打開屋子,走了進去。

    如意的腳仿佛是被釘在了原地,她心裡百味交集,她害怕死,可是她不進去……

    “你不進來?”

    小太監並沒有將門合上,疑惑的看著她問道。

    如意緊咬著下唇,腳仿佛是千斤墜般沉重,她緩慢的,一步一步艱難的硬著頭皮走進了那道門。

    房門吱嘎一聲關上,如意害怕的渾身一顫,緊緊咬著下唇忍耐著沒讓自己害怕的哭出來。

    她不能夠害怕,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不能夠退縮。

    她低著腦袋,繞過屏風,慢慢的走到了太子床前跪下。

    太子睜開眼皮,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臉上似有驚訝閃過。最終他抬了抬眼皮,語氣平淡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低著腦袋的如意並沒有看到,此時,太子的手緊握成拳,臉上似乎有著難以壓抑住的情緒要發洩出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3:59 AM

第二十五章

    對於太子的疑問,如意有些發愣,她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太子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但是答案卻是下意識的從她的嘴裡說了出來:“太子妃娘娘派奴婢來照顧殿下。”

    太子嘴角微微扯動,想笑卻又有點笑不出來,這個答案的確是如意會說出來的。他本想擺手讓她下去,可是突然之間,他卻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願意來嗎?”

    如意聞言渾身一顫,低著腦袋跪在地上,半晌始終沒有說出那兩個字。

    簡簡單單的兩個“願意”,這個時候,如意實在無法違背本心說出來。她並不是沒有說過謊,可是,那兩個對於如今的她從嘴裡說出來,卻顯得那麼違心,更像是在嘲諷她自己。

    屋裡一片靜默,最後,太子似乎忘記了自己先前的那個問題,語氣恢復了以往的溫和:“你一貫老實規矩,恐怕連裝病都不敢。”

    “殿下……”如意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太子。

    卻見太子嘴角含笑,繼續道:“下去吧,不用來這個屋子。”

    如意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話,卻發現自己嘴裡沒話可說。

    太子已經閉上了眼睛,依靠在床上,清俊的臉上面無表情,聲音冷冷淡淡命令:“下去!”

    如意雙拳緊握,下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知道自己如果理智的話,應該退下去,這樣子,她就能夠安安靜靜的保住性命。她還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好歹自己是來了,太子即使對於她今天的表現不悅,但是至少也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可是,她卻沒有挪動自己身體的一分力氣。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她不想離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哪裡來的勇氣,能夠無視生死,能夠無視地位權勢,突然跪著挪到了太子的床邊,抓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睜開眼睛,臉上依然毫無表情,視線卻落在了如意抓著他的那只手上。

    如意有些退卻,可下意識,卻更加緊緊的用自己的雙手抓住了太子那只修長的大手。

    “殿下,奴婢承認,奴婢怕死,不願意來!”她紅了眼睛,話語之間略帶哭腔,“但是,奴婢既然來了,一定會好好照顧殿下的。”

    她說不來花言巧語,只能夠將心底裡的話,慢慢說出來。

    太子怔怔的看著如意,沒有說話。許久,他伸出自己空著的一隻手,撫過如意滿是淚水的臉蛋,垂下眼瞼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孤現在被圈禁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變成了什麼都不是的廢太子。”

    他抬起頭,與如意的目光對視:“這樣的男人,你願意冒著死亡的威脅陪著他?”

    “你覺得你能夠從孤身上得到什麼。”

    說完這話,太子的手從如意臉上收了回來,另一隻手,也慢慢的從如意的手中抽出。

    “你走吧,陪著孤沒有任何意義,孤現在就是個沒用的廢人,你得不到什麼。”

    如意敏感的感覺到了太子身上的疏遠與戒備,她不知道這一刻發生了什麼,太子似乎比第一次趕她走時,還要冷淡。

    可是,太子的一番話,卻突然讓如意想通了,

    她來到古代後,一直謹慎小心的活著,只想著求生,因為她覺得死實在是太可怕了。

    上輩子,她被連環車禍牽連,受了重傷死去,那滋味很痛苦,也很可怕,所以當她得到第二次生命時,分外珍惜。她在古代活得越辛苦,她就越想要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的改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一點一點的把自己改變了個徹底,想要讓自己融入到這個時代。因為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她比任何人都對這個時空沒有歸屬感,也比任何人沒有安全感。

    從前的她,是個挺馬虎的姑娘,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覺得她是個乖乖女,其實她是懶,懶得想自己怎麼活,反正爸媽會替她安排好一條康莊大道,她只要按著父母安排的路走就是了。可是古代不一樣,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拼命的掙扎,會想著怎麼活下去,才能夠活的好。

    她抬起頭,目光專注的看著太子。

    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她卻一直把兩者的關係定義為主子和奴才,從來不敢起一絲繾綣的男女之情。她不敢怨恨遷怒這個男人破壞了她原先為自己設好的道路,也不敢對這個優秀的男人心生一絲愛慕,有的只是敬畏與害怕。

    現在,這裡沒有他的其他女人,他似乎也不再是高高在上,掌握著她生死的太子。她扯開嘴角,一張滿是淚水的臉上,擠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

    “殿下,你知道嗎?奴婢是一個很窮人家的孩子,而且因為是女孩,從出生起,就註定不被重視。我沒有吃過一口我娘的奶,因為我還有一個大我一歲的哥哥,爹娘怕我分了他的口糧,我三姐到村裡討了羊奶和著玉米糊熬成的湯把我養大。所以,我自小就特別依賴三姐,剛能走路的時候,就成天跟在三姐後邊當小尾巴。”

    如意擦了擦眼淚,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此時,她甚至都忽視了自己的自稱,而太子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三姐對我特別好,家裡每頓分給我們的食物都吃不飽,她常把自己的讓一些給我。不過,還是不夠吃,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是餓著睡著,又餓著醒過來,連過年村裡最窮的人家都能夠吃上飽飯的時候,我還是要餓著肚子。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哪天我要是能夠吃一頓飽飯就好了。”

    “後來,我三歲的時候,真的吃上了一頓飽飯,而且有魚有肉……”明明說著的是高興的事情,如意的笑容卻慢慢淡了下去,“真的很好吃,飯桌上卻沒有見到我三姐,我就想去喊三姐來吃飯,結果……那頓飯是家裡賣了三姐到鄰村當童養媳換來的。那個時候我三姐才只有九歲。”

    “我聽人說過,當童養媳不是好事情,就哭著讓我娘把三姐接回來,可是我娘說,家裡揭不開鍋了,送三姐去是享福的。我相信了……”

    如意沒有說下去,眼淚又忍不住掉落下來。當時她是真的相信了,她覺得沒有日子能夠比呆在這個家裡更差,但是事實上,卻是她天真了,自己親爹娘都不會疼的孩子,別人家又如何會疼呢!

    “你父親不是童生嗎?”

    太子皺了皺眉頭,看著如意的淚水,他心裡有些觸動,卻又有些不相信,他想起了如意曾經與他說過的話。

    如意擦乾了眼淚,勉強笑了一下:“奴婢家其實說起來一點都不窮,奴婢的爺爺在村裡算是有名的富戶,後來分了家,奴婢父親分到的良田有十畝。若是好好種田,一家老小填飽肚子,也不至於到了賣女的份上,但是家裡要供三個人讀書。”

    如意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我爹自小便被算命的說是文曲星,未分家之前,爺爺還有其他的叔叔伯伯都供著我爹讀書,誰知道,等到我爺爺去世了,我爹也只考過縣試和府試,得了個童生的名。其他的叔叔伯伯也有自己的家,自然不樂意無償供著一個沒有希望的人繼續讀下去,匆匆分了家後,我父親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讀書,所有的家事都落在了我娘身上,我娘也伺候不過來,像我,三歲便坐在灶下燒火,幫家裡做事情。”

    “當然,兒子在我們家都是最珍貴的,我們做女兒的吃不飽還要做重活時,他們頓頓都能吃上葷腥,只要讀書就好。等到他們去書院讀書沒了束脩時,便是我們這些做女兒的派上了用場,我三姐就是這樣被賣去當童養媳的。我呢,就被賣進了宮裡,倒是比我三姐幸運多了!”

    當然,這事兒自然也不是幸運。如意並沒有說出自己當年為了賣進宮而做出的努力。說到這會兒,如意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了,她似乎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將自己心裡藏著的話,一下子全部對著太子傾訴了出來。

    她偷眼看了看太子,卻見太子依然面無表情,卻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甚至在她停下說話時,還看了她一眼。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進宮後,當時覺得簡直就是掉進了天堂,頓頓都能夠吃飽飯,還能夠穿暖衣服,可是,宮裡太容易犯錯,而且一犯錯,就可能丟了小命。不怕殿下笑話,奴婢一直偷偷攢著銀子,跟著王姑姑偷學做糕點的手藝,想著以後出宮自己開家點心鋪。”

    “後來,你進了東宮,你是不是特別難過?”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突然開口問道。

    如意卻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奴婢承認,是難過過,但是現在想通了。奴婢不準備回那個家,但是一個女孩子,孤身出了宮,就算有手藝有銀子,也過不上好日子。不怕殿下笑話,奴婢的心很小,願望也很小,就想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要擔驚受怕。在東宮的時候,錦衣玉食,奴婢只覺得惶恐不安。現在到了這裡,奴婢覺得自己挺好的,奴婢只要一心照顧殿 下就好,不會擔心下一刻就犯錯被拉出去杖責,還能夠吃飽飯。做人永遠不能夠太貪心,不然就永遠不會滿足。如今,奴婢明白,就算真的不慎染了病,也是命不好,也是死得有價值。”

    如意說完這番話,只覺得全身都鬆了一口氣。

    而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如意,開口道:“你出去吧!”

    “殿下……”

    如意眨了眨眼睛,不解。她都打算豁出去了。

    “你回去換身衣服,喝過藥再來照顧孤。”太子收回目光,在如意站起身的那一刻,又說了一句:“如今,你不想照顧孤,都不行!”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4:02 AM

第二十六章

    如意走出房門時,方才有些後怕的手腳發軟。

    她回想起自己方才所說的話,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麼一個衝動,就把藏在心底裡的話全部給說了出來。而且,她怎麼會覺得太子沒威脅不可怕,竟然和太子說話就像跟朋友說話一樣百無禁忌。

    雖然太子這會兒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但是過段時間會不會秋後算帳。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經緊閉上的房門,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但是這會兒站在這邊,也想不出什麼來。

    如意找人問了路,回到了芍藥給她收拾入住的房間。

    她進去時,芍藥還在收拾,見到如意走了進來,芍藥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急的和她說著話:“夫人,幸好我們把一些常用的東西都帶來了,這兒大件的東西倒是不缺,小件的卻是沒有。”

    如意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芍藥收拾的屋子,倒是與她先前在東宮時住的也沒有多大的差別:“辛苦你了!”

    “不辛苦……”芍藥搖了搖頭,卻有些猶豫的看著如意,開口問道:“夫人,殿下怎麼樣?”

    “挺好的。”

    如意不知道得了時疫會是什麼症狀,但是她以前見過村裡得疫病的人,基本上都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分力氣都沒有。太子的模樣,雖然臉色蠟黃,看起來虛弱了點,卻是比她來時預想的好上許多了。

    不過,即使情況看著再好,那也是會傳染的時疫。想到這裡,如意對芍藥道:“你幫我去要點熱水過來,我要洗一洗,再換身衣服。”

    “是。”

    芍藥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便乾脆的到了外間。

    不過還未等芍藥走出去一會兒,她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抬水的太監,還有方才在太子屋內的那個小太監手上拿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陳夫人,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送來的。”

    “辛苦你們了!”

    如意接過那碗藥,乾脆的一口喝下,然後拿出帕子抹了抹嘴。

    等放下了碗,她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芍藥,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沒有多的,我想給我的宮女也要一碗。”

    她大概明白這藥便是用來預防傳染的,芍藥能跟著她進來,她就不能夠不管她,雖然芍藥沒有接觸過太子,但病菌也是會間接傳染的。

    “多謝夫人關心,奴婢已經喝過了。”

    芍藥感激的道謝,等到太監們離去時,芍藥才開口道:“奴婢剛進來,魏太醫便派人給奴婢送了藥,說呆在這裡的人每天早晚都得喝。還讓早晚梳洗,換下的衣物都要用熱水泡過。”

    如意聞言卻有些訝異了,她沒想到古代宮裡預防疾病竟然已做的這麼全面了,而且有了這個藥既然可以杜絕傳染,為什麼大家還要這麼怕。

    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後來芍藥解疑她方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這太醫送來的藥其實並不能夠像現代的疫苗一樣做到百分之百的拒絕,只能夠說減少被傳染的幾率,增加體質。而用石灰熱水殺菌,也早有所推崇。但是這些做法只能夠說是減少被傳染,卻不能夠杜絕,一樣還是有人會被傳染。

    “其實,這裡還挺好的。”如意洗過澡後,既是安慰自己,又是對站在自己身後的芍藥安慰,“我原以為,這裡會很亂,大家都是驚惶不定,隨時都有可能被傳染。可是你看,太子看著挺好的,裡邊的人也是有條不紊,現在還沒有人染上疫病。”

    芍藥點了點頭,似是猶豫,卻最終吞吞吐吐道:“夫人……奴婢需要跟著您去太子那兒伺候嗎?”

    如意抬眼看了一眼面帶遲疑的芍藥,知道她是不願。

    她笑了笑,拍了一下芍藥的手,開口道:“有我伺候就夠了,你去廚房幫忙熬藥做飯吧!”

    她也不想強求芍藥,芍藥不是曹奶娘,不可能對主子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能夠陪著她來這裡,如意已經很感動了。

    “主子若有吩咐,儘管叫奴婢。”

    芍藥感動的抿了抿嘴,卻還是默認了如意的安排。

    對此如意並不失望,只是笑了笑。

    如意收拾完自己,回到太子屋裡的時候,太子正靠在床上看書,如意進去時,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並沒有說話。

    如意站在邊上盯著老半天,卻見太子這頭沒有一點事情需要她做,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忍不住有些失望,她來時已經做好勞累的準備了,現在卻是讓她站著發呆。

    “不必站著了,你自己找地方做吧,有事孤會吩咐你的。”

    太子沒有抬頭,伸手翻過一頁書後,隨口說了一句。

    “多謝殿下。”

    如意瞅了瞅放在床邊的椅子,走了過去坐下,以便能夠第一時間注意到太子吩咐。

    半個時辰過去,屋裡靜悄悄的,太子仍然保持著看書的姿勢,如意卻有些受不了了,她聽著屋外蟬鳴蟲叫聲,卻忍不住盯著屋裡的擺設發了一會兒呆,而後,又不自覺的將目光看向了太子。

    太子雖然臉色有幾分蠟黃,精神氣也不足,但看著真不像是得了時疫的人,還有餘心看書……

    就這會兒,如意自己都覺得有些坐不住,想要睡覺,可是太子卻依然精神大好的看著書,不累嗎?

    她心裡嘀咕著,收回了目光,又重新開始打量起屋子。

    擺設都非常的尋常普通,但日常會用到的卻是一點都不少,雖然沒有像在東宮一般大夏天的擺著冰塊那麼奢侈,但是這屋方位挺好,並不熱,而且此時太子生著病用冰塊可能也不好。

    說是圈禁,其實也並不算受罪。

    當然如意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小家子氣的想法,像太子這樣從小就出身高貴的人,如何能夠忍受這樣的環境……

    這頭如意胡思亂想著,另一頭,如意卻不知,太子手上已經放下了書本,看著她發呆的樣子。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改變主意,讓如意來伺候。這個時候,按照他的性子,身邊是絕對不會放如意這樣一個自己還無法完全信任的人。他從不相信這樣身份的女人能夠抱著犧牲自己的想法來照顧自己,連他的結髮妻子陳元香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這些女人如何能夠做到。

    他問如意時,心底裡已經有了答案,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如意會承認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最後對方也沒有和他說清楚留下來的原因,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可是他卻覺得如意至少在那個時候,是真的想要留下來照顧她。

    他想過自己做出決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她說了真話,又或許是病了虛弱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希望能夠得到照顧……

    至少,就像一開始自己願意這個女人親近的原因一樣,她並不是自己厭惡的,只因為她是個意外。

    直到晚膳被送來時,太子都沒有吩咐如意做任何的事情,連如意自己都沒有想到,來照顧太子就是讓她在屋裡呆坐一個下午。

    不過,好歹晚膳時,她算是有事情做了,伺候太子吃飯用藥。

    飯菜和藥是裝在一個籃子裡送來。如意接過打開後,三碟菜,一碗粥,做的並不精緻。雖然有魚有肉,只是如意想到上回太子來他屋裡用餐時候的排場,此時心裡忍不住有些替太子難過。

    她這個時候,才清楚的感受到了太子是在被圈禁。

    她將飯菜從籃子裡拿了出來,收斂了自己不必要的情緒,揚起了笑容,開口道:“殿下,奴婢給您擺飯。”

    太子卻放下了書,掀開被子開口道:“扶孤下床用吧。”

    如意正欲拿小矮桌的手一頓,卻並沒有多言勸導,乖乖走到了太子身邊,正欲扶住他,卻見太子自己已經走了下來。如意只能夠走到太子邊上,跟在太子邊上以防他萬一虛弱腿軟摔倒。

    太子穩穩當當的走到了桌前,坐下,接過了如意遞上的筷子,直接拿了碗開始用了起來,仿彿吃的還是在東宮時候的山珍海味,臉上並無半分嫌棄。

    粥用了半碗,燒得有些發黃的青菜也吃了幾口,甚至連如意瞧著都並不像樣的魚也動了幾筷子。那副樣子,讓如意忍不住懷疑,這菜是不是只是看相不好,味道還是不錯的。

    但是等到如意回到屋裡的時候,用上與太子一樣的飯菜,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別說是太子那般錦衣玉食之人,連如意這個吃過苦的人都覺得飯菜勉強能夠入口罷了。

    用了晚飯,太子便將如意打發了回來,讓她明日再去。

    如意草草用過飯菜,躺在床上繡著她從東宮帶出來的繡活,心中倒是不知道慶幸還是失望,伺候太子的活兒實在是太輕鬆了,她原想設想的心裡準備根本就是白做了。

    可是直到半夜,她才知道自己設想的似乎有些美好了。

    半夜之時,她正昏昏沉沉睡著,屋外一陣喧鬧,她正迷迷糊糊想要叫芍藥的時候,芍藥拿著蠟燭白著一張臉驚慌失措地對她回稟道:“夫人,殿下那邊不好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4:05 AM

第二十七章

    如意一下子被驚醒,顧不上還未穿鞋,從床上跑了下來,抓著芍藥急問:“怎麼不好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明明她從那兒回來的時候,太子還是好好的。

    “奴婢不知道,魏太醫已經趕過去了。”

    芍藥緊緊抓著蠟燭,她是真的擔心太子出事,若是太子出了事,她們這群人都活不了。

    “別說了,你快點把我的衣服拿過來。”

    如意此時急得恨不得馬上過去看情況,但是她強忍住了焦急,不至於現在穿著中衣便披頭散髮就過去。她一邊垂腰穿鞋,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猜測:該不會是她下午什麼事情沒做好才導致的太子如此?

    也不怪她胡思亂想,先前她來時太子還好好的,她剛伺候了太子一下午,太子便出了事情,讓她很難不往自己身上想。

    如意的屋子離太子的屋並不遠,等到如意趕到的時候,曹奶娘也剛剛披著衣服趕過來,在門口焦急的張望著,卻因為小太監的阻攔,始終未能進去。

    “曹姑姑,你怎麼過來了?”

    如意的聲音讓曹奶娘轉過身,卻見如意雖然穿戴完整的過來,但卻髮絲淩亂,衣衫不整,也明白她是匆匆趕過來。

    “陳夫人,沒聽到殿下平安的消息,奴婢這心安不下來。”曹奶娘抓著如意的手,開口道,“陳夫人,您去和太子說說,讓奴婢照顧他吧!”

    “曹姑姑,殿下不想讓您進去,您回屋歇息吧,這裡有我。”

    這事兒,如意哪敢做主,只能夠勸導。下午太子的堅決,她也是看在眼裡的,若是放曹奶娘進去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情,誰都擔待不起。

    “是啊,曹夫人,您別為難奴才了!”小太監也是左右為難,眼見如意這頭勸著,他也趕緊勸說道。

    “行,我不為難你們,我在這裡等著。”

    如意還想再說什麼,但見曹奶娘一副堅決的樣子,知道多說無益,她這心裡頭也急著,也就顧不上這頭匆匆走進了屋裡。

    如意走進屋裡時,太子正被人扶著趴在床邊拿著痰盂在吐,即使太子一向氣質出眾,此時也顯得分外狼狽。

    好不容易太子吐完移了痰盂,如意連忙拿過小太監剛剛倒的水,走到了太子邊上,伺候他漱口,又替太子擦了嘴。她動作溫柔的扶著太子躺在床上,看向了站在床邊的魏太醫問道:“魏太醫,殿下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是夜晚的燭光影響,還是太子本就如此,如意只覺得太子的臉色蠟黃了許多,整個人躺在床上,完全沒了精神氣的感覺,甚至讓她忍不住想要將手指放到太子的鼻息下去感受那股微弱的生命氣息。

    “夫人不必擔心,殿下現在是時疫的症狀發作出來了,臣替殿下把過脈便開藥送來。”魏太醫倒不像如意這般驚慌,也是因為早有所預料,或者說,太子的情況還算是比較樂觀的,常人得了時疫,恐怕情形只會比太子的更加嚴重。

    但是如意卻並不知道這裡面的歪歪道道,聽到魏太醫要把脈,她連忙錯開身體,讓出了位置,就怕自己慢一步耽誤治療。

    她站在邊上緊緊的盯著太醫把脈,目光不時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醫,唯恐從太醫臉上看到一絲不妙的表情。

    好在,魏太醫只是閉眼把脈後,便直接來到放了筆墨的桌前寫了一張藥方,讓人趕緊去抓了藥。

    如意正要上前問自己照顧太子的注意事項,卻見太子又開始嘔吐。

    晚飯時,太子並沒有吃太多的東西,此時從肚裡嘔出來的全是黃水,如意站在一邊看著都有些不忍,只覺得異常痛苦,太子這頭嘔完後,整個人仿若脫了一層水一般,額上還浮起了一層冷汗。

    如意連忙讓人絞了毛巾送來替太子擦臉。

    太子自嘔吐完後便閉著眼躺在床上,沒有說一句話,似乎也是想要節約自己的力氣。

    屋裡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如意只覺得腦袋又暈又脹,又瞧著自己根本無從下手照顧的太子,心裡各種滋味混雜。

    在藥未送來之前,屋裡所有的人都只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床上的太子。

    而太子一直雙目緊閉,時間久了,都幾乎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昏睡過去時,藥從外間送了進來,如意接過藥,正欲上前喚醒太子。

    卻見太子已經自己睜開了眼睛:“你扶孤起來。”

    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清明,並不像是剛才被折騰過的樣子,就連站在一旁的魏太醫,也有些驚奇太子的意志力,太子如此病弱竟然還能夠保持住清醒。

    如意倒是沒有顧上這個問題,她連忙將藥遞給了身邊的太監,扶著太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接過藥,正欲給太子吹溫藥好餵,卻見太子自己伸出了手,將藥拿在手裡,然後連吹都未吹,一口飲盡。

    “殿下能將藥喝下去,就沒事了!”

    魏太醫在治療太子時,最怕的還是遇到太子病症嚴重,昏睡喝不進藥的情形,如今將藥喝下去,他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今晚,臣守在這裡隨時觀察情況,殿下且放心歇息。”魏太醫看著太子慢慢說道,而太子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了如意。

    如意慢慢將太子扶著躺在床上後,也開口道:“今晚奴婢也在屋裡守著。”

    被這麼一鬧騰,她現在回去歇息,也鐵定是睡不著了,她看著太子慢慢閉上了眼睛,正欲從床上站起來,卻聽到太子開口道:“到外間和奶娘說一聲,讓她回去休息,孤沒事。”

    如意有些訝異的睜大了眼睛,方才外邊奶娘發出動靜的時候,屋裡正是“兵荒馬亂”時,可是太子竟然會知道外界的情況。

    她也不敢多想,連忙應承。

    等到從外間勸走曹奶娘時,太子似乎已經睡著了,如意也不敢發出聲音,只小心的走到了太子床邊的椅子坐下。

    誰知道,她剛一坐下,太子卻又睜開了眼睛:“奶娘走了!”

    “是,殿下安心睡吧!”

    如意只覺得自己的神經也在一陣又一陣的發絞,卻還是強耐著柔聲道。

    “你去把魏太醫叫進來。”太子並沒有聽如意的話,閉眼休息,而是開口吩咐道。

    雖然魏太醫與如意都守在屋子裡,但是魏太醫卻是守在外間,只是為了方便有動靜可以立馬處置,而如意卻是守在內屋,時刻關注太子的一舉一動。

    魏太醫走進來的時候,還以為太子是又哪裡難受了,正欲走上前替太子把脈,卻聽太子問道:“魏太醫,孤的病,還要多久能好?”

    “這,時疫一般一個月餘便可痊癒。”

    魏太醫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夠說一個保守的日子。

    太子沉默了許久,最終抬了抬眼,似是隨意的問道:“那孤,會不會失去神智?”

    “殿下的意思是……”

    “孤不想失去清醒,你明白嗎?”太子看著魏太醫說道。

    “這……臣,不敢擔保!”魏太醫有些為難,“時疫之症,病發時,頭疼發熱都是正常現象。”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如意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面無表情躺在床上的太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太子的表情更加肅穆。

    “你勉力即可。”

    末了,太子說了這句話,魏太醫抹著冷汗從屋裡走了出去。

    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事與願違。

    太子當夜便發了高熱,人燒得迷迷糊糊。

    如意原先一直坐在床邊守著,太子睡著後,她守著守著也有些迷迷糊糊,直到聽到床上傳來的呻吟聲時,她一下子被驚醒,連忙伸手摸了摸太子的額頭。

    還好,只是有點燙,她連忙喚了魏太醫進來,魏太醫臉色沉重的把了脈後,拿出了銀針,往太子身上紮了幾根。

    “夫人,待會兒您替殿下用溫水擦身降溫。”魏太醫收了銀針,走出裡屋時,開口道。

    “好的。”如意連忙點頭,吩咐小太監打了水過來。

    她俯下身,正欲替太子解開衣物時,卻聽到太子似是呻吟的低喃聲。她以為太子有什麼吩咐,將耳朵湊近了聽,卻模模糊糊聽到了幾句話。

    讓如意徹底呆愣住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4:11 AM

第二十八章

    太子說的含含糊糊,如意聽得也不是很詳細,卻聽到了幾個關鍵詞。

    父皇、不會輸……還有母后……陳元香。

    如意身子打了個機靈,心中一個猜測隱隱欲出,太子在謀劃什麼?

    她不敢細聽,卻又控制不住還想再聽一些,只覺得心跳如雷,直到一方絞了的毛巾遞上,如意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毛巾時,才發現自己竟然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她這副驚惶不定的模樣,在其他人看來,只以為是在擔憂太子,如意強打著精神替太子開始擦起了身子,反反復復好幾次後,太子身上的高溫漸漸冷卻了下來,如意用手貼了貼太子的額頭,確定額頭的溫度恢復如常,這才在小太監的幫忙下,替太子換了一身乾淨的中衣,又替太子蓋上了被子。

    這頭太子的情況穩定下來,如意重新坐回了床邊的椅子上,盯著太子閉眼沉睡的摸樣,她不可避免的腦中驚慌回想起了方才之事。

    太子剛才說,再也不會輸!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咬著下唇看著太子清俊的面龐,明明看著是那麼溫文爾雅卻又無害,方才說話的語氣,實在不像是一個人。

    她忍不住回想起太子還未被圈禁之時,那日她叫醒太子時候的情形。

    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撫過當初被太子捏青了地方,仿佛那早已褪去的傷處再次隱隱作痛。

    “別想了!別想了!”

    如意搖了搖腦袋,在心裡對自己說著,知道的越多,對她越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管太子打算怎麼樣,不管以後會如何,她現在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再說,照顧太子度過這段日子再說!

    她怕自己呆在屋裡會胡思亂想,便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你在這裡照顧好殿下,我去給太子準備些吃食。”

    小太監恭敬的低頭應了。

    如意瞧著屋外濛濛泛亮的天色,心中隱隱歎了一口氣,找人問了路,找到了這邊的廚房。

    這廚房裡一直熬著藥,聞著味道並不好聞,走進去時,又悶又熱。

    如意卻並不覺得難受,畢竟她曾經在椒房宮的小廚房裡呆了六年。現在再次踏進,還有幾分親切的感覺。

    廚房之中有一老宮女守著,見到如意時,恭敬的上來行了禮。如意認出她正是昨日來時過來的那位唯一的老宮女。

    如意笑著免了禮,開口道:“我想給殿下做些吃食,廚房裡有什麼?”

    如意走進之時,便注意到這個小廚房裡有三口大灶,其中一口正燒著火,另有幾個小爐子一直冒著熱氣。檯面上還放著不少的魚肉蔬果。

    老宮女聞言連忙帶著如意來到了放了魚肉蔬果的檯面上,開口道:“夫人,這些都是昨日留下的,今日的還未送來。”

    “每日都會送東西進來嗎?”

    如意聞言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的,缺什麼和外邊的人說,第二日也會送來。”老宮女規規矩矩的回答。

    如意卻是若有所思,看樣子,太子雖然被圈禁,但是底下人還是沒有輕慢。她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太子雖然被圈禁,但終歸還是太子,皇上皇后是他的父母,哪有父母真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生病受苦的。

    雖然是皇家人,特殊了點。

    如意上前看了看昨日剩下的這堆菜,因為也不知道時疫病人吃什麼好,也覺得太子估計這會兒不會有大胃口。打算按著以前的經驗,做些清淡有營養的吃食送去便是。

    肉是昨日的,現下已經不太新鮮,而魚因為養在水裡,倒還是活著。

    “你把魚處理了,待會兒把鍋燒開。”如意打算簡單熬個魚湯,再弄點粥食。

    她以前待在小廚房裡跟著王姑姑學做的大多是點心之類的吃食,尋常菜色也只會簡單幾樣,不過上輩子母親曾子宮肌瘤開刀住院,她有過些許照顧經驗,也知道大病之人吃流食狀的清淡飲食最佳。

    上好的粳米先用水過了一遍,因為時間關係,她也不等把米泡開,便放到鍋裡加水開始熬煮,水加的比尋常煮粥時還要多一些,因為她也只是打算待會兒取粥煮完後最上面浮著的那層粥油。

    而處理好的魚,則是未經油炒,便放入水中開始熬煮,魚是河魚,略帶腥味,如意也只加了薑蒜及黃酒來掩去腥味。

    兩樣吃食都是需要耐心不需要太多技巧的東西,如意瞧了瞧自己,便吩咐老宮女看著火,自己先回房打算打理一下。

    芍藥先時得了如意的吩咐,回了房裡,但到底主子那頭情況未穩,她也不敢真躺下歇息,這頭搬了一條小凳雙手支頭坐在門口打瞌睡。

    如意這頭腳步聲剛走近,她便一下子驚醒,站起來迎接。

    如意瞧著芍藥眼下的青黑,只覺得比自己還要狼狽,便開口道:“待會兒你伺候我打理完,就睡一睡,廚房也不必去了,也不用等我。”

    “是。”

    芍藥聽著如意這話,也知道太子那邊應該是沒事了,點了點頭,連忙扶著如意進屋。

    大半夜的起來折騰到現在未睡,如意瞧著鏡子裡的自己,真心憔悴了不少,芍藥見了下意識拿起了脂粉想替如意敷上,如意卻是擺了擺手。

    “沒那麼講究,給我梳個方便的髮髻,再換身衣服我就要回去照顧殿下。”

    現在她弄得再好看也是沒必要,再說太子還病著,自己只要收拾的整齊乾淨便好,花枝招展的估計還得惹人煩。

    “那夫人吃完飯喝了藥再過去。”

    芍藥是真有些心疼了,這照顧病人可不是輕鬆的活兒。

    “待會兒我在廚房用便是。”

    如意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瞧著現在人翻馬亂的樣子,人手又不夠,她去要吃食什麼的,又是一番折騰,平白添了麻煩。反正她東西做的不少,待會兒自己弄一點填填肚子就好。

    芍藥到底跟了如意一段時間,清楚她的性子,也不再堅持,只是手腳利落的伺候如意換了衣服,又打理了頭髮。

    簡單用了幾口粥後,如意便盛了粥油與魚湯,親自拿著回到了太子的屋裡。

    如意走進去時,太子已經醒來,正被小太監扶著靠在了床上。

    “殿下。”如意放下東西,行了禮。

    太子擺了擺手示意免禮,並沒有說話。如意站了起來,走到了太子床邊,垂著眼瞼開口道:“殿下,奴婢到廚房煮了點清淡的粥食,您要不要用點?”

    太子卻並沒有回答,將目光落在了低著腦袋從進門起便沒有直視他的如意,語氣溫和的問道:“昨晚一直是你在孤床邊照顧孤的?”

    如意原本微微彎著的背瞬間僵硬,她下意識的想到了昨晚之事,但一瞬之間,她咽了一下口水,用平靜的聲音開口道:“是。”

    太子臉上帶著微笑,雖然臉色蠟黃,卻絲毫不損他如沐春風般的高雅氣質。

    “真是辛苦你了,一夜未睡。”太子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似是無意問了一句:“孤昨晚燒得迷迷糊糊,沒說什麼話吧!”

    如意的神經繃得直直的,緊張的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

    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雙手已經無意識的緊握成了拳頭,她強撐起精神,笑著回道:“殿下有說話,只是奴婢沒聽清楚。”

    如意的話音落下後,屋裡安靜了許久,太子卻突然笑著反問了一句:“是嗎?”

    如意沒有說話,她有些支撐不下去的閉上了眼睛,卻又聽太子道:“不是特地為孤準備了吃食嗎?拿上來吧!”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一般,讓如意瞬間鬆了一口氣。

    她強撐著笑道:“奴婢馬上拿來。”

    腳剛邁出一步時,如意才發現自己現在有多麼的虛弱,腳軟的幾乎沒有力氣。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桌子前邊,雙手一下子撐在了桌子上,將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桌子上,小聲的喘著粗氣。

    她背對著太子,並沒有看到,太子原本低垂著的目光,此時一直落在她緊握著的拳頭之上,片刻之後,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如意將準備的兩碗吃食放在了小太監已經擺在太子床邊的小矮桌上,而後小聲道:“奴婢手藝不佳,殿下將就用吧!”

    太子看了一眼這兩碗湯湯水水,倒是笑著道:“做得挺精細的,比孤之前用的可好上許多。”

    這話,如意也不好接,之前的吃食,都是廚房那位老宮女做了送上來,那老宮女估計本來也不是在膳房裡混的,做得的確是不怎麼樣。讓太子屈尊降貴吃這些,的確是委屈了。

    “殿下若用著喜歡,日後就讓奴婢負責殿下的飲食吧!”

    如意拿著粥油,用調羹輕輕的攪拌了一下,微笑著舀起一勺,餵到了太子的嘴邊。

    太子並沒有拒絕,張開了嘴巴,將如意餵來的這一勺吃進了嘴裡。

    如意見著太子配合的用了,又端起了魚湯,剔下小小的一塊魚肉,合著湯餵到太子的嘴裡,太子也一樣配合的吃用了。

    如意準備的量並不多,不過一會兒,大半碗粥食、一碗魚湯,全部被太子吃完了。如意以為不夠,連忙道:“廚房裡還有,奴婢讓人端來。”

    “不必,現下飽了,扶孤睡下吧!”

    太子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將這些東西撤下。

    “也好,這湯湯水水飽得快,餓得也快,等殿下餓了再喚奴婢。”

    如意笑著扶著太子在床上躺下,而後坐在邊上守著。

    接下來的日子裡,如意也是想盡了法子,給太子準備一些清淡有營養的食物,太子每回都很捧場,都將如意準備的東西吃得乾乾淨淨。太醫開的藥,也次次不落全部飲下。

    病人配合、旁人精心照顧,太子的精神也一日一日的好了起來,除了那驚險的一晚後,太子這邊除了身體虛弱了點,竟然再也沒有出現其他的症狀。

    就連魏太醫都覺得太子此次的情形實在是大好。

    如意自那日後,除了給太子準備吃食時,會回房梳洗,其他的時間,都呆在了太子的屋裡,連日常休息,都是睡在太子裡屋的一張小榻上。

    半個月過去,太子精神大好,甚至能夠下床走動,魏太醫也建議著可以扶著太子在屋裡走動,於是,如意的日常照顧又多了一項,便是早晚扶著太子在屋裡走上幾圈。

    而另一邊的曹奶娘聽說太子已經逐漸痊癒,也有些待不住,一定要見上太子一面。曹奶娘這段時日,讓她一直待在屋裡等著太子痊癒,自然不可能是她的性格。看到如意這頭在廚房裡給太子做吃食,曹奶娘乾脆日日守在廚房裡,又是幫著給太子做吃食,又是給太子熬藥,弄得比如意還要忙。

    太子也早有所耳聞曹奶娘在外邊的事情,也沒有阻止,問過太醫後,倒是笑著允了。

    曹奶娘過來的時候,如意正要伺候太子吃藥。

    藥放了一會兒,正是溫熱,入口既不燙嘴,也不會影響藥性。如意拿著藥沖著從外邊走進的曹奶娘笑著打了招呼後,走到了太子床邊,正要將藥遞給太子。

    突然,曹奶娘卻沖了過來,一把奪過如意手中的藥,劈頭蓋臉便是沖如意責駡道:“你怎麼照顧的殿下。難道不知道送到殿下嘴裡的東西,你要先試過嗎?”

    如意的手還保持著遞藥的姿勢,完全被曹奶娘的突然發作給唬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下意識,壓抑不住的委屈湧上心頭。

    她眨了眨眼睛,卻馬上下跪認錯:“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夠細心。”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藥裡有什麼,太子出事了怎麼辦!”曹奶娘卻還是不肯罷休。

    太子在一旁見了,倒是開口笑道:“奶娘太過小心了,如今有誰會想著來害孤。”

    “殿下……”曹奶娘心中難受,卻還是梗著脖子道:“太子殿下始終是太子殿下,做奴婢的就得按著規矩伺候殿下。”

    “孤知道奶娘心疼孤。”太子笑著拿過奶娘手中的藥,對跪在地上的如意開口道:“你去廚房看看孤的午膳好了沒有?”

    如意聲音輕輕的應了一聲,低著腦袋退了出去。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4:15 AM

第二十九章

    屋裡,曹奶娘看著如意瘦小的身子恭恭敬敬的走出屋子時,心裡也有了點不是滋味。

    這段時間她與如意相處頗多,憑心而論,她對如意的印象很好。僅憑著如意是唯一一個肯來照顧太子的女人,她就有幾分另眼相看,更別說如意肯事必躬親的替太子料理日常飲食。只是,再好的印象,在看到如意未經試藥便將藥遞給太子這一舉動時,也無濟於事。

    她奪下藥後,也覺察到自己有幾分衝動,舉動也有些過激。她以為如意會辯解,誰知道如意竟然會乖乖認了錯便一聲不吭退了下去。

    這樣一來,反倒是曹奶娘莫名的對如意有幾分愧疚了。

    只是,曹奶娘一貫也是個硬脾氣,這事兒她認准了如意有錯,即使心裡有些異樣,也會堅持下去。

    “奴婢替殿下試藥吧!”曹奶娘拿過一個茶杯,正要從太子手中拿回藥,卻見太子笑著端起了藥放到了嘴邊,一口飲盡。

    “殿下……”

    曹奶娘不認同的看著太子。

    太子卻笑著將藥碗放在一邊,開口道:“奶娘太過於小心了,如今孤就跟個廢人似得,誰會想著來害孤這個無用之人。”

    “殿下怎麼這般說自己,奴婢還不瞭解殿下,那事兒定是有人冤枉殿下,只要皇上消了氣,定會查清真相,還殿下清白。”曹奶娘心疼的看著太子,連忙勸慰。

    “也就奶娘還相信孤。”太子微笑著,語氣淡淡說了一句。

    “殿下……”曹奶娘莫名的從太子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寂寥。

    “奶娘也莫怪陳氏,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的,您多教著她便是了!怎麼說,她也照顧孤一場。”

    太子似乎也是不想再多說先前的話題,反倒是提起了如意。

    曹奶娘聽了太子的話,倒也是觸動了她的心聲:“殿下莫要這麼說,方才奴婢也有不當的地方,殿下您都未說陳夫人,奴婢這個奴才卻是越俎代庖了!”

    “孤知道奶娘是為了孤好,而且孤從未將奶娘當成過奴才。”

    “殿下仁慈,奴婢也不能夠造次。”曹奶娘一本正經的回道,而後又慢慢說道,“不過,陳夫人對殿下真的是一片真心。陳夫人瞧著也不大,還是個孩子,瘦瘦弱弱的,奴婢原先還不放心她,誰知道,她不但將殿下照顧的好好的,而且還親自替殿下料理飲食,這點,換做奴婢來照顧殿下都不會想到。”

    “這也是她應該做的。”太子聞言只是淡淡笑了笑。

    如意走出房門的時候,就控制不住紅了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情緒就上來了。這件事情上,她理性的想想,的確是她做得不周道。以前她也沒有貼身照顧過主子,所以並沒有入主子口裡的東西得先試吃這一習慣。但是宮裡的確是有這個規矩,就是前世看到的宮廷電視劇中也有講到。

    這點上的確是她疏忽了。

    曹奶娘說她兩句也是正常,她有什麼資格好委屈、好難受的。

    如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只是情緒上來了卻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她心裡更明白,其實她委屈的原因是,這段時間與曹奶娘的相處太好了,因為相處得太和睦,突然對方轉了態度,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承受。曹奶娘對她很好,待她的態度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和藹,讓她不自覺的忍不住沉溺。

    可是突然之間卻發現,其實她有些自作多情了,在曹奶娘看來,她的身份仍然只是個伺候太子的女人罷了,並不是真的把自己看成是孩子一般疼愛。

    走到小廚房時,芍藥正坐在一個小爐子前看著火,看到如意走了進來,連忙站起來請安。

    如意低著腦袋點了點頭,掀開芍藥看著火的爐子上的砂鍋,是她早上就處理了燉下的雞湯,她拿起放在一邊的扇子,對芍藥道:“你去看灶台,這裡我來就行。”

    如意的聲音控制的很好,與往常並無兩般,芍藥在這廚房裡待得昏昏沉沉,也沒有注意到如意的異樣,聽到吩咐毫無異議的走到了大灶那頭。

    直到如意這頭用碗盛起雞湯,芍藥走過來幫忙時,才發現了自己主子的異樣。

    如意的眼睛明顯紅腫著,讓人一眼便能夠看出來。

    “夫人,您……”怎麼哭了。

    芍藥沒好意思問出來,卻還是忍不住目光關切的盯著如意的臉色。

    “沒事兒,方才小爐子煙太盛,把我熏的不行。”如意掩飾的笑了笑,將雞湯與其他幾道小菜與粥食一起放入託盤中。

    “既然煙熏,夫人就該讓奴婢看著。”

    芍藥勉強擠出笑臉說了一句。如意這句掩飾之詞,芍藥如何聽不出。

    她坐在這爐前已經一個上午了,除了熱了點,哪裡有煙能把眼睛熏成這樣,雖然這地是圈禁之地,但就是送進來煮飯用的炭也都是上好的炭,幾乎不冒煙。但是自己主子都這麼說了,芍藥也只能夠陪著粉飾太平。

    “你幫我用冷水絞塊毛巾過來,我這副樣子也不好去見太子。”

    如意摸了摸眼睛,對芍藥吩咐道。

    “是。”芍藥連忙點頭。

    敷了好一會兒的眼睛,如意感覺眼睛不再是漲漲時,方才拿下毛巾,對著鏡子打理自己狼狽的樣子。

    其實方才如意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先時還是因為曹奶娘的責駡感到委屈而流淚,到了後邊,則是將這段時日的驚恐、害怕全都一塊兒哭了出來。哭過之後,反而覺得渾身輕鬆,就是自己的樣子實在狼狽的不行。

    好在一切收拾妥當,倒也看不出什麼。

    她臉上重新揚起了笑臉,帶著小太監端著她準備好的午膳走進了太子的房中。

    如意走進時,曹奶娘已經離去不再屋裡,太子依靠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正看著,見到如意走了進來,太子也沒有說話。

    如意請過安後,小心的將午膳一一擺在太子床邊的小矮桌上,而後輕聲喚道:“殿下,午膳已經擺好了,您是否現在用?”

    太子聞言放下手中的書,點了點頭,正欲接過筷子。

    卻見如意自己先拿起了一個空著的小碗,將每樣膳食撿到了碗中。

    “你這是做什麼?”太子開口問道。

    如意卻是微笑著自然答道:“曹姑姑說的對,奴婢先前做的的確是不周道,奴婢得先替殿下試過菜才能放心讓殿下食用。”

    太子的目光卻落在了如意的眼睛上,並沒有說到如意方才的事情,而是伸手抬起了如意的下巴,湊近了如意的臉。

    “殿下……”如意眨了眨眼睛,被太子突然之舉嚇了一跳。

    “你哭過了。”

    太子舉止自然的放開了如意的下巴,開口並非反問,而是確定。

    “奴婢……奴婢只是看爐子的時候,不小心被煙熏了。”

    如意連忙解釋,她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讓她以往一貫的規矩形象打折扣。在宮裡,若是被責駡,再委屈也得忍著等到沒人的時候在哭,不然同樣是不規矩。

    “委屈了!”

    太子直接忽視了如意的解釋,開口說道。

    “奴婢沒有,這事兒原本就是奴婢做的不對。”如意低垂著腦袋,恭恭敬敬的答著。

    “其實曹奶娘也是太過於擔心孤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太子依然自說自話。

    如意只覺得欲哭無淚,她真的沒覺得這事兒她有什麼資格好委屈的……她差點就說了出來,腦子卻突然停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太子,太子方才,是在安慰自己?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想著,卻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殿下,曹姑姑對奴婢一向都很好。”如意垂著腦袋慢慢說了一句。

    “曹姑姑不難相處,你也是個好性子,孤並不擔心你們。”太子說完這話,突然伸手往如意頭上摸去。

    如意只覺得腦袋上的髮髻被插進了什麼,太子收回了手,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支涼涼的髮簪。

    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抬頭看向太子。

    太子方才……是親手給她頭上簪了髮簪!

    太子……是送她禮物。

    而太子依然保持著雲清風淡的表情,仿若方才做了如此舉動之人,並非是他。

    “殿下……”如意還保持著手扶發簪的姿勢,臉上卻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如意也不是木頭人,收到禮物自然是會開心,特別是在這麼一個場景之下,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心中升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覺。

    “用膳吧!”

    太子自己拿起了放在矮桌上的筷子,正要吃飯,如意卻從自己的甜蜜中回過神來,連忙開口阻止道:“殿下先等奴婢試過再吃。”

    說罷,就拿起了裝了食物的小碗。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堅持的樣子,突然放下筷子,笑了笑:“你只吃這麼點,如何能夠試得出來。”

    說罷,招呼過了站在一邊的小太監,吩咐他再多拿幾個碗過來。

    “殿下……”

    如意拿著筷子不解。

    卻見太子拿過碗,親自將一半的飯菜撥到了那些碗中。

    “若真要試毒,要和孤吃一樣的量。”

    如意拿著筷子,徹底愣住了。不管是前世的電視劇還是這些年在宮裡呆下來的認知,她第一次聽說試毒的宮人得和主子吃一樣量的飯菜。

    一時之間,看著那些碟碟碗碗,她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快點吃吧,不然飯菜就要冷了!”

    太子催促著遲遲不敢下筷的如意,如意只能夠硬著頭皮朝著量最少的幾盤菜伸去筷子。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好像太子在吃她的剩飯剩菜。如意努力讓自己腦中怪異的想法排除出去,儘量讓自己快速的先將飯菜全部吃進肚子裡。

    到底是什麼滋味,她也顧不得細細品味,只唯恐自己吃的太慢,待會兒耽誤了太子用餐,也怕飯菜會冷。

    等到飯菜全部入口後,如意才如釋重負,只覺得自己吃得出了一身汗,完全是給急出來的。

    她小心的將自己吃完的碗碟交給小太監撤了下去,然後開口道:“殿下,奴婢伺候您用膳。”

    太子點了點頭,接過如意撿起的筷子,然後舉止優雅的將剩下的這一半飯菜也全部用盡。

    “殿下夠用了嗎?要不要奴婢讓人再送一點上來。”如意先時拿的飯菜量也只比平時多一點點,哪裡知道太子會讓她這麼試菜。所以也怕太子不夠用,連忙問了一句。

    “不用了。”太子漱過口後,接過如意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又道:“你扶孤下床走兩圈。”

    “是。”如意連忙將太子擦嘴後的帕子接過放在一邊,然後上前扶著太子下了床,又給披上了一件外衣。

    太子身材高大,雖然最近因為生病瘦了不少,但是憑著如意這麼瘦小的身體,肯定不夠力氣扶著。好在太子的身子也沒那麼虛,雖說讓如意扶著,也只是讓她陪著走上幾圈罷了。

    繞著屋子走上三圈後,太子便重新回了床上躺著。魏太醫雖然叮囑讓太子下床走走鍛煉,但還是要求以休息為主來修養。

    如意絞了毛巾替太子擦過臉和手後,便坐在邊上的椅子上,等著太子午睡過去後,沖著一旁守著的小太監打了個手勢,方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

    回到房間時,芍藥正在桌上擺飯,見到如意走了進來,她連忙笑著請了安,然後開口道:“夫人,飯剛擺好,您趕緊用吧!”

    如意點了點頭,剛想接過芍藥遞給她的筷子,卻覺得一點都不餓。

    “夫人……”芍藥雙手還遞著筷子,見如意遲遲未接過,臉上有些奇怪的看著如意。

    如意笑了笑,解釋道:“不用了,我現在挺飽的,不想用。”

    芍藥聽了卻有些急了,想到方才在廚房之事,她連忙勸道:“夫人,就算有些不開心的事情,您也不能夠不用飯。您還要伺候殿下,萬一餓壞了身體怎麼辦!”

    “芍藥,我沒有不開心不吃飯。”如意有些哭笑不得,“方才我替殿下試菜已經試飽了,如果餓了我會吃的。”

    芍藥依然有些不相信,但是見如意堅持,倒也沒有在勸說,只是道:“夫人若是不想吃,那休息一下吧,待會兒奴婢會記得時辰叫夫人的。”

    “好。”

    如意算了算太子日常的作息時辰,也沒有反對,睡在太子屋裡的小榻上總歸是睡在床上舒服。

    她坐到了梳粧檯前,正要伸手拆自己頭上的髮簪,視線卻被髮髻上一枚華貴的髮簪給吸引住了。

    這是方才太子簪在她髮髻上的。

    是一枚蝶戀花式樣的金簪,桃紅粉玉雕成了一朵華貴的牡丹花,周邊三隻蝴蝶環繞,另有蝴蝶與紅珠相連的流蘇逶迤而下,雕琢的技藝十分金簪,牡丹花瓣經脈分明,蝴蝶振翅欲飛。

    “夫人,這簪子真好看……”

    芍藥卻有些入迷的看著,如今,如意的衣服首飾都是她掌管,自然清楚如意的妝梳盒中並無這麼一直華貴的簪子。

    “是殿下送給夫人的?”芍藥笑著猜測,心裡卻是肯定。

    如意沒有說話,只是小心將那支簪子放在梳粧檯上,笑著將自己的耳環也摘下。

    “奴婢就知道,現在,殿下待夫人絕對是不同的,連這麼漂亮的簪子都送給夫人了。太子妃娘娘估計也沒有這麼漂亮的簪子。”芍藥說的促狹,語氣中卻帶了幾分得意。

    畢竟主子受寵,她作為主子如今最親近的宮人,也跟著沾光。

    如意原本彎著的嘴角,卻漸漸有些落了下來。

    她的手輕輕撫過那枚簪子,心裡卻沒有了一絲先時的甜蜜。

    直到躺到了床上,她還有幾分後怕的感覺。她方才,為什麼會感到甜蜜……

    她是對太子動心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7 04:32 AM

第三十章

    如意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被自己一閃而過的想法給嚇到了。

    她雙手緊緊交握坐在床上,腦子裡亂糟糟的。

    她承認太子比她前世接觸過的男人都優秀,哪怕是現在落難之際,也難以掩蓋自小便培養出來的氣度。

    可是,太子從來都不是她的理想對象。他的位置太高,而她則太低。兩人相差太懸殊。而且太子有很多的女人,甚至他還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算得了什麼!成為太子的侍妾,本也是她不得已屈服之下的產物,她如今若是對太子動了心,那才是笑話。

    如意身子慢慢的靠回了床上,仰起頭,冷靜的想著,可能有那麼一瞬間,她是動了心。可是,這也只是因為這段時日幾乎同吃同住的相處,也可能是當時的場景太過於溫馨,讓她一時之間意亂情迷。

    如今,想想以後,太子不可能被圈禁一輩子,就像曹奶娘說的,太子與皇上是父子,就算太子犯了再大的錯誤,皇上都會原諒,更何況,以太子的為人,不會做下這種事情。所以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情,可能在太子病好後,皇上就會心軟放太子出去了。

    到時候,太子回了東宮,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身邊能站著的人,是出身高貴的太子妃,也可能是備受寵愛的葉良娣,她一個出身卑微的宮女算得什麼。

    照顧過病中的太子,說出去也僅是她的本份,就算太子因此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另眼相看,難道她就要拿著這點去爭寵。

    如意自問做不出這種事情,這大概是她僅存的一絲尊嚴了。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喜歡上太子,簡直就是在自毀長城。

    如意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她走下床,來到了梳粧檯前,看著那支華貴的蝶戀花髮簪,輕輕的拿了起來。

    髮簪真的很美,她是個女人,正常的女人,所以動心也難怪。就像是她在現代,若是有個身家豐厚且長相不錯的男人,拿著名貴的首飾來向她求愛,她能不動心嗎?

    可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可能,那個名貴的首飾對於那個男人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那個男人,有妻子有情人,她會答應嗎?答案顯然不會。

    換到太子身上,只是將妻妾合法化,只是這支髮簪對於太子而言連九牛一毛都不如,而她動了心,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更為沉重的生命。

    而且,太子送給她髮簪,也根本就不是求愛,或許只是對於她最近的照料給予的賞賜罷了。

    太子只是雲清風淡的一個舉動,偏偏她卻在這頭攪亂一池春水。

    如意嘴角微扯,露出一個笑容,將手中的髮簪放回到了梳粧檯上,慢慢回到了床上躺下,合上了眼睛。

    午休過後,如意回到太子屋中時,太子已經起身,正被鄧先服侍著在梳洗。

    如意看到鄧先之時,也有幾分新奇。說來也是奇怪,除了最初到此地時,鄧先是跟著一起來的,之後如意就基本上沒有見到過他。

    明明鄧先是太子的近侍,最應該在這段時間陪在太子身邊。

    當然如意這疑惑,也只是在心裡過一下,便沒有再多想。

    太子瞧見如意走了進來,示意鄧先走到一旁,如意明白太子這是讓她上前伺候的意思,連忙露出了微笑,接過梳子,替太子綰了個頭髻。

    說來到底是自小被培養的人,生活習慣上也是極其講究。

    如意記得自己生病那會兒,基本上除了吃喝拉撒,就沒下過床,更別說還每天講究的梳頭髮了。而太子呢,就是他最病弱的那段時間,也必須得將衣冠頭髮打理好,然後躺回床上休養。

    在如意看來完全是多餘之事,偏生對方卻是當做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習慣。

    如意再次深切的感覺到自己與太子之間果然差距甚遠,一個生活習慣、觀念都湊不到一塊兒的人,怎麼好動心一塊兒在生活。

    如意心裡感歎著,臉上卻是分毫不露,微笑的替太子梳整完後,扶著太子躺回了床上。

    太子單手拿了書,卻並沒有打開,而是將視線落在了如意頭上髮髻上簪的髮簪。

    如意注意到了太子的視線,她的手忍不住摸到了發簪上,臉上笑容微微加深:“殿下,奴婢很喜歡。”

    太子只是微笑著轉了視線,落回了書中,並沒有說話。

    如意見此,卻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下午芍藥替她梳頭髮時,她有想過不戴這個髮簪,眼不見為淨。可是轉念又一想,刻意的回避,反倒是有幾分欲蓋彌彰。她倒不如磊落的戴上這枚髮簪。

    而且太子既然送給她東西,送禮之人自然是希望接受禮物之人,能夠喜歡這份禮物,這樣子才不違背送禮的初衷,若是束之高閣,反倒是不美。

    如今,太子身邊多了一個鄧先,如意的事情就更少了。基本上太子有了什麼吩咐,鄧先便會搶先做好,如意除了坐在椅子上守著太子,偶爾接過鄧先遞上的茶水遞給太子,就沒有了其他的事情。

    其實魏太醫早就有說過太子的病症並不嚴重,加上這半個月的修養治療,雖然比不得健康人,卻已經精神了很多,臉色也褪去了幾分蠟黃。若非宮裡的太醫診治向來以穩妥為主,太子早就可以下床不必跟個病人一樣還躺著。

    太子身邊如今多了個鄧先,如意倒也不必與以往一樣時時守著太子,陪了太子一會兒,如意便退出了房間到廚房裡去準備給太子的吃食。

    走到廚房時,芍藥正與老宮女湊在一塊兒聊天,見到如意走了過來,臉上還有幾分訝異:“夫人,今兒個您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如意微微一笑,一邊側身去看有什麼食材,一邊則是回道:“鄧公公在殿下那邊守著,我就先過來給殿下準備吃食了。”

    “原來鄧公公守著啊!”

    芍藥聽聞鄧先,語氣中帶著熟稔。

    “聽你這語氣,和鄧公公還認識?”如意有些好笑,隨口問了一句。

    卻見芍藥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倒是不怎麼認識,不過來了這裡,與鄧公公見面多了,就能說上幾句話了!”

    “你經常碰到?”如意有些奇怪,自己來這裡這麼長時間也就今天碰上,就跟沒了鄧先這個人似的,芍藥怎麼說的好像能天天見上一樣。

    “夫人回屋休息的時候,不是讓奴婢常看著太子那邊,有什麼動靜就通知夫人嗎!奴婢自然就能常遇上鄧公公,鄧公公還常和奴婢問候夫人呢!”

    如意聞言沒有繼續問,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如意正在處理食材時,曹奶娘突然走進了廚房,對方的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尷尬。

    如意倒是如常的笑了笑,沖曹奶娘打招呼道:“曹姑姑,您也來幫忙給殿下準備晚膳嗎?”

    語氣與往日一般,分毫沒有因為上午的事情而有所芥蒂。

    曹奶娘聞言忍不住點了點頭。

    “正好,魏太醫說殿下現在可以正常進食,不必日日喝粥,我還苦惱著大夏天的該給殿下準備什麼菜才好讓殿下多吃點呢!”如意笑著走到了曹奶娘身邊,舉止親熱的挽住了曹奶娘的手,又道,“如今,曹姑姑來了,我就放心了。曹姑姑自小就伺候殿下,一定知曉殿下的喜好。”

    “殿下對吃食並無特別的喜好,不過自小便是喜食酸甜,我看今日有魚,殿下也喜歡我做的糖醋魚。”曹奶娘臉上帶笑,略帶幾分得意的對如意說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麻煩曹姑姑了!”如意臉上懇切,又道,“今日,我就偷懶給曹姑姑打下手,做些其他的小菜了。”

    曹奶娘慢慢挽起了袖子,忍不住看了看在一旁認真低頭切著蔬菜的如意,張了張嘴,半晌吐出兩字:“如意……”

    “曹姑姑,怎麼了?”如意心中有些訝異,之前她與曹奶娘相處極好之事,曹奶娘也不會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不過她還是笑著抬了頭,目光看向了曹奶娘。

    “上午的事情……”曹奶娘有些不好意思。

    如意卻笑著打斷了曹奶娘的話:“曹姑姑,上午的事情,多虧您提醒,不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以前我也只在小廚房裡伺候過,不怎麼懂事,以後您可得多教教我。”

    “好!好!”

    曹奶娘連連點頭。

    如意重新笑著低頭切起了菜,她承認自己是在故意討好曹奶娘,曹奶娘本就比她身份高,而且又是長輩,她的討好,也不算什麼諂媚之事。

    如意準備的其它小菜都不怎麼費事兒,而且她本就手腳麻利,很快便弄好了,只剩下曹奶娘的最後一道糖醋魚。

    魚用的是上好的鯉魚,本就肉質鮮美,下鍋油炸過後,更是金黃誘人,澆上一層曹奶娘特製的糖醋汁兒,連空氣裡也彌漫著這股糖醋的香味,讓如意都忍不住口中不停的分泌著口水。

    先時如意驚訝太子的口味竟然偏向于小孩子喜歡的酸甜味兒,如今瞧著,她倒覺得,不難理解太子會喜歡這道菜。

    因糖醋魚得趁熱才好吃,菜剛裝入籃中時,如意便親自拎著回到了太子的屋中。

    屋外守著鄧先從東宮帶來的兩名小太監,如意走進時,這兩名小太監也只是行了個禮,並沒有阻攔,如意和氣的沖著他們笑了笑,朝著裡屋慢慢走去。

    方才走到一半,便聽到屋內鄧先極有特色的公鴨嗓若隱若現的傳出:“……御史言官都與皇上進言要求嚴辦長河水患之事……形勢對殿下極其不利……”

    如意的腳步停在了原地,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聽到了不該聽的內容,心中又急又是猶豫,不知道該是進還是退時,突然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聽得太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

    如意渾身一顫,明白太子這話是對她說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她明明還未走到裡屋,太子怎麼會發現她的?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揚起了笑容,慢慢的朝著屋裡走去,放下了手中的籃子,規矩的沖著太子行了禮後,又笑著道:“殿下怎麼知道奴婢來了?”

    太子只是朝著鄧先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去。而後對著如意伸出手,臉上的帶著微笑,語氣柔和的開口道:“扶孤起來吧!”

    “是。”

    如意小步走到了太子床邊,攙著太子的手臂慢慢扶著太子坐到床邊。太子卻並沒有馬上站起來,而是抓住了如意的一隻手,笑道:“今日有奶娘給孤做的糖醋魚。”

    如意勉強擠出笑容,略帶自嘲的玩笑道:“原來殿下是聞到了魚的香味。”

    她的笑容漸漸落了下來,張了張嘴,開口道:“殿下,奴婢其實……”

    “如意。”

    太子笑著抓緊了她的手,輕聲喚著,拉著她坐到了他的身邊。

    如意只覺得身體一僵,在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其實孤若不想讓你聽到這些話,你也聽不到。”太子低頭看著身邊低垂著的腦袋,又慢慢道,“你是孤的女人,若是孤一輩子被圈禁在這裡……。”

    話未完,言未盡。

    “奴婢……”如意心跳如雷,只覺得自己仿佛是被掐著脖子要窒息了一般。

    “現在孤的父皇想要圈禁著孤,孤的兄弟想要落盡下石,孤的幕僚下獄的下獄,轉投他人的轉投他人,朝中大臣更是無一人幫著孤,而孤的女人……”

    “殿下……奴婢是殿下的女人,自然會一直陪著殿下。”如意的聲音之中還帶著幾分顫抖。

    “即使孤一輩子被圈禁?”

    “奴婢不在乎,甚至奴婢私心為自己能夠獨自陪在殿下身邊而竊喜。”如意緊緊的反握住太子的手,抬起頭,臉上表情認真。

    太子卻譏笑著:“倘若孤被一輩子圈禁,孤就是個廢人,你跟著孤享受不了榮華富貴,甚至你身邊伺候你的人都會背離你。你要辛苦操勞,還要伺候孤這個廢人。”

    太子的目光看著如意的眼睛,仿佛是在反問她,這樣的生活,你能夠受得了嗎?

    “奴婢受得了!奴婢本就出身卑微,做的也是伺候人的事情,現在不過是重新做回去而已。”

    如意回望的目光之中,沒有一絲動搖,有的只是堅定的信念。

    她神色嚴肅認真,而太子卻突然笑了起來,說話的語氣之中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孤不過與你說笑,你卻當了真,用膳吧!”

    如意臉上也微微綻開一絲笑容,但是心裡卻難以浮上一絲輕鬆之感,她知道,太子方才絕對不是與她玩笑。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0:42 AM

第三十一章

    太子的病一日一日的好了起來,也不再躺在床上或是歇在屋裡,偶爾還讓如意扶著到院中走動走動。

    院子裡除了幾株如意不怎麼認得出品種的花樹外,只有原先呆在這邊的宮人所種植的一些蔬菜,每日都有宮人勤快的從邊上一口井打水上來澆灌,看著倒是水靈靈的分外喜人。

    鄧先讓人把太子正屋邊上一間屋子收拾佈置了,整成一間書房,太子每日裡倒有大半的時間都呆在書房中看書練字。

    天氣越發悶熱起來,太子還未抽去病絲,屋裡冰塊一例的解暑之物全部禁止,甚至連像西瓜、綠豆湯之類的寒性食物也不能夠食用。如意這頭陪著太子同吃同住,倒也只能夠拿著一柄團扇納涼。

    幸好,她早些年也是吃苦過來,如今這日子,已經覺得分外舒坦。

    偶爾她回房的時候,太子不用的冰塊倒是便宜了她,至於井水浸涼的西瓜,她也能夠偶爾得用幾分。

    真正進入三伏天後,魏太醫替太子做了最後診治後,收拾了藥箱,帶著陪同而來的那位小太監告辭離去。而魏太醫的離去,也點燃了這間被圈禁院落中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太子痊癒,那麼原本一直延後處置的一些事情也該提上了議程。

    皇上會放了太子嗎?

    至少,大半的人心中是持著肯定的想法。太子是皇上的親兒子,父子父子,再大的事情,也不是個事兒。先頭太子生病,皇上不是也吩咐了將太子移到東巷口最好的這處院落修養,還派了太醫,帶了奴才來伺候嗎?

    至於為什麼皇上還沒有選擇解除圈禁,所有的人想法也都驚人的一致,畢竟太子得的是時疫,這病兒總是會傳染的,鐵定不好移回宮中。

    如意中午到小廚房時,便聽得芍藥與鄧先帶來的兩名小太監在說著這事兒,甚至還已經打算起了收拾的事情。

    “皇上的旨意還未下來前,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別胡思亂想到處碎嘴。”

    如意私底下沒人時,對著芍藥提點了一番。

    “夫人,皇上會解除太子的圈禁吧?”芍藥端正臉色,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如意一句。

    如意卻並沒有回答,神色略帶複雜。

    先時,她心中其實未嘗不是和芍藥有一樣的想法,加上曹奶娘一直對此充滿信心,連帶的如意也覺得只要等到太子病癒了,她們就能夠收拾包裹回東宮了。

    可是,這些日子,自那日無意間聽到太子與鄧先的談話後,太子在說前朝的事兒時,再也不會刻意避著她。如意雖然不懂這些個國家大事,卻也能夠聽出好歹,至少,她覺得形式並不像大家想的那般樂觀。

    說實在話,如意想要出去的慾望並沒有像芍藥她們那麼強烈,她甚至覺得呆在這裡似乎也挺好。說她目光短淺也罷,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過這種安逸的日子。

    即使偶爾因為與太子的相處有些壓力,但至少她不用擔心自己言行哪裡不恰當,就被拉出去杖責,也能吃飽喝足,甚至還能夠吃點自己想吃的。

    不過,不管如意心中如何想法,都並不重要,真正能夠決定在此處去留之人,是高坐在皇宮之中的皇上。

    如意端著午膳回到太子的屋中時,太子正與鄧先從書房那邊走來,恢復了好面色的那張清俊臉上並無半點的焦慮。瞧見如意之時,還微笑著讓鄧先守在了外邊,自己走了進來,饒有心情的問著如意今日的吃食。

    吃食與往日的倒並不二般,雖然太醫已經宣佈太子痊癒,但如意還不敢給太子亂吃東西,只是在以往的基礎上另添兩道家常小菜。

    如意正欲與往常一般將菜撥一半到空盤中試菜之時,太子卻突然笑著抓住了如意的手,開口道:“與孤一起用吧!”

    “殿下……”如意不解,抬頭看向了太子。

    太子卻拿起筷子將其中一道菜夾了一筷子放入如意的碟中:“你先吃,一樣可以試菜。”

    如意低頭看向太子夾到自己碗中的菜,總覺得有些難以下筷。

    “孤一個人用也沒意思,你陪著孤用膳吧!”

    太子舉止自然的拿起筷子,夾了菜放進嘴裡,動作快得如意都來不及阻止。如意抿了抿嘴唇,還想說些規矩之類的話,卻見太子只是自顧自的吃著飯,連眼神都沒有落到她身上。

    如意到了嘴邊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她知道自己沉悶,是個不會說話的,但是她也並非真的木訥愚鈍,知道這個時候說那些話,只會破壞現下的好氣氛。

    她想了想,笑著夾了一塊魚肉,剔去魚刺,放入了太子的碗中:“殿下若是不嫌棄奴婢,奴婢自然願意陪殿下用膳。”

    只是,這頓看似溫馨的午餐,卻並不能順利結束。

    皇上旨意來得突然,拿著聖旨的太監趕得熱出一頭大汗,卻不進茶水,便站在那道難得大開的大門前,張開黃澄澄的聖旨宣讀。

    如意隨在太子身後下跪接旨,她低著腦袋,視線緊緊的盯著頭下一方土地。

    聖旨很長,而且全是文言文表述,如意似懂非懂,隱約聽懂前半段似是講述皇上對於太子的厚望與栽培,而後半段則是斥責太子辜負聖意,辜負黎民百姓……

    直到那太監最後一句:“祖宗基業,斷不可交付汝等小人,念其血脈,禁於東巷口。”

    如意下意識將目光看向了身前跪得筆直的太子,卻見他的身體繃得筆直。

    聖旨宣讀完畢,院子裡一時之間靜悄悄的,只有太子俯下半身,雙手高舉接過聖旨,聲音平靜回道:“兒臣遵旨。”

    大門再次被重重關上,確切的說,是被緊緊鎖上,仿佛再也不會開啟。

    只留下滿院仍然跪著的十來人,跪在邊上的鄧先最先有了反應,他走到太子身邊,伸手攙扶起了太子。太子慢慢站了起來,一手拿著聖旨,輕輕的拍了兩下衣擺,轉過身看向了身後仍然跪著的人,最終視線落在了如意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如意跟前,朝她伸出空著的左手。

    如意仰起頭,目光順著那只修長的手慢慢落到了太子面無表情的臉上,她伸出手,放入太子的手中,太子將如意的手包了起來,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殿下……”如意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太子,只能夠擔憂的望著他。

    太子卻突然淡淡的笑了一下,左手撫過如意的臉蛋,視線卻落到了如意身後的那群人,開口道:“都起來吧!”

    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在做任何的事情,只是拿著聖旨,慢慢的朝著正屋走去。

    曹奶娘欲言又止,所有的人都神色迷惘的看著太子,而芍藥則是緊緊的抓住如意的手,擔憂的輕聲喚道:“夫人。”

    “沒事。”

    即使所有的人都擔心太子會崩潰,如意卻不覺得太子會因為這個打擊而承受不了,這些日子,她陪在太子身邊,知道太子並非對外界一無所知,應該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頂多也只是這個處罰太過於嚴厲,讓太子一時之間有些無法面對罷了。

    而且,太子給如意的感覺太過於深不可測,她總覺得,他並不是一個能被這種事情打到的人。

    雖然如意心裡這麼想著,但卻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這麼覺得。

    包括曹奶娘心中也都是忐忑不安,一貫以來的信念被突然打破,最容易讓人脆弱,此時的曹奶娘也忍不住將希望的目光看向了如意。

    “陳夫人,太子那邊……”

    如意知道曹奶娘的意思,是讓她去勸一勸太子,可是,她並不覺得此時去勸說是個好主意,如果換成她是太子,此時最想的便是一個人靜一靜。

    但是曹奶娘的話一出口,整個院子裡,所有的人,希冀的目光都看向了如意。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她若是說出不字,恐怕就馬上要換成譴責的目光。

    她也當過奴婢,自然知道這些做下人的心情,主子雖然倒了,但主子仍然是主子,下人仍然是下人。做主子的積極與否對於下人也有很大的影響。

    “你們都回去做事情吧,我去太子處看看。”

    如意歎了一口氣,慢慢的走到了太子的屋前。

    其實如意心裡也是忐忑,她雖然知道太子沒那麼容易被打倒,可是,她也知道太子此時的心情不會好到哪裡去,就怕太子會遷怒于她。

    可是她還是敲了敲房門,三聲過後,裡邊沒有傳出一絲動靜。她抬了抬手,有些猶豫是否再敲門時,裡邊突然傳出了太子的聲音。

    “進來。”

    不輕不重,不帶任何情緒。那一瞬間,如意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她輕輕推開房門,只一瞬間,目光便落在正坐在桌前的太子。

    關上房門,如意走到了太子跟前,跪下行了禮,太子拉起如意,自嘲道:“如今,我還算什麼太子。”

    “殿下莫要這麼說,皇上……畢竟還沒有……”如意不敢說出廢太子三字,只怕觸動太子的神經。的確,皇上在這一點上,尤為怪異,明明將太子圈禁起來,也責駡太子不配繼承祖宗基業,卻半字未提廢除太子封號一事。

    “是啊,還留了一線餘地,沒有廢太子。”太子轉頭看向了桌上還只用了些許的飯菜,卻突然對如意說道:“你還是太子的侍妾,倘若回到東宮,一樣可以享受原先的待遇。”

    “殿下……”

    如意有些不解,卻隱約明白太子要對她說什麼。

    “父皇只圈禁了我,卻並沒有說到你們,你們還可以回去……”

    “奴婢不回。”

    幾乎是太子的話音未落,如意便斬釘截鐵的開口道。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太子的眼睛,認真的答道:“奴婢想留在這裡。”

    太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如意,如意垂下眼瞼,將頭靠向了太子的膝上,輕聲道:“奴婢來了這裡,就沒想過再離開殿下,殿下莫要趕奴婢走。”

    如意的頭被太子抬起,太子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如意,想要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的虛假,可是他卻看不出來,有的只是如意眼中透露出的真誠。

    “你……”太子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話。他的手指略帶顫抖的輕撫過如意的臉,半晌,卻突然收回,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在這裡陪我圈禁一輩子。”

    “殿下早就和奴婢說過,奴婢不在乎。”

    如意的話一出口,沒想到,太子竟然將如意的身子緊緊的抱住,如意的頭靠在太子的懷中,並沒能看到太子此時的神色,可是如意卻從太子起伏的胸膛中,感受到了太子激動的情緒。

    如意有些無措,雙手貼著太子的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輕輕的拍了一下太子的背,突然,太子卻低頭吻住了如意的唇角。

    仿佛是要掠奪般的,如意被吻得頭腦發脹,腦子裡只覺得全部都攪成了漿糊。

    如意以為太子是要發洩,可是,太子的動作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溫柔的吻遍了她的全身,讓她有種錯覺,仿佛自己變成了絕世珍寶一般被人珍惜著。

    她的手緊緊的抓著被子,身上熱的只冒汗,最終她的雙目失神的盯著太子的清俊的眉眼,只覺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0:46 AM

第三十二章

    如意醒來時,天色已暗,屋裡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太子並不在屋裡,她撐起酸疼的身體,撿起了放在床邊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下了床,點起了蠟燭。

    屋內似乎已經被收拾了一遍,中午桌上放的飯菜已經不在了。

    如意只覺得渾身黏糊糊的有些不舒坦,頭也覺得有些昏昏沉沉。她揉了揉額頭,隨意將披散的頭髮挽起時,正欲回房收拾時,房門被打開了。

    她抬起頭一看,卻是太子回來了。

    “殿下……”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與太子親熱並非第一次,但是白日宣淫這個在古人看來極為不規矩的事兒,卻是第一回。

    “醒了!”

    太子伸手拉起了如意,這個親熱的動作似乎十分自然嫺熟。

    “嗯。”如意回答的聲音,細若蚊蠅。

    “餓了嗎?我讓人送晚膳過來。”太子仿佛沒有發現如意的不自在,一手仍然抓著方才拉住的那只手,慢慢把玩。

    “奴婢……想先回房收拾一下自己。”如意也不敢抽回自己的那只手,只是低頭回答。

    太子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如意一隻低著的腦袋,伸手抬起了如意的腦袋,讓她的臉正對著自己。

    “膽子怎麼還那麼小?”

    如意一時之間有些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覺得,太子待她的態度越來越親熱,也越來越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行了,回去收拾吧,順便把行李也一塊兒收拾過來。”太子倒也不為難如意,放下了抬著如意下巴的那只手,笑著說了一句。

    而如意卻有些愣住了,把行李一塊兒收拾過來,是什麼意思?她抬頭看向太子,太子的神色卻毫無異樣,仿佛自己方才所說之事,只是很尋常的吩咐罷了。

    “奴婢……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如意硬著頭皮,開口說道。她並不想自作多情的認為太子是讓她收拾行李到這個房間來,雖然最近太子待她的太子十分親熱,但是和太子共住一屋,這事兒實在是太過於稀奇。

    在這個時代,除了家境貧寒,房屋有限的,夫妻會在一個房間,其餘就是尋常的富貴人家,夫妻基本上也是分房睡的。可能也與古代男人向來都是一妻多妾的制度有關係。

    更別說是像太子這般身份之人。在東宮時,連太子妃都沒有這個資格。太子與太子妃各自為殿。

    “我……讓你將行李搬到這個屋裡,與我一道兒住!”太子眼神玩味的看著如意,而如意卻呆愣住了,下意識的,雙腿便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

    先時如意雖然也有歇在這屋裡,但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得了重病的太子,如今太子讓她搬過來與自己同吃同住,她實在摸不清太子的用意。

    她並不覺得在這段日子的相處,就能夠讓太子喜歡上她,甚至為了她不顧規矩,頂多也只是因為心有所觸動。

    太子可能是一時衝動,但她卻要考慮這個衝動後的後果。

    “怎麼又跪下了。”太子笑著攙扶起如意,眼神之中帶著打量,卻又帶著幾分意欲不明的味道。

    “如意,你要知道,孤待你是不同的。”太子輕輕的摸著如意的臉蛋,眼神專注的看著她,慢慢道,“孤想與你一起學尋常人家做夫妻。”

    “殿下……”如意一顆心跳得飛快,她聽出太子語氣之中暗含的命令,心中忍不住帶了幾絲苦笑。

    太子或許真的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嘗試這個新鮮,可是如意卻知道,太子所言的這件事情,完全不可能。

    她低垂下眼瞼,嘴角微微上臺,點頭答應:“是,奴婢遵旨。”

    “怎麼又說奴婢,都說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了。”太子摸了摸如意的頭髮,笑了。

    “如意知道了。”

    如意順其自然的改了口。

    走出太子的屋裡時,如意看著在燈籠映照下,顯得影影綽綽的院子,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做尋常人家的夫妻?如意嘴裡念叨著幾個字,臉上苦笑,這何嘗不是她的夢想呢!

    曾經在現代的時候,她很容易便可以達成這個願望,可以選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但是到了這裡,她就再也不敢這麼想了。

    如今,從太子嘴裡吐出的這個想法,卻讓她莫名的覺得有幾分可笑。

    她仍然記得,自己只是太子的侍妾罷了,就是真的像模像樣做起了尋常夫妻,那也只是逢場作戲。

    可是,如意忍不住將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處,心跳的有些過快。是否她也是有所憧憬的?

    若是做戲,能夠做一輩子,該多好?

    一個謊話說的久了,也便成真了,真真假假,她其實真的不是那麼在乎。

    “夫人……”

    如意聽到了芍藥的聲音,轉過頭,卻見芍藥正從東邊屋子的方向走來。

    “你怎麼往那邊走了?”如意有些不解,她們住的屋子選了西側邊的屋子,而芍藥日常所呆的廚房也是在西側邊的。

    “鄧公公與曹姑姑把奴婢們喚了去。”芍藥簡單的說了一句,便上前扶住了如意,殷切的又道,“我扶夫人回房吧!”

    如意知道芍藥是個謹慎的性子,在這地兒,她是不會多說話的。

    回到房裡,芍藥一遍替她收拾著,一遍和她說了事情。原來,下午院裡所有的宮人都被叫去教導了一番,到底說了什麼,芍藥也沒多說,如意也知道教導宮人也就那麼幾句話,只是最讓如意吃驚的便是在訓完話後,竟給這些宮人每人發放了一筆不算少的銀錢。

    如意看了之後,心中也暗暗咋舌,臉上倒是如常的讓芍藥自己收好這筆銀錢。

    不得不說,對於宮人而言,銀錢真的是最好的安撫人心的手段。至少,原本下午之時,整個院落裡的宮人還一副天塌下來的感覺,現下,就變成了這幅喜氣洋洋的樣子。

    芍藥更是半句不提幾時回東宮之時,那樣子,甚至比如意還要願意待在這個圈禁之地。

    這也讓如意忍不住感歎,到底是太子被圈禁,不僅該少的物品一樣不少,甚至連銀錢也不短缺。她以前看過一部電視,裡邊有位皇子被圈禁,那日子過得真是捉襟見肘。

    不過,太子越是寬裕,對如意這個陪同圈禁之人,則是越好。如意當然是覺得日子過得越舒服越好了。

    她躺在榻上由著芍藥替她用幹毛淨絞幹剛洗過的頭髮,想到這裡,她坐起了身子,從芍藥手上拿過了毛巾,開口吩咐道:“你替我收拾些日常的用品,不必全收拾。”

    如意也料不准這太子的心血來潮能夠持續多久,就怕到時候東西全部都搬過去了,這頭太子卻沒了興趣,讓她又回來,到時候搬來搬去又是麻煩。

    倒不如現下先只收拾些常用的,等日後看情況再做打算。

    “夫人,收拾什麼?”芍藥有些不解,“是要換屋子嗎?”

    “是,殿下讓我搬去與他同住。”如意看到芍藥臉上露出的驚喜表情,倒是沒有什麼感觸,只是道:“你收拾些我日常的衣物和釵環便是,不用收拾太多。”

    “是。”芍藥臉上掩蓋不住歡喜,與太子同吃同住,這事兒該是有多大的榮寵。

    太子是否圈禁,其實對於芍藥這等仍然有好處拿的宮人而言,並無太大的影響。至少此刻的太子,在他們眼中,仍然與那個在東宮時的太子威嚴並無二般。

    “夫人,您有沒有覺得,咱們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芍藥只覺得心情分外的明朗,自己收到了豐厚的賞賜,而自己的主子,又得了太子如此寵倖。

    如意拿著梳子的手微微一頓,受到芍藥的感染,她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確,這日子比起之前的日子,真的是夢中的日子。

    她或許不應該胡思亂想,或許應該滿足的好好享受這段日子。

    芍藥收拾的東西,如意刪刪減減,最終只理出了一個包袱大小帶去太子屋裡。

    而太子的屋中,如意不成想,自己只是回去收拾一趟,也變了個樣子。

    多了一個衣櫃,還多了一個梳粧檯。

    如意抬頭看向了太子,卻見太子表情柔和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女孩家喜歡什麼,你若覺得缺什麼,只管讓鄧先去辦。”

    “已經很好了!”

    太子的目光卻落在了芍藥替如意拿來的那個小小包袱上,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就這麼點行李?”

    說完這話,太子卻不等如意解釋,又若有所思的說道:“也好,正好我讓鄧先給你置辦些新的衣服首飾。”

    “殿下,不必……”如意有些錯亂的感覺,太子這還在圈禁期間,這麼張揚著給侍妾置辦衣物首飾,她總覺得違和至極。

    只是,太子卻仿佛沒聽到如意的意見一樣,又笑著對如意道:“東西讓底下人去收拾,餓壞了吧。趕緊用膳吧!”

    如意瞧見著桌上已經擺滿了菜,甚至還放了一壺酒。

    “殿下身子剛好……”

    “你瞧你,這就開始變成管家婆了。”太子親昵的抱住如意,帶到了飯桌上,親自給兩個杯子倒了酒,又道,“只當是為我病癒喝一杯,少喝一點便是。”

    話到了這個份上,如意也不好說不好。只好雙手端起了酒杯,笑道:“那奴……如意敬殿下一杯。”

    “好。”太子笑著拿起酒杯與如意的酒杯微微相碰,含笑看著如意將這杯酒喝盡。

    晚上,如意便歇在了太子處,可能是白天多睡的緣故,又或許是她從未習慣在太子身邊睡去。直到半夜之時,如意還是沒有睡過去。

    她也不敢翻身,怕把太子吵醒,心中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如意睜開眼睛,面對面看著太子臉龐的輪廓,她呆呆的看了許久,終於合上了眼睛,慢慢睡了過去。

    如意並不知道,在她呼吸聲漸漸綿長之時,睡在他身邊的太子,也睜開了眼睛,手輕輕撫過了她的臉龐,最終放在了她的腰上,形成一個懷抱的姿勢。

    如意第二日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一個機靈,就想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腰上竟然被太子的手緊緊的環抱著。太子仍然合著眼,沒有醒來的意思。

    她剛才的那番動作,也只是讓太子將那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拍了拍,低聲含糊的說道:“反正無事,再睡會兒吧!”

    如意只覺得有些悶熱,這大夏天的抱在一塊兒睡,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況且,為了照顧太子剛剛病癒的身體,屋裡連冰塊都未放。

    但是太子似乎睡得正沉,她倒也不敢掙扎,只能夠一動不動的躺著,眼睛盯著被褥上的精美的繡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響起了鄧先的聲音:“殿下,榮親王來訪。”

    如意聞言,還未反應過來叫喚太子,卻見原本一直安睡模樣躺在她邊上的太子一瞬間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眼中不帶絲毫的睡意。

    “殿下……”

    如意有些傻了眼,太子卻並沒有看向如意,只是對屋外的鄧先吩咐道:“請榮親王書房安坐,孤稍後便來。”

    說完這話,便下床穿起了衣服。如意見此連忙下床幫著太子收拾起了衣冠。

    太子收拾妥當走入書房時,榮親王趙清漓正站在書桌前看著太子放在書桌上的墨寶,見到太子走了進來,趙清漓連忙向太子行了禮。

    “大哥!”趙清漓還帶著一絲稚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擔憂的神色。

    太子只是冷冷淡淡點了點頭,開口道:“如今我不過是個圈禁的廢人,你何必向我行禮。”

    “大哥莫要這麼說。”趙清漓皺了皺眉頭,似乎是不贊同太子所言,又道:“父皇現在只是氣頭上,大哥您放心,我和母后會想辦法讓父皇回心轉意的。”

    說完這話,趙清漓又皺著眉頭替太子不平道:“大哥住得如此簡陋,這些個宮人,竟然連冰塊都敢克扣大哥的。”

    他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熱出的汗水,環視書房一圈後,又笑道:“大哥愛看書,下回我過來給大哥帶書,大哥想看什麼書,只管和弟弟說。”

    “清漓,別來了。”太子親自往硯臺上加了幾勺清水,低頭拿起墨條開始研磨,“我在這裡每天練練字挺好的。”

    “大哥……”趙清漓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下。過了半晌,仿佛是想通了一般,笑道:“大哥,現在修身養性是挺好的。至於那個案子,弟弟一定會查明真相還大哥清白。”

    說到這裡,趙清漓又歎了一口氣:“只可惜弟弟才剛開始辦差,什麼都不懂,更是無從查起,大哥能不能和我說一說這件事情的經過。”

    “清漓。”太子拿起毛筆,沾了墨汁,站在案前,慢慢的開始寫起了字,“我的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大哥已經有佈置了?”趙清漓滿眼希冀的看著太子。

    太子卻皺著眉頭,放下了毛巾,聲音冷淡道:“父皇既然想要圈禁我,我就如他所願,至於那件事情,清者自清。”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的。”趙清漓急了,還想再說什麼。

    太子卻背著雙手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你走吧,別來了。”

    “大哥,我和母后都很擔心你。”

    趙清漓不死心,還繼續說著。

    “走吧!”太子語氣更加冷淡。

    趙清漓有些垂頭喪氣,最終還是順從了太子的意思,只是在臨走之時,他從隨從手中拿過一個包袱放到了太子的書桌前,開口道:“嫂子在外邊擔心的不行,但是東宮的事情她也不能夠走開,就親手做了一身衣服讓我帶給大哥。”

    太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包袱上,面無表情。而趙清漓則是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慢慢的退了出去。

    透過大開的門窗,太子的視線落在了漸漸離去的趙清漓身上,這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弟弟。

    榮親王離去多時,如意早已收拾打扮妥當,在書裡靜坐了多時,直到早膳送上時,太子仍然在書房之中。

    如意走出房門,來到了書房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門。

    只敲了兩下,房門便被打開,太子親自開的門。

    如意匆匆行了個半禮,開口道:“殿下,廚房已經送來早膳了。”

    太子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跟著如意走出來,而是走到了書房內,拿起方才寫下的一副字,慢慢卷了起來,放入一旁的瓷瓶中。

    然後實現落在了方才趙清漓留下的那個包袱上,低聲喚了在門外守候的鄧先:“拿去燒了!”

    “殿下……”鄧先有些猶豫,他一直守著,自然知道這是太子妃一針一線縫給太子的衣物。

    “燒了。”太子語氣冷淡的又吩咐了一句。

    “是。”鄧先躬著身子,從書桌上拿下那個包袱,然後往屋外退去。

    如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走到了她身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這是太子妃替孤縫的衣物。”

    “殿下……”如意心中的訝異不下於鄧先。

    “你覺得,太子妃是什麼意思?”太子輕聲問道。

    如意心中不覺一凜,有些兩難,半晌,她輕聲答道:“太子妃娘娘估計也是心憂殿下……”

    如意的話還未說完,一隻手便被太子緊緊抓了起來,他淡笑著,看著如意的眼睛,慢慢道:“如意,孤想要的是一個敢對孤說真話的女人!一個心裡除了孤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0:49 AM

第三十三章

    太子的語氣並不強烈,面上的微笑更是柔和至極,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尋常的事情。

    可是,如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猛地一顫。

    “殿下……”她面無血色。

    “你在害怕?”太子另一隻手,順著如意的頭髮慢慢的貼在了如意的臉上,唇角的笑容卻加深了,他抱住如意的身體,貼著她的耳朵輕輕道,“孤和你玩笑罷了,怕什麼?”

    “我……”如意嘴唇顫抖,若非太子還抓著她,她幾乎要害怕得癱軟在地上。每次太子做出這副看似玩笑的樣子問她一些事情,或者與她說些甚麼事情的時候,如意都覺得此時的太子讓她害怕得有些心驚。

    這個時候的太子,神色看似平靜,但是如意卻仿佛能夠從他的身上感受出一股陰暗的氣息。

    “奴婢……如意不怕。”如意聲音顫抖著,只覺得自己臉上強擠出來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如意,孤說了,想和你做尋常人家的夫妻。”太子卻仿若沒有看到如意臉上透露出的害怕,仍然笑著,語氣溫柔的說道,甚至還替她輕輕的將鬢角的髮絲繞於耳後。

    “你能瞭解孤對你的心意嗎?”

    如意只覺得太子抓住的那縷髮絲的感覺,仿佛是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一般,她心跳的飛快,卻還是強忍住恐懼,極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如意明白。”

    “孤也覺得,你會明白。”太子笑著鬆開了如意,後退了兩步,看著如意,“你一向都很聰明,很懂得識時務。”

    “殿下,過獎了。”

    如意強壓住自己想要喘氣的反應,抬頭微笑看著太子。

    太子只是抱以一笑,並沒有說什麼話,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仿佛剛才的那一幕,只是如意的錯覺。

    但是如意卻不敢放鬆警惕,她微笑著對太子提醒:“殿下,早膳已經擺好了。”

    “不急。”太子並沒有邁出腳步,而是站在原地對如意漫不經心的笑道,“你還沒回答孤方才的問題?”

    “殿下……”如意並不知道太子為何會如此執著,她抿了抿嘴唇,只見太子依然目光緊緊盯著她,似乎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奴婢並不知太子妃娘娘的想法……”她看見太子的笑容似乎慢慢沉了下來,連忙打起精神又道,“但奴婢也是女人,只覺得太子妃娘娘或許是怕殿下怪罪她,所以想要……”

    “你這張小嘴,倒是不願意得罪人。”

    如意話未盡,太子卻笑了起來:“明明是這般齷齪之事,在你嘴裡卻變成了這般輕描淡寫。”

    太子說得毫無留情,而如意站在原地,卻不知道該是為太子放過了自己而慶倖,還是為太子刻薄的言行而抹一把冷汗。

    “陳元香以為靠一套衣服就可以籠絡孤的心,真是愚不可及,白日做夢!”

    太子眼中不帶一絲溫度,而如意卻暗暗心驚,也為太子的無情而感到不寒而慄。陳元香與太子好歹是結髮夫妻,做了十多年的夫妻。

    如今,只因為對方不肯以身犯險來照顧得了時疫的太子,便將夫妻情分抹得一乾二淨,多少有點過了吧!

    如意倒也不是為陳元香感到不平,只是覺得太子的為人似乎有些無情。如意的神態之間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幾分疏遠。

    太子看見了,臉上卻依然笑著,語氣淡淡的對如意道:“如意,孤說了,你不必怕孤,你對孤是不同的,孤又怎麼會拿對待別的女人的態度來對你。”

    太子說的自然,絲毫不為他嘴裡所說的別的女人其實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感到有所異樣。

    而如意心中,更是不知道該是什麼滋味,最終,只是低下了腦袋,恭敬回答:“如意多謝殿下厚愛。”

    “那你是否該回報一下孤的這份厚愛?”

    如意心中一驚,不知道太子這頭又要說什麼,心中也有些無奈:“如意的一切都是殿下給的,殿下希望奴婢拿什麼來回報?”

    “給我做身衣裳吧,做娘子的給相公裁衣,可是理所應當,我的如意可不能夠比別人家的娘子差。”

    太子的語氣十分柔和,如意抬起頭看著太子突然柔和下來的目光,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點完頭後,如意就後悔了。她那點女紅手藝,哪裡好意思拿出來獻醜,她又連忙補救道:“如意女紅不佳,殿下若是不嫌棄,如意就給殿下做一身寢衣吧!”

    她心裡暗暗考慮著,外衣常服她的手藝是決計拿不出手的,寢衣至少不用過多的繡花裝飾,或許多練練還是可以拿得出手。

    其實,太子這一要求,真正是難為了她,進宮之後,她所穿的衣物都是宮裡統一發放,自己至多就是縫縫補補,或是做一些內衣小物,真正量體裁衣,只怕是浪費布料瞎折騰。

    “如意只能夠盡力而為。”

    想到這裡,如意又跟著補充了一句。

    她的為難之處,顯露其表,而太子看著她一副害羞又不好意思的模樣,忍不住朗聲大笑:“如意做得再差,我也不會嫌棄,誰叫是我家娘子做的呢!”

    如意本想著能晚一天動工就晚一天動工,心裡還僥倖的想著,或許太子讓她動手裁衣一事,只是心血來潮,回頭可能也只當沒這事兒了。

    誰知道,早膳過後沒多久,鄧先竟帶人抱著數十匹顏色各異的綢緞到了屋裡。

    “陳夫人,您先瞧著,若是不喜,奴才讓人再去搬。”

    如意瞧著桌上鋪滿的綢緞,心裡別提有多少糾結。她有些苦惱的翻著那些綢緞,推脫的說:“鄧先,這些布匹……”

    “是殿下吩咐奴才拿來的,夫人若是覺得不好,奴才再去挑選一下。”鄧先不明就裡,只當是布匹選的不好,連忙表示。

    “不用了,挺好的。”

    如意笑得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正躊躇間,太子回了屋,瞧著屋裡的情形,笑著走到了如意邊上,一手抱住了如意的腰,另一手,只隨意拿起一匹素青色緞子。

    “既然做寢衣,便用這匹吧!”說罷,又沖鄧先隨口問了句:“這個顏色的布匹還有多少?”

    鄧先聽到太子的問話,連忙恭敬回答:“奴才沒仔細看過,不過約莫還有幾匹存著。”

    “全拿過來吧!”

    鄧先與如意聞言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太子,不明就裡。

    太子卻笑著捏了捏如意的下巴,調侃道:“如意的手藝還是得練一練,孤給你拿了這麼多緞子練手,總是能夠給孤做出一件像樣的寢衣吧!”

    如意聞言只覺得一張臉燒的通紅,太子是把她的手藝想的有多差。

    一匹布起碼能夠做十套衣裳,就像先前她拿的那匹布讓芍藥給做了衣裳,其實用了十分之一都沒到。還是包括了芍藥用剩下的料子給她與薔薇做了小衣與荷包。

    “其實一匹布料足矣。”如意說得沒有太大底氣,但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

    “家裡倒不缺這點料子,不用為夫君節省。”太子依然玩笑著說,本還想再多調侃幾句,卻見到如意頭越垂越低,也知道不好再多打趣了。

    於是,笑著拿了一批桃紅宮緞,扯開一段放在如意身上比劃了一下:“這些緞子,你挑幾個好顏色做幾身衣裳,免得每日裡穿的這般素淨,浪費了你的好顏色。”

    正說著,也不等如意這頭挑揀,太子便自己揀出了裡邊最鮮豔的幾個顏色,放在了一邊。

    如意倒是沒顧上太子這頭饒有興致的替她裝扮,視線只是苦惱的落在了那匹素青色的緞子上,頗有幾分焦頭爛額的味道。

    如意這頭想要做衣服,讓她馬上動手自然是不可能。

    好在她身邊的芍藥卻是個巧手,料子選定後,如意便找了芍藥請教,這頭一問,只覺得裡邊的學問大的很,量身做衣,先要量身,後裁衣在縫衣,一步都不能夠差。

    更讓如意苦惱的是,這頭曹奶娘不知打哪裡聽說了她要替太子裁衣之事,也來湊了一腳熱鬧。太子的寢衣自然要精細,不可以有線頭磨到太子的肌膚,為此,曹奶娘特地傳授了如意一套十分複雜、據說能夠將不露一絲線頭的針法。

    如意只覺得一個頭兩個頭,笨手笨腳的學了三天才把該針法掌握,之後,又是馬馬虎虎的替太子量了一下,在芍藥的幫忙下比劃著浪費了無數布料裁了衣,好說歹說著,總算可以上手將那針法用上了。

    太子倒是饒有興趣,成日裡看著如意這笨手笨腳的學習,等到如意開始縫製衣物之時,太子乾脆將看書的地點重新搬回到了屋裡,躺在榻上看看書,或是看著他的“賢妻”縫製衣物。

    氣氛倒還真有幾分琴瑟和鳴的味道。

    但仔細一看,太子卻是嘴角噙笑,偶爾如同看西洋景一般瞅著如意埋頭苦幹。

    而如意呢,則是心浮氣躁,針法行雲流水與她自是無關,甚至連熟練都做不到,每下一針,只覺得她的腦細胞都要死了一顆。

    這頭剛上手沒多久,那頭如意便嘶的一聲,手指被紮了,沁出了一滴鮮血。

    如意慶倖的瞅了瞅未被沾上血跡的布料,連忙拿了帕子按住手指,正欲裹上,卻見太子一頭已經扔了書,一把抓起了如意那只受傷了手指的手,揭開帕子,直接含進了嘴裡吸吮。

    “殿下……”

    如意覺得這動作實在有些曖昧,更覺得這做法似乎有些不衛生,連忙使了力氣想要抽回手,太子卻鬆開了嘴,拿著帕子替如意重新裹上。

    一邊手上纏繞著,一邊嘴裡卻打趣道:“莫怪人說拙荊拙荊,我還當是自謙的說法,不成想,我家的拙荊是真的拙啊!”

    如意被太子調侃多了,對於太子如今的打趣,倒是也能夠厚著臉皮如常面對,等到太子替她裹好了手指,她也是自如的想要拿起針線繼續手上的作業。

    卻見太子拿下了她手中的東西,開口道:“我倒也沒缺衣到需要娘子你受著傷還替我縫衣,既然受了傷,就該養傷,早些安歇。”

    “只是手上被紮了一下,不礙事的。”如意覺得太子實在誇張,有些小題大做了。

    但是太子卻一臉認真:“那可不行,你身上每一處都是我的,傷了,心疼的可是我。”

    “殿下真是……”

    如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太子,這段日子,太子倒是沒有再嚇過她,只是,這成日裡卻淨是真真假假說著肉麻話兒。也讓如意有種分不清真假的感覺,偶爾間,甚至讓她忍不住懷疑,到底哪一面的太子才是真正的他。

    針線活兒做不成了,天色雖未完,如意也在芍藥的伺候下洗漱上床歇息。等到了床上,如意才知道太子為什麼要這麼早歇息,根本就是他想要禽獸了。

    如意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想著,她要是膽子再大點,就該反駁太子:既然是傷者,如何讓傷者做如此劇烈的運動呢!

    因著如意這頭並不嫺熟的手藝,也因為太子偶爾的插諢打科,簡簡單單一身寢衣,如意竟也是拖了一個月餘的時間方才做好。而先時太子為如意所挑的布料裁成的新衣,底下人也已經做好了。

    兩人衣服的手藝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卻在同一天試了新衣。

    素青色寢衣,一絲花紋全無,但好在大小合身,針腳也算細密。而如意的幾套新衣,技藝精湛,衣裳的刺繡,不管是花草竹木亦或是蝴蝶雲彩,皆是巧奪天空,就連芍藥見了這針法,也是嘖嘖稱讚。

    如意原本還算有所成就感的一顆心,瞬間被打擊得不行,倒是不好意思的上前先要脫了太子身上的衣服。

    “殿下晚間再換上吧!”她訕笑著。

    太子卻是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衣服,笑道:“也好,讓人好好收在櫃裡,這可是我娘子一針一線替我繡的。”

    如意這頭正疊著衣服,卻被太子的話說的有幾分不自在了。她勉強掩下心中的不自在,笑道:“如意才給殿下做了一身簡單的寢衣,卻換得這麼多件漂亮的衣服,這筆生意,可是如意賺了。”

    “還有更賺的呢!”

    太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心血來潮的拉著如意來了書房,開口道:“先時在東宮時,你不是在練習書法嗎。孤就給你當個老師,好好教導教導你的書法。”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0:53 AM

第三十四章

    太子躍躍欲試,一手攤開雪白的宣紙,一手拿毛筆沾了先時硯臺上磨好的墨汁,然後將筆遞給了如意,笑言:“先寫幾字,讓你家相公瞧瞧你的水平。”

    “殿下,如意本也沒練過幾天,現下早已經荒廢了。”

    如意連連擺手拒絕。讓太子教她練字,她先時就覺得此事不妥婉拒了,誰知道太子這頭竟然又會舊事重提。雖然她現下也覺得太子自從病好後,對她的態度早就破壞了許多規矩,也不多這教習書法一樁。

    可是她心裡還真不是很樂意讓太子教她,當然她也是有幾分不好意思,她的字實在是有幾分拿不出手。但是她又不打算靠這個書法做點什麼,日常練習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這麼慢慢練著,她覺得挺好的。

    只是,太子這頭可不知道如意的想法,或許知道了也不會如何理會,況且,近來越發有幾分妄為的太子興致上來,可不是那麼容易便打消下去。

    “荒廢了撿起來也不晚。”太子將筆放到了如意手中,態度強硬。

    “殿下……”

    如意此時真的有幾分哭笑不得,這到底是給她的獎賞還是懲罰呢!

    “寫啊!”

    太子見如意遲遲不肯下筆,臉上有了一絲不耐煩,催促著。

    如意心中呼了一口氣,硬著頭皮道:“如意寫了,殿下莫要取笑。”

    說完這話,她倒是真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拿起毛筆便在宣紙上寫了她最近一次練過的字,是太子送來的字帖上的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

    簡簡單單六字寫下後,如意在太子略帶戲弄的目光下,實在是難以往下動筆了。

    原本就沒有什麼水平,加上已經近兩個月餘沒拿起過筆,字自然好不到哪裡去。連太子瞧著,都不好違心誇獎如意。

    只能夠笑著道:“我先時遇上字不好的,都是形似神不似,可如意你倒是讓我開了眼界,這字瞧著何止是神不似,連形都說不上。”

    “都說荒廢了……”

    如意怏怏的將毛筆重新放回了筆架子,將桌上寫了六字的那張宣紙拿了起來,揉成了一團。

    太子見她這副難得小性子的模樣,忍俊不禁,走到了如意身邊,重新鋪了一張宣紙,笑著安慰:“這學生基礎不好,老師教起來才有成就感。”

    說罷,便揮毫灑墨,在宣紙上簡單的寫下了筆劃。

    “你按照這個每天練習,什麼時候過關了,再給你新的功課。”

    如意接過那張垘本,瞅了幾眼,心中暗暗想著,就自己這個水平,太子早晚會不耐煩。

    偏生的太子對於教導如意這個學生一事,倒是興致勃勃,還另叫鄧先弄了一張小書桌與一套文房四寶擺在了自己書桌的邊上,成日裡就叫著如意在他邊上練字,而他自己呢,或是看書,或是站在如意邊上指點著。

    如意對於自己的天份的確是有自知之明,這軟趴趴的字,成日這麼練著,也沒見著進步了多少。雖然如意覺得自己寫的多少有點形似了吧,可太子瞅著卻總歎道:“朽木不可雕也!”

    對此,如意被打擊多了,也就一笑哂之。

    當了太子的學生唯一的好處,如意覺得便是自己認字多了。先時她也認得幾字,但大部分字都是連蒙帶猜。這頭學習了書法空餘,如意也會拿著書逐字認字,遇到不認得或是不確定的,問了太子,太子倒也會耐心教導。

    這接連練了幾天的字,如意那點子的興趣,也被磨光了。每日裡除了應付太子給的功課,最大的興趣便是拿著書開始認字。

    這日剛練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字,如意便放下毛筆,拿著先時從太子書架上找到的人文地志類書,準備翻看。

    太子原本坐在書桌後邊看書,見到如意這番動靜,連連搖頭:“才練了這麼會兒,便開始偷懶。”

    如意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沒放下書,只開口辯解:“如意本來也沒想成書法大家,往日裡練字也不過打發時間罷了。”

    而且,她原本想要練字的目的,也是想多認得一些字罷了。

    “偏你理由多。”

    太子笑著站了起來,走到如意邊上抽走了如意手中的書,開口道:“這字兒倒沒見有多少進步,不過磨墨的本事卻是進展不少,過來幫我磨墨吧!”

    “是。”

    如意以為太子要寫字,便挽了袖子,開始慢慢磨起了墨。這磨墨,她可算是有些心得,回回磨出來的墨汁都是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不過半晌,墨汁便磨好了,她正放下袖子,卻見太子手中的毛筆微沾墨汁,便在宣紙上即興做起了畫,她還未反應過來,一副人物圖便一鼓作氣躍然湧現在宣紙之上。

    如意定睛一看,臉上驚訝不覺流露出來。雖然古畫沒有現代畫那麼形象,但寫意之間更善於抓住神態與韻味。她一眼便瞧出畫紙上挽袖磨墨的女子形象,便是方才的她。

    “殿下,畫得真好。”

    如意不懂鑒賞,卻也覺得太子這一手畫技不俗。

    太子聞言笑著將畫紙放在了一邊,又拿出了一盒丹青色彩,笑道:“紅袖添香夜讀書,實乃人生雅事。如今,如意這一手紅袖添香美景,若是不記載下來,實在遺憾。”

    重新鋪就的畫紙,也未讓如意再擺姿態,太子便憑著記憶又將方才的場景重新復原了。

    如意站在身後默默瞧著,若說方才用墨畫出來的畫已經讓她覺得叫好,這副丹青則是更為精細,當然所花時間也更長。

    最後一筆花完後,太子將手中的畫筆擱在了一邊,拿起畫仔細端詳。而後遞給了如意,笑道:“如意覺得如何?”

    “殿下的畫,自然是極好的。”

    如意目光落在展開的畫紙上,心中卻多了一絲怪異,若說方才的畫讓她覺得像自己,這副丹青畫卻又有了幾分不同,像她又不像她。

    畫中的女子,似乎比她更為完美。女子微抬的清秀眉眼之間透露出的柔和、依戀……多了一股說不出的韻味。

    如意目光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太子,卻見太子的目光也柔和的看著這幅畫。她心中的怪異之感越發濃重,只是,不等她再多想什麼,卻見太子已經收回了目光,將這幅畫拿了過去。

    “我讓鄧先把畫裝裱了就掛起來。”

    “殿下……”如意咬了咬下唇,正欲出聲。

    太子卻笑著打斷道:“我替如意做了畫,如意該如何回報我?”

    “如意的東西都是殿下給的,殿下想讓如意如何報答?”如意倒也不驚,反倒是自如的反問。

    太子卻擺了擺手道:“若是讓孤來說,就顯得沒誠意了,如意你好好想一想?”

    如意聞言心中歎了一口氣,臉上卻端起了笑臉,問道:“快用晚膳了,不如今日由如意親自下廚為殿下做膳食。”

    “去吧!”

    太子此次倒是爽快,沒有多為難她,便輕鬆讓如意過了關。

    如意簡單的行了一禮,含笑退下。走到門口之時,她轉身關門,卻見太子正嘴角含笑,臉上的神態有著說不出的柔和,低頭看著手中的那幅畫。

    如意走出書房後,只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如今正值盛夏,早在前半個月太子身體康健後,便開始擺起了冰塊,如意跟在太子身邊,倒也算是沾了光。

    這好日子享受過了,突然沒了冰塊真正感受夏日的高溫,倒真有幾分不適應。

    她正欲往廚房方向走去,走過庭院之時,卻見曹奶娘與芍藥二人正拿著籃子站在菜地裡摘菜。

    兩人遠遠瞧見如意走來,皆笑著打了招呼。

    如意含笑走入地裡,瞧著兩人籃中摘起的茄子黃瓜青菜等蔬菜,開口道:“曹姑姑怎麼親自來摘菜了,這天兒還熱著,可別曬到了!”

    曹奶娘卻笑著將剛剛摘下的茄子扔進籃中,笑著回道:“我哪裡這般嬌貴了,而且這菜瞧著水靈靈的,親自摘下,別有一番趣味。”

    “對啊,夫人,您要不要也來試試。”芍藥熱的滿頭是汗,臉上笑容卻是格外燦爛。

    如意瞧著這兩人興致頗高,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也好,今日就用這摘了的菜給殿下做晚膳。”

    當然,這話如意也只是在嘴裡說說,雖說天氣炎熱,飯菜偏於清淡,但太子的膳食中也不可能全是蔬菜,如意另添了魚肉數道。

    等到飯菜做完,如意出了一身熱汗,也覺得自己狼狽不堪,瞧了瞧還在鍋中燉著的湯,她便讓芍藥先盯著,待會兒一併盛了拿到屋裡,而她便先回屋收拾收拾自己。

    這頭她剛剛收拾妥當,那頭曹奶娘與芍藥二人拿著裝了飯菜的籃子走進了屋裡。

    如意見著曹奶娘倒有幾分不好意思,連忙上前幫忙:“這點小事兒,曹姑姑就別親自動手了,讓芍藥來做便是。”

    “我閑著也是閑著,有點事情做做也是好的。”曹奶娘笑著讓如意別介意,一邊手腳麻利的將飯菜從籃中拿了出來。

    如意正欲幫忙擺筷,卻聞到了一股腥味兒,她循著那股腥味兒低頭一看,那味道是從她做了清蒸的那碗魚中冒出來的。

    “這魚怎麼壞了?”如意奇怪的問了芍藥,魚做之前是新鮮活殺了的,照道理說應該不會不新鮮,除非在鍋中蒸時,火候不夠。

    “沒壞啊!”芍藥也有幾分詫異,不解的看向如意。

    如意並不覺得自己嗅覺出了錯,難道是天氣太熱,魚在送來時的路上壞了。她伸手拿起了那盆魚,放在鼻下聞了一下,只覺得一股濃郁的腥味只往她鼻子裡鑽,胃中禁不住泛起了酸水,一股子噁心的味道讓她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夫人。”

    芍藥見如意雙手撫著胸口一副難受的要嘔吐的樣子,連忙上前扶住了她關切的詢問:“您沒事吧!”

    “沒事。”如意咽了咽口中的酸水,臉上帶了幾分蒼白。

    而另一邊瞅著如意的曹奶娘聞言臉上卻帶了幾分難以掩蓋的欣喜急切的開口道:“怎麼沒事,這是有事,有大喜事!”

    說罷,一手扶了如意的另一邊,又沖著芍藥道:“趕緊扶你家主子坐下。”

    “曹姑姑?”芍藥有些不解的看著曹奶娘,而如意一頭卻有些驚奇,帶著不敢置信。

    “陳夫人這是有喜了!”

    曹姑姑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笑容,眼神熱切的只盯著如意平坦的肚子。

    “有喜!”芍藥愣了一下,片刻後,笑容卻是止不住的從臉上溢了出來。

    “什麼有喜?”

    如意正茫然的摸著肚子之時,太子卻從屋外走了進來了,瞅著三人開口問道。

    如意看了一眼曹奶娘,又看了一眼太子,還未來得及說話,曹奶娘便欣喜的對太子說道:“殿下,陳夫人可能有喜了,您要做父親了!”

    “曹姑姑,還沒確定呢!”

    “你這反應,我一瞅著便是有了身孕,我先前懷上孩子兩三個月時,成日裡就這樣,聞到魚腥味兒就想吐。”

    曹姑姑卻是打斷了如意的話,肯定的說著。

    “兩三個月,那夫人豈不是在東宮時便懷上了!”

    芍藥推算了時間,忍不住心有餘悸,幸好先時夫人照顧太子時未出事。

    如意的目光緊緊瞧著太子的臉上,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太子對於她有身孕一事,臉上並無半點欣喜,而當芍藥說到她在東宮時便懷上時,太子的臉色似乎沉了下來,盯著她肚子的目光,有些嚇人。

    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卻聽曹奶娘笑著對芍藥道:“你這個傻姑娘,一看就是沒經驗的,這孕婦一般一個多月便會有反應,有些一個月未到,也會出現反應的。我瞧著夫人這肚子,怕是來了這兒懷上的。”

    “是嗎?”芍藥小心翼翼的瞧著如意的肚子,仿佛她已經懷胎了十個月一般,“那夫人可要小心一點了!”

    曹奶娘連連點頭,又瞧向了太子,正要與太子說一些注意事項時,卻見太子的目光怔怔的瞧著如意的肚子,她心中倒是忍不住又是心酸又是高興,暗暗想著:太子怕是欣喜壞了吧!也是,一個男人,都已經是二十幾的人了,一直沒有子嗣,如今聽到喜訊,能不欣喜壞嗎!

    想到這裡,曹奶娘倒是善解人意的拉了芍藥退出了這個房間,想讓太子與如意好好獨處一下,也讓太子好好的高興一番。

    曹奶娘與芍藥退下了,屋裡只剩下太子與如意。

    太子的目光仍然緊緊的盯著如意的肚子,如意下意識更加緊緊的抱住了肚子。她有些怯怯的輕聲喊了太子一聲:“殿下……”

    相對于曹奶娘認為的太子是欣喜,如意卻並不那麼覺得。

    她忍不住緊握著拳頭,心中帶了幾分提防。

    而如意的這一聲輕喊,卻也讓太子回了神。

    他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卻也不再死死的盯著如意的肚子,只是開口道:“用膳吧!”

    “是。”

    如意下意識的遠離了太子幾步,她本能的有些畏懼此時的太子。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太子似乎對她有身孕一事,並不樂見,相反還有幾分不歡迎肚中小生命的到來。

    但好在,太子即使是一直神色不豫,也並沒有再說什麼,或者嚇她。

    等到了用完晚膳後,太子只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稍後我讓鄧先請大夫過來看看。”

    說罷,似乎要走出房門。

    如意站在原地,看著太子的身影,突然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衝動,走到了太子身邊,拿起了太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這是幹什麼!”太子想要甩開如意的手,卻顧及到如意的身子,也沒敢用力。

    如意目光落在太子被自己按在肚子上的那只手,輕聲道:“殿下,能讓孩子感受一下他父親的溫度嗎?”

    太子面無表情,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從如意的手中抽了出來,冷聲開口道:“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說完這話,便是頭也不回,走出了屋子。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0:59 AM

第三十五章

    如意撫著肚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太子遠去的身影,雙拳不覺緊握。

    她如今的懷孕,對於至今都無嗣的太子而言,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曹奶娘的反應才算是正常,可是,太子為什麼會是這番表現。

    對於她肚子裡的孩子,避之不及。

    如意的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太子以為孩子不是他的?如意想不通一個男人怎麼會對自己的孩子不渴望,除非是這個原因。

    可是,如意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詭異與好笑。

    太子又怎麼會認為她給他戴了綠帽子呢!到了這裡,真正成為太子後院的女人後,如意才知道前世某些電視劇裡妃嬪給皇帝戴綠帽子有多麼的不可能。先且不說後院女人基本上沒有機會見到外男,就是偶爾僥倖因為某些原因見到了某些外男,比如太醫侍衛等,也不可能珠胎暗結。

    原因之一,你不可能是單獨與這些外男接觸;其二便是,皇家對於自己的子嗣尤為關注,而皇家的這些人也不是傻子,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只要把了脈推算了時間,便可一清二楚。

    而且,別人的想法如意不知道,反正這方面的念頭如意是想都不敢想,風險太大、可操作性極差。

    推翻了腦中這最後一條詭異的想法後,如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曹奶娘走進屋裡的時候,見到如意還撫著肚子站在原地發呆。

    “你這孩子,有了身孕還不躺下。”

    曹奶娘以為如意一樣是驚喜壞了,到了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連忙讓芍藥幫忙扶著如意躺到床上去。

    如意瞧著曹奶娘這副火急火燎的摸樣,臉上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曹姑姑,我沒事,你太小心了!”

    “小心點總是沒錯的。”曹奶娘對於如意的馬虎露出了不贊同的臉色,她小心翼翼的扶著如意在床上躺下後,往屋裡張望了一下,有些奇怪的問道:“殿下呢?”

    如意想到太子方才的表現眼神暗了暗,卻還是微笑著回答:“殿下說給我請大夫。”

    “是該!是該!”

    曹奶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樣,連連點頭,“你這肚子懷的可是太子的第一個子嗣,可是皇上和皇后的長孫,殿下是該上摺子。”

    “曹姑姑,這還沒確定呢!”

    如意見曹奶娘一副篤定她肚子裡有了孩子,而且肯定是男孩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那也得小心!”曹奶娘目光憧憬的望著如意的肚子,輕聲道,“這指不定是個福娃,皇上和皇后若是聽聞太子有了子嗣,指不定就大悅解除了殿下的圈禁。”

    “曹姑姑……”

    如意只覺得對方越說越誇張,忍不住出聲打斷。

    “行了,我不多說,我不多說。”

    曹姑姑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這孩子還小,多說了就怕折了孩子的福氣。

    “對了,把冰盆撤下去,這孩子可不能夠受涼了!”曹姑姑止了這個話題,卻是瞧著屋裡的擺設開始團團指揮,“芍藥,你家主子懷孕了,體溫會升高,又是大熱天的,你可得看住別讓用冰,熱了你就拿扇搧著。”

    “奴婢省得的。”芍藥聽到分給自己的差事,也毫無怨言,反倒是喜氣洋洋答應著。

    而曹奶娘聞言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看到了屋裡的家具擺設:“這屋裡有些尖角的家具可得換下去,萬一碰著磕著……呸呸!瞧我這說的什麼!”

    曹奶娘一人神神叨叨的念著,這時,屋外卻響起了鄧先的聲音。

    “陳夫人,殿下吩咐奴才請的大夫已經帶來了。”

    這麼快!

    如意與曹奶娘兩人心中都有些驚奇,忍不住面面相覷。要知道他們現在正在被圈禁中,想要與外界聯繫十分困難。

    就算是太子寫了摺子讓外邊的人遞交上去,也不會有那麼快。

    而曹奶娘卻比如意想的更深了一層,太醫來的這麼快,是不是說明皇上與皇后對於此事的重視。她臉上忍不住加深了笑容,親自走到了門口開了門,但是笑容在看到門外之人時,卻落了下來。

    鄧先身後曹奶娘所認為的太醫,卻是一個身穿太監服的老人。

    之所以曹奶娘一眼認出此人並非真太監,是因為曹奶娘在宮裡也待了許久,知道年老的太監基本上都會面無鬚髮,而眼前這個老人,雖然鬍子刮淨,但一眼看去,便知道並非是老太監。

    “不是去請了太醫嗎?怎麼……”曹奶娘有些疑惑,看著鄧先。

    鄧先只低著腦袋,輕聲道:“殿下讓奴才到外邊請了大夫。”

    “上外邊請?”曹奶娘沒有深究太子做法的深意,只是皺著眉頭有些猶豫,“這外邊的大夫可靠嗎?”

    心裡更多的是不信任,這外邊的大夫哪有宮中太醫的醫術好。

    “奶娘,無事,讓大夫先給如意看看吧!”

    太子從書房走來,見到門口堵著的人,開口道。

    “殿下……”曹奶娘見到太子發話,倒也不再堵在了門口,雖然心中仍有猶疑,卻還是讓開了身子。

    似乎是為了從簡,老大夫也沒有帶藥童,只一人親自背著藥箱走了進來,確認了躺在床上的如意事就診對象。便二話不說,乾脆利落的放下了藥箱,拿了手枕讓芍藥墊在如意手下,又將一塊綢布蓋在了如意的手腕之上,然後將手放在綢布之上,閉眼開始診斷。

    整個過程,不但動作熟練,而且極為規矩,比之太醫也是不逞相讓。

    曹奶娘見此倒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可是誰知道這位老大夫的下一句話,便讓曹奶娘差點跳腳。

    “這位夫人只是暑熱傷了身,並無大礙。”

    “暑熱……”

    不但是曹奶娘,連如意都忍不住坐起了身,有些不敢置信。

    “大夫,你沒診錯吧!”曹奶娘眼中半分都不肯相信,滿是懷疑,“怎麼不是懷孕,夫人剛才聞到魚腥味可是噁心了!”

    “老夫醫術雖不濟,但滑脈與中暑還是能夠看得出區別的。”老大夫倒是沒有生氣,解釋了一句。

    可是,曹奶娘還是有些不甘心,她可不願意相信這原本她早已經篤定了在如意肚中的孩子,就被這老大夫一句話給說沒了。

    “大夫,您要不要再給診一下?”

    “奶娘,莫要為難大夫了!”太子的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肚子上,又看了一眼低垂著腦袋的不知道是什麼神情的如意,對鄧先吩咐道:“待會兒你送大夫出去,順便將解暑藥給陳夫人拿來。”

    “是!”鄧先低頭應和。

    老大夫將東西重新收回了藥箱,恭敬的對著太子行了一禮,而後退了下去。

    老大夫退下後,屋內誰都沒有再說話,只靜悄悄的有些難熬。

    如意更是有些羞愧難當,原先以為肚子裡有了孩子,雖然太子不高興,但多少大家瞧著還是個希望,如今沒想到是一場烏龍,實在是讓她有些難以見人。特別是在曹奶娘方才表現的如此高興的情況下。

    至於太子這邊,如意也不知道是該如何面對,她心裡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的想到:這太子方才也是不樂意她有孩子的樣子,或許她沒了孩子,倒是讓太子高興了。

    “奶娘,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太子語氣淡淡的吩咐。

    曹奶娘心裡又是難受,又是懊悔,這事兒想想也是她嘴巴太快,如今倒是讓太子白高興了一場。

    “殿下,都怪老奴沒腦子,胡說八道。”

    “奶娘,沒事兒。”太子臉上微笑著,看不出半分情緒。

    但曹奶娘心中已經這麼認定了,太子這副樣子,反倒是讓她覺得太子是在強掩失望安慰她。她也是有些沒臉皮呆下去了,於是對太子安慰道:“殿下,您還年輕,子嗣這也是早晚的事。”

    說罷,卻是沖著芍藥使了個眼神:“老奴下去了。”

    芍藥連忙跟上了曹奶娘一起退出了屋子。

    人都走盡了,如意這才敢抬起頭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卻恰好瞅著太子的目光正盯著她,不覺又嚇得收回了目光。

    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語氣中帶著連她自己都沒顧上發現的期期艾艾:“殿下……”

    “好好休息吧!自己的身子也不顧著,這中了暑氣都不知道。”

    太子半分未提方才的烏龍,只是笑著責怪了如意的粗心。

    “下午跟著在院子裡摘了菜,怕是那會兒中的暑氣。”

    如意腦中反復想了想,只覺得或許是剛出了涼快的書房,又到日頭下摘了菜才會如此。

    “以後日頭烈時,別出屋子了!”

    太子坐到了如意床邊,溫聲叮嚀。

    如意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太子,卻見太子的目光中,似乎帶著與下午在書房看畫中女子一樣的柔情。

    她抿了抿嘴唇,握住了太子的右手,將腦袋柔順的靠在了太子的肩上。

    如意的動作,讓太子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卻並沒有推開,反倒是放任著享受這難得溫馨的時刻。

    吃過鄧先拿回的解暑藥,如意簡單梳洗後,重新躺回了床上。

    太子還在外邊梳洗,如意聽著水聲,腦子卻有些想遠了。

    其實冷靜下來想一想,沒有這個孩子,反倒是一件幸事。先時她只顧著震驚於自己懷孕的事情,又在太子表現出不喜孩子的情形下,下意識的想要維護這個孩子,倒是沒顧上細想。

    如今,她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才只有十四歲,瘦瘦小小的,發育都沒有完全。在古代生孩子,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雖然十四歲當娘的女人並不少,可是因此而喪命的女人也不少。

    這個時代的女人成婚早,生孩子早,仿佛是在正常不過的規矩,甚至很多人還迷信的覺得,十四五歲,正是孕育孩子的好年齡。可是對於如意這個曾經生活在普遍晚婚晚育時代的人而言,十四五歲,還只是上初中的年紀,生孩子太早了。

    而且,她明顯的感覺到,這場烏龍過後,太子待她的態度,似乎又有了幾分不同,多了幾份真實的柔情。

    她並非傻瓜,先時太子待她好,卻好得有些浮誇,有些假,甚至很多的時候,她能夠感覺到,太子似乎是想用這種好來調教她,來改造她,把她變成他所希冀的女人。而她,卻直覺抗拒,她不抗拒太子對她的好,她只是在害怕,她知道自己變不成太子所希望的那種人,她有的時候很難理解太子,她怕自己若是哪點做的不好,太子或許會大怒,而這種有了希望又失望的大怒,她本能的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如意閉上了眼睛,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想著,或許這樣子也挺好,她也算是歪打正著的改變著太子。

    吃了藥的如意睡的並不安穩,太子上床睡覺時,她還低聲呢喃了一下,不過沒有醒來。

    太子看著如意睡著皺起的眉頭,手輕輕的想要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可是,目光卻情不自禁,飄忽的落在了如意的肚子上,而那只手,也在他自己都未察覺時,不自覺的,已經撫在了如意的肚子上。

    那姿勢,與下午如意強拉著他的手按在肚子上的並無二般,也一樣的讓太子心中觸動。

    “孩子……子嗣!”

    太子嘴裡輕輕念叨這兩個詞,臉上笑容帶著苦澀又自嘲,卻還有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待。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05 AM

第三十六章

    如意這頭鬧出了這麼個烏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人的感覺了。

    雖然這院裡也就那麼幾個人,但曹奶娘那時興師動眾的,鬧得院裡人人得知。鐵定私底下免不了閒話。好在如意這頭借著中暑在屋裡躺了兩天,再出屋的時候,心裡的尷尬感覺倒是少了很多。

    而如意出屋後聽著芍藥說起了閒話,這才知道,曹奶娘比她還要不好意思見人,到了今兒個直嚷著頭疼躲在屋裡。

    如意聽聞這個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了。這頭卷了袖子到廚房裡燉了一盅紅棗銀耳羹,便親自端著去了曹奶娘的屋裡。

    曹奶娘的屋子離正屋較遠,也是因為當時太子染了時疫怕傳染給曹奶娘,特意給吩咐把屋子挪遠了,後來太子病好,倒是一直沒有移過。反正也就在這麼個院子裡,不過是差幾步路的距離。

    屋子與如意先前住的一般大,不過在佈置上樸素了些,也簡單了些。

    曹奶娘過來時並沒有帶伺候的人,雖然有些事情也可以吩咐這裡的太監宮女做,但到底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曹奶娘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動手。

    如意走入時,曹奶娘正躺在床上拿著扇子替自己搧風,因為年紀的關係,屋裡只擺了一個冰盆,倒是有些悶熱。

    瞧見如意走了進來,曹奶娘臉上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神色。

    如意倒是笑著把手上端的紅棗銀耳羹放在了床邊的小桌上,開口問候:“曹姑姑,身體好些了嗎?”

    “沒事,年紀大的人,總是有那麼些毛病的。”

    曹奶娘這話說的倒是自然,說完拿眼瞧著如意端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如意笑著打開了,拿到了曹奶娘跟前,開口道:“聽芍藥說姑姑身體不適,我給姑姑燉了一點紅棗銀耳羹。”

    “倒是好東西,夫人留著自己吃吧!我哪裡敢勞駕夫人。”

    曹奶娘心中有幾分動容,卻還是僵著臉說道。

    “瞧姑姑說的,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我又不是頂金貴的人。”這銀耳在宮廷裡算是比較名貴的物件,但是太子這邊倒是不缺,“姑姑是現在趁溫著吃,還是放涼了再用。”

    曹奶娘瞧了瞧如意的樣子,倒是真誠,也沒有再故意推辭,只是笑道:“天兒這麼熱,放涼了吧!”

    “好。”如意含笑將東西放到了一邊。

    這頭剛放定,氣氛又有些靜下來了,如意想了想,笑著開口:“先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倒累得姑姑丟了臉面。”

    曹奶娘聽了這話,沉默了一下,說:“我倒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兒本就是我先叫出來的,和你無關。”

    說完這話,曹奶娘歎了一口氣,看著如意的肚子,皺著眉頭道:“不過,你倒是馬虎,連自己癸水的日子沒記得。”

    如意不成想曹奶娘提到這茬,臉上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只低頭道:“我也是剛來癸水沒多久,時日總是不怎麼準。”

    “怎麼會不准,那得請太醫瞧瞧,這可是關係到女兒家生育問題。”曹奶娘見著如意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教導:“可不能夠這樣了。”

    如意只輕聲道:“我有請人看過,都說剛來頭幾年,這樣子並不是不正常的。”

    如意上輩子也是這樣,剛剛發育後,總是來得不准,不是兩三個月沒來,便有可能是半個月來一次,她媽媽也怕她有毛病,帶著去看了婦科醫生,醫生也說剛發育的小女生是有這樣的情況,等到大了就沒事了。後來也的確如婦產科醫生所說,等到發育成熟了,日子也便準了。

    “這樣子總是不好的。”曹奶娘卻還是固執已見,瞧著如意這副瘦瘦小小的樣子,雖然身段已經發育好了卻還帶著幾分孩子樣的模樣,開口道,“估計你就是當宮女那會兒沒好好養著,回頭得是好好補補了。”

    曹奶娘是說到便做到,如意第二天吃飯時,便得到了曹奶娘給開的小灶優待,連太子都沒份。一大碗用紅棗參片等燉成的烏雞湯。也難為在這地兒,曹奶娘還能夠變成這烏雞來。

    太子瞧見了倒是忍不住笑道:“先時我聽奶娘找鄧先要烏雞,還以為是要幹嘛呢,原來是給你燉湯。”

    如意瞧著手上這一大碗的烏雞湯,大夏天的只覺得膩得慌,偏生曹奶娘一頭卻是催促叮囑著:“要全部喝完。

    如意只得硬著頭皮喝了兩口,味道是不錯,曹奶娘的手藝也一貫是好的,可是瞧著和她腦袋差不多大的這一大碗,而且烏雞湯頂上漂浮著的油花,實在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偏生太子那頭吃著小菜,還饒有興趣的跟著叮囑了一句:“可得喝得乾乾淨淨,不然可辜負了奶娘的一片心意。”

    說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意還能夠說什麼,只能夠蒙頭喝了。

    喝完之後,她只覺得滿嘴都是這湯水的味道,肚裡混了個水飽,飯再也吃不下去了。

    曹奶娘的這碗烏雞湯,效果絕對是立竿見影,如意一個下午淨去了恭房,等到了晚間時,她竟詫異的發現自己消失了兩個月餘的癸水來了。

    如意偷偷回了屋,讓芍藥翻出了月事帶換上,晚膳的時候,卻沒有出現在了太子屋裡的餐桌上,只讓芍藥去太子處稟告了自己身子不適。

    不成想,如意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時,太子竟然摸到了她屋裡。

    “殿下。”

    如意心中暗暗叫苦,正要下床請安。

    卻見太子一手攔住了她,開口道:“瞧你這臉色蒼白的,我還當你是裝病不想喝奶娘的湯呢!怎麼了,是不是又中了暑氣,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了。”

    如意臉上有些漲紅,實在不好意思。

    “那去我屋裡養著,你這地兒不適合養病。”太子打量了一下如意這間屋子,比她在東宮時候住的屋子還要差,屋裡甚至都沒擺冰塊,悶熱得不行。

    太子是一番好意恩典,如意卻因此害羞得不行,但見太子一定堅持,最終只能夠低垂著腦袋悶聲道:“奴婢身上不乾淨,不好和殿下一個屋子。”

    古人把女子身上來癸水視為污穢,覺得這個日子與男人同房,會給丈夫帶來黴運。所以一般稍稍講究的人家,在這個日子裡都會分外避諱。

    太子早知人事,如意把話說到了這裡,自然明白了意思。

    如意以為太子這會兒估計該走,誰知道太子聽完後竟然笑道:“你這個不算病,卻也不舒服,去我屋裡養著吧!”

    “殿下……”

    如意這回是徹底被太子的態度弄呆了,“這不合規矩。”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代正常的男人,不應該特別避諱這個嗎。古人多迷信啊!

    “如今,哪還有那麼多講究。”

    太子不願意多說,只對芍藥吩咐道:“扶你們家夫人到孤屋裡去。”

    “是。”

    芍藥不敢違抗太子,只是為難扶起了如意,“夫人……”

    “曹姑姑待會兒估計就會來勸太子了。”

    如意倒不覺得太子的想法能夠實行,她是沒那麼大的能量讓太子改變想法,而且也不敢違背太子,但是曹奶娘卻不同,除了先前時疫那會兒,太子強硬的拒絕過曹奶娘侍疾的要求,其餘時候,都不會拒絕。

    不過,出乎如意所料,曹奶娘知道這個事情後,雖然臉上有著不贊同,卻沒有說話阻止,反倒是一連好幾日,都給如意端著各類補血補氣的湯水過來補身體,硬是讓如意見了曹奶娘都有幾分怕了。

    私底下這頭,芍藥笑著偷偷對如意解釋道:“曹姑姑是想殿下有孩子想瘋了,恨不得夫人你和殿下感情好好的呢!”

    “莫胡說。”

    如意聞言認為是芍藥在胡說,還笑著怪了一句。曹奶娘想讓太子有子嗣願望迫切如意事知曉的,但絕對沒到這個瘋狂的程度。

    不過,等到如意癸水過去了,幾次三番在院中看見曹奶娘盯著一棵結了小果實的樹澆水說話,如意才詫異的覺得是自己低估了曹奶娘瘋狂的程度。

    那顆小樹是一棵石榴樹,先時開著紅花大傢伙兒都沒認出來,現在花謝了開始結了果,才知道這是一棵石榴樹。

    一般而言,古人都迷信石榴象徵多子。求子的女人在院裡栽種,在床幔被帷間繡石榴花樣,也是想要求個好兆頭。

    太子屋裡的被褥早被換成了曹奶娘親手繡的石榴花紋,院中的這棵石榴樹也被曹姑姑照顧得好好的。果實越來越大,慢慢長成了如意拳頭般大小,便沒有再往上長大了,只是青色的外殼慢慢的染上了紅色。

    而夏季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

    如意喝了曹奶娘燉的湯水快要兩個月了,雖然曹奶娘也不是沒變過花樣,但如意喝到嘴裡卻覺得永遠都是那麼一個味兒,導致現在如意都不覺開始厭了食,每次一到吃飯那會兒,腦子裡淨是曹奶娘煮的湯水味兒,忍不住開始噁心。

    湯水是噁心了點,但如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湯水的效果還是有的,如意臉色別提被補得有多紅潤,床笫之間,連太子都偶爾調笑如意豐滿了許多。

    可不是豐滿,如意原先做的幾件貼身小衣,胸圍都只覺得漲得慌,只能夠讓芍藥給幫忙改了大。

    另一頭,如意最近倒是迷戀上了另一樣食物,曹奶娘親自照看的那顆結了果實的石榴樹。

    如意在現代的時候就愛吃石榴,超市裡賣的石榴也不是很貴,到了上市的季節,如意下班了就愛去買兩個帶回家,吃完飯坐在電視機前,一個人一晚上能夠解決兩個大的。到了這個地方,倒是再也沒有機會吃這個東西了。

    如今瞧著枝頭上的石榴已經成熟了,如意別提有多眼饞了。

    等到第一個石榴在枝頭上成熟的開裂,如意是饞嘴得不行,盯著就忍不住流口水。

    偶爾間,她竟衝動的與曹奶娘暗示提了提。誰知道曹奶娘這頭聽了,卻沒了寶貴那顆石榴樹的意思,對如意笑道:“喜歡就去摘了。只是這是棵小果樹,石榴怕是酸得很。”

    如意得了允許,連連笑道:“我最能夠吃酸了!”

    說罷,便帶著芍藥摘了那顆裂開了的石榴。也不等芍藥替她將裡邊的果粒拿了出來,如意便迫不及待的直接用自己的雙手順著裂縫掰開了,直接拿了一顆掉下來的石榴粒扔進嘴裡。

    又酸又甜,立刻勾起了如意記憶中的滋味。

    如意忍不住又拿下兩粒扔進嘴裡,這副饞嘴的樣子,倒把在邊上瞧著的芍藥弄得也跟著饞了嘴。

    “夫人,有這麼好吃嗎?”

    “你也嘗嘗。”如意對底下人一慣大方,讓芍藥也跟著嘗嘴。

    芍藥連忙笑著謝了如意,而後拿起手上的另一半,撿了一顆扔進嘴裡,只一瞬間,便皺了眉頭,一張臉被酸得不行。

    “怎麼了,不好吃?”

    如意有些奇怪又往自己的嘴裡送了兩口,味道挺好的啊!

    芍藥反正是對這石榴敬謝不敏了。

    “奴婢禁不得酸,只覺得牙都要倒了!”

    “那倒是只有我能夠獨享了!”如意倒也不覺得奇怪,她本身也是挺能吃酸的人,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剛上市的橘子,他爸媽都不願意入口,就如意自己一個人就愛挑剛上市的橘子吃,還越算越覺得好吃。

    兩半石榴,如意收了帶回屋中,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開始一顆一顆掰著吃著。太子瞧著她這副珍惜的樣子,忍不住取笑她這副護食的樣兒。

    如意倒是沒多大感覺,而且這石榴吃著真是開胃,晚膳之時,如意硬是在喝完曹奶娘的湯後,還硬生生用下了半碗的飯。

    難得的飯量,讓太子也忍不住側目了,對曹奶娘笑著道:“奶娘種的這棵石榴倒是好東西,以後每天給如意摘一個吧,也好讓她多用點飯。”

    曹奶娘低頭應了,本來這石榴院中也沒人愛吃,她種著也就求個好兆頭,這給如意吃了,反倒是應著她這個好兆頭呢。

    更何況,中秋節臨近,大傢伙兒心中都存了點事情。

    中秋歷來就是個團圓的日子,也不知道這皇上,會不會顧念親情,讓太子回宮過節。

    偏生底下人急得不行,這太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如意更是沒注意到這回事情。

    直到皇后娘娘送了月餅等物來時,才知道中秋節快到了。

    而所有的人,也將期待的一顆心放入了心底,到了這會兒,宮裡皇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有皇后送了一些過節的東西,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幸好,院中人不多,待遇也不差,倒也沒有人心惶惶。知道沒了指望,反倒是安下心來準備過中秋了。

    十五這天晚膳後,院中放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放了月餅小吃以及各色時令的水果,太子與如意,還有曹奶娘三人一道兒坐在院中透過這方被圍牆圍起的小小天地,賞起了月亮。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12 AM

第三十七章

    如意向來都不愛吃月餅,每逢中秋,她家裡就會堆滿月餅,各色口味,稀奇古怪。別人送的,單位發的……

    但再多的月餅,除了少部分還能夠當做回禮送出去外,剩下的大半,基本上就是放著等待過期的命運,反倒是裝月餅的盒子,異常精美,如意留了不少裝東西。

    到了這個世界,在宮外的時候,如意根本沒有接觸到月餅這東西,在宮內,過節的時候,沾了在小廚房的光,如意倒是能夠吃上一些,王宮人的手藝很好,做出來的月餅味道也很好,如意尤其喜歡其中一味酥皮的豆沙餡月餅,放了陳皮、桂花的豆沙餡兒,不會甜的膩口,酥皮脆香可口,如意能夠接連吃上幾個。

    但那也僅是因為個頭小,瞧著也不過是嬰兒拳頭大小,再多,她就吃不下去了。

    在此刻,看著頭頂上的圓月,如意突然異常想念著在小廚房裡吃的王宮人留給他的紅豆酥皮月餅,甚至還想念前世在家中每逢這個時節,母親催促自己和父親把月餅當早餐吃的嘮叨勁兒。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皇后娘娘送來的其中一味酥皮紅豆月餅,輕輕咬了一口,是記憶中王宮人手藝的味道,卻又仿佛不是。

    味道仍然是哪個味道,但吃到嘴裡的滋味,卻仿佛變了味兒。

    如意突然有些沒有胃口,將手上的月餅放到了面前的小碟上,沒有再動。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的舉動,開口問道:“不合口味?”

    “不是……”如意搖了搖頭,笑著解釋,“晚飯吃多了,現在肚裡撐得慌,只是看著好看才想著吃一口的。”

    “最近瞧著是越發饞嘴了!”

    太子笑著看了一眼如意,對曹奶娘打趣如意道。

    曹奶娘聞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說道:“饞嘴好,能吃就是福。”

    “先時給做的衣裳,估計尺寸不合要換一換了,正好天氣也開始轉冷了,奶娘與如意一道兒多做幾件衣裳。”

    太子瞧著心情倒是不壞,還饒有興趣的說起了給制新衣裳的事情。

    這也讓原本一直提著心的曹奶娘微微放下了心,原先她還擔心太子一人過節會難受。

    “那老奴算是沾了陳夫人的光了!”

    如意原本有些走神,聽到曹奶娘提到了自己,轉頭疑惑的看去。這副有些呆愣的樣子倒是把曹奶娘逗笑了,也讓太子忍俊不禁。

    “殿下說給你制新衣呢!”曹奶娘笑著對如意說道。

    如意聽了心裡倒是想到了另一回事兒,轉頭看向太子,苦著臉問道:“殿下莫不是要如意給您在做新衣作為交換吧!奴婢手藝實在不佳。”

    太子聽了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敲了一記如意的腦袋,笑道:“這腦袋瓜子最近怎麼越來越笨了,你不說,我倒還忘記了這一茬。”

    “啊!”

    如意苦惱的皺起了眉頭,聽著太子笑著又繼續道:“既然如意提起了,就幫我再做一件衣裳吧!”

    “我能不要新衣嗎?”

    如意眉頭鎖得死死的,目光哀求的看向了太子,太子聞言又笑了起來。

    倒是曹奶娘略帶幾分驚奇的瞅了眼如意,只覺得如意這性子轉得倒是有幾分快,先時對著太子還是一副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的摸樣,後來倒是放開了些,瞧著倒是有幾分太子寵妾的樣子,但還是難掩小心的味道。如今這瞧著,怎麼什麼都敢說了。

    不過曹奶娘瞧著太子似乎是十分喜歡縱容如意這副樣子,她也笑了笑,心裡倒是沒有計較這事兒。她雖然喜歡規矩人,但是太子身邊也需要一個知心人。

    太子這頭笑過了,沖著鄧先招呼了一下,鄧先嘴角含笑退了下去,不一會兒,手上端著裝了幾個大石榴的碟子上來,放到了太子手邊。

    太子笑著瞅著如意目光緊盯石榴的樣子,開口道:“好好給做衣裳,這碟石榴就賞給你了。”

    “殿下……”如意目光忍不住更加哀怨。

    石榴自然是分外誘人,個頭比曹奶娘在院中種的起碼大上兩倍,瞧著紅皮帶黃的外殼,就知道裡頭的滋味定然非同一般,如意不爭氣的咽了一下口水。

    太子仿佛是逗如意上了癮,伸手拿起放在盆中的其中一個大石榴,微微使了點勁兒,石榴被掰成了兩半,裂開之處,露出了如同紅寶石一般晶瑩的石榴粒兒。他也不吃,將那些個石榴粒兒一顆一顆拿下,放在了面前的小碟上。潔白剔透的瓷碟,映襯得石榴粒兒更加誘人。

    如意口中的口水止不住的往嘴裡分泌,瞧著那石榴粒兒的目光更加專注了。

    “幾時有送石榴進來,如意怎麼不知道?”

    如意小心嘀咕著,小心的瞧了一眼太子。

    “行了,吃吧!”

    太子面前的小碟子不大,不一會兒,便積滿了石榴粒兒,太子笑著放到了如意面前,大發慈悲。

    如意心中雀躍,接過了碟子,拿起了一顆放入了嘴裡後,瞧著臉上的表情還以為在吃什麼鳳髓龍肝呢!

    太子這頭剛讓鄧先伺候著淨了手,瞧著如意這副樣子,也忍不住撿了一顆放進嘴裡,倒也沒嘗出什麼味道來。

    “偏你口味稀奇,有什麼好吃的。”太子沒有再繼續,對著站在如意身後的芍藥開口道,“伺候你家主子多吃點吧!”

    芍藥低低應了一聲,淨了手開始替如意剝起了石榴來。

    “我不但愛吃石榴,這橘子、葡萄都愛!”

    如意第一次感覺到秋天的滋味,有那麼多她都喜歡的水果。

    “倒是沒你不愛吃的東西,芍藥都伺候著吧!”太子拿了一串葡萄又拿了幾個橘子放到了如意跟前,忍不住調侃,“小心可別吃成了豬。”

    “殿下莫打趣陳夫人了,讓她多吃點好。”

    曹奶娘瞧著如意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自己也撿起了一顆葡萄,慢慢剝著皮。

    這頭的中秋賞月,其實到了最後,也都變成了吃吃喝喝。

    等到最後快要散了回屋睡覺時,太子親自將最大的一個月餅切下三塊,分別放到了如意、曹奶娘和自己的碟中,而後對鄧先道:“剩下的,你拿去分給下邊的人,也當大家都過了個中秋節吧!”

    “多謝殿下!”

    鄧先代所有的人謝過太子,小心的接過了這半塊月餅。

    太子點了點頭,回過身來,對曹奶娘與如意道:“吃吧,以後每年都團團圓圓的。”

    曹奶娘笑著拿起了那塊月餅,正欲放入嘴裡,目光落到了如意一頭,忍不住笑著道:“殿下給陳夫人分的月餅太大塊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吃下去。”

    太子聞言看了一眼如意,一眼瞧著如意桌邊堆的果殼以及已經吃了不少的點心碎末。他分時倒是下意識把最大塊的切給了如意。

    “沒事,吃得下!”

    如意肚裡倒是真撐了,但是這都最後分月餅了,她就是硬撐著也得把這塊月餅吃下肚子裡,免得掃興。

    說罷,便拿起了那塊月餅,大大的咬了一口,動作帶著幾分傻氣。

    太子含笑收回了目光,開始慢慢食用自己碟中的這塊月餅。

    如意是半夜之時,才開始發作的。

    原本早已經熟睡,肚子裡一陣絞痛把她驚醒時,她摸到自己的額頭,已經起了一陣冷汗。太子被她的呻吟聲吵醒,讓外邊守著的人掌了燈,方才看到如意臉色蒼白,臉上滿是冷汗。

    “哪裡不舒服?”

    太子扶起如意,還未問得答案,如意卻一把推開太子,緊緊捂著嘴,未穿鞋便跑下了床,到了外間開始拿著痰盂嘔吐。

    太子見此也不等人來伺候他穿鞋,便汲著鞋子走到了外間。

    如意正吐完喘著粗氣,見到太子過去,連忙開口道:“殿下莫要過來了,如意現下樣子瞧著不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這個。”

    太子走了過去,扶住如意靠在了自己身上,開口道:“莫不是晚上吃壞了身子。”

    說罷,便對一旁守著的人吩咐道:“讓鄧先去請大夫過來。”

    這頭吩咐剛下,如意肚中又開始泛起了酸水,但是似乎方才肚子裡的東西已經被嘔空,想要嘔吐卻又嘔吐不出來,把她的臉色逼得分外難看。

    “用點水漱漱口。”

    太子倒了一點茶,遞給了如意,如意勉強笑了一下,接過杯子,往嘴裡喝了一口,入口之時,只覺得又苦又澀,她將那口水吐在了痰盂中,只覺得是最近貪嘴來的報應。

    這人吃什麼東西,都該有個定量,她倒好,胡吃海喝的。

    “還想吐嗎?”

    太子摸了摸如意的額頭,幸好沒發高熱。如意也沒力氣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那我扶你回床上歇著,大夫等會兒就來了!”

    如意也沒有異議,由著太子在這頭照顧著她。

    如意半夜鬧起這場動靜,倒是把芍藥和曹奶娘也給吵醒了,兩人結伴來了太子屋裡,瞧著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如意,心裡起了擔憂。

    “這晚間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病了!”

    曹奶娘上前探了探如意的額頭,對坐在床邊的太子開口問道。

    “已經去請大夫了,待會兒看大夫怎麼說?”

    太子皺著眉頭抓著如意的手,卻還是耐心的解釋了一句。

    鄧先將大夫請來得很快,還是上次的那個老大夫,依然穿著太監服。

    太子讓開了位置,讓芍藥伺候著如意好讓大夫把脈。

    大夫靜靜的把了脈後,開口道:“夫人無事,只是吃壞了東西罷了……”

    太子與曹奶娘的心還未放到了實處,就被大夫的下一句話給驚了。

    “這懷了孕的人,寒性的東西得少用,夫人這得虧腸胃疲弱,把東西都給吐了出來,不然對孩子也是有害無益的。”

    “懷孕?”

    曹奶娘搶先問出了疑問,“大夫,你沒把錯脈吧!不是說吃壞了東西嗎?”

    大夫聞言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曹奶娘,開口道:“夫人已經有近三個月的身孕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三個月……”

    這下子,連太子都難掩臉上的神色。

    “兩個月前,你剛過來替如意把過脈,那時你說沒孕……”

    “那時夫人身孕還未足一個月,老夫自然看不出來。”

    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子的面色,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懷孕三個月了,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殿下……”

    如意伸手拉住了太子的手,心底裡有說不清的複雜。她想到了上回自己懷孕時候太子的樣子,心裡只覺得越發忐忑。

    太子看了一眼一臉驚慌的如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鄧先:“你陪大夫到外邊開藥。”

    鄧先與大夫行了禮退了出去。

    太子握著如意的手,坐到了床邊,卻並沒有馬上說話,臉上面無表情,沒有任何的神色。

    他的這副樣子,讓曹奶娘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心底裡的欣喜被深深的壓在了心底。

    “你們去收拾行李,等如意情況好點,孤就送你們出去。”

    “去哪裡?”如意下意識抓緊了太子的手,開口反問。

    “送你們回宮。”

    “殿下……”曹奶娘睜大了眼睛,臉上帶著不贊同。

    “奶娘,麻煩你替孤照顧好如意。”太子低垂著眼瞼,看著與如意緊握的雙手,慢慢道:“這裡條件簡陋,不適合養胎,而且如意懷了孤的第一個子嗣,父皇與母后總歸是照看的。”

    “可是……”曹奶娘心中念頭有些動搖,的確,太子能不能出去還是兩說,倘若如意在這裡產下孩子,消息不傳回宮裡,孩子難道也陪著父親在這裡圈禁嗎?

    “那送陳夫人和芍藥出去,老奴陪著殿下。”曹奶娘實在不願意讓太子一人在這裡圈禁。

    “奶娘,孤誰都不信,只能夠相信你,也只有你有能力,替孤保住孩子。”

    太子沒有答應。

    “殿下,如意不走。”

    雖然手仍然與太子緊緊相握著,但如意有種預感,倘若自己放開了這只手,以後,恐怕再也無法抓起。

    太子轉頭看了一眼突然出聲的如意,只見她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急的神色,目光哀求的看著自己。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25 A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10-17 11:27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太子目光閃爍,看著如意的眼睛,最終垂下眼瞼,淡淡的笑了一下。

    “莫說胡話。”

    “殿下……”如意蒼白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什麼。

    “如意,你現在如果想說什麼,自己都要想清楚。”

    太子語氣平淡,但話中流露出的深沉意味,卻讓如意不覺一愣,也讓她原本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止住了。

    太子沉默的看了一眼如意,又轉頭看向了曹奶娘,淡淡道:“奶娘,回去休息吧,如果睡不著,可以先收拾起來。”

    “好!好!”曹奶娘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如意,最後腳步猶豫的想要拉著芍藥一塊兒走出去。

    卻聽太子開口道:“芍藥先留下來照顧你家主子。”

    曹奶娘忍不住看了一眼芍藥,最終松了手,自己慢慢的退出了房間。

    太子目送曹奶娘離去後,轉頭看向了如意,最終目光落在了如意仍然緊緊反握著他的手,下意識鬆開了手,想要從裡邊抽出來。

    誰知道,如意竟然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如意,孤今晚歇在書房,你讓芍藥陪著你,也方便照顧你。”

    太子不敢用力怕傷到如意,只能夠溫聲對她慢慢勸解道。

    “不要……”

    如意咬了咬下唇,始終不肯鬆手。

    “如意,別任性胡鬧。”

    “殿下就當我任性胡鬧好了!”如意緊緊咬著嘴唇,抬起了頭,卻早已經淚流滿面。

    “你……”太子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敢直視如意已經哭紅了的雙眼。他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伸出另一隻手,用指腹輕輕抹著如意臉上的淚水。

    “別哭了。”

    “殿下,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肚中的孩子。”如意的聲音裡帶著哭泣。

    太子的身體微微僵硬,但臉上的神色卻一如既往,只是低聲道:“莫要胡思亂想。”

    “我沒有胡思亂想,殿下若是不要,那我就不生好了,反正這孩子健不健康都不一定……”

    幾乎如意這句話一出口,太子便斥道:“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胡說。”

    如意說完這句話,只是倚在床上默默流淚,不再說一句話。

    太子見此,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坐到了如意的床邊,耐著性子勸道:“孤送你出去,是為了你和孩子好,你難道想讓孩子陪著孤在這裡圈禁嗎?”

    如意低著腦袋,依然一聲不吭。

    “你若擔心到了外邊有人會害孩子,孤會讓奶娘和母后保護你的。”

    太子開誠佈公的把話說到了這裡,如意依然還是一言不發,也讓太子心中的耐心慢慢有些磨盡了。

    這個時候,如意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殿下,你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如意的話說的肯定,甚至帶了幾分冒犯。

    而太子卻沒有被說中心思的惱羞成怒,反而在如意的目光中,反駁的話,竟心虛的說不出來。

    “上一回,如意就有感覺了。殿下既然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也不敢保證能夠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倒不如讓大夫配一碗藥打掉算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如意的話音未落,太子便怒聲斥責,“有你這麼做母親的嗎?”

    “反正孩子的父親不喜歡它,孩子的母親又沒能力保護它,倒不如打掉,免得來到這個世上受苦。”

    “誰說孤不要它……”

    下意識,太子反駁的話從嘴裡說了出來,也讓太子有些沉默了。

    如意卻沒有善罷甘休,只是沉聲道:“殿下只是允許它來到這個世上,根本沒有想過要喜歡它。”

    她的語氣中帶著控訴,而太子卻沉默了。

    許久,太子語氣之中帶著幾分艱澀,慢慢說道:“如意,別和孤耍心思了。”

    如意唇邊帶著勾起了一抹冷笑,輕聲道:“如意承認,是想要這個孩子。可是如意也沒有說假話,倘若殿下不要這個孩子,如意願意打掉,反正如意也沒有能力保護它。”

    “而且,殿下記得兩個月前如意身上來過癸水的事情嗎,大夫說如意已經懷孕三個月了,估計那時來的也不是癸水,這孩子也不一定能夠留住,但不如現在打了,免得殿下要趕我走。”

    “你……”

    太子的目光落到了如意的肚子上,欲言又止。

    如意的一隻手輕輕的撫著自己的肚子,唇邊始終掛著那抹冷笑,卻讓太子心驚不已。

    “請大夫過來。”

    太子的手顫抖的摸到了如意的肚子上,他的神色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絲後悔。

    “孩子會保住的。”

    最終,太子只吐出了這麼一句。

    如意沒有說話。

    老大夫還沒有走,聽到太子的傳召,還以為如意這頭又出了什麼事情,連忙拎了藥箱從外邊走了進來。

    卻見到如意雖然臉色蒼白,但瞧著卻沒有半分不好,這才舒了一口氣,正欲對太子行禮,卻見太子站到了一邊,沖著老大夫道:“在那耽擱什麼,還不過來把脈。”

    老大夫嚇了一跳,雖然太子並沒有沖著他喊,但語氣中的急迫與陰沉味道,卻是讓他不寒而慄。

    “請夫人伸手……”

    老大夫正欲慢悠悠地從藥箱裡拿帕子手枕等物,卻見太子早已經不耐煩的在瞪著他。他心中一震,但是手上只是加快了將這些物件遞給站在床邊的芍藥。

    太子一把奪過,直接親自擺放在如意的手上。

    老大夫不敢言語,只是趕忙給自己定了定神,手放在如意的腕中,開始把起了脈。把了許久,老大夫額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明明脈象正常,除了大人虛弱了點,但剛那番折騰也是正常,孩子與大人都不像是有什麼事情的樣子啊。

    他收回手,抹了一下自己額上的冷汗,支支吾吾開口問道:“不……不知……夫人有什麼問題?”

    “兩個月前,如意曾經有過下紅的現象。”

    太子沉聲開口道。

    老大夫聞言卻是鬆了一口氣,開口道:“老夫方才把過夫人的脈象,並沒有什麼問題。”

    見太子眼中露出了不滿,似是對於他醫術的不信任,連忙又道:“其實,有些婦人在懷孕初期出現下紅現象,並不奇怪,等到孩子在肚中漸大,就不會出現這種現象了。而且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會因此有所缺陷。”

    “你說的可是屬實?”

    太子雖然心中的擔憂已然放下,卻仍有幾分不確信。

    “老夫行醫多年,也遇到過像夫人這般情形的孕婦,最後只要不要出現別的意外,都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這幾日,你便留在此處照顧。”

    太子對鄧先吩咐道:“你去收拾房間,安排大夫入住。”

    “是。”

    鄧先應承著行了一禮,將老大夫帶了下去。

    “殿下……”

    見到大夫離去,如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先時那番話,半真半假,她也是怕太子不要孩子,又是擔心孩子真有什麼問題,所以借著發洩,現在突然擔憂沒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太子。

    “這下可放心了!”太子倒是沒有見怪方才的事情,看著如意只是慢慢道:“你好好養胎,到了外邊,也不要胡思亂想。”

    “殿下……為什麼還要送如意走?”

    如意變了臉色,她瞧著方才太子對自己和孩子的關心不是假的,還以為太子會讓她留在這裡。

    “你到外邊待產,對你和孩子都好。”

    太子似乎並不想再提這個問題,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如意不怕吃苦。而且如意不覺得這裡條件差。”

    如意心中說的是實話,在這裡待產,遠比到了外邊要好得多。而且就算在這裡天天吃著青菜蘿蔔安安心心待產,也比回到宮裡天天吃著鮑參翅肚擔心受怕的待產要好。

    “不僅是條件的問題。孩子若是在這裡出生,父皇若是一直不想解了我的圈禁,孩子可能也要跟著被圈禁。你若回到宮裡待產,孩子出生後,即使我一直被圈禁,但父皇和母后,也不會虧待孩子。以後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一樣不會被虧待。”

    “所以為了孩子,殿下的意思是,如意也得回宮。”

    “是。”太子點了點頭,輕聲道:“總比跟著我這個廢人圈在這裡強。”

    “那殿下有沒有想過,孩子跟著如意回到宮裡享富貴,卻讓殿下這個父親在這裡吃苦,人家會怎麼想這個孩子。”

    “不會的,孤向你保證,他依然是孤疼愛的孩子。”太子這話,是看著如意的眼睛說的。

    如意知道太子不會騙自己,可是她卻笑了笑,拉著太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輕聲道:“那如意就更不能夠帶著孩子回宮呢,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什麼好事都讓他占了,丟下殿下回宮享富貴,還能夠得到殿下的寵愛,就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都覺得不能夠讓孩子享這麼多的好事。”

    “如意……”

    “我是孩子的母親,所以我相信孩子和我是一條心的。”如意打斷了太子的話,慢慢道:“這孩子,能夠投生為殿下的孩子,已經是好命了,不能夠奢求太多的東西。”

    太子強忍著情緒,沉聲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他若是跟著孤出生在這裡,有一天知道自己其實還可以過另一種生活,會不會恨你這個母親現在的決定?”

    如意笑了笑,不假思索便回道:“那我也認了,只當生了個白眼狼。如意只覺得,殿下口中的另一種生活,也是靠著殿下他才能夠享受。不能給他,做父母的將他養育成人了,也應該感恩。”

    “你這個做母親的,倒是狠心。”

    太子的語氣中卻並沒有半分責怪,反而十分的溫柔。

    “這個孩子,你愛他嗎,你願意為他……”

    太子沒有說下去,而如意也注意到了太子幾乎失控的情緒,她猶豫了一下,卻堅定的回答:“我愛這個孩子,我甚至也願意為了他犧牲我自己。但是,有些事情,奴婢卻不願意為他做。”

    “別說了……”太子阻止如意繼續說下去,他眨了眨眼睛,低聲道:“但願你不要後悔今日的決定。”

    說完這句話,如意甚至來不及挽留,太子便走出了房間。

    “夫人……”等到太子離去時,站在床邊的芍藥忍不住開口,“您為什麼不願意回宮?難道……”

    難道真的是愛上了殿下,所以願意陪著殿下受苦。

    芍藥眼中透露著不贊同,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該是為肚中的孩子想想。太子都主動開口說送她們回宮了,為什麼要拒絕呢!

    “芍藥,辛苦你了!”

    如意沒有回答問題,只是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

    芍藥聽到這句話,有些惶恐,心中的不滿,也漸漸消失了。

    “其實,奴婢一點也不苦,在這裡的日子比在外邊好過……”

    “是啊,是比外邊好過。”

    如意低垂眼瞼,輕輕的說了一句。她沒有太大的野心,因為知道一句話,富貴險中求。兩者總歸是相輔相成的。

    她想得很簡單,只想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其他的,真的不會再去想那麼多。

    太子回到了書房中,靜靜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濛濛亮時,方才出聲喚人伺候。

    進來的人,是鄧先。

    他恭敬的對著太子行了一禮,而後伺候著收拾了太子因為一夜未睡而略顯狼狽樣子。

    “大夫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鄧先恭敬回答。

    太子將毛巾遞給了鄧先,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去告訴大夫,在陳夫人生下孩子之前,都讓他留在這裡。”

    “殿下……”鄧先聽出了言外之意,這是打算讓陳夫人留在這裡的意思嗎?

    “另外,你悄悄問一下大夫,若是孕婦在懷孩子之前,一直接觸著避孕的藥物,會不會對孩子有所影響。”

    “是。”

    鄧先躬著身子,低頭應承。他並沒有問是何避孕的藥物,因為他知道,太子不可能話只說半句。

    曹奶娘也是上午用完早膳,方才知道太子的新決定。

    她本來也不怎麼打算離去,只是在知道這個新決定的時候,想到如意肚子裡的孩子時,心裡又有幾分為難。畢竟不離開,對於如意母子,並不算是什麼好事。

    直到在芍藥處聽說了竟然是如意苦求著太子才留下的,心裡一下子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夫人今早才睡下,聽鄧公公說,殿下也是一夜未睡,現在還在書房裡。”

    “是嗎!”

    曹奶娘若有所思,挽了下袖子,對芍藥道:“你好好伺候夫人,我去殿下那兒看看。”

    曹奶娘到書房的時候,太子正站在窗前看著外邊院落裡的風景,見到曹奶娘進來,還笑了一下,心情看著似乎並不差。

    “殿下,奴婢聽說您打算把陳夫人留下來。”

    曹奶娘行了禮後,輕聲詢問。

    “是的。”

    太子簡單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曹奶娘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只能夠笑著道:“這也是好的,奴婢回了宮裡,還不一定能夠保護陳夫人。”

    太子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曹奶娘有些無話可講,正要告退之時,卻聽到太子突然出聲問道:“奶娘,像如意這般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人,這輩子,是不是只能夠倚靠的是不是只有孤?”

    “女人都是出嫁從夫的,莫說是陳夫人這般家世卑微的,就是太子妃娘娘這般,她也是得靠著丈夫。”曹奶娘不解太子問這話的意思,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太子。

    卻見太子沒有再說話,重新站在了窗前。

    曹奶娘知道問不出答案,只是行了一禮,慢慢告退。

    她並不知道,太子在她離去後,卻是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容,像是反駁她的話一般,自言自語:“出嫁從夫,若是生了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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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如意的情況是屬於有些女性懷孕後卵巢分泌的性激素尤其是孕激素水平比較低,導致一小部分子宮內膜繼續脫落,因此這部分女性懷孕後依然會來月經,只是月經量要比正常時期少很多。直到妊娠三個月後,胎盤形成了,並且開始代替卵巢分泌性激素,使得女性體內的雌激素、孕激素維持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這時子宮內膜不再脫落,月經也就不再來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31 AM

第三十九章

    如意醒來時,睜眼便看到太子坐在床上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睛,神色之間還帶著幾分茫然,語氣之中略帶呢喃:“殿下……”

    “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太子溫柔的將她額頭的碎髮撫到了一邊,開口問道。

    “好。”

    如意剛睡醒,並沒有什麼胃口,但是想到昨夜肚中幾乎被吐了個精光,加上她是一人吃兩人用,還是起來吃點東西為好。

    所以,任由太子扶著她從床上坐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芍藥連忙到外間端了膳食進來。

    膳食很清淡,清粥、魚湯。與如意當初給太子生病時做的並無二般。

    太子將筷勺遞給如意,唯恐她不喜歡,跟著解釋了一句:“大夫說你最近腸胃弱,最好吃點清淡的,奶娘就給你準備了這些。”

    “奶娘費心了!”如意倒沒什麼不喜歡,拿了勺筷便打算開動,誰知道,這清淡的魚湯剛一入口,她還沒咽下去,肚中就開始泛起了酸水,只覺得泛嘔。

    如意捂著嘴巴將魚湯咽了下去,卻是累得眼眶子都開始泛紅了。

    “怎麼了?”

    太子見到如意這副樣子,忍不住勸解:“不喜歡吃,我讓人給做別的。”

    “不是……”

    如意連忙擺手,開口道:“我吃白粥就好了。”

    說罷,便舀起一勺白粥送入嘴裡。

    “這清清淡淡的白粥乾吃著有什麼滋味,吃不下換別的。”太子看出了如意的勉強,忍不住勸說。

    “沒事兒,讓芍藥給我拌點糖就好了!”

    如意放下勺子,招呼芍藥給她拿糖罐過來。

    白粥加糖,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食物,雖然他爸媽都覺得是小孩子貪吃糖的緣故,但如意此時倒是突然很想這麼吃。

    “你倒是好養。”

    太子聞言笑了一下,打趣著。

    如意聽了卻突然抬起頭,咬著下唇,語氣中帶著幾分期期艾艾開口道:“殿下,你……不送如意走了吧!”

    她還帶著幾分不確定,唯恐太子改了主意。

    太子卻是笑著點了點頭:“不送了,你就在這兒養胎吧!”

    “謝謝殿下。”

    如意臉上露出了笑容,頗帶依賴的將腦袋靠在了太子的肩上。

    太子看著如意這副樣子,臉上浮現了一層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淺笑。

    雖然被大夫診斷了有孕,而且太子也不打算送如意回宮,如意現在在這個院子裡,變成了比太子還要珍貴的保護動物。但是如意先時的美好生活,卻在中秋節之後,戛然而止。

    肚中的孩子一改前三個月在如意肚中的低調,開始鬧騰的顯示著它的存在。如意開始孕吐了,而且不是簡簡單單的孕吐,早上起床想吐,吃飯時想吐,甚至是睡覺的時候也想吐。若是想吐,這吐出來也就罷了,偏生如意是十嘔九不吐,雷聲大雨點小估計說的就是她。

    就連與如意一屋的太子,也是跟著受罪。自從如意懷孕後,兩個人倒是沒有分房,只是睡覺的位置,由如意睡外邊改成了睡在床內側,以前的位置安排是為了方便半夜的時候太子有什麼需要如意好起床伺候,但是現在,卻是太子覺得讓孕婦睡在外側不安全。

    如意這邊睡在了內側,半夜稍稍有點動靜,太子便會察覺到,更別說是起身下床嘔吐這麼大的動靜了,可算是把太子也攪得不得安寧。

    偶爾間,太子也是忍不住對著如意肚中的孩子笑說了一句:“你娘的性子瞧著是安安靜靜的,你這孩子卻是截然相反。”

    如意聽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如給如意換個屋子吧,影響了殿下休息怕是不好。”

    太子聞言卻搖了搖頭,對如意道:“你和孩子既然陪著我在這兒共患難,我自然也得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

    做父親的責任。

    如意聞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太子的確是在學做一個父親,甚至做得比她所能夠想到的更好。

    從一開始的勉為其難,甚至還帶著幾分疏遠,到現在願意拿著書給她肚中的孩子念書,做胎教,如意幾乎覺得:她與太子就像是是恩愛的小夫妻,他們和她肚中的孩子,就像是溫馨的一家。

    太子的轉變並非一日成就,如意雖然不覺得自己聰明,卻也在盡自己的努力讓太子喜歡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太子開始時為什麼會不喜歡孩子,但是她卻相信,沒有男人會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就像太子,明明對她肚中的孩子一直表現的可有可無,可是在她四個多月後第一次胎動時,她能夠明顯感覺到太子摸著她肚子的手在顫抖,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是在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

    自那以後,太子似乎是無意識,卻在睡著之後,手卻是一直緊貼著她的肚子。

    十月過後,天氣開始轉冷,太子先時吩咐給如意做的衣服,也都做好了,因為做衣服的人,似乎早就被告知如意懷了孕的事情,在腰圍處,特地做了寬鬆,如意現在肚子雖然顯懷了,卻並不大,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寬鬆,倒是可以穿到來年的春天。

    當然,如意得到這幾套衣服,倒是托了肚子孩子的福氣,免去了給太子做衣服的交換。雖然太子還開玩笑說是等如意生下孩子再補上,但總歸是逃過一劫。

    芍藥扶著如意站在鏡子前邊看著衣服上身的效果,不過這孕婦穿衣服,怎麼穿也就那樣,好身段什麼的完全不必想。

    如意也只能夠安慰自己這張被曹奶娘一日三湯補出來的好臉色被這身桃紅宮緞襯得更加圓潤了。也得虧得這身衣裳被送來時,她已經不孕吐了,不然那個時候成日吐得蠟黃乾枯的臉蛋,還真穿不得這身衣裳。

    “冬日就該穿些亮色,還喜歡什麼顏色?”太子興致勃勃,似乎是還想給如意做幾身衣裳。

    如意卻覺得有些浪費了,連連擺手:“這衣裳等生完孩子估計就不能穿了,少做幾身就好,把緞子留給孩子做小衣裳也是好的。”

    太子聞言卻笑了起來:“家裡還不缺這麼幾塊緞子,孩子的衣裳不會缺他的,你也別節省了!”

    太子倒是也知道如意這性子,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再做,於是自己做主交代了鄧先幾個顏色。

    不過,這些個衣裳做上來,倒是真有幾分浪費。

    天氣慢慢冷了起來,如意不知道是懷了孩子,還是天氣轉冷的緣故,身子越發懶洋洋的,成日裡不是穿著寢衣躺在床上,便是坐在爐子邊上烤火。

    往年冬日,如意作為小宮女,這爐子非得等到下過雪,天氣冷得不行了才好燒起,如意是南方人,雖然南方濕冷濕冷,但那個時代,溫室效應,加上還有空調,總歸是沒受大罪。到了這個世界,算是遭了大罪。也幸好她後來被分在小廚房裡,有的時候屋裡冷得受不了還不能夠升爐子,硬擠著在小廚房裡守夜也算能熬過去。

    現在在這地兒,也沒那麼大的規矩,她反正在屋裡早早的就用上了爐子,將整個屋子都烤的暖洋洋的,抱著吃食坐在榻上烤著火,別提有多愜意了。烤著烤著,如意就直接手上還拿著吃食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卻是已經睡在了床上。

    而衣服唯一能夠派上用場的時候,也是如意最討厭的時候,太子聽了老大夫的說法,如意這成日裡悶在屋中不好,偶爾得出去走走。於是,太子便隔三岔五讓如意換了衣裳拉著如意在院子裡溜圈兒。

    這天氣冷了,院子裡一片荒蕪的,除了牆邊一塊地上的一溜兒白菜,真沒什麼好看的。如意前頭幾次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太子拉扯著飯後溜一會兒,但是之後卻是打死不願意出門了。

    這天兒越來越冷,外邊又沒什麼好看的,就是抱著手爐,她都不願意走。乾脆太子一讓芍藥伺候她換衣,她便裝睏,這睏一裝,她還真覺得自己是泛起了睏,然後便躺在床上睡起了大覺。

    這方法倒是讓如意避過了幾回,但次數多了,太子就知道如意完全就是在犯懶骨頭,刮著她的鼻子恐嚇她:“你懷孩子的時候這麼懶,小心以後生出孩子來跟你現在一個樣子。”

    如意不為所動,她現在反應是遲鈍了點,但又不是真傻,她也不是沒見過孕婦,跟她一樣懶的孕婦多得是。

    太子見此只能夠搖頭,無藥可救!無藥可救!

    但是等到吃完飯,卻是半點不由得如意商量,直接讓芍藥換了衣裳,就拉著如意去院中溜圈。

    如意是真的覺得累,也覺得冷,她肚子上揣了個球,能不累人嗎。每回溜了一圈,便喘著粗氣靠在了太子身上哀求著回去,然後被拖著走完剩下的路。

    太子回回被搞得哭笑不得,看著如意瞧著他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倒像是自己變成了大惡人。只是,次數多了,太子卻是找到了樂趣頗覺得樂在其中。

    十一月過後,下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而曹奶娘也跟著忙碌了起來,甚至如意的一日三湯,曹奶娘也都忙得不是回回盯著她喝完。如意奇怪的問了一句,曹奶娘說了,方才突然醒悟過來,太子的生辰快到了。

    雖然如意沒有特別記過太子的生辰,因為根本不覺得和自己有多大的關係,但是先前在椒房宮小廚房的時候,大概知道模糊的日子。

    曹奶娘倒也沒有覺得如意如此有什麼問題,因為最近如意的形象大入人心,只當是如意這懷了孕越來越傻,還笑著說了她幾句:“可別再傻下去了,不然殿下還不把你當傻子玩!”

    雖然太子殿下最近已經很惡趣味的成日以逗弄如意的遲鈍反應為樂了。

    曹奶娘後一句話,如意倒是沒有聽進耳朵裡,她神思游離的想著自己是否該給太子殿下準備禮物,只是她身無長物,有的也都是太子殿下賞的,至於做東西給太子,衣服繡活,她現在這情況也真是為難她。

    至於說穿越女的蛋糕什麼的,如意覺得還是算了,她在現代的時候,要吃蛋糕店超市花幾個錢就能買到,從來都沒起過去學做的念頭,步驟什麼的完全不記得,到了這個時代,她會做很多的點心,但是去專研蛋糕什麼的,她沒這個精力,也沒這個本錢給她浪費食材鑽研。

    而且在這個時代,也沒有過生日吃蛋糕的習俗。

    倒是可以考慮做壽麵,她的手藝不算好,但是在現在這院子裡本就沒大廚的情況下,還是拿得出手的。

    “姑姑,殿下喜歡吃麵嗎?”

    如意托著腦袋問了一句。

    “你想給殿下做壽麵?”曹奶娘一語便道出了如意話中之意。

    也讓如意有些不好意思。

    “這可不行!”曹奶娘連連擺手否決了如意的這個提議,“你這懷著肚子,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就不好了!”

    “沒那麼容易出事吧!”如意聞言有些無語,她雖然行動是不方便了點,但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她以前工作的時候,單位忙年底加班的時候,還差一個禮拜就是預產期的一位同事在樓梯口爬上爬下拿東西不一樣好好的挨到了過年放假才生。

    “頂多,姑姑你看著我,還不放心嗎?”

    如意越想越覺得,自己做一碗壽麵給太子是個好主意,既有新意又有心意。

    “不行,你就好好在屋裡歇著!”

    曹奶娘義正言辭拒絕。

    如意有些喪氣,但是等到吃過晚飯,就把這事兒置之腦後了。

    坐在榻上與太子說了一會兒話,如意便開始打起了哈欠,再過一會兒,眼睛也開始跟著犯睏。

    太子也是習以為常,叫來芍藥伺候著如意梳洗了,便抱著如意一塊兒睡了過去。

    半夜之時,如意突然被腳上一陣又一陣的刺痛給驚醒了過來。她以為是自己的做夢,可是腳上跟什麼東西鑽了一樣的刺痛,卻讓她反應過來,腳抽筋了。

    她嘶嘶的吸著涼氣,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身邊原本該睡著的太子卻不見了人影。她有些奇怪,但是生理上的反應卻讓她沒有注意到這個,只是覺得小腿抽疼得難受。

    她忍不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自己揉著小腿。

    “怎麼了!”

    正在這時,太子的聲音響起,如意抬頭一看,只見太子穿戴整齊,似乎剛從外邊回來。

    “小腿疼!”她略帶抽泣的回道。

    太子歎了一口氣,坐到了床上,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如意方才揉的位置,開口道:“怎麼越來越嬌氣了,這點事情值得哭。”

    “就是突然想哭了。”

    如意也知道自己這樣子有些反常情緒化,但方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現在好點了嗎?”

    “嗯。”

    如意乖巧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怎麼的,一句話就從嘴裡問了出去:“殿下,你剛才去哪裡了?”

    太子揉著如意小腿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卻語氣平淡的回道:“剛才在書房裡。”

    如意感覺到一絲異樣,原本一向遲鈍的腦子,在此時,卻突然聰明了一下。她沒有再問,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將腦袋靠在了太子胸前,輕聲道:“已經不疼了!”

    太子止住了手,卻聽到如意又輕輕的說了一句:“不管殿下以後要做什麼,如意覺得,能夠和孩子陪著殿下在一起,很幸福。”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35 A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10-17 11:51 AM 編輯

第四十章

    太子生辰在十一月中旬。

    如意這頭努力了一把,到底沒能讓曹奶娘鬆口,讓自己去廚房裡做壽麵。

    太子知道後,也是笑著讓如意少折騰,好好養胎才是正理,至於禮物……明年補上便可。

    如意聽完就有些無語,當時太子對她說話的神色太過於溫柔,她還以為太子會說,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禮物。結果完全是她想得太浪漫了。

    太子生辰,若是放在平時,自然得熱熱鬧鬧的辦,可是現在,想要熱鬧的辦,也沒有那個條件,曹奶娘一手主持,也只能夠在這個小院裡,多點歡慶的氣氛。

    生辰這日,下人都領了主子封的大紅包,又跪在院中向太子謝恩祝賀後,便是曹奶娘置辦的一桌壽宴。

    滿滿落落擺了一桌子的菜,另有一碗曹奶娘煮的長壽麵。

    太子扶著如意入了席,笑著謝過了曹奶娘的辛苦。

    桌上擺放了一壺桂花釀,並非烈酒,如意這個孕婦,也能夠少少的喝上一杯。

    如意這頭倒了一杯酒,與曹奶娘一起敬了太子後,淺淺飲了半杯,算是熱了場。

    “姑姑今日陪著殿下多喝幾杯,我就多吃點。”

    如意放下酒杯,故意笑著道。

    “是要多吃點,大家都得多吃點!”曹奶娘樂呵呵的笑著,將如意愛吃的菜搬到了如意跟前,又站了起來,給太子倒了酒。

    曹奶娘忙得不亦樂乎,太子和如意交換眼神,有些無奈,正欲讓曹奶娘別忙和坐下來一塊兒吃時,突然外邊傳來了一陣動靜,然後便是鄧先走到了屋內,對著太子稟告道:“殿下,榮親王領人帶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賀禮過來了!”

    皇上和皇后遣人送東西,自然是要太子親自出門迎接。

    如意連忙招呼芍藥過來扶她,她肚子已經快六個月了,平時起身什麼的有些艱難。

    太子臉上表情冷凝,看到如意想要站起來,他拉住了如意,溫聲道:“你行動不便,就別出去了,待會兒估計還要下跪,在屋裡坐著吧!”

    如意有些猶豫,畢竟按照規矩,該是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出去,但是這會兒,如意還是點了點頭,皇上再大,現在對於如意而言,還是聽太子的話比較好。

    “芍藥,你也別出去了,在屋裡好好照顧你家夫人。”

    太子對芍藥吩咐著,然後帶著屋裡的其他人,走到了外邊的院落裡。

    如意坐在暖洋洋的屋裡,看著滿桌子的菜,此時也沒有胃口一個人吃。

    皇上來給太子送了生辰禮物,雖然讓如意吃驚,但也沒往別處想開,自上次中秋節這個團圓節後皇上仍沒有表示之後,這個院子裡的人,和如意一樣,暫時對於太子能夠出去一事,沒有再抱太大的希望了。

    不過,皇上這還是第一次對太子有所表示,是不是表示,也想要和太子的關係有所回暖了?

    如意胡思亂想的猜測著,倒也沒有站起身去窗邊看院子裡情形的意思。

    正坐著,突然肚子一陣動靜,她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低頭看去,只覺得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是在翻騰著腿腳,連她的肚子也跟著鼓了一下。

    因為最近胎動還算頻繁,如意倒不會跟第一次一樣稀奇,不過她隱隱約感覺孩子的力氣大了些,以前胎動肚子沒有太大的感覺,這次卻覺得有點點疼,但不厲害。

    太子回來時,如意正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怎麼了?”他走到了如意邊上,溫聲問道。

    “沒,就是孩子在肚子裡動。”如意抬起頭,微微笑著。

    太子一副如意大驚小怪的樣子,開口道:“不就是胎動嗎?值得你這般樣子。”

    這麼說著,太子卻是將手放在了一邊的手爐上烘暖後,覆在了如意肚上。

    雖然在屋內,但如意也穿了兩件衣裳,外加夾襖,隔著厚厚的衣服,太子並不能夠感覺到如意肚中的孩子有什麼異樣,能夠感受到的動靜,甚至比晚上睡覺時,太子覆在如意肚上的還要小。

    如意的笑容卻略帶著幾分傻氣,開心道:“我感覺,孩子的力氣好像大了些,以前他踢我的時候,我沒太大感覺,這次感覺有點點疼。”

    孩子力氣大了,也就意味著她肚子裡的孩子發育得很健康。雖然大夫一日三診,回回都告訴她孩子在她肚子裡很好,但也只是通過大夫的口中得知,與這會兒她自己感受到的滋味完全不一樣。

    “能把你這個做娘的肚子踢疼,看樣子是個兒子。”曹奶娘在一邊聽著臉上笑開了花,她一直都覺得如意肚子裡的應該就是個兒子,先不說如意從懷孕初期就愛吃酸,後來,懷孕四五個月的時候,臉上又長了幾顆斑,等到她腿腳抽疼,大夫讓天天熬了骨頭湯喝了才慢慢退下去,再到如今這瞧著就是形狀尖尖的肚皮。

    若不是個男娃,都沒人信。

    “瞧姑姑說的,女兒也有力氣大的。”如意倒是不敢打包票,雖然奶娘和芍藥瞧著她肚子就說是男孩,而她自己也感覺懷孕的症狀與單位幾位生了兒子的大姐挺相似的,但是她也不敢這麼說。

    在古代,男孩女孩的差別還挺大的,雖然太子從未在她面前提及讓她生兒子之類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若是生出來的是女兒,是絕對比不過兒子的。

    “兒子女兒都一樣好。”曹奶娘聽了如意這般說,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如意一慣不愛提及孩子的性別,她也明白如意的顧慮,萬一張揚的到處都說是兒子,結果生出個女兒,雖然不算笑話,也不好聽。

    “這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的。”曹奶娘這話說的言真意切,在她看來,如意只要能夠生下這個孩子,即使是女兒,也沒事兒,只要能生就好,有了第一胎還怕沒有第二胎嗎?

    如意含蓄的笑了一下,並不接話。垂頭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自己肚中的動靜,笑容又帶上了幾分傻氣。

    她不敢說兒子女兒都一樣,但是對她來說,能夠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

    “瞧你這個傻樣子,孩子把你踢疼了,你還笑這麼高興。”

    太子收回了手,看著如意還癡癡的看著自己肚子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只是一點點疼!”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也就三個人吃,太子的壽宴也只是比平日裡的晚膳稍稍慢了點,也很快便結束了。

    底下人將東西撤下後,曹奶娘便離開了屋子,如意由著芍藥伺候梳洗,太子則是回了書房。

    如意也沒有在意,自從那晚之後,如意對於太子的一些事情上,挺有默契的。

    比如太子有的時候三更半夜不在屋裡,而是在書房中,如意發覺了也只是如常般的說了一句:“回來了!”然後從不過問太子是去幹什麼。

    現在也只是晚膳後,太子去個書房也是正常。

    如意被芍藥伺候著熟悉完後,便打了個哈欠,倚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芍藥說這話,等到芍藥將器具收拾後,轉頭看向如意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意的一雙眼皮子,就跟膠水黏住了一樣,含含糊糊的已經合上了。

    “夫人,奴婢扶你到床上歇著。”

    如意也沒有反對,只是任由芍藥擺佈,扶著躺到了床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芍藥見如意已經睡去,小心的吹滅了放在床邊的蠟燭,走出了屋子。

    正屋邊上便是書房,芍藥走出來時,恰好看到站在書房門外候著的鄧先,她上前打了一聲招呼:“鄧公公。”

    “芍藥啊!”鄧先轉頭看到是芍藥,跟著問了一句:“陳夫人睡下了?”

    “是,主子懷孕了就覺多。”

    芍藥和鄧先在這個圈禁的院子裡來往相處多了,也熟識了,所以說話隨意了點。

    “那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伺候你家陳夫人,以後有你好處的。”

    鄧先一張喜氣的臉上笑眯眯,對著芍藥提點。

    芍藥聞言卻笑著謝過了鄧先的好意:“奴婢明白。”

    芍藥慢慢的走回了屋子,鄧先則是繼續站回到了書房的門口,心裡沉思著:這芍藥就是姿色過於尋常,不然這會兒陳夫人懷孕了,她指不定能夠搭著這股風成為太子身邊伺候的人。雖然比不得如今的陳夫人金貴,但好歹也是在這地兒與殿下共患難過的……以後出去了也少不得好處。

    若說這陳夫人,雖然姿色好了點,但其實和芍藥一般出身,偏生人家運道好,從侍疾到此時的懷孕,牢牢的占在了太子的心中,連曹奶娘與他對太子提出另找一人來伺候的建議都被太子駁回了。

    今後,借著這股東風,只怕是一路青雲路。

    鄧先心裡琢磨了一陣,又瞧著書房內還亮著的等,忍不住朝自己的手心呵了一口暖氣。

    書房內,書桌上,被拆封的禮物散落在桌上,一看便知主人對於這些禮物的態度。

    珍貴的寶玉奇石、名家字畫甚至是孤本書籍到禮輕情意重的一雙鞋靴……只換來太子嘴角的嘲諷的冷笑。

    許久,太子走出房門,對著站在門口的鄧先吩咐道:“收拾了!”

    “是。”

    鄧先縮了縮脖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寒冷,還是因為太子語氣中的冷意。

    他躬著身子許久,方才抬起身子,看著太子朝著正屋走了進去。

    太子回到屋內,沒有馬上上床,由著站在外間的小太監伺候著梳洗了,又站在爐火邊烤了一會兒,直到身子暖了起來,方才上了床。

    不過,這會兒的小動靜,倒是讓如意迷迷糊糊有些醒了過來,她沒有睜開眼睛,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便將頭靠向了太子的懷裡。

    太子摸了摸如意的腦袋,頭枕在枕上,眼睛卻睜開著,似乎是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如意卻不知道怎麼的,沒有睡下去,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一眼太子,語氣之間還帶著幾分睡意:“殿下,怎麼不睡?”

    太子低頭看了一眼如意,只笑了笑,道:“沒事兒,待會兒就睡了。”

    只是清明的眼中卻沒有一絲履行他方才話中的意思。

    如意此時也清醒了,卻也沒有說話,陪著太子睜著眼睛。

    這會兒,太子卻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生辰幾時?”

    “啊……”如意有些不解,抬起腦袋瞅了瞅太子,卻見太子含笑看著她,她眨了眨眼睛,輕聲答道:“正月十五。”

    “元宵節?”

    太子問了一句。

    如意點了點頭。

    太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的生日倒也省事,和節日過到一塊兒去了!”

    如意沒有說話,只是將腦袋埋在了太子的懷中。

    她所說的生日,是她上輩子的生日,至於這輩子的生日,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在宮外的時候,她的父母從未想過給她過,也從未提起過。

    上輩子,元宵節是個很熱鬧的節日,到了那天晚上,廣場上便會放起煙火,還有許多的燈籠掛著讓猜燈謎,人來人往,分外熱鬧。

    如意母親小的時候還打趣她,你是媽媽去廣場上看燈的時候,因為人太多被擠出來生在廣場上的。

    如意信以為真,小的時候還沖玩伴炫耀過自己是生在廣場的。等到了長大點兒才知道,自己是上當受騙了,她媽媽根本就是吃完晚飯準備出門看燈的時候發作的,他老爸恰好穿戴整齊直接跑出門外攔了車送到醫院。

    如意忍不住手輕輕摸著肚子,眷戀的想著,不知道爸媽在另一個時空過得怎麼樣,她們的女兒也要生孩子了。

    太子的生辰過去了,不過曹奶娘依然沒法閑下來,因為春節馬上要到了。

    春節要置辦的事情,可是一點都不比太子的生辰要置辦的事情少,打掃屋子,制新衣,以及置辦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這些都是春節前必須得弄好的。

    制新衣,上上下下,整個院子裡,從主子到奴才,人人有份。

    曹奶娘帶著緞子來到如意屋中,笑著讓如意挑選今年新衣的緞子,如意連連推辭。距離上回太子給她制新衣還沒過一個月呢,新做來的衣服,她還有好幾身沒有上過身,根本就不需要再做。

    “奶娘到這會兒怎麼還不知道如意,要給她做新衣,就該來找孤。”

    太子笑著放下了書本,站起了身,走到了那些緞子跟前,挑挑揀揀後,似乎並沒有挑中滿意的,對曹奶娘道:“怎麼沒有大紅色的緞子,我記得庫房裡應該有的。”

    “可能……是沒拿來吧!”

    曹奶娘有些愣了,猶豫的說著。

    庫房裡的確是有,但是不管是鄧先,還是曹奶娘,給如意做衣服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將這大紅色給省了去。

    大紅色,又是正紅色,這可是正室穿的顏色。

    就是皇家的女人,也只有高位的妃嬪才敢肖想穿大紅色,如意現在只是太子的侍妾,說到底,其實是沒有資格穿這個顏色的衣服。

    “這大過年的,就該穿得喜氣點,把那幾匹大紅色的緞子裁了給如意制新衣吧!”太子似乎一點都沒感覺到曹奶娘不自在,開口吩咐道。

    如意自個兒聽了倒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猶豫著對太子的任性妄為提出了意見:“殿下,這不合規矩吧!”

    太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如意,對曹奶娘道:“就按孤的意思辦。”

    如意噤了聲,和現在的太子講規矩,她還是乖乖吃飽睡覺養好胎比較現實。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39 AM

第四十一章

    紅色新衣在過年前半個月便製成送來,除了幾件宮裝外,另有一件大紅色的貂皮外套,如意拿到手上,就有些無語了。

    腦子裡第一個反應是,這古代便有給皮草染色的技藝了!她還以為只有現代才有呢!

    第二個反應便是,好好的一件皮草大衣,染成大紅色,這讓她怎麼穿到身上去啊!

    如意在現代的時候,雖然工作體面,但收入其實一般般,像貂皮大衣這般動輒上萬的昂貴衣服,也只能夠在店裡過過眼癮罷了。先時聽曹奶娘說太子從庫房裡拿了上好的貂皮給她做衣服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些暗暗期待。

    誰知道,拿到手,竟然是大紅色的……

    古代的皮草可不會像現代一樣,還弄什麼特別的款式出來,直接做成了厚實的外套,能把如意整個人都裹進去。

    她摸著柔軟的皮毛,心中暗暗可惜。而芍藥在一旁卻是鼓動著如意趕緊穿上身試試。

    如意捨不得好東西浪費,當然也是想體會一下這皮毛柔軟的觸感,臉上頗帶著幾分勉為其難,讓芍藥扶著她站在鏡前直接套上了身。

    這一上身,如意就囧了。

    用料上還真是太捨得了,厚實的皮毛能將如意整個人包裹,將如意原本就養有些圓潤的身體襯托的更加憨態可掬。問題是,這件毛皮是大紅色的,原本該是帶著幾分雍容華貴的顏色,在如意身上怎麼看都有些違和。

    “夫人,真好看!”

    芍藥的手忍不住借著替如意整理衣服的機會,摸了摸這皮毛,臉上露出了舒服的笑容。

    如意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鏡中顯露出的自己,又瞧了瞧芍藥的樣子,心中忍不住暗暗道:這哪裡是好看,分明是摸著舒服。

    不過,料絕對是好料,如意覺得比她當年在店中摸到那個標價六位數的大衣還要舒服,領口處一圈貼著她脖子的柔軟觸感,讓她忍不住將臉也貼了上去。

    “怎麼給弄成紅色了。”

    太子從外間走入,瞧見如意時,微微一愣,看著她身上的大衣,臉上表情微妙,卻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實在是如意披著這一身大紅毛皮大衣的模樣有些好笑了。

    “殿下……”

    如意覺得自己是被嘲笑了,不過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也覺得應該被笑,不由有些氣惱,不等芍藥幫忙,自己便要動手脫去這件外衣。

    “你別動。”

    如意的動作,把太子唬的一跳,連忙上去扶住如意開口道:“不喜歡就換下,我讓人再給你做一件。”

    說罷,讓芍藥上前幫著如意將皮草脫下。

    “我這不是怕浪費好東西嗎?”如意語氣中帶著幾分沒好氣,由著太子扶著重新坐回了榻上。

    “不就是一件貂裘,值得你這般。”

    太子的話說的財大氣粗,如意沒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最終,這件紅得豔麗的貂裘大衣還是被如意束之高閣了,至少如今頂著個大肚子,她已經夠富態了,實在沒有臉再穿個這麼富態的顏色富態的貂裘。

    太子另從庫房拿了皮草在過年前給如意趕制了一件淡紫色的貂裘,當然,太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貂裘做成大紅色的意思,是底下人見著太子拿了幾匹紅色緞子讓做成衣服才會過度的揣測錯太子的意思。

    大年三十晚,大家都聚在正屋中守年,如意沒熬過十二點,早早便抱著吃食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如意睡得早,醒得也早,太子還睡著時,她便睜開眼睛抱著肚子在床上發呆。她發出的動靜不大,卻也把太子給吵醒了。

    太子聲音中帶著睡意,含糊的將如意按在了懷中,詢問:“怎麼不多睡會兒?”

    “不想睡了。”

    如意見太子還睡意朦朧的樣子,有幾分歉意,小聲的說道。

    太子睜開眼睛,看了看如意,見她的確是一副睡飽的樣子,便鬆開手開口道:“那就起來梳洗吧!”

    如意由著太子將她扶下床,然後從外間叫進了芍藥打了水進來伺候梳洗。

    太子被這麼鬧騰了一遭,也沒了睡意,乾脆自己起來穿了衣服,也讓小太監伺候著梳洗了。

    曹奶娘親自領人端著熱騰騰剛出鍋的餃子送來,屋裡的門剛剛打開,如意離得近,感受到外邊的一陣冷意,又瞧著外邊白茫茫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外邊下雪了?”

    “陳夫人昨夜睡得早,下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雪,如今積了一層,因著大過年的也不想讓底下人太忙和,就沒讓他們早起掃雪。陳夫人你今兒個就呆在屋裡,外邊路滑別出去了!”曹奶娘帶著和氣的笑臉,溫聲叮嚀。

    “嗯。”

    如意點了點頭,這麼冷的天,她又是這麼笨重的樣子,她本來就不愛在外邊逛,也就是太子非逼著她在外邊走路運動。

    “奶娘你這話可算是得了如意的心意,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太子笑著撿起一個餃子放到了如意的碗中,又道,“昨晚你睡得早,沒趕上吃餃子,現在吃個好兆頭出來。”

    晚飯那會兒,如意最先動的幾筷子,淨往餃子盆裡伸,太子怕如意餃子吃飽了,別的不吃,就限制著沒讓如意吃兩個,自然吃不到什麼好兆頭。等到餃子作為宵夜端上來,如意已經睡著了,自然也不會將她叫醒過來吃。

    反正大早上的吃到好兆頭,也是一樣的。

    如意接過芍藥遞給她的筷子,夾起太子夾到她碗中的那個餃子,放到嘴裡咬了一口,除了白菜豬肉餡兒,還有紅棗的味道。

    她將剩下的半個放到了碗中,果然裡邊夾著一個紅棗。

    “陳夫人吃到了棗子。這可是再好不過的寓意了。”曹奶娘在邊上瞧著,眼角邊上的細紋笑的也擠了出來,“甜甜蜜蜜,早生貴子。”

    “多謝奶娘吉言了。”

    雖然如意覺得這個夾了紅棗的餃子味道有些怪,卻還是笑著將她吃盡。

    再往後邊吃,如意倒是沒有吃到什麼好兆頭,就是普普通通的餃子餡兒。

    反倒是太子這邊,吃出了一個小小的金元寶。

    如意看著不過自己指甲蓋大小的金元寶,瞧著倒是眼紅,也不知道匠人是如何打造的,那麼小小的一塊金元寶竟能夠打造的如此精緻。

    太子瞧見如意眼巴巴的樣子,親自拿了布擦淨上邊的油膩,然後放到了如意手中,笑道:“給你的過年紅包。”

    如意笑彎了眼,心滿意足。

    這頭如意與太子用完了早餐,太子正扶著如意在屋裡慢慢走動之時,鄧先卻突然走進了屋子,對太子稟告道:“殿下,皇上使人賜福字來了。”

    太子聞言並無任何異樣,仍然慢慢扶著如意走完一圈,然後扶到了榻上安頓如意坐下,方才開口道:“你在屋裡歇著,我出去迎接。”

    如意點了點頭,看著太子邊走邊整理著衣冠慢慢走出了屋子。

    如意在宮中待得時間並不短,知道過年的時候,皇上會有向下寫福字,賜福的規矩。

    但皇上每年寫的並不多,除了賜給皇后以及後宮中受寵的幾個妃子,便是親近的幾個大臣。當然像太子這般自己的兒子,皇上一般都會賞賜。

    但今年太子還能夠接到“福”字,卻又有幾分讓人覺得奇怪微妙。太子被皇上圈禁,按理皇上是厭棄了太子的意思,當然不會賜福表示寵倖。

    可是想到上回太子生日之時皇上使人送了禮物,過年又給太子賜福,這是父子要和好的徵兆嗎?

    如意垂眸沉思,這又是不是皇上要解除太子圈禁的徵兆。

    若是出去了,這平靜安逸的生活,如意真的捨不得。但是,她存著這個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太子是男人,而且是出身尊貴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沒有野心,甘心一輩子這麼被圈禁,或許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尚可忍受,久了,卻是讓他生不如死吧!

    問題太複雜,如意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疼傷神,乾脆不再想,拿起了放在一邊廚房剛送來的點心便開始吃了起來。

    太子回來時,如意正好吃完兩塊,還與幾分意猶未盡。

    太子接過芍藥遞上的濕毛巾,握起如意的手,替她擦著手上沾的的點心末,笑著開口道:“這不是剛吃過早膳嗎,怎麼又吃上了?”

    “閑得無聊。”

    如意說的是實話,她肚子裡倒真沒覺得餓,但也不覺得吃不下,純粹是看著就想吃。

    “瞧著你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

    太子笑著摸了一下如意的肚子,打趣了一句。

    如意倒是沒有回答,往太子身後張望了一下,沒瞧見皇上賞賜的福字,有點可惜,不過想想這皇上賞賜的東西可是得供起來的,當然不可能跟普通的福字一樣貼出來。

    這麼想著,如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鬼使神差的,嘴上便沒了把門,將心裡藏得話給問了出來:“殿下,我們是不是很快要出去了?”

    太子倒是真不防如意會問這個,看了一眼如意,並沒有回答。

    如意也跟著沉默了,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幾分失落難過的表情。

    太子歎了一口氣,坐到了如意邊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開口道:“如意,別胡思亂想,不管將來如何,你始終都是特別的。”

    如意的目光對視上太子認真的眼神,笑著點了點頭。

    如意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十分短見的人,很多的事情,也只會考慮的想著眼前,就像大年初一時候自己偶爾考慮到的一件長遠的事情,但是不過一會兒,如意便仍於腦後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也是如意的生日。

    如意早已經把太子那晚與她的問話忘了個一乾二淨,她也沒有做壽星的想法,早上起來簡簡單單吃過元宵後,便與往日一般坐在榻上與芍藥聊聊天,偶爾吃點點心。而太子也與往日一般並無異常。

    直到晚飯後,太子從親自從櫃中拿出了過年時給如意做的紫貂裘大衣給她披上時,如意才覺得有些奇怪。

    “殿下這是……”

    如意以為太子是要扶她到院子裡走動走動,可是想想又覺得才在院子裡走這麼一會兒,衣服穿得厚實點便可了,根本用不著還要披上這貂裘。更何況,太子還讓芍藥過來替她將髮髻什麼的都收拾了。

    端端正正,好似是要出門一樣。

    太子笑而不語,帶著如意走到了屋外,如意徹底愣住了,院中停著一架馬車。

    “殿下,你是要送走如意嗎?”

    如意有些遲鈍的轉過頭,開口問太子,她以為太子又是要把她送回宮裡去。

    “如意不想回宮裡,殿下,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她有些急了,拉著太子的手,臉上露出哀求。

    “你想哪去了,我帶你出宮。”

    太子笑著扶住了如意的腰,又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孤要送給你一樣禮物。”

    如意心猛地一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太子。

    難道太子是要帶她出宮玩,體驗平民生活,然後把這個當做是送給她的禮物。她腦子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輩子看到的類似小說。臉上驚慌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甜蜜的笑容。

    “外邊站著冷,快點上馬車吧!”

    太子催促著,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一下嘴唇,低頭讓人扶著上了馬車。

    坐入馬車內,如意方才發現曹奶娘早已經坐在了裡邊笑著等她,馬車裡的空間很大,還放著爐子,只覺得暖洋洋的分外舒適。

    如意占了空間最大的一塊躺坐下後,太子也走了進來,坐在了她身邊。

    如意忍不住掀起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見芍藥和鄧先坐在了車外邊車夫的位置,代替了車夫趕馬。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太子,心中有著太多的疑問:明明是在圈禁,太子怎麼可以帶她出去,而且光明正大趕著一輛馬車帶這麼多人出去?

    但是,所有的疑問在看到太子帶著微笑的臉時,卻全部埋在了肚子裡。

    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信任太子便是。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如意心裡還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院落外邊站的那群禁軍侍衛,可不是擺設,而且這一路出去,在太子還沒被解除圈禁的情況下,被發現了,怎麼辦?

    她緊張的咽著口水,想要掀開簾子看外邊的情況,卻又不敢。

    不知道過了多久,如意只覺得耳邊響了一陣熱鬧的人聲,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吵鬧。她看了一眼仍然老神在在安坐著的太子,又看了一眼曹奶娘,忍不住側身掀開了車簾看去。

    這是……

    如意透著車簾的小縫,看著外邊的情景,完全驚呆了。

    路邊猶如長龍的小攤商販,琳琅滿目的各色燈籠,還有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行人。她在宮中就聽可以出宮辦事的小太監描述過的京城大街的模樣。

    不,或許是更加的繁華熱鬧。

    她的眼神貪婪的看著外邊,激動的神色浮於臉上。

    太子笑著替如意掀開了簾子,開口道:“這東街雖然往日裡也熱鬧,不過今日元宵節,估計京裡的人都出來看燈了。”

    “殿下,我們也下車去逛逛吧!”

    這坐在馬車上逛有什麼意思,逛街可是得下了車才好逛的,如意一臉神往,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出門逛街。

    就算是她肚上揣著的這個已經近八個月的大球都不能夠打消她的興致。

    “不行!”

    不想,太子一句話澆滅了如意的興致。

    “殿下……”如意吃驚的啞口無言,眨著眼睛不解的看著太子。

    “你現在都八個月身孕了,街上人這麼多,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太子義正言辭拒絕,看著如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如意卻有種有口難辯的感覺。難道讓她坐在馬車上看燈火,這就是給她的生日禮物,還不如不給呢!

    她心裡有點來氣,卻又不敢發出來,只能夠默默的坐在車內生悶氣。

    “這是為了你好,聽話!”太子摸了摸如意的腦袋,開口又道:“若是真想來看,明年我陪你再來,現在先去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好不好?”

    太子溫聲勸解,如意卻有些愣住了。

    難道帶她出來玩不是給她的禮物,是她誤解了?

    “殿下,你的禮物……”

    如意張了張嘴想問,卻又欲言又止,為自己方才的腦補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這副樣子,卻讓太子誤解了。太子似是無奈的笑了一下,沖著外邊的鄧先開口道:“車子停一下。”

    鄧先立刻勒住馬,車子停了下來。

    太子從車內躬著身子站了起來,對如意道:“你在車裡等著。”

    說罷,從車內走了下去,如意從窗內探頭看去,只見太子走到了一處小攤販前頓足了一會兒,然後手上拎著一個白兔燈籠朝著馬車走來。

    太子走上車後,將燈籠遞給了如意,笑道:“這下可滿意了!”

    那神態,真與哄著小孩子無二般。

    曹奶娘笑著看如意一臉竊喜的接過白兔燈籠左右端詳,忍不住對太子笑道:“還真是個孩子。”

    被說成是小孩子的如意這會兒也沒辯解,腦子裡把太子說的禮物早就忘記了,她覺得,這個燈籠就已經是很好的生日禮物了。

    馬車“噠噠噠”行了許久,從人聲沸騰的街上一直行駛到了安靜的小道上,又慢慢的行駛了好一段路子,終於停了下來。

    曹奶娘下意識掀起了車簾,向外看去,神色中略帶吃驚的朝著太子看去:“這是……京郊?”

    曹奶娘本也是官家小姐,後嫁入的人家也一樣顯赫,京城裡的土地寸土寸金,除非上邊恩賜,不然就是官員家宅,也少占地廣闊的,所以很多的官員都愛在京郊置地建屋宅,或是弄個莊子來多一份收成。

    不管是曹奶娘的娘家還是夫家都不例外,所以此時瞧著這地兒,腦子裡約莫有些印象。

    太子笑著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出聲解釋。

    鄧先下車在停下的屋宅大門前敲了敲,很快便有人出來迎接,開了大門。

    鄧先又爬上了馬車,趕著馬,將車子趕了進去。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44 AM

第四十二章

    馬車一直朝著裡邊駛去,在內院角門前方才停了下來。

    如意神色有些惘然的被太子抱下了馬車。

    馬車後邊是一個大大的園林景觀式樣的花園,雖然院中有掌燈,但遠遠瞧著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如意只能夠模糊的辨別出這個花園很大,有假山亭子,還有池塘,而她面前的則是一個四合院式樣的院落,瞧著比他們在東巷口圈禁的那個住所還要大。

    “殿下,我們不回去嗎?”

    如意的腦子有些糊裡糊塗的,心裡有著對未知的恐懼,直覺抓住了太子的手,開口問道。

    “這裡不好嗎?”

    太子沒有回答如意的問題,只是問道,他清俊的臉龐在角門頂上懸掛的兩盞昏黃的燈籠映照下,柔和的不可思議。

    如意卻並沒有這份閒心欣賞,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太子此時還在被圈禁,就算皇上下旨解除了對太子的圈禁,也應該是回宮,而不是呆在這個地方。

    “殿下,我們私自出來會不會不好?”她小心提醒,又怕觸到太子的痛楚。她不知道太子是怎麼帶她出來,或許太子非常的有能力,可是太子終究是太子,還不是皇上,若是讓皇上發現了,恐怕懲罰就不再是圈禁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太子安撫的沖著如意笑了笑,扶過如意,走入大開的角門:“這處便是我送你的禮物,往後,你就在這裡待到生完孩子。”

    “在這裡生產?”

    如意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她走入這個角門後,便瞧見在裡邊的小院落裡站了數十位身穿一致服飾的下人沖著他們行禮。領頭四人都是有了些年紀的婆子。

    “這四人都是有經驗的接生婆,孩子的奶娘我也讓人相看好了,只要你一生完孩子便帶進來。”太子輕描淡寫的介紹了一句,又道:“其餘人,都是放在你這院子裡伺候你的。”

    “殿下……”

    如意有些感動,她雖然懷了孩子,即使也臨近生產,但是卻根本沒有考慮的這麼遠。

    “屋外邊冷,趕緊進屋吧!”

    太子被如意這副感動的樣子瞧著,臉上倒是有幾分不自在,只是轉開了話題,扶著如意走進了屋裡。

    這邊的屋子,自然比他們在東巷口住的正屋還要大上許多,擺設也精緻華麗了許多。屋裡似乎弄了地龍,沒有生爐子,依然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芍藥伺候如意脫了外衣,又將她扶到了榻上。

    還未等她坐定,馬上便有機靈的丫鬟捧著一碗熱湯上來,丫鬟也不爭著露臉,將那碗熱湯遞給了芍藥,又由著芍藥將熱湯遞給如意。

    如意還未看,只是稍稍一聞,便聞出了這是她最近幾乎當茶喝的骨頭湯。先時她臉上長斑腳上抽筋,老大夫聽了症狀,便說讓她多喝骨頭湯。

    如意大抵知道,這是為了給她補鈣,若是她上輩子,就該吃孕婦鈣片,現在她也只好忍著噁心每天把這骨頭湯當水喝了。

    太子也由著鄧先伺候脫下外衣後,坐到了如意的邊上,對鄧先道:“去把大夫請過來。”

    鄧先躬身退後,而如意聞言卻是有些驚喜:“殿下,你把老大夫也帶來了?”

    太子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只是道:“方才來時乘了這麼久的馬車,讓老大夫幫你看一下。”

    正說著,另一頭老大夫熟悉的身影背著藥箱走了進來。

    老大夫替如意診了近乎小半年的脈,也與如意有了幾分熟識,恭敬的行完禮後,還沖如意笑了笑。

    如意乖巧的伸手給了老大夫。

    老大夫診了一下脈後,收了東西,對太子道:“夫人身體沒事。”

    說完這話,老大夫倒是有些猶豫,又說了一句:“夫人的身體康健,肚中的孩子也健康,只是……”

    “只是什麼?”

    見老大夫猶豫,太子可沒有那份好耐性讓他吊著胃口,直接出聲問道。

    “只是,夫人年歲小,身體發育也不成熟,孩子被補得個頭偏大,生產時恐怕有所艱難。”

    老大夫的話說的含蓄,但是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出了他的意思,如意生產的時候,可能會難產。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相當於一腳踏入鬼門關,就是大夫判斷說沒有任何問題的身體,生產的時候,也很可能一屍兩命。更何況如今還被老大夫如此判斷的如意。

    如意的臉色瞬間變煞白了。

    而太子的臉色也並不好看,他看著老大夫,語氣嚴厲:“先時你怎麼沒有提出來?”

    老大夫被太子一質問,腿腳一軟跪倒在了地上,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這事兒倒也不能夠怪他,可他也有一些責任。先時孩子在肚裡還小,他當然是希望如意這個母體能夠多進補,好讓孩子發育完全,如今孩子已經快八個月了,他才意識到似乎有些補過頭了。

    想了想,老大夫小心翼翼的回道:“是老夫發現得太遲,不過只要陳夫人平日裡多多走動,合理飲食,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完全來得及。”

    太子只是拿眼瞧著老大夫,並不發話。屋子裡靜靜的,老大夫只覺得背上都被嚇出了一層冷汗,唯恐太子下一句話便是將他拉出去處置了。

    “殿下,也是如意平時過於怠懶,明日起,如意會多多走動的。”

    如意瞧著老大夫一把年紀跪在地上,也是有些不忍,她覺得這事兒也怪不到他身上,在現代的時候,很多孕婦也有她這樣的問題,也都是到孩子七八個月的時候才發現,只是,現代醫療比較發達,孕婦有這樣的問題,醫生也不會強制要求孕婦如何,畢竟除了順產以外,還有大部分人更願意選擇的剖腹產這一手段存在。

    “老大夫,接下來要麻煩你替我安排平日的作息。”

    如意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示意他說話。

    太子的臉色終於鬆動,看著老大夫吩咐道:“孤不想再聽到有什麼意外,你自己明白。”

    老大夫心中鬆了一口氣,腿腳顫抖著沖太子和如意行了一個禮,在身後小藥童的攙扶下,才站了起來。

    如意目送老大夫離去,心裡卻沒有平靜下來,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沉默了。

    她的腦子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曾經看到過的電視劇,電視劇裡的孕婦難產的時候,接生的人都會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而那些孕婦無一例外,都選擇保孩子,犧牲自己。萬一她遇上了這樣的難題……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至少此時的她,真的無法肯定自己會說出犧牲自己保護孩子這句話。

    她很貪心,很想順順利利的生下孩子,孩子和她都能夠安全。她很愛這個孩子,可是她也不想死。

    太子歎了一口氣,看著臉色依然蒼白的如意,一手扶過她的腰,另一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開口道:“不要擔心,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如意勉強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天晚上,如意睡得並不安穩,她感覺自己做了很多的夢,睡夢裡浮現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場景。等到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她睜開眼睛,神色之間還有幾分茫然,太子已經梳洗好了,瞧見她醒來,又坐回了床上,摸了摸她額頭上的浮出的冷汗,出聲招呼芍藥帶人伺候如意去洗澡。

    如意呆呆的看了一眼太子,由著人擺佈,從床上艱難的爬了起來。

    現在住的院落比在東巷口住的要大上很多,屋子的隔間另設了淨房,如意由著芍藥伺候著梳洗完回來後,卻發現太子已經不在屋裡了。

    她到沒有什麼奇怪,只是由著芍藥替她用乾布絞乾沾濕的頭髮。

    正弄著,曹奶娘領著一幫人拿著早餐送了進來,瞧著芍藥替如意在弄頭髮,她也走了過來,另拿了一塊乾布,動作輕柔的替如意擦起了頭髮。

    “曹姑姑……”

    如意叫了一聲,也沒有阻止。

    “陳夫人的樣子像是昨晚歇得不好。”曹奶娘打量著如意的臉色,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輕聲說道。

    “可能是換了地方吧!”

    提到這事兒,如意臉上勉強笑了笑,她有些說不出口是因為恐懼生孩子才會如此。

    曹奶娘笑了笑,沒有揭穿如意的謊言,只是溫聲道:“換了個地方,是不容易入眠,但是只要放寬了心,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陳夫人你現在可是懷著孩子,更要好好休息。”

    如意聽出了對方話中的安慰意思,微扯嘴角,笑了笑。

    頭髮剛剛擦乾,還未綰起,太子從屋外走了進來,瞧著如意這頭還未收拾好,卻是笑著阻止了曹奶娘她們替如意綰發的意思,開口道:“拿繩束起便好,等用完早膳出去時再綰。”

    曹奶娘聞言也笑了笑,挑了一根藍色綢帶,將方才梳順的頭髮紮了起來。

    如意坐到餐桌前,瞧著桌上菜色豐富了許多,卻又清淡了許多的膳食,心中明白恐怕昨日老大夫的話早已經落實下去了。

    先時桌上的膳食由曹奶娘負責照看,曹奶娘一直覺得如意身體太過於瘦弱,怕孩子發育不好,大魚大肉每餐必不可少,都是一些高蛋白的東西。如意又十分好養,基本上給什麼吃什麼。

    “吃完早膳,我陪你逛一逛這地方。”

    太子笑著將一碗剛剛盛好的粥放到了如意面前,開口道。

    如意點了點頭。

    等到太子陪著如意走出了這內院到外邊的庭院裡逛時,方才發現這地有多大。昨晚她黑漆漆的也沒瞧見什麼,如今走在這庭院中,假山流水,園林樹木,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公園。

    如意才走了一半不到,腿腳便酸軟得不行。

    若是在往日裡,如意這會兒恐怕是撒嬌耍賴,這會兒早就催著太子回去了,可是她想到昨日老大夫的話,硬是咬牙沒有叫苦。

    反倒是太子瞅著如意的確累得直喘氣的模樣,開口先叫了停:“這多走動,也不好一下子太過了,先去亭子裡歇會兒,等不累了再走。”

    如意也是強弩之弓,聞言連忙點了點頭。

    亭子坐落在院中的水池邊,此時正是天冷的時候,實在不是好去處。但太子這頭吩咐下去了,另一頭早有下人馬上機靈的放下了亭中兩邊的簾子,又升起了爐子,等到如意走到時,裡邊已經是暖烘烘的。

    芍藥將帶出來的軟墊放在了椅子上,然後扶著如意坐了下來,如意坐的位置最靠近爐子,手上的小手爐也嫌累,放到了桌上。

    亭中一小處簾子並未放下,用來透氣,如意透過那處,瞧見前方是一處並不遜色於她現在住的內院的屋落,轉頭對太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太子順著如意指的方向看去,沒有隱瞞,卻也沒有細講:“那邊是外院,我平日裡就在那裡辦事。”

    如意點了點頭,她本就是隨口問的,倒也沒有想要知道詳細的意思,也就沒有再細問了。

    等到之後的日子裡,如意才知道,那處可以說是太子平日裡呆的最長時間的地方。

    有的時候忙起來,甚至連飯都沒時間陪著如意用。

    如意倒是沒有在意,她現在每日裡只忙著走動鍛煉,偶爾間,在庭院裡逛的時候,走到了靠近外院的地方,如意常能看到不少人來來往往。她也都沒有起什麼好奇心問太子。

    如意原先的預產期大概是在二月底,三月初。

    只是,二月初的一次診脈,老大夫皺著眉頭診完後,表示可能是因為近段時間的鍛煉,孩子會提早出來。

    不過,這也算是好消息,本來就擔心母體瘦小,孩子個頭過大到時候難產,現在孩子發育成熟了,提早出來倒是好事。若是真足月出來,恐怕孩子的個頭會更大。

    得了老大夫的診斷,倒沒有讓院子裡有所慌亂,準備工作早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等著如意發作。

    如意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老大夫的診斷,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懷孕的日子真的是越來越難受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平時休息都休息不好,不管是側身還是平躺著睡覺,都覺得累得慌,躺臥著倒是舒服,可是這麼睡覺,也不是個事兒。

    而且,難產的恐懼一直沒有在心頭消去,這麼一直吊著,也讓她難受得不行。

    老大夫現在給如意估算的預產期是二月中旬過後,大概下旬。

    不過,如意卻是在二月中旬的時候開始有了動靜。

    那天晚上,除了守夜的人,基本上都進入了熟睡的狀態。如意也睡得很沉,但是卻不安穩,感覺肚子一陣又一陣的痛著,下沉得厲害。

    她無意識的呻吟著,卻還是沒有醒過來。

    還是睡在邊上的太子聽到了動靜,看到皺著眉頭抱著肚子在呻吟的如意,方才感覺到不對勁。

    他連忙叫醒了如意,又讓外邊守夜的人去喚了大夫過來。

    如意睜開眼睛後,倒沒覺得肚子疼得很厲害,但是疼的滋味卻是有的,她正想開口安慰太子別急,卻感覺下身突然一陣濕意,緊隨而來,便是開始慢慢有些加劇的陣痛

    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去,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是不是疼得厲害?”

    太子看著如意的表情,也有些慌了,正要上去看如意的情況時,如意卻抓住了太子的手,開口道:“殿下,我羊水破了。”

    她這話,說得冷靜,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慌亂。

    “羊水破了!”

    太子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如意這是要生了。

    “快點請接生婆過來。”

    太子此時也有些慌亂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緊張,沖著外邊喊著。

    如意想要撐起笑容,卻發現十分勉強,她不知道別人生孩子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她現在真的疼得說不出話了。

    方才還覺得這疼是一陣又一陣的,現在她就覺得她一直在疼,根本分不清什麼時候疼,不疼了,她腦子裡又慌又怕,只有一個想法,她該不會是要疼得死過去了吧!

    門口熙熙攘攘的走進了一堆的人,老大夫被通知得最早,所以來得也最快,只瞧了一眼如意的情況,便知道她這是要生了。

    這生孩子,還真不是他的事情,而且他也是要跟著避開的。便識相的把位置讓給了後邊來的幾個接生婆。

    曹奶娘也趕了過來,聽說如意要生了,又見太子還在床邊抓著如意的手,連忙拉起太子的手,開口道:“殿下,陳夫人要生了,你到外邊避一避。”

    女人生孩子的時候,男人是不該在產房中的。

    太子此時也有幾分愣愣的,聽了曹奶娘的話,下意識站起了身。

    如意的手還緊緊抓著太子,曹奶娘見了,還以為如意是不肯放太子走,就上前勸道:“陳夫人,殿下就在外間守著你。”

    如意艱難的點了點頭,用力吸了幾口氣,強忍著痛楚,對太子道:“殿下,若是……若是我難產了,你要保孩子。”

    她說完這話,手下意識鬆開了。

    太子卻下意識抓緊了如意,看著如意,他有些艱澀的說不出話來,最終,只是垂下眼瞼,輕聲卻又堅定道:“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48 AM

第四十三章

    如意心中不知怎麼的,一陣酸澀,她眨了眨眼睛,強忍住淚水。

    心裡突然有許多的話想要對太子說,可是,千言萬語,此時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殿下……”

    如意張了張嘴巴,目光落在了兩人交握著的手上。

    “等你生完和我說,好嗎?”

    太子的手如同往日一般,輕輕的將她被汗水打濕了黏在額上的髮絲撫到了腦後,神色溫柔。

    如意強忍著哽咽,吸了一下鼻子,出聲道:“殿下,我怕……”我怕以後沒機會了。

    她並不想說這樣的喪氣話,但是她真的很怕自己挨不過去。

    “別怕。”

    太子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臉上仍然帶著溫柔的表情,對如意輕聲道:“你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

    他猛地站起了身,鬆開了如意的手,背過了身體,沖著屋內伺候的人吩咐道:“好好伺候陳夫人,若是出了事,你們也別見孤了!”

    說完這話,太子腳步凌亂的走出了這間屋子。

    太子幾乎是以跑的速度走到了外邊的會客廳,他站在中間,臉上表情還有些發愣。

    方才,他竟然在害怕,害怕的不敢面對。

    太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心裡在隱隱作疼,看著如意如此痛苦的模樣,他竟然會捨不得。

    甚至怕面對如意受苦的場面,而跑了出來。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幾份恐懼。

    如意……

    太子知道,她對於他而言,是特殊的。是他今生的變數,也是他真的想要好好對待的女人,哪怕他不覺得自己會愛上她。至少,如意是最適合她的女人,也是機緣巧合下,他想要選擇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她背景卑微,哪怕生了孩子,哪怕他給了她榮寵把她捧上高位,她依然得深深的依附著他,因為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而她,照顧他度過時疫,陪著他圈禁,甚至在他放任自流下,懷了他的子嗣。

    他們之間不算利用,卻是最合適的。

    可是,就在方才,他才發現,除了合適,他對她也付出了感情。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日積月累的相處,落難時候的守候,他能不動感情嗎?

    太子身體僵硬的站在原地,來往的下人匆匆忙忙,從他身側經過,慌忙的行禮,小心翼翼的端茶,都沒讓他回過神來,直到他聽到屋內一陣尖叫之時,他的心尖顫了一下,他聽出,這是如意的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身子已經沖到了屋門口。

    曹奶娘被太子的舉動嚇了一跳,下一刻,卻是把太子攔在了門口。

    “殿下,產房污穢,您別進來,說罷卻是要合上門。

    “奶娘,如意她……”

    太子語氣擔憂的詢問,如意在裡屋,太子只能夠模模糊糊看到似乎有人扶著她下床。

    “陳夫人現在剛陣痛起來,等生下來還要好久,現在先扶她起來走一走,好讓孩子滑下來。”

    “要多久才能生完?”

    太子聲音略帶沙啞,雙拳緊緊握著兩側。

    “陳夫人這是頭胎,不會太快的,殿下在外邊等著吧!”

    說完這話,曹奶娘卻是關了房門。

    太子在門口呆呆站了好久,最終,方才在他人的勸說下重新走回了外邊等著。

    曹奶娘回到屋裡的時候,如意已經被兩個接生婆扶著下了床,開始在屋裡走著。

    她現在已經疼得有些麻木了,身體只覺得完全沒了力氣,這種感覺,讓她想哭都哭不出來。

    走了兩個小圈後,如意實在有些受不了了,她帶著泣聲喊著:“我不走了,我疼得沒力氣了。”

    “夫人,再走幾步,現在還不算疼呢,等你真生的時候,才是疼。”其中一名接生婆聽了如意的話,沒有絲毫心軟,依然架著如意走。

    這話聽著倒像是在勸說,可是如意卻一點都不覺得,她已經覺得自己夠疼了,結果人家和她說,根本不算疼。

    但是這會兒,她只能夠喘著粗氣,由著她們擺佈。

    好不容易走夠了,如意終於被扶到了床上,她也感覺肚子不是那麼疼的時候,曹奶娘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到她麵面前。

    如意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她現在疼得厲害,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她也不想說話,就想這麼躺著。

    但是曹奶娘卻硬是讓人扶起了她,親自夾了一筷子麵,送到她嘴邊。

    “曹姑姑,我不想吃。”

    如意真的很想哭出來,讓她安安靜靜生孩子不可以嗎,又要她下床走,又要她吃東西!

    “怎麼可以不吃,你這情況,起碼還得好幾個時辰才能開始生,到時候沒了力氣,還怎麼生。”

    說罷,卻是固執的夾起了麵上的荷包蛋,送到了如意的嘴邊。

    如意心中止不住的委屈,但是想到孩子,又不敢不吃,她幾乎是哭著將這一大碗放了兩個荷包蛋的雞湯麵給吃進肚子裡。

    天已濛濛亮,新升的日出光芒透進了屋子,燃了大半夜的燈燭臺上滴滿了燭淚,太子的身子僵硬著坐在椅子上,茶盞被換了一次又一次,屋裡始終沒有一點動靜透出來。

    鄧先輕聲小步走到了太子邊上,開口道:“殿下,奴才讓人上早膳。”

    太子無意識的點了點頭,目光仍然看向屋子那頭。

    鄧先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小步退了下去,讓人將一早準備好的膳食擺在了廳內的桌子上。

    膳食擺好,太子似乎是沒看見,鄧先又歎了一口氣,卻不敢再上去提醒太子。

    這時,房門突然打開,曹奶娘從屋裡走了出來。

    太子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坐了太久沒有變換姿勢,腳步略微有些踉蹌,不過太子也顧不得了,只是走到了曹奶娘面前,開口道:“如意怎麼樣了?”

    “現在不疼睡下了!”

    曹奶娘被折騰了一夜,此時模樣有些狼狽,臉上也帶著濃濃的倦容,但是見太子這副樣子,只當太子是第一次做父親,不由安慰道:“你也別擔心了,剛才接生婆看過了,陳夫人胎位正,應該不難生的。”

    說完這話,曹奶娘瞧了瞧擺在桌上原封未動的早膳,對太子道:“殿下用完早膳,有什麼事情去處理便好,等到這邊要生了,奴婢會讓人通知殿下的。”

    曹奶娘說得雲清風淡,但是太子卻是傻了眼。

    如意竟然睡下了,明明剛才疼得還厲害。

    “陳夫人這是生頭胎沒經驗,有點疼就緊張,所以才會覺得疼得受不了。”

    曹奶娘對太子小聲的解釋道,而另一頭,在屋外剛剛聽了下邊人稟告的鄧先走到了太子身邊,對著太子道:“殿下,都在外院等著了,您……”

    “殿下有事就去吧!”曹奶娘見此,出聲道。

    雖然這女人生孩子是辛苦,有丈夫陪著是好,但是這會兒,陳夫人這不是還沒有真正要生嗎,而且就是要生了,太子有要事,難道還能夠扔下那些事情,來陪著女人生孩子?

    太子點了點頭,簡單的用了幾口早膳,便來到了外院,只是,太子人雖然出去了,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太子的心不在焉。

    這頭方才說了沒幾句,突然門口嘈嘈雜雜跑來一個下人,對著鄧先道:“鄧公公,夫人開始生了。”

    鄧先還未猶豫著是否進去通報,太子便匆忙從屋裡走了出來,對鄧先問道:“是不是要生了?”

    “是。”

    鄧先話音剛落,他跟前已經沒了人影。

    如意其實才剛剛合了一會兒眼,先時在接生婆和曹奶娘的指導下,她慢慢調控了情緒,也覺得其實並不是特別的疼,而且痛著痛著有些麻木了,她吃完東西後,就聽了話乖乖休息,可是,還未入睡多久,她覺得肚子的抽痛越來越厲害,而且一陣比一陣疼,痛得她幾乎是沒有辦法呼吸了。

    這個時候,她才終於知道自己先前有多麼的大驚小怪,先前的痛和現在的痛比起來,簡直就是大巫見小巫。

    而且這種感覺是越來越疼,疼得她幾乎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她想要哭,都哭不出來。

    守在邊上的接生婆十分有經驗,立刻便知道如意這是要生了。

    下邊的人開始有條不紊的忙了起來,只有如意和守著她的芍藥,兩個人一個痛的沒辦法思考,一個慌得不行。

    曹奶娘趕回來的時候,如意的宮口已經開了,可以準備生了。

    如意緊緊的咬著接生婆給的塞在嘴裡的布條,壓抑的痛哭著。

    雖然先前曹奶娘也生過孩子,也在安慰太子時候說得沉著冷靜,但此時見到如意這副樣子,也有些慌了,她也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夠站在床邊一邊安慰一邊鼓勁:“別怕,別怕。”

    如意覺得上輩子出車禍時候,都沒有這麼疼過,她無法形容這種幾乎是要把她生生痛死的感覺。她就像一隻被拋在岸上的魚一樣,張著嘴巴,一開一合,喘著氣呼吸。

    從早上到了下午,她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覺得身體的力氣都要用光,在她連不想生這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身體的疼痛突然消失了。

    她也脫力的暈了過去。

    “生了,是個男孩!”

    接生婆眉開笑顏的清理完孩子的身體,用襁褓包住,沖著站在一邊幾乎是軟了腿腳的曹奶娘笑道。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1:57 AM

第四十四章

    曹奶娘心神一晃,猛地,心裡爆發出了狂喜。

    “男孩?”

    她帶著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出聲確認。

    “是!是個男娃!”

    接生婆將用襁褓包好的孩子放到了曹奶娘的手中,曹奶娘感受著手裡的一團溫熱,低頭看去,孩子紅通通皺巴巴的,瞧著並不好看,但是曹奶娘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

    她的嘴裡不住的呢喃著:“小皇孫……小皇孫!殿下有兒子了!”

    “曹姑姑,是不是先給太子看看。”

    芍藥確認了如意沒事兒,站起來轉頭就看到曹奶娘手腳僵硬的抱著孩子,站在原地發呆,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

    “對,是該通知殿下。”

    曹奶娘當初被選為太子的奶娘,自然帶孩子是有一套的,先時是太過於激動,現在回過神來了,她下意識將孩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抱姿,然後抱著孩子走到了外間。

    整個屋子是連同著的,底下接著地龍,屋子裡都是暖洋洋的,倒也不怕將孩子抱到外屋會受涼。

    太子早在孩子第一聲啼哭聲中,便驚得站了起來,站在了房門口等著,曹奶娘抱著孩子剛一出門,迎面就看到了太子。

    曹奶娘臉上揚著分外喜氣高興的笑容,對太子道:“殿下,是小皇孫!”

    太子神色有些木楞,目光只呆呆的看著曹奶娘手中抱著的孩子。

    曹奶娘以為太子是沒聽清楚,連忙又重複了一遍:“殿下,是兒子。”

    說罷,將孩子往太子面前又送了送。

    太子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接過孩子,只是,在下一刻,手卻有些僵硬的想要伸回來。但是曹奶娘卻將手中的孩子往太子的手中一送,放到了他的手上。

    太子的手腳瞬間就僵硬住了,感受著手上這一團暖綿綿的不成樣子的東西,他用力也不是,不用力也不是。

    孩子被抱得十分不舒服,掙扎的動了一下身子,卻是手腳無力,只能夠閉著眼睛弱弱的哭了起來,聲音很小很細,就跟小羊羔子在叫喚一般。

    曹奶娘眼見此時已經排在自己心中第一位的小皇孫哭泣了,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太子,想要接過孩子,卻見太子下意識不肯放手,只好幫著太子調整抱孩子的手勢。

    “殿下一手要托著小皇孫的身子,還有一隻手得托著他的腦袋。”

    曹奶娘一邊教導,一邊心中暗暗想著:只怕殿下這個做父親是欣喜壞了。

    太子抱孩子的姿勢終於調整好了,孩子終於不再哭了。太子只是打量著這個紅通通看起來就跟小老頭似得兒子,臉上依然面無表情著。又聽著曹奶娘在邊上輕聲贊道:“殿下瞧小皇孫長得多好,眼兒大大,皮膚嫩嫩,和殿下長得真像!”

    太子聞言臉上表情有些無奈,他看著抱在自己懷中的這個小人,皮膚紅通通又皺巴巴,兩隻眼睛還未睜開,緊緊閉著,還只是兩條縫,鼻子又扁扁,小嘴倒是可愛,總是一吸一努,但額上髒兮兮的胎髮,足以破壞這份可愛,總的而言,除了兩隻小得可憐的小手緊緊的攥著的姿態讓他心下微微動容,但也絕對不可能承認這孩子長得像他。

    他記得剛出生的孩子,似乎並不是這副樣子的,雖然可能有些黑黑瘦瘦,但也不該這麼皺巴巴又紅通通的跟個猴子似的,他又覺得有點像小老頭。

    太子憋了憋,面對奶娘絡繹不絕的讚歎,都覺得替自己的兒子感到心虛。最終,他委婉的開口提了一句:“奶娘不覺得,這孩子……長得有些醜。”

    曹奶娘用看不懂事孩子的那種目光,瞧了一眼太子,伸手搶過了孩子,溫柔的抱到懷中,那副姿態顯然是不贊同太子的話。

    太子有些哭笑不得,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對曹奶娘道:“奶娘,如意怎麼樣了?”

    雖然知道屋裡沒有傳出別的消息,就是表明如意此時相安無事,但是太子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句,畢竟先時如意表現得那般痛苦。

    他一開始站在房門口,其實並非急著看孩子,而是想看屋裡邊的狀況,只是當奶娘將孩子塞入他的手中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了。

    “陳夫人只是脫力昏睡過去,沒事。”

    曹奶娘隨口回答道。

    卻見太子似乎是要往屋裡去,連忙攔住阻止道:“屋裡現在還沒收拾好,殿下遲點再進去吧!”

    太子殿下聞言止住了腳步,都已經等了這一會兒,他覺得,再等會兒也無妨。

    曹奶娘表情有些無奈的看著太子跟個木樁子一樣站在房門口,心裡有些無語。只好自己親自叫過了鄧先,吩咐他到支銀子分賞底下人,特別是四個接生婆必須得封個大大的紅包,然後拿了弓箭掛在門口。

    如意這一覺,睡的分外香,也分外的長。

    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原本黏糊糊的身體已經被清理乾淨了,肚裡卻是饑腸轆轆的。

    她恍然記得自己不久前剛剛吃了一大碗的麵條與兩個荷包蛋,怎麼會肚子餓呢!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卻發現手僵硬得不成樣子,就像是剛跑完八百米一樣,全身都酸疼得在呻吟中,她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卻發現自己的肚子扁了下去,肚子上還用布條一圈一圈的纏著。

    “夫人,您醒了!”

    芍藥聽到了床上的動靜,看去時,正好瞧著如意睜開了眼睛,不覺驚喜的大叫著。

    “芍藥。”

    如意出聲叫喚,卻又發現自己的嗓子乾得不行,也沙啞得不行。

    “夫人,來喝點水。”

    芍藥連忙倒了一早備好的放溫了水,扶著如意喝了。

    如意只覺得嘴裡苦苦的,卻又乾渴得難受,不禁大口大口的將杯中的水喝完了。

    “夫人,還要嗎?”芍藥問了一句。

    如意卻搖了搖頭,開口問道:“孩子呢?”

    她記憶回籠,記得孩子已經生了下來。

    “奶娘抱著餵奶呢,夫人想看,奴婢去抱過來。”

    如意點了點頭,心裡仿佛有什麼抓著一樣,迫不及待的想看這個讓她受了大苦生下的孩子。

    “奴婢這就去。”芍藥正要走去,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夫人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奴婢順便讓廚房送膳食過來。”

    如意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有些迷惘,她睡了一天一夜了?她還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會會兒呢!

    芍藥那邊孩子還沒有被抱上來,廚房裡一直都備著的膳食已經先送上來了。

    如意由著幾名侍女扶著坐在了床上,然後開始吃起了那些清淡卻有營養的食物。

    剛剛吃了幾口,太子從屋外走了進來。

    如意放下勺子,抬頭看向了太子,卻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反倒是太子面上帶著微笑,讓邊上圍著的侍女退下後,拿起了如意正在吃的那碗粥,舀起一勺,餵到了如意嘴邊。

    “殿下……”如意有些動容。

    卻聽太子語氣溫柔道:“辛苦你了。”

    如意搖了搖頭,心裡越發觸動。在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算是本職,根本談不上什麼辛苦,就是在現代,也有很多人不覺得生孩子算是受罪。

    太子能夠對她這麼說,已經是很體貼了。

    “孩子長得很好,皮膚嫩嫩的,眼睛大大的……”

    太子一邊餵著如意,一邊對著如意描述著。

    如意聽著心中簡直要化成了一灘柔水,有種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自己孩子的衝動。腦子裡不可避免的勾勒著前世在網上看見過的那些可愛的小嬰兒的影像,白嫩嫩就跟糯米團子一樣,眼睛水靈靈大大的就跟黑葡萄似的……

    太子描述得太好,如意想像得太美,以至於芍藥這邊帶著奶娘上來的時候,如意看到奶娘懷中抱著那個紅通通的就跟小老頭一樣皺巴巴的孩子時,一時之間,愣住了。

    完全接受不了!

    “怎麼會這麼醜!”

    如意不知不覺,把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太子聞言臉上有些尷尬,卻是親自從奶娘那頭將孩子抱過。太子學東西快,如今抱孩子的手勢已經非常熟練了。

    “怎麼會醜,你看我們的孩子多好看。”

    太子瞧著依然是一臉皺巴巴紅皮的孩子,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心虛,這會兒孩子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皮腫腫的,也比太子一天前看到的一條縫還皺巴巴的紅皮要好看很多了。

    如意仔細打量了一眼太子抱著放到她身邊的孩子,又帶著幾分懷疑的看了一眼太子,她的審美觀沒問題吧!

    太子被如意這麼一瞧,也有些不自在了,先前他也是對著曹奶娘吐槽過孩子醜的。

    “阿滿長長就會好看的。”

    太子輕聲道,看向如意與孩子的目光中,有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柔和。

    “阿滿?”如意卻被太子的稱呼吸引了目光。

    “對,我替孩子想的小名,小名就叫阿滿,大名就叫趙霽。”

    “霽日光風?”

    如意不確定的問了一下。太子點了點頭。

    “阿滿……趙霽……”如意嘴裡念叨著,覺得這兩個名都挺好的,寓意好,也好念。

    她倒是沒有孩子是她生的,名字要讓她來取的想法,只覺得只要名字好聽就行了。

    “小阿滿!小阿滿!”

    如意將自己的手指放入孩子的小手中,由著他緊緊攥著,感受著孩子柔軟的小手緊緊牽著她的手,她心中柔軟的不可思議。

    就是孩子醜醜的摸樣,她也覺得越看越好看。

    “殿下,我們的孩子真可愛。”

    “可愛?”太子愣了一下,但是目光看到互動著的母子時,也跟著笑了:“是可人愛憐!”

    剛出生的孩子,十分嗜睡,方才喝奶已經花去了他大半的力氣,這會兒綵衣娛親的陪著爹娘互動了一下,阿滿便合上了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如意小心翼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孩子皺巴巴的小額頭,奶娘上來抱著孩子下去休息的時候,如意還是捨不得的拿眼瞧著,目送著孩子消失在自己的目光裡。

    等到孩子走了,如意這頭將注意力分到了太子身上,卻是一開口,讓太子有些無奈了:“殿下,能不能把小阿滿的小床挪到屋子裡來。”

    這生了孩子的母親,滿心滿眼裡,全是孩子。

    太子一向好說話,對如意的表現也不十分注重規矩,但是這會兒卻是反對了:“如意,這不合規矩。”

    如意心中遺憾極了,卻也只是遺憾,沒有多說。心裡暗暗想著,大不了,以後多讓奶娘抱阿滿到屋裡來,等她坐完月子,也可以常去阿滿的屋子裡。

    如意心裡頭暗暗想著,卻將情緒流露表面,太子一瞧便知道如意心裡在打的主意,他也只是笑笑,卻沒有多說,只是坐到了如意的床邊,握住了如意放在被子外邊的手,垂著眼瞼開口道:“如意,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好好養身體。”

    如意有些茫然的被拉回了注意力,並不瞭解太子的意思。

    卻聽太子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如果回來,大概等你坐完月子,我便來接你。如果沒回來,鄧先會帶著你和孩子去別的地方。”

    “殿下!”

    太子描述得輕描淡寫,如意的心頭卻是猛地一跳。她目光緊緊的盯著太子平淡的臉色,心中卻起了驚濤駭浪。

    心裡隱隱的猜測,呼之欲出。

    “如意,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好孩子。”

    太子沒有理會如意這種驚恐的交換,只是繼續慢慢的說著。

    如意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握住了太子的手,開口道:“殿下,一定要去嗎?咱們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好嗎?”

    如意知道太子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但是她還是祈求的問著。

    太子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看著如意笑道:“你知道,不可能的。”

    如意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知道太子現在是不進則退。

    “如意,這輩子,我將我的後背、我的底牌都告訴了你,你……”太子知道如意是不同的,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發現似乎沒有那個必要。

    如意卻苦笑著,似乎做了決定:“殿下,你答應我,就算……就算成不了,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我和阿滿不可以沒有你。”

    太子只笑了笑沒有回答,如意這個想法,顯然是癡心妄想了,倘若不成,他也不可能再回來。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著,開口道:“殿下,就算以後……我也會好好照顧阿滿,讓他健康長大的。”只當是為了你,留一條血脈。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01 PM

第四十五章

    三月十二日,原本是一個很尋常的日子。

    但自皇帝登位後,便成了一個特殊的日子。因為這日是皇上的誕辰,也就是萬壽節。

    萬壽節也是這個國家所有百姓的節日,在這一日,皇上會在平日裡與百官處理政事的朝陽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賀、接受百官們敬獻的禮物。而在各地的官員,則會面朝京城方向叩拜。到了晚上,皇帝皇后會在宮中設宴,所有在一定品級的王公大臣都會偕同家眷進宮為皇帝祝壽,既是家宴、也是國宴。

    而在這一日,京城各處,會佈置得絢麗多彩,大街小巷載歌載舞,熱鬧慶祝著這個非同一般的節日。

    當今皇上今年已有五十有三,在這個時代,稱得上高夀。而皇上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雖然已有不少因為年歲增加而出現的問題不斷湧現在他身上,但是他覺得,自己還能夠清醒的在這個位置上起碼坐上十年。

    為了健健康康的繼續享受著這份人間富貴,他常與太醫探討各種養身之道,甚至還常舉辦各種狩獵活動顯示自己仍然年富力壯。

    這位皇帝是趙家第六任皇帝,雖然沒有什麼過人的功績,但不妨礙他為百姓提供了一個安逸的生活。

    所以,萬壽節,百姓還是心甘情願為他慶祝,而他,也願意過這個象徵著美好寓意的節日。

    萬壽節這一日清晨,皇上在椒房宮正殿的床上睜開了眼睛。

    皇后早已經起床梳洗打扮妥當,又替皇上打點好了衣物,只等皇上睜開眼睛了。

    皇上由著皇后親自為他穿衣梳洗,他的目光掠過皇后那張保養得當,妝容精細的臉龐時,心裡浮現的卻是瑾妃年輕嬌嫩的紅潤臉蛋。

    到底是不年輕了,就算保養得再好,也沒有了年輕女子的那份嬌嫩氣息。

    皇帝心中暗暗想著,面上卻是端正的瞧著鏡中穿了龍袍氣勢淩人的自己,溫聲對著自己前後忙和的皇后開口道:“皇后辛苦了,朕還是覺得皇后伺候得最合朕的心意。”

    皇后掩嘴而笑,神態中帶著不符合她年紀的嬌羞,只是,心中如何想著,卻是自個兒清楚。

    自皇后步入中年後,即使她成日精心保養著自己,覺得歲月仿佛在臉上停住了腳步,皇上也不愛來她的椒房宮了。除了初一十五重大節日歇在她宮裡的面子情,更多的時候,皇上卻愛歇在年輕妃嬪的宮中。

    而且上一屆進宮的年輕女子,皇上不僅寵愛,還不吝嗇位份。升得最快的瑾妃,雖然未曾邁入一品妃嬪之列,卻也是從二品妃子了。那只是個四品官員家裡的嫡女罷了!她進宮才多久,兩年的光陰都未到,又沒有生育子嗣。

    後宮多少的老人,熬了十幾二十年,也只停在一個嬪位上,便止步不前。

    皇后若是還年輕,此時恐怕就要驚慌了。

    好在,她如今也不靠著皇上的寵幸過日子,更多的指望,是她膝下的兩個兒子,太子雖然圈禁了,但皇上卻開始重用了她疼愛的小兒子。

    她的漓兒,還未到弱冠之年,如今已經步入朝堂,掌一方實權了。

    太子被圈禁之事,皇后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如今由著小兒子撐起了面子,已經不再想了。

    反正就算太子哪天被廢了,皇上若要重立太子,也不會輪到別人,只會是她的兒子,只有她生的才是身份高貴的嫡子。

    皇后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更加豔麗,皇上瞧了她幾眼,心中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對了幾十年的老臉了,還真沒什麼新鮮感了。

    皇上由著皇后替他整著衣冠,心裡也慢騰騰的想著事情。

    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夫妻,心思各異的想著事情,表面上看著卻是分外的和諧。

    皇后替皇上最後一步整完腰帶後,笑著退後了三步,領著椒房宮上上下下,對皇上行了個大禮,恭賀道:“陛下萬安!”

    皇上笑著點點頭,親自上前扶起了皇后,開口道:“皇后有心了。”

    說罷,卻是握著皇后的手,語氣溫和的慢慢道:“一晃眼,皇后陪了朕這麼多年了,也為朕孕育了兩個優秀的兒子。”

    皇后低垂著腦袋聽著,心中卻起了一絲波瀾。

    直到皇上開口說完最後一句:“晚上的宴會,還要辛苦皇后操辦。”

    “這是臣妾應該做的。”

    皇后恭送著皇帝走出了椒房宮,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皇后坐在梳粧檯前,心裡琢磨著。自從太子被圈禁,皇上就極少來她的宮裡,後來還是皇上開始重用漓兒了,才恢復了以往來椒房宮的頻率。只是,極少會提到太子。

    但是就在去年太子壽辰之時,她給太子準備禮物,皇上卻突然命人送了東西過來,讓她一塊兒給太子送去。而春節那天,皇上給東巷口圈禁的太子送了福字……

    但是皇上卻一直沒有動過想要解除太子圈禁的意思,甚至在她面前,極少會提到太子,就是她偶爾無意間提到了,皇上也只做沒聽見。

    可是……今日,皇上竟然會主動提及到太子,而且半分不提以往的是非對錯,還說太子優秀。雖然皇上是說她的兩個兒子,但夫妻這麼多年了,皇后多少明白皇上的意思,這提的人應該是太子,而非漓兒。

    皇后垂著雙眸,心中暗暗思索著,突然,她猛地站了起來。

    太子……太子……

    皇上根本沒有廢掉太子的封號。

    “皇后娘娘……”

    身邊站立的宮人見到皇后突然之舉,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后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身後之人無事,臉上依然是沉思。

    “皇后娘娘,各宮妃嬪已經來齊了!”

    王宮人慢步走到了皇后身邊,輕聲稟告道。

    皇后目光落在了王宮人身上,微笑著由著王宮人扶起。

    王宮人是她當年陪嫁的侍女之一,也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最近事多,她分身無術,身邊可用之人太少,便將她從小廚房中重新調了出來。

    “蘭英,以後你就別回小廚房了,你這一回來,本宮越發覺得缺不得你了!”

    皇后語氣溫柔的慢慢說道。

    王宮人並不因此而有所驕傲,只是更加謙卑的躬下了身子,開口道:“奴婢都聽娘娘的。”

    皇后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由著王宮人扶進了大廳之中,看著坐了滿滿落落一屋子的妃嬪,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坐在最上首的幾人,幾人對上皇后的目光,並不示弱,反而從容一笑,笑容之中帶著些許張揚。

    她們,都已經年逾不惑,有的看起來,比皇后還要年老,但是,誰都不敢輕視她們,後宮之中,笑到最後的,不是皇上最寵愛的,而是有皇子可以依靠的。

    她們無一例外,都有著成年且已有權勢的皇子。

    皇上,自認為是個很勤奮的皇帝,就算今日是萬壽節,他也不會耽誤朝政。

    坐在朝陽殿上,皇上與往日一般,聽著大臣彙報著各類朝事,從全國各地的大事,到京城內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沒有不耐煩,面容端正的聽著。

    長河水患,那是去年的遺留的問題,現在早已經處理好了,這個事情,可算是震驚朝野,驚動全國上下。不但大批的官員落馬,而且原本負責處理此事的太子也被折了進去,如今還被圈禁著呢!

    這事兒,變成了燙手山芋,誰都不敢接手,當然,也有很多被權勢迷了眼的人,冒著燙手的危險,也想去搶這個山芋。最後你搶我推的,落到了初登朝堂,開始辦事的榮親王手中。

    大家冷眼瞧著榮親王會如何處置,更多的是幸災樂禍,想瞧著這位太子的嫡親弟弟會不會也被折進去。

    誰知道,榮親王這頭一板一眼的將此事處理的妥妥當當,如今,長河水患早已經解決,附近的百姓也已經安置妥當,不管是誰瞧了,都得贊一句:事兒辦的真漂亮!

    今日皇上壽辰,榮親王便寫了一封摺子給皇上呈上,全部都是彙報著如今長河邊上的狀況。也讓皇上高興的眉開眼笑,笑著誇讚榮親王辦事得力。

    榮親王是最後一個彙報朝事,只等他說完,這邊王公大臣便打算將一早準備了數月的禮物呈上。誰都沒有預料道,這頭榮親王才將事情呈報完了,王公大臣剛剛蠢蠢欲動,卻見榮親王突然跪了下來,言真意切開口道:“父皇,兒臣想趁著您的壽辰,求您一件事情。”

    榮親王的話一出,站在榮親王前邊的幾位王爺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敬親王和親王等人面面相覷,卻聽榮親王又道:“太子殿下雖然在處理長河水患時有所紕漏,但兒臣覺得,太子殿下也只御下不嚴一過,絕無不忠不義之心。如今皇兄被都快被圈禁了一年,所受的懲處也夠了,父皇您就解除皇兄的圈禁吧!”

    說到後邊,榮親王直接打起了親情牌。

    皇上坐在上首,聽完榮親王的話,也沒有說話,大殿之中,一時之間靜悄悄的。

    氣氛慢慢變得有些壓抑,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想法:榮親王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榮親王的兄弟,各位其他成了年同在朝上的親王們,腦子裡只是恨恨道:趙清漓真是沒事兒找事。

    榮親王依然恭敬的跪著,似乎是堅持著自己的剛才的要求。

    皇上突然笑了一下,將殿中壓抑的氣氛驅散了,他看著趙清漓,又將目光掃過了其他神色各異的兒子們,乃至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大臣。溫聲開口道:“你們對榮親王的話,有什麼意見嗎?”

    大臣們聞言縮著腦袋,而各位親王雖然沒縮腦袋,卻沒有發言。

    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這是想起與太子的父子之情,想把太子放出來了?

    所有的人心裡都疑惑的想著,這個時候,恭親王突然站了出來,跪到了榮親王邊上,開口道:“皇上,臣弟覺得榮親王所言有理,說一句不敬的話,太子是臣的侄子,臣從小看著太子長大,太子品行出眾,自小便是友愛弟妹、孝順長輩之人,若說他幹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臣弟是不相信的。”

    恭親王站出來說話,而且將這件國事說成了家事兒,所有的大臣都知道,這事兒估計沒有他們的份去說話了。

    這會兒,大家都恍然大悟過來,這榮親王和恭親王,此時會站出來說這事兒,恐怕是早早就得了皇上的意思,根據皇上的吩咐在行事吧!

    “兒臣……請求父皇解除太子殿下的圈禁。”

    敬親王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下了。

    “兒臣附議……”和親王也跪下了。

    ……

    “臣等附議……”

    大殿之中,所有的大臣,全部都跪在了地上,雙手伏地。

    皇上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親自走下龍椅,扶起了榮親王,正要說話之時。

    突然,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在唱的哪出啊?”

    好似幻覺的聲音,卻如同驚雷一般,讓在場之人心中猛地一顫。

    皇上臉上難掩驚訝,目光看向了聲音的來源處。

    大殿門口,陽光從門外照了進來,一個人影慢慢走近。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幾乎要揉眼辨別,逆光之中,太子穿著杏黃宮服走了進來。在陽光的映射下,那杏黃色的宮服多了一層金黃的光芒,似乎比皇上身上金色龍袍更加耀眼。

    “太子……”

    有人驚叫了出來。

    這一聲,仿佛打破了這個夢境,卻依然讓所有的人仍然呆愣著。

    太子笑著溫文爾雅,從大殿處,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他身後,是身著金盔鐵甲的侍衛,圍在太子的身邊,不是防備,而是保護。

    那是皇上的親衛……

    “父皇壽辰,兒臣怎能不來朝賀呢!”

    太子由著金盔鐵甲相護,一路走到了皇上的面前,與皇上面對面對視著。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05 PM

第四十六章

    萬壽節一大早,陳元香便坐在梳粧檯前開始打扮。

    太子雖然被圈禁,但是封號未廢,她仍然是太子妃,享受著太子女眷的待遇。今日,萬壽節晚宴,她作為皇上的兒媳,自然也會出席,沒有了太子在前邊撐著,她只能夠牢牢的靠著皇后娘娘,她的姑母。

    想到前幾回出席宮廷晚宴的待遇,陳元香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定要留在椒房宮中,等到晚宴之時,陪同皇后娘娘一道兒出席。

    “奶娘,將姑母賜給我的那套首飾拿出來。”

    陳元香看著劉宮人往她頭上簪的髮簪,不滿推了推,“太樸素了。”

    劉宮人收回了手,將釵環放在了一邊的桌上,點了點頭,下去拿那套收著的首飾。

    正說著,蘭珍拿著一套杏黃色的宮服走到了她跟前請安,陳元香見此,臉上露出了笑容,溫和的對蘭珍道:“蘭珍,今晚你陪在我身邊伺候我,我還是喜歡你伺候。”

    蘭珍寵辱不驚,依然語氣如常的應了一聲。

    原本站在陳元香身邊替她梳洗的梅珍聞言,臉上露出了些許的不痛快。她是蘭珍被陳元香厭棄後,方才提拔到陳元香身邊的宮女,原以為可以頂替了蘭珍的位置,誰知道,太子被關進去後,陳元香與皇后娘娘越走越近,以至於重新開始用起了蘭珍。

    梅珍越想越覺得不得勁,不覺手上有了些許力氣,陳元香嘶的一聲,奪回了頭髮,手上利落的一巴掌搧在了梅珍臉上,厭惡的瞪了一眼梅珍,開口斥道:“沒用的東西,梳個頭髮都梳不好。”

    梅珍嚇了一跳,捂著臉連忙跪在地上為自己求情。

    “少杵在這裡礙眼,也不用找下邊人了,你去各院跑一趟,讓她們今早別來請安了。”

    陳元香虎著臉對梅珍發完話後,又揚起了笑臉看向蘭珍:“你來替我梳頭吧!”

    “是。”

    蘭珍應了一聲,走到了陳元香身邊,做起了梅珍方才的活計。

    梅珍被頂了位置,心中不忿,抬頭間,卻見到蘭珍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眼中透露出的嘲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心中一凜,也不敢逗留,只能夠恭敬的退了下去。

    劉宮人拿了收起的釵環首飾過來時,剛好見到梅珍離去,她臉上有些猶豫,對陳元香勸道:“娘娘,您跟著皇后娘娘出席晚宴,怕是不當吧!”

    雖說太子妃是皇后的兒媳,跟在皇后身後也沒有多大的問題。只是太子妃又不是普通的兒媳,太子妃是東宮的女主人,理應作為領頭帶著太子的其他側室出席才對。

    “有什麼不當的。”

    陳元香不以為然,撿起釵環往頭上簪。

    “葉良娣等人晚上自己出席……是不是有些不恰當。”

    劉宮人說的委婉,希望陳元香能夠領會她的意思。

    陳元香聞言卻是不屑嗤笑,答道:“現在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閒心顧著她們?往日裡只知和我做對,現在太子出了事情,全指著我,真是白日做夢!”

    要她保持作為太子妃的風度,那也得太子在才行!

    陳元香將華貴的釵環首飾一一戴上,瞧著鏡中的自己,心中突然有種扭曲了的痛快。一想到今晚葉良娣那起子賤人少了自己在前邊領著,會有多麼的驚慌失措,所有原本該異樣的目光變成了落在她們身上,她心裡就忍不住的痛快。

    她將自己收拾的妥妥當當,杏黃宮服,華釵美飾,雍容華貴。這才滿意罷手。

    劉元香又在劉宮人的伺候下,用完了精心搭配的早膳後,再次對鏡整理了衣冠,然後走到大殿之外,揮退了一早預備好的布輦,心情大好的對著劉宮人道:“今兒個天難得放晴,咱們路上走走便是。”

    劉宮人笑著稱是。

    一行人行至東宮大門,正要出去時,突然出現一叢侍衛攔住了她們。

    “你們這是幹什麼?”

    陳元香的心猛地一跳,太子莫不是又惹出了什麼事情?

    “宮中有令,禁止出行。”

    領頭侍衛說得簡潔又含糊。但是肅穆的臉上,卻是透露著不近人情。

    “本宮只是去找皇后娘娘……”

    太子妃忍著心悸,臉上端著端莊的笑容,想要辯解幾句,但是對方卻是一言不發,也不動手,只是牢牢的守著東宮大門。

    而陳元香不知道的是,面對東宮眾人,領頭侍衛已經是手下留情。

    椒房宮中,一樣被攔截在椒房宮大門的各宮妃嬪,幾乎是被驅趕禽類一般,重新趕回了椒房宮大廳。瑾妃帶著貼身宮女,想要硬闖出去,貼身宮女當場被斬殺。

    通紅的鮮血染了一地,驚得這群嬌生慣養的後宮女子驚叫連連。皇后勉強穩住心神,想要端出皇后的架子喝退那群侍衛,卻得不到一絲回應,所有的人,都被團團包圍在了大廳之中。

    “你們反了天了,這是要造反嗎!”

    皇后捂著胸口,心神不定的大罵著,她有些不敢相信這噩夢一般的場景,明明早上,皇上走出他宮裡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皇上這是要幹什麼?

    她臉上一片茫然,心中卻是驚惶不定。

    而被皇后懷疑要幹什麼的皇上,此時才真正是水深火熱。

    “逆子,你是要造反嗎?”

    皇上虎目怒瞪著太子,喘著粗氣指著出現在面前的太子,滿眼的不敢置信。

    太子笑容不變,語氣溫和,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冷厲的不帶一絲感情:“父皇,兒臣可不想背造反那麼大罪名。你老了,也糊塗了,是時候該主動退位了。”

    “你……”

    “兒臣一直想做個孝順的兒子,可是父皇你不給兒臣這個機會,兒臣只能夠自己主動爭取了!”

    太子目光冷冷的看著皇上,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親生父親,甚至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個物件一般。

    “混帳東西,朕……朕就是退位,也不會讓你坐上這個位置!”

    皇上怒不可遏想要上前去打太子,太子卻冷靜的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皇上被他曾經的金盔鐵甲近衛拉住。

    “父皇不傳位給兒臣,還能夠給誰?”太子冷笑著,突然一把抓過了邊上的敬親王,開口道:“是他嗎?”

    敬親王不妨被突然抓住,嚇了一跳,連連掙扎,太子卻從身邊的侍衛身上,抽出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敬親王的雙手被近衛制服,掙扎不能,只能夠故作鎮定道:“皇兄,你這是幹什麼,現在收手,父皇還能饒你一命!”

    “好個大義淩然的敬親王!不知道你在營黨結私,偷換軍餉、賑災物資之時,是否也是這般的大義淩然。”

    太子拿著刀的手稍稍用力,鋒利的刀鋒劃過了敬親王的脖子,劃出了一道血痕。敬親王嚇得冷汗直流,聲音顫抖:“皇兄,你胡說什麼?”

    “不急,和你算帳的時候還沒到呢!”

    太子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驚慌,收回了手中的刀,手指輕輕劃過刀鋒上落下的血跡,卻滿滿走到了和親王跟前。

    “皇兄,臣弟……”

    和親王縮著脖子,臉上滿是哀求與懦弱,任由侍衛乖乖制服著手腳而不動。

    太子眼神無趣的滑過了他,神色中略帶輕視,和親王只覺得逃過一劫,大聲喘著氣。和親王邊上站著的,是端親王,太子的腳步走的緩慢,卻一步一步敲在了端親王的心口上。

    端親王低垂著腦袋,顫抖著不敢與太子對視,卻又說不出求饒的話,他以為太子會拿他開刀,誰知道,太子的目光滑過了他,又滑過了後邊的幾位,最終落在了榮親王身上。

    “皇兄……”

    榮親王不敢置信的看著太子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臉上神色中有種被背叛的難過。

    太子卻冷笑著由著刀鋒慢慢劃過他的脖子,落在了他的臉上。

    榮親王目光呆滯的看著帶著冷光的刀鋒在他身上慢慢滑著,臉上的表情驚恐的有些好笑。

    “你說,孤若是在你的臉上劃幾刀,再把你的腿腳砍斷,你這輩子估計都沒希望登上大位了吧!”太子輕聲的說著。

    “皇兄你說什麼!臣弟從來都沒有想過……”榮親王語氣中透露著傷心。

    太子手上突然一使勁,刀尖刺進了榮親王臉上的肌膚。一陣疼痛從傷口處傳到了榮親王神經裡,他感覺臉上溫熱的鮮血流下。

    “皇兄,我是你的嫡親弟弟!”

    榮親王尖叫著,想要掙扎。大殿裡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低垂著腦袋,不敢看這恐怖的一幕。

    “混帳東西,虧得你弟弟還替你求情,你就這樣對他!”

    皇上怒聲呵斥。

    太子卻依然沉著著,在榮親王的臉上劃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後扔下了手中的刀,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看著自己的手,輕聲道:“是想讓孤出來替出來當擋箭牌吧,想看著孤與其他的鬥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吧!”

    “孤有的時候覺得,你這個嫡親弟弟真是可怕,是多久之前開始算計孤的?長河水患,你在裡邊又有多少手筆?算計孤被圈禁,如今,又想做好人,讓孤對你感激涕零,讓父皇覺得你友愛兄長,最重要的是,算計孤替你在前邊衝鋒陷陣,掃清所有登上大位的障礙!好事兒,可不能夠全讓你給占了。”

    太子沖著抓住榮親王的侍衛做了個手勢,那些侍衛將掙扎著,哀嚎著的榮親王拉了下去。

    哀嚎聲迴響在大殿之中,也讓大殿之中的所有人,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太子冷笑著掃過其餘縮著脖子減少存在感的兄弟們,目光又落回了皇上身上:“父皇難怪會想傳位給趙清漓,他和父皇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自私自利,又那麼會算計人。”

    “朕何時說過要傳位給漓兒!朕還想著顧念父子之情,解除你的圈禁,你就這樣對待朕。”

    皇上聲音顫抖著反駁,看著太子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索命鬼一樣。

    太子聞言,嘴角嘲諷的弧度更深:“解除兒臣的圈禁,真的是父子之情。父皇說這話,不心虛嗎?若非你的這些個兒子蠢蠢欲動,你會想到讓孤出來!”

    “等到用完了孤,你不需要了,找到更聽話的兒子,孤就是個廢物了……”

    “你就是這樣想朕的!”皇上張了張嘴,想要辯解。

    太子卻繼續冷笑道:“父皇何必與兒臣爭辯。”

    “反正,今日,這個位置,你不想給兒臣,也由不得你。”

    太子一步一步的朝著頂上龍椅走去,慢慢道:“就由父皇親眼見證兒臣是如何坐上你的位置。”

    “逆子,沒人會承認你的!”

    皇上憤怒的幾乎瞪紅了雙眼,掙扎著想要上前拉扯下太子,只是侍衛死死的抓著他,他只能夠看著曾經一直任由他擺佈的太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龍椅,然後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不承認?!”太子冷哼一聲,“那就讓父皇瞧瞧,底下這些大臣,到底承不承認孤。”

    皇上血紅的雙眼轉到了身後,充滿希冀瘋狂的看向了身後的大臣。

    卻看到,他大半的臣子,甚至是那些他最信任、一手提拔到高位的大臣,沒有侍衛的強迫,全部恭恭敬敬的對著坐在龍椅上的太子跪下了,口中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餘下寥寥無幾的大臣,在侍衛的大刀之下,全部顫抖著彎下了膝蓋。

    而站在他身邊的兒子,膽小的,早已經軟了雙腳跪地,膽大的,也在侍衛大刀的壓迫下,被踢了膝蓋,壓在了地上。

    “父皇,其實你這個皇帝,做得似乎並不成功!”

    太子嘴角嘲諷的看著皇上,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狂妄自大,嘲笑他認為衷心的臣子為何此時都對著他在跪拜。

    皇上捂著胸口,費力的喘著氣,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白眼一翻,捂著胸口暈倒在了地上。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10 PM

第四十七章

    “皇后娘娘,臣妾想回宮……”

    椒房宮中,妃嬪們戰戰兢兢的坐在廳內,嚇出的汗水打濕了額角,精緻的妝容盤髮凌亂狼狽,但是誰都不敢發出聲音,目光怯怯弱弱的看著鋒利的刀鋒,唯恐被像方才的侍女一般拿著開刀了。

    被砍殺的侍女屍體已經拖了下去,血跡也被打掃乾淨,但空氣中卻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讓人作惡,也讓氣氛更加的壓抑。

    瑾妃搖搖欲墜的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比在場任何人都要煞白,方才死的是她最親近的侍女。

    她年歲小,進宮前,雖然只是四品官員家的女兒,卻是嫡女,從未受過任何委屈。進宮後,憑著嬌豔的容貌與天真爛漫的性子,頗得皇帝寵愛,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風波,便輕輕鬆松坐到了高位。

    如今,這麼一場,幾乎是嚇破了她的膽子,方才侍女被砍之時,她就害怕噁心的吐了一場,如今聞著血腥味兒,她幾乎覺得自己要暈了過去。

    終於,她受不了對著皇后小聲嘟囔。

    說完這話,她害怕的看了一眼那些拿刀的侍衛,被刀鋒上的冷光嚇得又是打了一個寒顫。

    皇后還算冷靜,她到底是坐了幾十年的高位,當初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風雨,看出這些拿刀的侍衛,並非真的要對她們做什麼,不然方才也不會只砍殺侍女。但是若是她們不安分,她卻是不敢保證那些侍衛的刀,會手下留情。

    她現下只是在思索這一出的緣由。

    她的椒房殿,作為後宮中的主殿,如今被包圍了起來,那麼其他的地方,定然不能夠倖免。

    皇上究竟是要做什麼?她至今還認為這場主使的幕後之人,定然是皇上,畢竟這些拿刀之人,都是侍衛。

    開始時,她腦中有想過是自己做了什麼事情才會導致皇帝想要對她椒房殿下手,只是,又覺得不對,皇上若是要對她下手,絕對不會選在在所有的妃嬪早上來和她請安之時,也不會選擇在今日。

    或許,皇上是想要做什麼事情,唯恐殃及後宮,所以這些侍衛是要保護她們的?

    皇后心中默默的猜測著。

    聽到瑾妃的聲音,她看了一眼原本嬌豔的瑾妃此時那張面無人色的臉蛋,心中輕視,嘴上卻還是溫和的安慰道:“瑾妃若是身體不舒服,就和這些侍衛提一提,讓他們陪著到偏殿去躺一下吧!”

    瑾妃的表情幾乎是要哭了出來,皇后的話根本就不是在安慰她,她哪裡敢提,而且讓侍衛陪著到偏殿歇下,她名節還要不要。

    “不用了,臣妾……臣妾在這裡挺好的。”

    瑾妃小聲說了一句,低下頭繼續忍耐。

    年輕的妃子擔驚受怕著,年長的妃子似乎都想到了什麼,或許與皇后想到了一塊去了,臉上表情漸漸坦然,甚至拿起了已經冷透的茶盞,開始喝起了茶。

    只是,臨近午時,當她們看到來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再難維持。

    遠遠的,包圍著椒房殿,守在門口的侍衛收起了刀,恭敬的跪下行禮。

    皇后以為皇上過來了,站了身,整了整衣裳,正要去迎接。

    而其餘的妃嬪瞧見皇后的動作,也連忙跟著站起了身,開始修整自己的衣裳與儀容。

    只是遠遠的,便看到了一抹明黃的身影,前邊是開道的太監,身後是隆重的儀駕。

    眾人的心漸漸鬆了下來,是皇上。

    皇后端起端莊的笑容,站在了大廳門口。可是,等到那抹明黃身影漸漸走近之時,皇后臉上的笑容出現了皸裂,她幾乎靠撐著王宮人的手,方才站住。

    “太子,怎麼是你?”

    皇后強忍著眩暈,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的服飾的顏色,那亮眼的明黃色,幾乎讓她有些頭暈。

    皇上,這麼快放出了太子,甚至還未表寵幸,賞賜太子著明黃色。

    皇后努力讓自己往這個合理的方向想去,可是她卻有種直覺,不是這樣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后用盡了全身力氣,看著太子詢問。

    “母后這是怎麼了,兒臣扶您進屋吧!”

    太子嘴上說的溫和,臉上笑容卻是沒由來的讓在場之人打了個寒顫。

    皇后面對太子遞來的手,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太子見此,臉上笑容未變,只是靜靜垂眸看著皇后。

    皇后有些尷尬,她方才,是在害怕自己的兒子,她乾澀的抿了抿嘴,想要說些甚麼補救:“太子……”

    她的話戛然而止,目光驚恐的落在了太子身上的明黃色服飾。

    五爪金龍……

    她的心顫抖著數著服飾上的金龍:一、二、三……

    九條……九條金龍。

    那是龍袍,只是皇上才能夠穿的。

    九條五爪金龍,九五之尊……

    “皇上……”皇上怎麼了!

    皇后一時之間,有些回不過味來,皇上早上出門時,還是健健康康的,怎麼可能今日就把皇位傳給太子。她的腦海裡想過方才那群侍衛,一個連想都有些不敢想的想法呼之欲出。

    太子謀反了……

    而且,還成功了。

    太子做了皇上,她就是太后了,理智上,她該是高興,她的兒子是皇帝了!可是,心裡面,她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她忍不住用一種不認識的目光看著太子,看著眼前讓她有些害怕的兒子。

    “母后喚兒臣做什麼?”

    太子嘴角笑容嘲諷,對上皇后有些驚恐的目光,他態度十分坦然。

    “你父皇……”

    皇后藏于袖下的拳頭緊握,唯恐從太子嘴裡聽到弒父的消息。

    年輕的帝王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出讓自己母親害怕的消息:“父皇現在是太上皇了,兒臣自有安排。”

    說完這話,皇后的表情微微放鬆,卻又聽到:“父皇是兒臣的父親,兒臣自然得恭敬的對待,而清漓作為兒臣的嫡親弟弟,雖然犯下大錯,但兒臣還是會手下留情的。”

    “你說什麼!”

    皇后激動的拉住了太子身上的衣服,表情中帶著幾分猙獰。

    “母后莫激動,若是和父皇一般暈了過去,太醫院裡,可沒那麼多太醫在當值。”

    說完這話,太子毫不留情的將皇后的手扯了下來。

    “趙清澤……你怎麼這麼狠心,他是你的親弟弟!!”

    皇后瘋狂的想要撲上去拉扯太子,太子表情陰翳的掃了一眼皇后,由著侍衛上去架住皇后拉回了屋內。

    而後,他將目光看向了縮在後邊的妃嬪,冷笑著:“各位母妃,現在朕就讓人送你們各自回宮,但是,千萬別亂跑,若是被侍衛誤殺,做鬼了也別叫屈。”

    “是……”

    所有的妃嬪,都顫抖著嘴唇回答。

    她們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下一刻,會哭出聲來,惹了這位年輕帝王不悅。

    “回去好好收拾東西,朕馬上安排你們遷宮了!”

    趙清澤滿意收回目光,重新讓擺了儀駕,似乎是要準備離去。

    就在此時,突然旁邊一陣喧鬧聲傳出,他目光望去,只見侍衛抓著一個身穿淡碧色宮服的女子壓在了地上。

    他神色淡淡,正要收回目光,卻在觸及那名女子的臉蛋時,腳步改變了方向。

    趙清澤黑色繡金絲的靴子停在了春蘭面前,伸出手抬起了春蘭的下巴,卻在下一刻,嫌棄的鬆開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方才接觸到春蘭肌膚的手指。帕子被扔在了地上,風吹過,輕輕的打了幾下卷,便被吹遠了。

    而春蘭的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落。

    怎麼會這樣,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太子剛被解除圈禁,得了大病身體孱弱的太子低調的被抬回東宮,甚至連皇上當晚的萬壽節晚宴,都沒有出席完整。之後兩年裡,太子在東宮度過了他剩下的輝煌日子後,再次毫無預防的又被皇上圈禁了。第二次圈禁,東宮所有的女眷都被遷移到了東巷口。

    就在她們所有的人,等待著皇上再次解除太子圈禁之時,皇上駕崩了,一直低調的榮親王登位……

    朝堂上的事情,她一個後院小女子是不懂,但是這些大事,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太子怎麼謀反成了皇上!

    她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裙擺,聽到趙清澤語氣淡淡道:“孤還沒找你,你倒是自投羅網了!”

    “……”

    春蘭不解地抬起頭,恰好對上趙清澤深沉陰翳的眼神。

    她打了個寒顫,卻聽到趙清澤的目光仿佛是要將她淩遲了一般,慢慢說道:“林寶林,你倒是好手段,孤也是沒想到,你這輩子竟然能夠搭上孤的弟弟。”

    “殿……殿下。”

    春蘭嚇得身子癱軟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不可能!不可能!”春蘭搖著頭,低聲呢喃。她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上輩子,她頗得太子恩寵,甚至還懷過一次孩子,只是那個孩子卻成為了後院爭鬥的犧牲品,她也將計就計,利用這個失去的孩子得了太子的憐惜,升做了太子的寶林。只是,她運氣不好,最終被太子拖累,最後病死在了東巷口。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的人生竟然重來了一次,她重生在入東宮前夕。因為遭其他宮女嫉恨,她被推入水中發了高熱,得知她將被送到太子東宮,她便乾脆裝病,讓這一世記憶中唯一還算真心待她的如意入了東宮,也算是幫她躲過死劫,而她則是打定主意,這一世一定要成為榮親王的女人。

    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太子竟然也和她一樣。

    “殿下……殿下……你饒過春蘭吧!”

    春蘭痛哭著,緊緊的抱住了趙清澤的腿,而趙清澤卻是冷笑了一聲,開口道:“你放心,孤不會對你做什麼。”

    “殿下……”

    “縱使你有千般錯,但有一件事情,孤還是得謝謝你,謝你將如意送到了孤身邊。”

    “如意?”

    春蘭腦子裡一片空白,卻在下一刻,喜極而泣:“對!如意!殿下,春蘭救了如意一命,春蘭和如意是好姐妹。殿下,你看在如意的面上,別殺我……”

    她話說得顛三倒四,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句“別殺我”。

    趙清澤冷笑著踢開了春蘭,讓侍衛將人拖了下去,

    趙清澤慢慢走出了椒房宮,兩邊守衛著的侍衛,皆持刀下跪行禮。

    整個皇宮,就如同這個地方一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是這個國家……

    這麼多年,他悉心佈局,隱忍忍耐,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可是,他的心裡,卻突然有些空蕩蕩的。

    他做了皇帝,這麼多年,為之奮鬥的一個目標終於實現了。但卻突然有些迷失了方向,指引他前進的目標,突然沒有了!

    “皇上,去哪裡?”

    一名太監走到了他的身邊,開口問道。心裡卻是暗暗想著,太子應該是要回東宮吧?太子方才走的方向,就是東宮的路線。

    “回朝陽殿。”

    趙清澤收回了迷茫的目光,嘴角微微翹起。

    這個時候的他,怎麼能夠迷茫,他多年的夙願終於如願以償,這個時候,就該享受勝利的果實。

    “是。”

    太監退了下去,朝著前方開路之人做了手勢。

    東宮裡,侍衛依然守著,但是陳元香卻沒有了半點的驚恐。

    她強忍著想要大笑的衝動,卻又憋不住,只能夠扭曲的掐著自己的雙手:“奶娘……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

    劉宮人也是喜極而泣。

    “太子當皇上了!太子當皇上了!”

    她大聲喊著,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聽到,終於,喊到了筋疲力盡,她躺會了椅子上,喘著粗氣,呢喃著:“我是皇后了!我是皇后了!”

    她再也不用看皇后姑母的眼色了,她再也不用怕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她了,她再也不用羨慕皇后姑母了,椒房宮、鳳袍……她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14 PM

第四十八章

    “娘娘,你終於熬出頭了!”

    劉宮人難掩心中的悲喜,太子妃成為皇后,那麼,她就是皇后的奶娘,後宮中權利最大的宮人了。

    “是……”陳元香躺在椅子上,難掩臉上的笑意,心中一片晴空萬里。

    她強掩著激動靜靜的躺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對劉奶娘道:“奶娘,我們趕緊收拾東西,我們搬去椒房宮!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種迫不及待的衝動。

    “好,奴婢讓人去收拾,等皇上下了旨我們就搬。”

    劉宮人聞言也是連連點頭,正要下去吩咐。

    突然,卻見蘭珍從外間走了進來。

    陳元香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蘭珍,一言不發。

    蘭珍仿若未覺,舉止自如的跪□,恭敬的對陳元香行了一禮,開口道:“主子,皇后娘娘有請!”

    陳元香聞言微微一愣,下意識皺起了眉頭。片刻後,卻是笑得高傲:“母后找我有什麼事情?”

    她的眼神帶著幾分厭惡瞟過蘭珍,心中不屑,都到這會兒了,你還要衷心自己那個主子。

    蘭珍低垂著腦袋,輕聲道:“皇后娘娘有事與主子商量。”

    “母后若有事情,等明日再說吧,本宮許久未見皇上,想先與皇上敘敘舊。”

    蘭珍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陳元香口中的皇上自然是曾經的太子殿下。

    陳元香姿態高傲的端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蘭珍道:“母后,以後可不能夠再稱皇后娘娘了!”

    太子都成皇上了,她的姑母,怎麼能還是皇后呢!

    蘭珍低著腦袋沒有說話,眼見著陳元香的繡鞋從自己跟前走過。

    劉宮人聽了陳元香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但是也沒有開口說話,等到陪著陳元香回了屋裡,她小心翼翼的提道:“娘娘,您這麼拒絕皇后娘娘,總歸是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陳元香的腦中還沉浸在自己要當皇后的欣喜之中,當然沒有餘心去思考別的。

    “這……皇后娘娘總歸是太子的生母,即使不再是皇后,也會是太后。”

    雖然皇后是國母,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但是本朝極其重視孝道,太后即使不掌權,做皇后的也一樣要尊敬著。

    陳元香眨了眨眼睛,卻是笑了起來,對劉宮人道:“奶娘,即使姑母成了太后了,再大,還能夠大得過皇上嗎!您趕緊去膳房幫我看看有什麼補身養氣的湯水,我給皇上送去!”

    她才不去看姑母的臉色呢!她的夫君現在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她為什麼不去討好自己的夫君,而要去忍受姑母的陰陽怪氣呢!

    “可是……”

    劉宮人有些猶豫,但見陳元香臉上雖然笑著,卻是滿臉的固執,顯然此時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

    趙清澤剛剛回到朝陽殿,便有太監上來稟告:“陛下,榮親王方才想要自縊被救了下來。”

    “自縊?”

    趙清澤聞言嘴角扯了一個嘲諷的弧度,看向了關押著榮親王等人的方向,開口道:“都是斷了一條腿的人了還這麼不安分。”

    “趙清漓既然想要死,你們也別攔著,只管告訴他,若他死了,朕會昭告天下人他畏罪自縊了。”趙清澤說完這話,心裡不由得一陣煩躁,只覺得這群上躥下跳之人,到了如今還要給他添麻煩。

    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陰沉:“其他人也一樣,你們只管看著他們,若是想死便成全了他們!”

    趙清澤可不相信這群骨子裡和他流著一樣血的人,會輕易言死,都是一群狼子野心的蠢貨!

    “是!”

    回稟的太監聽出了趙清澤語氣中的不耐煩,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連忙應承。這位可是謀朝篡位當上的皇帝,瞧著絕對沒有他外表那般無害。

    “皇上,太上皇醒了!”

    正說著,從偏殿處走來一名太監,對趙清澤稟告道。

    “這麼快就醒了?”

    趙清澤眼裡閃過一絲詭秘的光芒,臉上卻笑開了,“既然父皇醒了,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得去看看!”

    他邁開了腳步,朝著現今安置著太上皇的偏殿走去。

    雖然是朝陽殿的偏殿,但佈置方位,真算不上什麼好。大白天的走入,屋裡沒有一絲光線,只有幾根臂兒粗的蠟燭散發出昏暗的亮光,屋裡散發著一股壓抑的藥味兒,陰沉沉的。

    趙清澤面色如常,慢慢走到了裡間的床邊。

    床上躺著一個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的老人,他眼神帶著憤怒死死的瞪著走過來的趙清澤,被塞了布條的嘴裡嗚嗚嘶吼著,雙手雙腳更是奮力掙扎著,但因為鐵索的捆縛,一下都不能夠動彈。

    “父皇莫亂動,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趙清澤一臉好心的提醒著。

    對上太上皇憤怒的目光,他卻是笑了起來,坐到了床頭,輕輕的溫聲道:“父皇,你說你為什麼就不給朕省點事兒呢!要是癱了殘了多好,也不用兒臣讓人把你這麼困住,瞧著,多不好看啊!”

    他笑著撥弄了一下鐵索,瞧著太上皇更加憤怒瞪視他的目光,心裡卻是一陣暢快,臉上笑容更加深了!

    “父皇是想和朕說話吧!也好,朕讓人給你拿掉嘴裡的東西,反正待會兒父皇也得喝藥。”

    趙清澤站起了身,身邊的太監立刻機靈的上前拿掉了太上皇嘴裡的布條。

    布條剛剛拿走,太上皇猛地喘了了一口粗氣,便憤怒的對著趙清澤罵了起來:“逆子,不忠不義不孝的亂臣賊子,當年生下了你,朕怎麼沒讓人把你溺死……”

    太上皇中氣十足,咆哮的聲音在並不算大的偏殿中回蕩著,也讓一邊伺立的太監宮人還有太醫低下了頭。

    趙清澤卻是笑著坐到了桌子邊上,任由這頭太上皇各種責駡著,還拿起了宮人奉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不知道多久,太上皇罵的口乾舌燥,累得說不出話來時,趙清澤笑著放下了茶盞,重新走到了床邊,臉上笑容依然溫文爾雅:“父皇這可是罵完了,朕還以為父皇能罵得更久呢!”

    “沒人……沒人會承認你的!”太上皇喘著粗氣,閉上眼睛沖著趙清澤道。

    趙清澤笑容未變,點了點頭,還好心的拿了茶盞問了一句:“父皇可是想口乾想喝水?”

    “你……”

    “不過馬上就要喝藥了,父皇莫急。”他將茶盞遞給了身後伺立的太監,笑道:“趁著這會兒功夫,不如朕來陪著父皇聊一聊。”

    “逆子!”

    趙清澤臉上的笑容加深,輕聲道:“父皇儘管罵吧,‘逆子’這一稱呼從父皇嘴裡念出來,真是特別的順耳。”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太上皇的眼裡似乎有著無盡的失望,卻讓趙清澤再次點了點頭,滿意道:“父皇這個話題的頭開的好,兒臣還在想著,和父皇能聊什麼呢?那就聊兒臣怎麼會變成這樣吧!”

    “說來,還得多謝父皇將兒臣圈禁了,父皇若是不圈禁兒臣,兒臣可能還想再等等,等個十幾二十年的,兒臣也是很有耐心的。可是,父皇你為什麼明知兒臣是無辜的還要圈禁了兒臣呢,只是因為覺得兒臣不夠聽你的話,想要滅一滅兒臣的威風,您說您這又是何必呢?非得逼得兒臣奪了您的位才高興!”

    趙清澤笑著慢慢說著,這謀朝篡位之事,在他嘴裡顯得那般雲清風淡,仿佛只是一個做兒子的因為與父親鬧了矛盾,吵了一架一般。

    “你怕是早有謀逆之心了!”

    太上皇瞪著眼睛,卻是難得心平氣和,卻又惡狠狠的說了這句話。

    趙清澤微笑點頭:“父皇難得真是難得聰明了一回。其實兒臣還沒有父皇您聰明呢!兒臣以前還曾經覺得兒臣作為太子,父皇幾時想傳位給兒臣,兒臣都應該等著。就是父皇不傳位給兒臣,兒臣也該謝父皇隆恩,只是父皇您為什麼要作踐兒臣,讓兒臣覺得不得不反呢!”

    他頓了頓,臉上的表情,似乎在回憶:“父皇不是說兒臣得不到承認嗎?那兒臣便和父皇您道一道這些個事兒。”

    “黃文仁,十八年前進士及第,父皇欽點的狀元,如今,官拜禮部尚書,父皇最重視的近臣,在三個月前,便替朕開始籌備登基大典了。陸康,四品武將家中庶子,十五年前還只是一名小小的侍衛,因意外在圍場救了父皇,從此隆寵不斷,直至今日作為父皇最寵倖的臣子領侍衛內大臣……”

    “住口!”

    太上皇額上青筋凸起,雙拳緊握,奮力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父皇莫激動,若是不愛聽這些,兒臣就講別的!”

    趙清澤嘲諷的笑著,輕聲道:“當然了,兒臣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夠籠絡所有的人,不過,兒臣也收集了某部分人犯事的罪證,他們能不被兒臣乖乖牽著鼻子走嗎?不得不說,皇爺爺給父皇留下的影衛們,實在是太好用了!”

    “你……”

    太上皇張大了嘴巴勉強吸著氣,形態醜陋得讓趙清澤厭惡的背過了身。

    “和父皇聊天真是沒勁,兒臣才說了這麼點,父皇就成這樣了!”趙清澤對身邊的太醫開口道:“父皇的藥好了沒,還不送上來。”

    “臣已讓人煎好。”

    太醫顫顫巍巍的跪下行禮。

    “那就伺候父皇用藥吧!”趙清澤笑著轉過頭,看向了皇上,輕聲道:“父皇,您看,兒臣多關心您,怕您被鐵索困著手腳難受,特地讓太醫為您開了藥,您的手腳會慢慢的感覺不到任何的知覺,到時候,您就不會受苦了!”

    “你……你這個逆子!”

    “父皇莫不是只會罵兒臣逆子?”

    “你會遭天譴的,你就是做了皇帝又如何,你斷子絕孫,沒有子嗣,你做了皇帝,以後還不是沒有繼承人!”

    太上皇嘶吼著,臉上浮現了詭異的笑容,得意的看著趙清澤。

    趙清澤聞言,卻突然笑了起來,伸手阻止了拿著藥的小太監,走到了太上皇面前:“父皇若不提醒,朕這還忘了和父皇說了呢!父皇就在一個多月前,多了個皇孫。是朕的兒子,非常健康機靈。當然,他會比朕幸運很多,朕會親自培養他,教養他,等到他能夠獨當一面之時,朕就會讓位與他,朕可不像父皇,這般貪戀著這個位置。”

    他臉上表情柔和,語調輕柔的描述著。

    “你騙朕,不可能!”太上皇搖著腦袋,一臉不可置信。

    “父皇若是不信,等朕將阿滿接進來,便抱來與父皇瞧瞧,只是,希望那個時候,父皇的神志還是清楚的。”

    “父皇可別讓朕失望,可得努力保持著清醒。”

    趙清澤意有所指,身後太監端著藥走到了太上皇跟前。

    “這藥是兒臣的孝心,父皇可要喝完了才是。也當是兒臣感謝父皇這個壽辰,將各地的封王重臣召了回來,倒方便了兒臣的登基儀式。”

    趙清澤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走出了偏殿。昏暗的偏殿之外,是青天白日,仿若兩個世界。他仰頭看著頂上的燦爛的太陽,閉上了眼睛。

    朝陽殿內的小太監走到了趙清澤身邊,輕聲回稟:“皇上,方才太子妃娘娘過來硬闖著要與陛下送湯。”

    “陳元香……”

    趙清澤臉上浮現了一層厭惡,語氣冷冷的念了一下這個名字。雖然小太監未曾多說,但是他光想著,便能夠想到陳元香方才的囂張舉止。

    小太監見此連忙又道:“奴才依陛下吩咐,將人勸了回去。陛下是否要將太子妃娘娘禁足于東宮?”

    小太監說著幾乎是冒犯的話,臉上卻沒有一絲忐忑。

    趙清澤臉上卻浮現了一層詭異的笑容:“不必禁足,看她能夠做出什麼事兒來。只要派人監視著,別讓鬧到前朝來丟人現眼便是。”

    “現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朕的登基大典。”

    等登基大典之後,才是一切的開始。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18 PM

第四十九章

    “蘭英,你聽那樂聲是不是皇上在接受朝賀!”

    皇后靠在寢宮窗前,聽著遠處傳來的樂聲,臉上表情說不出悲喜,只是未施黛粉的一張素臉,看起來分外的憔悴。

    “娘娘,今日的確是皇上接受百官朝賀的日子,只等祭告宗廟、社稷與百姓,登基大典便完成了。”

    王宮人微微躬著身體,輕聲說道。

    皇后嘴角微微彎了起來,似是回憶:“本宮想過無數個清澤登上皇位的場景,唯一……沒有想過他會用這種手段。”

    “皇后娘娘,皇上現在畢竟是皇上了!”

    王宮人輕聲提醒著。

    皇后歎了一口氣,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是啊,皇上畢竟是皇上了。”

    就是她這個親生母親,如今都得看著他的臉色過日子。僅僅是那日的冒犯,守在椒房宮門口的侍衛,至今都沒有撤走。

    想到這裡,她就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忍不住捂著胸口歎氣。

    “娘娘放寬心,陛下是您的親生兒子。”

    王宮人連忙上前,替皇后揉著背安慰道。

    “本宮現在,也只能夠放寬心了!”

    皇后放緩呼吸,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太子自小便不與她親近,當然這也無所謂,皇家中人,本來就是感情淡薄。只是,自從太子被圈禁後,她的小兒子得了皇上的重用,她才突然發現,若是讓與她感情深厚的小兒子上位,她的日子恐怕能夠更自在吧!

    突然之間,太子謀反了登上了皇后,她總有種大兒子是搶了小兒子位置的感覺,心裡多少有些失落。但是她也知道是自己偏執了,也不至於會心痛如此,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對自己的小兒子下手。

    至今,清漓是生是死都不知曉?想到這裡,她心裡不由悲憤交加。

    “你說,本宮怎麼會生出這麼心狠的兒子,連自己的手足都狠心下手。”皇后只覺得心尖兒又刺痛了。

    王宮人聽到皇后口中的譴責,低垂了腦袋,許久,等到皇后氣稍稍平息了,方才開口勸解:“娘娘莫要多想,皇上登基了,您馬上就要成為太后了,往日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太后!

    皇后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蘭英你說的對,皇上畢竟是本宮的兒子,本宮這個做娘的,如何能夠怪自己的兒子呢!”

    沒有什麼比她當太后更重要了,雖然她的兒子登基了,她肯定是太后,但是她並不是要做一個當擺設的太后。她必須得修補好與皇上的關係。

    想到了這裡,皇后坐正了身體,對王宮人道:“你讓人去和皇上說一聲,本宮想見他。”

    說完這話,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王宮人問了一句:“那邊還老樣子?”

    “最近怕是收斂了!”

    王宮人輕聲回道。

    “哼!”皇后冷笑著哼了一聲,開口罵了一句:“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王宮人沒有說話,只聽到皇后開口道:“若非還用得著她,本宮真想乾脆廢了她。”

    “娘娘仁慈。”王宮人輕聲道。

    皇后嘴角依然掛著嘲諷的笑容,伸出了手,放到了王宮人過來攙扶著她的雙手上,慢慢走到了梳粧檯前。

    “念著她還是本宮侄女的份上,你讓蘭珍再請她一回。”

    皇后拿起梳子,親自開始梳整起了髮絲。

    “總算是鬧夠了?!腦子清醒了?!”

    皇后動作優雅的用調羹微微攪動著手中剛送上來的燕窩粥,視線沒有分一點的餘光落在跪在她跟前與她請安的陳元香身上。

    “姑母……”

    陳元香強忍著不忿,卻低著頭哀求的叫著。只這一聲畢,她就忍不住訴起了苦:“皇上太狠心了!我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竟然連見都不見我一面。”

    這一點,是她完全沒有預想到的,也是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讓她如今甘心跪在皇后面前的緣由。

    “呵……”

    皇后慢條斯理的往嘴裡送著燕窩粥,嘴裡發出嘲諷的笑聲。

    陳元香難堪的垂下了頭咬緊了雙唇,雙拳緊緊握著。

    終於,皇后放下了手中的燕窩粥,接過王宮人遞上的濕帕,淨了手。然後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陳元香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開口道:“起來吧!”

    “謝姑母。”

    陳元香深吸了一口氣,由著劉宮人相扶,從地上有些狼狽的爬了起來,她揚起笑臉,正要看向皇后說話,卻見皇后一臉不屑的看著她。

    笑容瞬間僵硬在了臉上,她抿了抿嘴唇,還是乖巧的叫了一聲:“姑母,元香知錯了!”

    “蠢貨!”

    皇后坐回上首,看著陳元香慢慢吐出了這兩個字。

    陳元香聞言差點委屈的哭了出來,卻還是勉強撐著笑臉。

    “先前之事,本宮不與你計較,畢竟你還是本宮的侄女。”

    “多謝姑母。”

    陳元香不敢表現出一絲的委屈,只能夠繼續強撐著笑容奉承著。

    “好歹你也和本宮是一家人,本宮自然是願意看著你坐上皇后的位置。”皇后緩了緩語氣,輕聲的說著,“雖然你是太子妃,但是,皇后之位,可不一定是你的。”

    眼見陳元香笑容微微有些得意,皇后敲打了一句。

    “是,姑母。”

    陳元香乖巧笑著應道,心裡卻是不屑。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皇后之位除了她,還有誰能坐,她的好姑母若非看中了這一點,如今能這麼大方不計較她先前之事嗎?

    陳元香雖然沒有多少心計,但是在這一點上,她想得尤為透徹。

    而皇后的心思,也的確是被陳元香猜中了。陳元香即使不漂亮也不聰明,甚至沒有太子的恩寵,但是她畢竟是太子妃,而且沒有大錯,僅憑著這一點,她就可以擠下別的女人坐上皇后的位置。若是將陳元香廢了,坐上皇后的人,可就不定了!

    但是,皇后的人選,必須是肯聽她話的人,若是陳元香做不到這一點,即使她是她的侄女,有再大坐上皇后位置的希望,她也不介意廢掉她。

    想到這裡,皇后冷冷的對陳元香警告道:“元香,若往後還有這次這樣的事情,你別怪姑母心狠。”

    “姑母,我不會了!我發誓。”

    陳元香連忙著急的保證道。

    “姑母信你這一回。”

    皇后拍了拍陳元香的手,仿佛是恢復了往日裡的親善。

    “元香,別怪本宮說話直,你現在除了是太子妃,可沒有一點的優勢,你沒有子嗣,也沒有恩寵。而且也不是芳華少女……”

    “所以才要姑母幫我嗎?”陳元香最不樂意聽這個,連忙上去撒嬌的拉住了皇后的手。

    “東宮那群女人如何了?”

    “姑母放心,她們還翻不了天!”說到這裡,陳元香得意的笑著。

    “不可疏忽大意。”皇后叮囑了一句,卻又笑著對陳元香道,“本宮使人請了皇上過來,你今晚自己把握吧!”

    “謝謝姑母!”

    這一聲,陳元香說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真誠。

    趙清澤是晚間去的椒房宮。

    皇后與陳元香二人坐在擺滿佳餚的桌前,等得換了一遍又一遍的菜,仍然沒有等來趙清澤。

    直至月亮升至高空,燈籠掛了起來,趙清澤才遠遠地從椒房宮大門走入。

    皇后與陳元香原本已經沒了精神,聽到動靜後,連忙從桌前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迎接。陳元香有些手忙腳亂的理著自己的髮飾,好不容易平靜下了心情,她跟在皇后身後,看到趙清澤遠遠走來的身影時,沒由來的,心裡一陣心酸。

    她蹲下身體,輕聲的行禮:“臣妾拜見皇上。”

    趙清澤目光略略瞥了一眼陳元香,便冷冷回了一句:“起來吧!”

    說完這話,他已經走入了宮殿內。

    陳元香忍不住咬了咬唇角,心裡委屈極了。

    “還愣著幹嘛,趕緊進去伺候著。”皇后推了推她的衣角,心中暗暗罵著“蠢貨”。

    陳元香聞言連忙打起了精神,跟到了太子身後。

    “陛下,今日登基大典您忙壞了吧,臣妾伺候您用餐!”

    “不必!”

    趙清澤冷冷推開了陳元香的伺候,語調平淡道:“朕來時已用過了,既然你們還未用餐,朕就不打擾了!”

    “陛下!”陳元香急忙喊了一聲,想要阻止。

    皇后聞言也有些慌了,連忙道:“皇上,母后找你有些事情要說,你坐會兒吧!”

    趙清澤停下了腳步,只是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皇后與陳元香,開口道:“有什麼事兒,就說吧,朕沒那麼多的時間。”

    皇后聞言強忍住了怒氣,輕聲道:“皇上,您看您已經登基了,這宮裡人員的住所是否要重新安排一下。您前朝事忙,後宮之事,還得有個後宮之主管著。”

    “後宮之主?”趙清澤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陳元香,有些莫名的笑了一下。

    皇后被趙清澤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不說別的,像本宮要遷往的慈安宮,多年未住人,都有些破敗了,得好好整理整理,更別說別的地方……”

    “等等……”

    趙清澤突然出聲打斷了皇后的話,開口道:“朕何時說過要讓母后遷到慈安宮了?”

    皇后被噎了一下,頓時有些說不上話。她是太后了,自然要住到太后住的慈安宮了。

    “你做了皇上,母后自然要住到慈安宮裡去。”皇后有些尷尬的笑著開口說了一句,話音未落,卻聽到趙清澤像是聽到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

    “母后,朕好像沒打算封你做太后吧!”

    “你說什麼!”

    皇后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等著趙清澤,卻聽到他慢慢的說道:“母后為什麼就這麼篤定,朕一定會封你做太后呢!”

    “澤兒,你……”

    皇后張了張嘴巴,卻聽到趙清澤又笑著說道:“至於後宮之主,是想讓朕封後嗎?封誰呢?”

    趙清澤的目光落在了陳元香身上,陳元香希冀的抬起頭,看著趙清澤,卻聽到他從嘴裡吐出冷冷幾字:“你也配?”

    “皇上!”

    陳元香覺得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潑了一樣,心尖兒都冷得顫抖。

    她為什麼不配?她是太子妃,名正言順的皇后人選,她不配,還有誰能夠配!

    陳元香臉上悲憤交加,目光哀戚的看著趙清澤。

    “皇上,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怎麼敢這樣對待你的母親和妻子。”皇后顫抖著指控。

    卻見趙清澤嘴角含笑,語氣淡淡的說道:“為什麼不敢,天下有什麼事情是朕不敢做的。”

    “你……”

    皇后強忍著眩暈,看著趙清澤雲清風淡的樣子,心中卻明白,他敢,他連這個皇位,都是靠自己謀反得來的,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即使她見慣了風浪,此時也心亂如麻的說不出話來。

    她緊緊掐著陳元香的手,想要找出什麼理由來讓太子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卻聽到太子突然柔聲道:“不過,若是朕心情好了,倒也不是不可以賞個太后和皇后給你們!”

    封太后與皇后這般盛大之事,在趙清澤的嘴裡,就如同賞賜一個玩意兒一般。皇后與陳元香心中屈辱,卻見對方已經準備離去。

    “朕,明日有要事要辦,母后和太子妃,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夠讓朕心情好了!”

    京郊一處莊園裡,如意抱著剛餵完奶,體重重了不少的阿滿坐在床上輕輕搖著哄睡。

    自從太子離去後,不知道是太子離去時與她說的事情太過於沉重,讓她沒了安全感,她總是難以入睡,偶爾入睡,也常常做起噩夢。曹奶娘見此,便讓奶娘將阿滿抱到了她的房間。

    可能真的是母子連心的效果,有了阿滿的陪伴,如意但是心安了不少。

    她這個月子坐了一個多月,剛剛前幾日,才得了允許坐完月子。

    先時她總覺得自己身上髒,沒讓奶娘將阿滿抱到床上與她同睡,而是放在了她床邊安放的小床上。而這幾日,她都抱著阿滿一起睡。

    阿滿早已經褪去了先時皺巴巴小老頭的形象,原本紅通通的皮膚變得白嫩光滑起來,一雙黑黑大大的眼睛,總是撲閃撲閃的望著人。讓如意的一顆心,都化成了柔水。

    阿滿很喜歡笑,笑起來時,總是露出無齒的粉紅牙床,十分的可愛,太子見了,應該也會和她一樣疼愛。

    如意微微歎了一口氣,太子現在怎麼樣了?他所要做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成……

    她將阿滿抱到了自己的懷中,聞著孩子身上淡淡的奶腥味兒,心情微微平復。

    “陳夫人,陳夫人……”

    如意聽到了鄧先的聲音,她沖著站在邊上的芍藥使了個眼神,讓芍藥出去接待。

    “陳夫人,奴才在門外和您說一聲,殿下,已經是皇上了!”

    鄧先的話,讓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如意眨了眨眼睛,看著呆立在她邊上的芍藥,傻傻的問了一句:“芍藥,我不是在做夢吧!”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17 12:22 PM

第五十章

    房門“吱嘎”一聲,輕輕被打開。

    原本坐在床腳邊守著夜的如意與奶娘一下子驚醒,目光看向了目光,待看到來人時,兩人臉上出現了吃驚的神色,卻是連忙驚惶的跪下身,準備行禮。

    來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免禮。

    芍藥猶豫的看向了在床上還熟睡著的如意與阿滿,心裡猶豫著是否叫起,奶娘卻拉了拉芍藥的衣角,帶著芍藥退了下去。

    新上任的昭武帝趙清澤腳步輕緩,慢慢走到了床邊,床上睡著他的女人。

    雖然天氣轉暖,但是屋子裡依然燒著暖暖的地龍,如意昨日被鄧先帶來的消息搞得徹夜未眠,淩晨之時,方才入睡,現下睡得正熟,似乎是因為室內溫度極高,她覺得熱,被子並沒有完全蓋在身上,只是堪堪掩住了肚子,手腳全部都露在了外邊,偏偏一張豐潤了許多的白嫩臉蛋,此時卻是紅撲撲的。

    昭武帝臉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手輕輕的撫過了如意的臉蛋。如意似乎沒有有所感覺,依然沉沉睡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拿過被踢到了一邊的被子,替她輕輕蓋上,誰知道,被子剛扯過來,看到被子邊上的東西時,他臉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睡在如意邊上這一肉團子是個什麼東西……

    方才被子掩擋著,他沒瞧見,現下算是看到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此時這小傢伙正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撲閃著瞅著他。但似乎又不是在瞅著他,他兩隻小手搭在耳邊,鬆鬆的握成了小拳頭,嘴裡“噗噗噗”的吹著口水泡泡,口水流了一下巴,他還覺得樂得慌,露出無齒的粉紅色牙床,張大嘴巴無聲的笑著。

    真是髒得很!

    昭武帝嫌棄的撇了撇嘴,臉上的神色卻忍不住溫柔的笑了起來,他伸手想要抱起這個孩子,手剛剛接觸到這個肉團子,肉團子軟軟短短的小手卻是啪的一下,打在了昭武帝的手上。小嬰兒沒有力氣,這一下,跟比搔癢還要輕,但是卻讓昭武帝沉了臉,最終還是恢復了笑臉,神色間帶著幾分無奈:“這麼小的東西,就敢打你爹!”

    他帶著幾分懲罰的意思,伸手捏了捏小東西的鼻子,動作輕柔的幾乎沒用上氣力,誰知道,這小東西竟然憋了憋嘴巴,一下子耷拉下了嘴巴。

    該不會是要哭了吧!

    昭武帝心中預感不好,瞧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如意,乾脆一把抱起了阿滿,二話不說抱到了門外,塞到了靜候在門口的奶娘她們。

    也不等奶娘說話,他便冷聲吩咐道:“你帶阿滿到別的屋子去,別打擾夫人休息。”

    “是……”

    阿滿突然被塞到了奶娘手中,奶娘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對著昭武帝應承,低頭看向懷中的阿滿,卻見阿滿憋著小嘴巴,仿佛是受了什麼委屈一樣,連忙拍著孩子的背開始哄了起來。心裡暗道:小祖宗,你可別哭出來!

    好在阿滿不是個愛哭的小嬰兒,換到了舒服的懷裡,他哼唧哼唧的哼哼了幾聲,便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昭武帝眼見奶娘哄好了阿滿,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這小傢伙,人小脾氣可不小,忒折騰人了!

    如意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眼睛還緊緊的閉著,手便習慣性的下意識朝著平日裡給阿滿睡覺的位置摸去。

    這一摸,卻摸了個空。也將她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奶娘抱去餵奶了?

    她心裡估摸著,正要坐起來,卻發現腰間多了一雙手禁錮著。

    她再次被驚了一下,轉頭看向那雙手的主人時,心裡真的是又驚又喜,又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殿下……”

    她輕輕的念叨著。

    昭武帝本來也沒有睡著,感受到身邊的動靜,便睜開了眼睛。如意不妨對上了他含笑的目光時,神色一怔。

    “殿下……”如意說出了口,不覺尷尬的笑了笑:“是皇上了,該稱呼陛下了!”

    這麼說著,她的神色卻有些惘然了,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個稱呼一出來,就有了距離感。

    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其實也一樣有距離感,只是圈禁這段日子,讓他們越走越近,讓她差點把他當成了平凡的男子一樣看待。

    可是,突然之間,他成了皇上。

    如意神色有些黯然,是啊,他是皇上,是擁有三宮六院,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而她……今後又會在什麼位置上呢!

    “皇上,是來接如意和阿滿的吧!”

    如意這麼說著,心裡卻突然很難受,她一點都不想回宮。

    “這是怎麼了?”

    昭武帝的手抬起了如意的臉蛋,柔聲問道,“怎麼難過了?”

    “如意沒有難過。”

    如意強撐著露出了笑容,開口道:“只是如意心裡難免有點小性子罷了!”

    就是她在耍小性子,進宮本來也是應該,太子成了皇上,阿滿也變成了皇子,怎麼可能會在外邊。

    只是……想到了這裡,如意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阿滿作為皇上如今唯一的子嗣,而她這個生母,只是出身卑微的宮女,她會不會被搶走撫養阿滿的資格。

    雖然她很想將這個想法從腦子裡拔去,畢竟皇上這段時日與她的感情,並非是假,皇上對她的好也不是假的……

    可是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若是將阿滿抱給身份高貴的女人撫養,才是真正對孩子的好,而她也能夠因此獲得一個不錯的位份。如今成了皇上的太子,會不會也這樣認為。

    “你啊!”昭武帝突然伸手刮了刮如意的鼻子,開口道,“又胡思亂想了!”

    如意捂著鼻子抬起頭,看著昭武帝。

    卻聽昭武帝笑著問道:“你不信我?”

    “如意沒有……”

    如意連忙辯解,卻見昭武帝笑了笑,對她保證道:“在做太子的時候,我能保護你,如今成了皇上,我更能保護你和阿滿。”

    “阿滿不會被別人搶走,他只會有你這個娘,而你和阿滿,進宮後,會過得比在這裡還要好。”

    “殿……”

    如意心中動容,既是被說中了心事的不好意思,又是為昭武帝的保證而感動。

    “如意,你相信我嗎?”

    “信。”如意點了點頭,突然釋然的笑了,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至少在此刻,她是相信的。至少此時願意給他做保證的太子,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丈夫看待。

    “那以後不要叫我皇上,也不要叫我陛下,我曾說過,想與如意做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就算到了宮裡,也是一樣,日後,你便喚我清澤。”

    “清……”如意只覺得嗓子眼裡有些艱澀,一時之間實在喚不出口,“陛下,如意……”

    “清澤。”昭武帝堅持,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他的目光,聲音細細的:“清……澤。”

    昭武帝也知道凡事點到為止,得慢慢來,逼如意太過不好,他笑著摸了摸如意的腦袋,突然略帶著幾分促狹開口問道:“這事兒,先不和你計較,只是,方才我進屋之時,阿滿睡在你床上,是怎麼一回事情?”

    如意眨了兩下眼睛,突然想到了一個多月前太子離去時對她說的話:阿滿不許放在她房內睡覺。現在,她都把阿滿放到了床上……

    “清澤……”

    如意低著腦袋拉著昭武帝的手撒嬌的叫著,這一聲名字,喚得分外自然。

    昭武帝臉上依然端著,似乎並未動容。

    如意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對上昭武帝的目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聲音更加溫柔,仿佛是帶了糖一般甜膩:“清澤……”

    這一聲喚出聲,別說是昭武帝,連如意自己都忍不住起了點雞皮疙瘩。

    她實在是不會撒嬌啊!

    如意有些喪氣,硬著頭皮道:“先時你去做大事,我心裡擔心,晚上總是睡不著,還愛做噩夢,抱著阿滿才睡的安心。”

    昭武帝聞言心裡微微一動,他歎了一口氣,捏了捏如意的手,開口道:“算是個理由,這事兒就不罰你了,不過日後莫要讓我看見你抱著阿滿睡在一張床上。”

    “嗯。”如意乖巧點頭應承。

    “日後,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了!”

    昭武帝將如意抱在了懷中,輕聲喟歎著。

    如意這次回宮,並不算低調,也不算張揚。

    似乎更像是尋常的富貴人家出行,只是環在幾輛馬車邊上,身騎高頭大馬,面容嚴肅,目露精光的侍從,顯示著這一行人的不同尋常。

    馬車噠噠噠的行駛著,如意抱著阿滿坐在了昭武帝邊上,偷眼瞧了一眼昭武帝此時一臉鬱色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昭武帝端著臉,嫌棄的看了一眼如意懷中一臉笑得一臉無齒的阿滿,語氣不好道:“奶娘進來把這小東西抱走。”

    “清澤……”

    如意聞言連忙沖著侯在外邊的奶娘擺了擺手,然後看著昭武帝哀求道:“你看阿滿多可愛,若是讓他知道他爹嫌棄他,會傷心的。”

    說罷,抱著阿滿湊近了昭武帝。

    昭武帝肅著一張臉,捏了捏阿滿的小手,嘴裡卻還是嫌棄著:“這麼個軟趴趴的小東西,你別抱過來,免得又尿我一身。”

    如意偷笑了一下,先時她與昭武帝起床後,奶娘正好抱餵了奶的阿滿過來,昭武帝便伸手抱了,誰知道阿滿立刻送了他這個久未逢面的親爹一身童子尿。

    如意想了想,將阿滿放到了昭武帝的懷中,開口道:“絕對不會,阿滿方才是因為剛喝了奶才會如此的。”

    “是嗎?”

    昭武帝臉上雖然還是嫌棄,手腳卻是配合著將阿滿抱到了懷中,對著阿滿白白嫩嫩跟個糯米團子一樣沖著他張口笑著的小臉,沒控制住捏了一下。

    他的動作也用力,阿滿癟了癟小嘴,倒是沒哭,只是甩了甩自己的小手,似是不滿抗議,嘴裡啊啊兩聲,手朝著如意這頭又張了張,似乎是要如意來抱。

    “小傢伙,安靜呆著。”

    昭武帝沒讓如意抱走,手上依然緊緊抱著,他嘴上嫌棄,但是絕對不會想到,此時他的臉上,表情有多柔和。

    如意也不爭,只是含笑看著這對父子。

    於是,當馬車駛入宮中,停在了昭武帝特意整修出來的昭陽殿之前時,守立在一旁的太監宮人,都強忍著驚歎,頗有目瞪口呆之勢,看著不久前還在宮內翻起腥風血雨、靠著鐵血手段坐上皇位的昭武帝,手上抱著一個暖綿綿、白嫩嫩的小嬰兒,環著一妙齡女子,從馬車上下來,然後走進了昭陽殿。

    莫不是在做夢!

    如意隨著昭武帝慢慢朝著昭陽殿走去,她目光打量著,越往裡邊走,心裡就越忍不住震撼。

    終於,她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昭武帝,開口道:

    “清澤,這處似乎……”似乎不是後宮之處,也不像是她能住的地方,就連椒房宮皇后的住所,都不是這樣的。

    先不說整個建築偏于宏偉華麗風格,還有宮殿處處雕刻著九龍纏繞的棟樑與屋簷,就是站在大殿之前一叢叢的金盔鐵甲侍衛,還有來回巡邏的一叢叢侍衛也透露出了此處的不尋常……

    “日後,朝臣上朝之處,便改在昭陽殿前殿,後殿,是我們的家。”

    昭武帝早有此意,特地在宮內建築中,圈了一處最為雄偉宏大的宮殿,讓人日夜趕工做了修繕,至於原先的朝陽殿,便讓它慢慢荒蕪便是了。

    “我們的家?”

    如意抬頭看向昭武帝,眨了眨眼睛。

    “沒錯,你、我還有阿滿,今後便住在此處。”

    昭武帝抓住了如意的手,用自己的手緊緊的包裹著,似乎是不容如意退怯。

    如意抬起頭,強忍著心中莫名的情緒,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昭武帝與阿滿,她忍不住將自己的另一隻手放到了昭武帝握著她的那只手上,點頭輕聲開口:“好……我們的家。”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04 PM

第五十一章

    昭陽殿很大、很美,也很輝煌。

    如意看得目不轉睛,阿滿卻是昏昏欲睡,在他還未發育成熟的有限視力裡,只能夠模糊看到一個黑白的世界。他張開嘴巴,秀氣的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在昭武帝的一搖一晃的懷中,眯上了眼睛。

    等到昭武帝與如意發現時,他已經睡熟了,呼吸輕輕的,小嘴兒微微張開,顯得那般天真無邪。

    “讓奶娘抱他去睡覺吧!這樣他也睡不好。”

    如意神色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對昭武帝道。

    小阿滿還小,這次回宮,如意特地給他裹了厚厚的繈褓,就怕他凍著,這麼裹的緊緊的、厚厚的,顯然是不舒服的。

    昭武帝點了點頭,將阿滿交給了走上來的奶娘。

    小阿滿一被抱走,昭武帝便上前抱住了如意,語氣溫柔的開口問道:“還想再逛嗎?”

    如意搖了搖頭,方才其實逛得已經夠多了,這昭陽宮太大,而如意一時半會兒,就算是逛遍,也只是走馬觀花罷了,反正她已經住進來了,日後多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瞭解。

    “那好,我帶你去最後一處。”

    昭武帝笑著抓住了如意的一隻手,拉著她走進了昭陽殿后殿,繞過正廳,走入了寢宮處,推開一處並不顯眼的房門,幾乎是一瞬間,屋內的水霧便彌漫了出來。

    如意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昭武帝,昭武帝將如意拉進了那個房間,或者說是浴房。

    整個房間擺設簡單,只有屏風與臥榻,而正中間,卻是一個大大的池子,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型的游泳池,池中放滿了水,熱氣騰騰的水汽將整個浴房籠罩得朦朦朧朧,水上飄浮的花瓣散發出了一股淡淡香氣。

    “這……這……”

    莫怪如意此時說不出話來,這也太奢侈了吧!

    這一池子的水,得費多少的人力物力,這可是全靠人工的時代。

    “喜歡嗎?”

    昭武帝笑問。

    如意連連點頭,卻又有幾分忐忑:“會不會……太浪費了!”

    本來只是一個澡桶可以洗完的澡,如今卻多用了百倍的水,但是她真的好喜歡,實在說不出矯情的話來推卻。

    “這一路上你也累了,現在就去洗個澡,若是喜歡,等閒了我帶你去行宮泡溫泉。”

    “嗯!”

    如意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被昭武帝的糖衣炮彈給侵蝕了,她甚至還沒皮沒臉略帶幾分期待的看向了昭武帝,不知對方是否與她共浴。

    此時,她無比的感謝曹奶娘在她產後替她腰上纏縛的那圈布,至少讓她出了月子後,身材除了豐腴一點,看起來更好了。纖細的腰完全看不出剛生產完的痕跡,連腰上的肌膚也沒有一點鬆弛的痕跡。

    昭武帝笑著看如意期待又害羞的看了自己一眼,又垂下了腦袋的可人模樣,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邊鄧先輕聲稟告的聲音。

    他知道鄧先若非要事,絕對不會來打擾他,只能夠有些敗興的摸了摸如意的臉蛋,開口道:“你先沐浴,我待會兒就來。”

    說罷,對著站立在兩邊伺立的宮女吩咐道:“好好伺候著。”

    如意看著昭武帝走出房門,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倒也不知道自己是放鬆還是失望了。

    昭武帝走出了房門,看見伺立在一邊的鄧先,神色淡淡的開口問道:“什麼事情?”

    “先皇后與先太子妃二人在昭陽殿外求見。”

    如今昭武帝登基,作為昭武帝母親與妻子的兩位自然不能夠再稱皇后與太子妃了,只是昭武帝至今未明確表態給二位的稱號,宮裡人現今只能夠默契的成為二位為“先”了。

    “兩個弱質女流,你們還攔不住?”

    昭武帝嘴角冷笑,心中厭惡。

    鄧先低了低腦袋,開口解釋:“殿外侍衛不敢阻攔。”

    不是阻攔不住,是不敢阻攔,畢竟在所有的外人眼中,這二位可是與昭武帝關係最親近之人,若是她們硬闖,還真是不敢攔著。

    昭武帝皺了皺眉,到底是沒說什麼,直接朝著昭陽宮外殿走去。

    先皇后與先太子妃二人,此時是真的有些慌了,昨日昭武帝對於她們二人的不假辭色的印象,存在了她們的心裡。她們再也不敢篤定自己能夠當上太后與皇后了。

    昨日一夜,輾轉反側,幾乎是夜不能寐。

    倘若她們不能夠坐上太后與皇后的寶座,那真的是變成了笑話。越是這麼想著,她們的心越加慌亂。此時兩人倒也顧不上誰壓制誰,不由團結在了一起,不管如何,總得先把名分位份給確定下來。

    陳元香幾乎是天一亮便跑到了椒房宮裡求主意,而先皇后也是剛一睜眼,便請人去昭武帝處請人。

    只是昭武帝一早便出了宮,先皇后的人慢了一步,沒有請到。

    這下可好,先皇后心裡更加慌了,乾脆親自出了椒房宮門,趕到了朝陽殿,朝陽殿守衛森森,卻無一絲人氣。

    先皇后與先太子妃二人門外守候多時,完全闖不進去,後一人出來言及朝陽殿自此荒蕪,昭武帝已經另擇他處,二人方才放棄回了椒房宮。

    兩人在椒房宮內苦等,腦子想了無數若是見到昭武帝時勸解的話,越想越是心焦。直至二人再也坐不住時,幫忙傳遞消息的宮人才告知昭武帝回宮之事。

    先皇后與先太子妃自是二話不說,便整理了裝扮趕了過來。

    兩人被攔在了殿外,金盔鐵甲近衛拔刀阻攔,先皇后與先太子妃卻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如此一來,近衛們倒真不敢下手,只能夠勉強將二人攔在了殿外。

    昭武帝走出時,便是瞧見這副對峙的模樣。

    他目光冷冷的掃過二人,臉上扯起嘲諷的笑容,冷聲道:“兩位還真是不嫌丟人現眼。”

    昭陽前殿,侍衛、朝臣可不用避諱。

    他還真是低估了這兩位丟人的本事,能將醜丟到了前朝,真是好本事啊!

    先皇后聽到了昭武帝的聲音,又瞧見昭武帝居高臨下站在階梯上方看著她們,有些尷尬,而陳元香則是被昭武帝冷冷的目光盯得心寒,害怕的縮在了先皇后身後。

    “澤兒,母后……”

    先皇后語調溫柔慈愛,似乎是想要喚起昭武帝的孝心。

    “母后若真有事情,明日再說,朕現下沒空。”

    昭武帝冷冷打斷,一副欲回昭陽殿的樣子。

    “澤兒,本宮是你的母后啊!”

    先皇后面容哀戚,苦苦相道。

    “母后,若是願意和父皇去作伴,可以不聽朕的命令。”

    昭武帝冷笑著,看著她。

    先皇后心裡猛地一跳,又是憤怒又是傷心,趙清澤這逆子,就是當了皇上,她也是他的母親。哪有不孝順自己母親的孩子。

    可是,先皇后是真的不敢挑戰眼前這個她看不透的兒子,只能夠略帶哀求的問道:“那皇上幾時來看本宮。”

    “明日朕會過來。”

    昭武帝倒沒有吊著對方的胃口,乾脆的回答,只是說完這話,便冷冷道:“朕派人送母后回去,母后莫要亂跑,若是朕再看到你如此,別怪朕將昨日剛撤走的人重新送回母后處。”

    一隊侍衛小跑上前,圍在了先皇后身邊,先皇后覺得自己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了,這哪裡是護送,分明就是押送,還有她後宮之處,那能夠讓這群外男圍著。

    但是已經得了答案的先皇后,卻是不敢再出聲了,唯恐把昭武帝激怒了,反倒是得不償失。

    陳元香站在原地,看著先皇后被護送走,她目光猶豫的看向了昭武帝,想要說幾句軟話,畢竟,她總是覺得昭武帝對她應該是有感情的,她對昭武帝可沒做什麼事情,就是圈禁之時,她還托榮親王送過親手做的衣物。

    “皇上……”

    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住了準備回殿的昭武帝。

    昭武帝停下腳步,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陳元香,只道:“莫不是你也要讓朕派人送你回去。”

    “不……”陳元香連連搖頭。

    若是讓人押著回了東宮,她就真的成了笑話了,她連忙拒絕:“臣妾自己回,自己回……”

    說完這話,她卻是一步三回頭的流連著。

    昭武帝厭惡的看了一眼先皇后與陳元香方才所站之地,對身邊的鄧先吩咐道:“讓人把這處好好清洗一下。”

    “是。”

    鄧先縮著腦袋應承。他能夠感覺到,此時的昭武帝的心情非常不好。他瞅著昭武帝從他面前走過,所去的方向,正是方才他將昭武帝叫出來的方向時,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有了陳夫人,倒是不必擔心殿下待會兒心情會不好。

    他撐起了身體,對著跟在他邊上的小太監吩咐:“陛下的命令,還不快去辦!”

    他離開此處時,瞅了一眼乾乾淨淨、幾乎纖塵不染的漢白玉臺階,忍不住搖了搖頭。

    第二日清晨,昭武帝果然神清氣爽的上完了早朝。

    鄧先陪著昭武帝上完早朝,又跟著昭武帝回了禦書房,奉茶宮女剛剛送上茶水,他卻見昭武帝拿了兩份似乎是剛剛寫好的聖旨,扔到了他的手中。

    “陛下?”

    鄧先不解的看了一眼昭武帝。

    昭武帝卻是開口道:“拿著,擺駕椒房宮。”

    “是!”

    鄧先連忙戰戰兢兢捧好這兩份聖旨,心裡的好奇心卻是止不住的冒了上來,陛下這是要幹嘛。

    椒房宮內,先皇后早早的便梳洗好坐在大廳等候著昭武帝。

    昭武帝走入時,先皇后臉上端起了慈愛的微笑,上前迎接,她下定決心一定要修復與昭武帝的關係。

    她腦子裡想了想,這昭武帝如此對她,恐怕是因為以為圈禁的時候自己放棄了她,但是這個容易,在他圈禁之時,她可是經常給昭武帝送東西,多說幾句軟話便是了!

    這麼想著,她信心十足,臉上端莊且慈愛的看著昭武帝,還親自接過王宮人送上的茶,放到了昭武帝手邊。

    “皇上,如今你做了皇上,母后心裡是真的替你高興,先時你被圈禁,母后擔心極了……”

    先皇后聲音柔和,慢慢的說著。

    只是昭武帝,似乎並沒有聽她廢話的意思。

    “母后,朕想問你一句?朕和趙清漓在你心中,你更看重誰?”

    先皇后神色一愣,不妨昭武帝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她卻是馬上揚起了溫和的笑容,開口道:“澤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和清漓都是母后身上掉下的肉,母后當然都疼愛。”

    她心裡忍不住想著,難道……難道皇上之所以會這般對她,只是因為覺得她更疼愛清漓所以又芥蒂。想到了這裡,她又開口道:“清漓是小兒子,而你是母后給予了眾望的長子,母后對你更重視,只是不會外露的表達出對你的疼愛,你莫不是覺得母后不疼你了!”

    昭武帝聞言淡淡一笑,手上把玩著放在手邊的茶杯蓋子,只是又問了一句:“母后一定很希望,朕能放清漓出來吧?”

    先皇后心中猛地一跳,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保持著笑容,柔聲的說道:“當然是希望了,母后說了,你和清漓都是母后的孩子,母后都疼,也希望你們兄弟能夠和和睦睦的……”

    “若是放清漓出來,需要母后付出一些代價,母后願意嗎?”

    昭武帝突然目光看向了先皇后,出聲問道。

    “代價……”先皇后神色未變,面容柔和慈愛的看著昭武帝,笑了:“為了孩子,做父母的哪有什麼不願意的,若是換做澤兒你,母后也願意。”

    “好!”

    昭武帝笑著站起了身,開口道:“母后,朕這裡有兩份旨意,但是您只能夠拿其中的一份,母后可以好好選一選。”

    鄧先將兩份聖旨放到了先皇后跟前,昭武帝笑指著說道:“一份,是封母后為太后的聖旨;一份,則是釋放清漓,並且恢復他榮親王的頭銜的旨意,朕還給他擇了中原一處富庶之地作為封地,母后可以跟著清漓去那處享福。”

    “當然,如果母后選擇了後一份,相信清漓一定會好好孝順放棄太后尊位而保護了他的母親。”

    昭武帝走近了先皇后,輕聲說道。

    “你……”

    先皇后看向昭武帝,冷聲道:“本宮不選!”

    她背過身體,似乎是要避開眼前這兩道旨意。

    “母后確定不選?”昭武帝並不生氣,臉上淡笑著說道,“若是母后今日不選,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母后只有今日這個機會。”

    昭武帝示意鄧先上前收回兩道聖旨,自己似乎轉身就要離去。

    鄧先上前,正欲伸手拿回,突然先皇后的手按在了兩道聖旨之上,她目光哀求的看著昭武帝,似乎想讓他改變先前的決定。

    昭武帝只是斜睨著她,見她久久未做反應,又看向了鄧先。

    “別……”先皇后緊緊咬著雙唇,開口道:“本宮選,本宮選……”

    “母后選哪道?”

    先皇后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將封太后的聖旨拿了出來。

    昭武帝笑了起來:“果然與朕預料的一模一樣,對於母后而言,兒子算什麼!”

    昭武帝大笑著走出了椒房宮,對下大聲吩咐:“母后既然是孝慈太后了,還不趕緊幫母后遷宮!”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07 PM

第五十二章

    如意一覺醒來,只覺得自己全身酸疼,被馬車碾過的感覺。

    她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正想撐手坐起來,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她從床上扶起。

    如意嚇了一跳,轉頭看見趙清澤正坐在床上看著她。

    “清……清澤。”

    如意詫異的眨了眨眼睛,“你沒去上早朝嗎?”

    明明早上他起床時,她還有所察覺,他還拍了拍她的背哄她迷迷糊糊睡去。、

    “早朝早就上完了。”

    趙清澤聽了如意的話,臉上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卻很快消失了,他柔聲道:“你看看外邊,太陽都升到正中了。”

    那不是中午了!如意臉色微變,一下子坐正了身體。

    “別急,也沒什麼事情,多睡會兒沒事。”

    趙清澤見她慌亂,連忙拉著她安慰。

    “可是……”如意有些猶豫,她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去請安,但是回宮了,她總覺得心裡有什麼被繃著一樣。

    “別想那麼多,以後你就呆在昭陽殿,若是覺得成日呆在這裡沒意思,我就帶你去御花園裡走走,等閒了,帶你去行宮裡玩。”

    趙清澤語調輕柔的慢慢說著,見如意臉上還有些猶豫,便開口道:“乖乖聽我給你的安排,別自己胡思亂想。”

    如意雖然覺得不對,還是猶豫的點了點頭。她點完頭後,心裡卻有些異樣,總覺得趙清澤這會兒,似乎有些不對勁。

    “清澤,你……怎麼了?”

    趙清澤神色頗有些冷淡,聽到如意的的問話,他搖了一下頭,臉上淡淡的浮了一個笑容,卻更像是在苦笑。

    “清澤……”

    見到他這副模樣,如意心裡忍不住緊了一下,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開口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夠和我說嗎?”

    “沒有……”

    趙清澤有些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如意的臉蛋,聲音之中帶著幾分低沉:“就是突然心裡有點空。”

    如意聽了這話,一時之間,腦子裡也有些想不出該如何安慰。

    她有些不解他的意思,是心情不好?還是別的什麼……

    也沒等如意這邊說話,趙清澤只是看著如意輕聲問道:“如意,我記得在宮外時,你和我說過,只想平平安安過日子……”

    如意點了一下頭,時間過的有些久,她也記不得自己的話,但是這的確是她的願望。

    “你甘願當個普通人,捨棄宮裡的榮華富貴,甚至可以給你的高位?”

    趙清澤似乎是不理解如意的想法,出聲問道。

    如意皺了一下眉頭後,卻是笑開了:“可能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覺得普通人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而且都說險中求富貴,如果這個富貴有風險,我覺得倒不如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

    說完這話,如意見趙清澤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以為是自己的話不中聽了,連忙又道:“不過,就像當初我在那個莊子裡等你一樣,如果你想去做,我不會反對。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是該有進取心……”

    如意的話未說完,趙清澤卻突然笑了,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果然,你是不一樣的。”

    聲音太輕,如意並沒有聽清楚,她眨了眨眼睛,問道:“清澤,你方才說什麼?”

    “沒什麼。”趙清澤從床上站了起來,轉開了話題:“我只是想到當初你生阿滿時候的事情了,我當時真怕你不顧自己生下阿滿。”

    如意聽了這話,也想起了當時的場景,她笑了笑:“當時好像真的很痛苦,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也沒那麼疼。而且,曹姑姑說,我這已經算是順利了。”

    趙清澤聞言,僅是淡淡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對如意問道:“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了。”如意擺了擺手,掀開了被子,準備起身。

    趙清澤見此,便招呼了芍藥等宮女進來伺候,自己卻是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如意神色有些莫名的看著他反常的舉止,對著走進的芍藥開口問了一句:“皇上這是怎麼了?”

    芍藥搖了搖頭,“夫人,我伺候你起來梳洗吧!”

    如意點了點頭,神色之間還有幾分漫不經心,只是當她的目光觸及芍藥往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時,卻是嚇了一跳。

    “這衣服哪裡來的?”

    紅色倒也罷了,只是這袖間鑲嵌的金色,可是完全逾越了。

    “是皇上給夫人做的。”

    芍藥笑的眉眼彎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瞧奴婢這嘴巴,可不能夠再叫夫人了,得叫娘娘!”

    至於是什麼娘娘,芍藥心中想著,如今夫人深受皇上寵愛,又育有皇上唯一的子嗣,一宮之主的嬪位應是囊中之物,封妃也不是不可奢想。

    只是可惜夫人出身太低,宮女出身,妃位已是頂了天了,芍藥心中暗暗歎息。

    芍藥邊說邊慢慢梳理著如意的頭髮,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只是如意聽了,卻是嚇了一跳。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這皇上的旨意未下,你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如意皺著眉頭斥責。

    芍藥被如意的突然發作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梳子跪下請罪。雖然她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多少問題,但是的確是沒了規矩。

    如意臉色淡淡,雖然芍藥在她心裡,陪著她在東巷口共患難過,不是普通的宮女,但是,她繼續這般口無遮攔,實在是在害自己。

    今日之事,絕對不能夠這麼輕輕放過。

    她腦子裡正想著如何能夠敲打芍藥,又不至於讓她受苦的方法。卻聽到趙清澤笑著走了進來,開口道:“芍藥說得也沒錯,起來吧!”

    後一聲,是對著芍藥說的。

    “皇上……”

    如意聞言有些責怪他的寬恕,但眼見這頭遞了梯子,她也不想罰芍藥,便順著下了:“芍藥,既然皇上開口了,你就起來吧!”

    “是奴婢沒規矩,請皇上與夫人責罰。”

    芍藥搖了搖頭,仍然乖巧的跪著。

    “你這宮女,倒是規矩。”趙清澤笑了笑,卻又冷聲道:“做宮女的不但要規矩,最重要的是聽主子的話。”

    芍藥嚇了一跳,她是真心想要接受責罰,可是皇上似乎不滿意她的舉動。

    “是,奴婢這就起來。”

    她連忙站了起來,但是心裡卻是跳得飛快,一副驚神未定的樣子。

    “行了,你去看看阿滿吧!”

    如意不忍芍藥這副樣子,笑著打發走了她,卻是笑著對趙清澤道:“皇上,你幹嘛要嚇她。”

    “怎麼又開始叫皇上了?”

    趙清澤撿起了如意的一縷髮絲把玩,看著鏡中未施脂粉的那張臉蛋,笑了。

    “這不是有人在嗎,這稱呼,我們私底下叫。”

    如意笑著解釋,她可不想回頭讓大家都議論她叫皇上名字之事。

    “好吧!”趙清澤很滿意這種私底下的親密,也沒有計較。他笑著拿出了一張紅紙,放到了如意面前:“你自己也識字,好好選一個封號。”

    如意目光落在了寫著密密麻麻字眼的紅紙,眨了眨眼睛,沖著頂上幾個開始念了起來:“賢良淑德、端莊溫婉……”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皇上這張紅紙上莫不是從女戒女則裡抄出來的。”

    趙清澤先時還未覺得,被如意這麼一說,自己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撿過那張紙,瞧了瞧上邊的字眼,手在正中一個“珍”與“宸”圈了圈。

    “這二字倒是不錯,夠特殊,寓意也好。”

    如意順著太子的手看了看,心裡默默念叨:的確是夠特殊,寓意也是好,而且還都是皇帝寵妃才有過的封號,只是那兩位鼎鼎有名的寵妃下場都不咋的,一個被沉了井,一個紅顏薄命。

    雖然這麼想著,如意倒也沒有什麼感覺,她一向不是特別的信這個,所以她只是笑著道:“皇上決定便是了!”

    “自己的封號,也不上點心。”趙清澤刮了一下如意的鼻子,看著手中這兩個被他挑揀出來的封號,突然搖了搖頭,“這兩個封號,先時也有人被封過,有些不詳!”

    如意訝異的抬頭看了一眼趙清澤,難道這個時空裡,也有過珍妃與宸妃,而且下場不好嗎?

    如意沒問出來,對於趙清澤說她不上心一事,如意也沒什麼感覺,她連趙清澤會給她什麼位份都無所謂了,不過她多少也覺得應該是嬪位之上,畢竟他答應過阿滿只認她這個娘,也只有算得上是一宮之主的嬪才有資格撫養孩子。不過,看著趙清澤如今這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她覺得大概會是妃位。

    趙清澤不知如意腦中想法,卻是收了手中的紅紙,開口道:“既然要好好選個封號,得是獨一無二才是!”

    如意看出趙清澤對她封號一事十分上心,卻完全不知道他竟然會如此上心,竟連午飯也只是匆匆吃了幾口,便回了書房與召來的欽天司官員討論。

    如意一個人吃飯也用完午飯後,一個人也無聊,便讓奶娘抱了阿滿過來。

    阿滿抱過來時,正哭著,小臉兒哭得通紅的,額上幾縷細細柔柔的毛髮都被汗水給沾濕了。

    “這是怎麼了?”

    如意心疼的抱過阿滿,抱在懷裡輕輕的搖著,“是不是病了?”

    她看著奶娘開口問道。

    奶娘連忙搖頭:“請過太醫了,太醫說沒事。奶也餵過了,也沒有尿出。”

    “小阿滿是不是淘氣了?”如意輕輕拍打著阿滿的背,輕聲哼著小調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到了自己娘親懷裡的緣故,阿滿哭了一會兒,倒是漸漸止住了泣聲,哼哧哼哧的吸著鼻子。

    如意讓人絞了一把溫熱的毛巾,將阿滿放在了榻上,替阿滿擦了小臉,又拿過給阿滿做的撥浪鼓,逗樂著。

    阿滿哭過了,平靜了,終於露出了含蓄的笑容,眼兒彎彎的盯著眼前撥動的小鼓。

    “小皇子肯定是想娘親了!”

    奶娘輕聲奉承著如意,如意只是笑了笑,並不以為然。阿滿是個極好帶的孩子,奶娘從他出生起便陪在阿滿身邊,阿滿與奶娘的親近,其實並不比她這個親娘少。

    不過,她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對外人比對自己的親娘還親,皇家本就親緣淺薄,如意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會這般。

    她看了一眼奶娘,輕聲道:“以後阿滿若是哭了,你就抱到我這邊來。”

    “是,奴婢回去就和其他奶娘交代了。”

    小阿滿的奶娘一共有八位,基本上是兩位一組輪流帶著。

    阿滿這頭被哄好,似乎是來了興致,咿呀咿呀的揮舞著小手,如意以為他要撥浪鼓,就將撥浪鼓塞到了阿滿手中,阿滿卻是淘氣的將它扔在了邊上。

    嘴裡依然啊啊的叫著。

    “阿滿要什麼?”如意奇怪的捏著他綿軟的小手,輕聲問道。

    “啊啊!”阿滿只知道這般叫著,如意實在聽不出小嬰兒的語言。

    “小皇子莫不是要出去逛一逛?”

    奶娘瞧了,對如意輕聲道。

    “他這麼小的人,怎麼會想要出去逛呢?”如意覺得奶娘的話有些傻,阿滿出生到現在,因為外邊天氣冷,基本上都是放在暖和的屋中,昨日回宮還算是給阿滿破了戒了。

    不過,如意這頭剛抱起了阿滿,阿滿便止住了咿呀聲,大大的眼睛看著外邊。

    “還真是想要出去?”

    如意有些驚奇了,抱著阿滿往房門邊走了兩步,阿滿竟然張大了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外邊太冷,咱們別去,等阿滿長大了再去?”如意親了親阿滿嫩豆腐一般的小臉,徵求著意見。

    阿滿似乎是聽懂了如意的話,或許是見如意這頭停下了腳步,卻是咿呀咿呀伸著小手往外邊撲去。

    幸虧這阿滿身子小,如意還抱得住。

    “真是小祖宗!”如意無奈了,“這才抱你在外邊走過一次,怎麼就給記住了呢!”

    她無奈的抱著阿滿走到了外廳,也沒打算走出溫暖的屋內,只是剛剛走到外廳,遇上了回來的趙清澤。

    趙清澤聽了如意的訴說,卻是笑了起來,開口道:“阿滿既然想出去,就抱他出去,他都滿月了,哪裡一定要待在屋裡的,你就是太溺愛他了!”

    說罷,卻是抱起阿滿朝著外邊花園走去。阿滿先時還有些抗拒趙清澤的抱著他,但是見到這個抱著他的人竟然肯按著他小手指的方向,便安安分分的開始指揮起了方向。

    如意瞧著這對胡鬧的父子,只能夠搖頭跟上。

    阿滿的視線範圍現在還很有限、很模糊,完全是在胡亂指揮著,這一指揮,竟然歪打正著,給走出了昭陽殿。

    趙清澤的腳步很大,如意這頭趕得氣喘吁吁,根本來不及阻止。

    等到看到面前之人時,卻是嚇了一大跳。

    陳元香怎麼會在昭陽殿外!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09 PM

第五十三章

    趙清澤抱著阿滿,還未看到陳元香,見身後的如意停下了腳步,不由轉過身,笑著拉過她的手,開口道:“怎麼不走了,小心阿滿丟下她的娘親。”

    如意下意識的走到了趙清澤身後,然後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陳元香。

    “怎麼了?”趙清澤順著如意的目光看去。

    正好看到瞠目結舌看著他們的陳元香,神色之間浮現了淡淡的厭惡,卻是握緊了如意的手安慰:“別怕。”

    他本來也沒打算隱瞞如意和阿滿的存在,他的女人與孩子,自是要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藏藏掩掩,只是覺得沒必要特地通知那些人一聲罷了,如今她們自己發現了,更好。

    他毫不掩飾對於如意與阿滿的在意,目光冷淡的看著陳元香開口道:“你來幹什麼?”

    他們之間隔了層層的侍衛,陳元香卻只知道傻傻的看著趙清澤那處,她聽到了對方的問話,下意識呆呆的回道:“我給陛下送湯!”

    說完這話,她手中親自拎著的籃子,嘭的一聲摔落在了地上,籃子被打翻,放在籃中的湯水被打翻,染了一地。

    這一聲,讓趙清澤更加顯露出了厭惡,皺起了眉頭,而陳元香整個人一顫,幾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陳元香自我安慰著,掩藏與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副場景。

    來時的路上,她想過皇上會拒絕接見她。那樣也沒關係,她會安安靜靜的等在昭陽殿門口,皇上會被她的誠心感動的。他們畢竟是結髮夫妻,她從來都是精心伺候著皇上,皇上或許是怪她圈禁生病時她沒有娶陪他,可是也沒有關係。她畢竟給皇上送了親手做的衣物,只要告訴皇上,她其實是為了東宮、為了皇上好,才會留在東宮 裡沒有去陪皇上,心裡其實一直擔心掛念著,皇上便會原諒她了。

    計劃明明進行得好好的,在侍衛阻攔時,她也沒吵沒鬧,乖乖拎著籃子守在昭陽殿前,可是,她明明滿心歡喜的等著,為什麼會看到這幅場景。

    皇上手裡抱著的孩子,是誰!

    還有跟在皇上身後,如今被皇上牽著手的人,又是誰?她怎麼能穿大紅色與金色。

    她的一顆心冰冷冰冷的,只覺得自己被腦中的猜測嚇得要暈闕過去了。她只能夠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皇上,這是哪家大臣的孩子?”

    她蒼白著雙唇,想要求一個肯定的答覆,殊不知,她的這副樣子,卻讓趙清澤更加厭惡的看了她一樣。

    趙清澤沒有回答,牽著如意的手,似乎就要回殿內。

    陳元香呆愣的站在原地,卻突然如同瘋了一般,朝著趙清澤一邊跑去。

    “皇上!皇上!”她邊跑邊嘶喊著,“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一旁的侍衛見到陳元香如此舉動,不等趙清澤發話,連忙架起了刀阻攔,只是陳元香卻跟瘋了一般,即使被攔住,她也死死的看著如意,沖趙清澤喊道:“皇上,你不想封我為后,你是不是想封這個賤人!”

    此時,她所有的理智,全部喪失,腦子裡只是諷刺的回放著先時的趙清澤對待她的態度。他說她不配做皇后,他抱著一個孩子,他還牽著那個女人,他的神態,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瘋子!”

    趙清澤冷冷的哼了一聲,眼見他手中抱著的阿滿似乎被這喊聲與情景嚇得憋了憋嘴,似乎要哭,他連忙將阿滿放到了如意手中,對著底下侍衛吩咐:“將人帶回東宮好好看管起來!從今以後,這昭陽殿處,莫讓她接近。”

    陳元香掙扎著,嘴裡仍然喊著。而邊上的侍衛不敢真的用力,一時之間還真制服不住陳元香。

    趙清澤臉上厭惡的表情更深了,厲聲沖著侍衛喊道:“堵上嘴巴帶走!一個弱質女流你們都抓不住,朕養你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有什麼用!”

    侍衛聞言,心中一凜,唯恐真成了皇上嘴裡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手上卻是不敢留情了,幾乎是趙清澤話音落下,陳元香便被拉扯了出去。

    趙清澤轉過頭,想要與如意回去,卻見如意目光有些呆呆的看著陳元香方才站立之處。

    “如意,怎麼了?”

    如意臉上的神情似乎是被嚇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事。”

    “不用擔心。”趙清澤上前安撫拍了拍如意的背,“先時,是我疏忽了。以後這些事情,都不會煩到你。”

    如意抱著阿滿點了點頭,心裡,卻隱隱約起了幾分擔心。

    雖然趙清澤對於陳元香的態度讓她忍不住心有戚戚,但是她並不是個心善之人,相反她很自私,趙清澤對於陳元香越冷淡,對於她和阿滿而言,卻是越好。至少她不用擔心趙清澤會顧念嫡妻將她的孩子抱走。

    可是,如今讓陳元香看到了阿滿,會不會對阿滿打什麼主意?

    她雖然知道她與阿滿遲早會露面,但是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驚肉跳。

    “皇上,阿滿被看到,會不會……”

    她忍不住出聲看著趙清澤。

    趙清澤摸了摸阿滿的小臉,對如意笑道:“我說過,會保護你與阿滿,阿滿也只認你這個娘親,你難道不信我?”

    “信。”

    如意點了點頭,她也只能夠信他了!

    或許是白日之事影響,如意在床上睡了許久,都沒有一絲的睡意,但是她也只是躺著,閉著眼睛想事情。

    趙清澤一樣沒睡,如意睡在他的邊上,能夠感覺到他並不算穩定的呼吸聲。

    如意猶豫著是否該開口說話時,趙清澤卻突然坐了起來,起身下了床。

    “清澤……”

    如意睜開眼睛也坐了起來,看著起身自己穿了衣服的趙清澤,臉上訝異。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吵醒你了!”

    趙清澤手上動作未停下,答非所問。

    “沒有。”如意搖了搖頭,又問了一句:“這麼晚起來,是有什麼事情未辦嗎?”

    趙清澤只是笑了笑,臉上卻流露出了幾分異樣的興奮神情。

    “你先睡下,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趙清澤一穿完衣服,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沒有看到如意神情變得僵硬了的臉蛋。

    實在非如意多想,只是這麼晚了,趙清澤還要出去,而且說不回來,她很難不聯想到他在東宮的三宮六院,裡邊還有一位姿容出眾,一直頗受趙清澤恩寵的葉良娣。

    她苦笑著重新躺回了床上,此時更加是難以入睡,雖然她知道趙清澤如今身為皇上,不可能只守著她一人過,可是,這段時間,他對她太好了,好的讓她都已經忘記了這些事情。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她還是心裡難受,而且還是半夜從她的床上爬起。

    如意睜著眼睛,整整一夜在床上未曾合眼,第二天芍藥伺候她起床時,她瞧著鏡中面容憔悴的自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夫人昨晚似乎休息的不好,臉色有些憔悴,奴婢給夫人上點脂粉吧!”

    如意點了點頭。

    芍藥拿過一盒嶄新還未開封的脂粉,打開後,往如意的臉上輕輕描畫了起來,如意目光呆呆的看著芍藥手上拿著脂粉,腦子裡卻是有些游離天外地推算起了自己有多久沒用了這脂粉。成日裡素著一張臉,難怪趙清澤會厭了。

    她有些難過的正想著,曹奶娘抱著阿滿走到了她邊上,如意轉頭看去,只見阿滿咿咿呀呀朝著她伸出了小手,帶著紅暈白嫩嫩的臉上依然是天真無邪的張著大大的嘴巴,眉眼彎彎的笑著。

    嘴裡留了口水都不知道。

    如意笑著撿起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阿滿嘴角的口水,伸手從曹奶娘手中接過了阿滿。感受著阿滿小小軟軟的身體,她突然有些為自己剛才的悲傷秋月而感到可笑。

    她這也算是庸人自擾了吧!

    想通了,如意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她看著曹姑姑開口道:“姑姑怎麼不多睡會兒,這麼早便去照顧阿滿了?”

    曹奶娘笑著看著阿滿,回道:“年紀大了,覺少,倒不如多去看看小皇子殿下,奴婢瞧著小皇子健健康康的,這心裡也高興。”

    說完這句,曹奶娘像是想到了什麼,對如意道:“你們年輕人自己要保重身體,可不能缺覺。我看陛下昨晚在書房呆了一夜,今早沒合過眼又去上了早朝,身體也不知熬不熬得住,你可得多勸著點。”

    “皇上昨夜在書房?”

    如意詫異的抬頭看向了曹奶娘。

    曹奶娘點了點頭,奇怪問道:“你怎麼會不知呢?皇上不是都睡在這寢宮內的。”

    “皇上昨夜出去我是知道的,只說是有事要辦,並未與我交代什麼事情,去了哪裡……”如意想了想,開口道:“我待會兒讓廚房送點養生安神湯來。”

    “你照顧著便是了!”

    曹奶娘也不多言,她到底還是有些分寸,如今回宮,大家身份都要不同了,這主子的事情,她做奴才的還是少指手畫腳比較好。

    而如意則是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麼急事,讓趙清澤大半夜的竟然在書房裡忙和了一夜。

    若是什麼緊急的事情?如意想了想,卻是否定了這個想法,趙清澤昨夜明明興奮的很,好像是有什麼好事一樣。

    直到早朝結束,如意才知道趙清澤昨夜究竟是去幹什麼了。

    倒不是她故意去打聽前朝之事,而是他連發八道罪詔,幾乎是震驚了朝野,現下估計都已經傳遍了宮內宮外。

    八道罪詔,幾乎是將目前他所有的成年兄弟以及幕僚一網打盡,偏生每道罪詔皆是有理有據,而且每份罪詔之上的罪名,足以讓人誅滅九族。當然主謀都是皇族,自是不可能真的誅九族。

    最後趙清澤親自擬下的處罰,也讓朝臣詫異,太輕了!

    除了榮親王被圈禁之外,其餘僅褫奪親王稱號,貶為侯爵。而對於榮親王仍被圈禁的處罰,趙清澤解釋,榮親王不忠不義不孝,謀害太上皇。

    好吧,雖然站在朝上多數人心裡都清楚的明白,太上皇究竟如何從皇上變為太上皇,而太上皇如今貌似神志不清究竟是當今聖上的手筆還是榮親王所害。但是並不妨礙他們一齊跪下稱道當今聖上至純至孝、仁厚豁達。

    畢竟天下的黎民百姓眼中,當今聖上可是在洗清了身上的冤屈後,名正言順有了太上皇聖旨才登上的帝位。

    趙清澤回了寢宮,如意伺候著他喝完廚房送上的養神安神湯,瞧著他眼下的青黑,便拉著他想讓他歇息。

    只是,趙清澤此時的情緒,似乎是十分的興奮。至少,這會兒讓他睡覺,他是絕對睡不著的。

    他與如意有一下沒一下說起了話。

    “如意,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圈禁他們嗎?”

    “為什麼?”

    如意微微打了個哈欠,還是給面子的應聲問著。

    “那群皇弟都太過於蠢笨,太容易掌控,根本不需要圈禁,倒不如放他們出來,廢物利用,替我辦事,每日裡跪拜著我,恐怕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折磨。”

    如意微微點了點頭,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她強忍著困意,迷迷糊糊問了一句:“那為什麼要圈禁榮親王?”

    趙清澤沒有回答,如意也沒有在意,她已經快要睡著了。

    昏昏欲睡之間,她只迷迷糊糊聽到:“只是將我所經歷的,也讓他嘗一遍罷了!”

    趙清澤說完這話,神色也有幾分迷惘,他低頭看向如意,卻見她已經睡著了。

    他心裡還帶著一絲興奮的餘韻,看到如意這般,嘴角輕輕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將被子往如意身上拉了拉,自己卻是睜著眼睛,沒有一絲的睡意。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12 PM

第五十四章

    陳元香是被昭陽宮的侍衛拖回東宮,一路之上,幾乎顏面盡失。

    她被關在自己的寢宮裡,寢宮周圍都是看守著她的侍衛,劉宮人憂慮的看著外邊的侍衛,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幾乎是從回來便像失了魂的陳元香,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憂慮。

    劉宮人坐到了陳元香的床邊,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哄著她一樣,輕聲道:“娘娘,起來吃點東西吧!”

    從昨日回來到現在,陳元香已經不吃不喝許久了。

    陳元香眨了眨眼睛,卻沒有說話,神色木木的。

    “娘娘,別讓奴婢擔心好不好?”

    陳元香聞言只是嘲諷的扯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終於開口說了她回來以後的第一句話:“還有誰會關心我?”

    “娘娘……”

    “皇上現在只關心那個賤人,他要那個賤人做皇后,姑母,她自己做了太后,哪裡會管我的死活?”

    “娘娘不會的。”

    劉宮人見陳元香情緒激動,連忙輕聲安慰。

    而陳元香的眼裡浮現了激動之色,她緊緊攥著劉宮人的手,厲聲求證:“奶娘,你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只是在做夢是不是?”

    “娘娘……”

    陳元香的手勁出乎意料的大,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劉宮人掙脫不出,只能夠強忍著痛楚,柔聲安慰:“娘娘別激動!”

    “皇上根本沒有抱著孩子!也沒有什麼女人,對不對!”

    陳元香瞪大著眼睛,面目猙獰。

    “娘娘,陳氏只是宮女出身,不可能做皇后的,您冷靜一下!”

    劉宮人眼見陳元香面露癲狂之色,連忙大聲的對著她喊道。

    “陳氏?”

    陳元香卻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目光呆呆的看著劉宮人:“你說陳氏?”

    “是!”劉宮人見她平靜了下來,小心翼翼道:“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日那女人,就是先時的陳氏。”

    陳元香眼珠子動了動,看向劉宮人,劉宮人卻是連忙道:“陳氏,只是卑賤的宮女出身,不會對娘娘造成威脅的,就算她生了皇子,又得殿下榮寵又如何,一輩子,坐到妃位也到頂了!”

    “奶娘沒有認錯?”

    陳元香急急徵詢。

    “奴婢怎麼會認錯,那陳氏雖然模樣張開了點,但的確是她。”

    劉宮人點頭保證,卻讓陳元香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是陳氏,她便不擔心了。本朝雖有平民妃子的先例,但多數封不得高位,只因後宮之位,更看重的是妃子的家世。而宮女生下的皇子,雖也是皇子,仍擺脫不了俾生子的卑微,前朝多認為宮女之子多數平庸。

    本朝史上也曾有宮女出身坐到妃位,但也僅只有那麼一位。這一位據說姿容出眾、歌喉動人,當時的顯文帝幾乎是獨寵她一人,賜號珍美人。這位珍美人肚子也爭氣,接連給顯文帝生下三子,得以進封珍妃,但也僅是如此罷了。顯文帝當時被美人迷昏了眼,想要給珍妃進封貴妃,卻因後宮與前朝的一致反對,最終只能作罷。

    後來,顯文帝也想立珍妃的大兒子做太子,結果又被御史朝臣直言抨擊,但凡做皇帝的,多是愛惜羽翼,顯文帝不想背上美色誤國的昏君頭銜,最終,只能夠立了當時皇后所出之子為儲君。

    顯文帝生前,珍妃雖得享榮寵,後宮獨寵,幾乎連皇后都避其鋒芒,但是等顯文帝走了後,太子上位,珍妃雖育有三子,最終還是被放到皇家太廟裡青燈古佛孤苦而終,而她的三子,還因當時太子仁厚,才被封到貧瘠之地做了王爺。

    只是,一想到先時的情景,陳元香還是難掩心中的怒氣。

    “陳氏!”她咬牙齧齒的念著,“早知道她是這麼一個狐媚子,本宮當時就不該送她去東巷口。”

    “娘娘要忍耐,以後多的是機會收拾她!”劉宮人怕陳元香衝動,連忙開口勸說。

    “奶娘,我知道。”陳元香點了點頭,從床上坐起了身,下了床開口道:“奶娘替我梳妝,我要去太后處。”

    “娘娘……”劉宮人有些猶豫,開口阻止,“娘娘去太后處做什麼?”

    “皇上既然有了皇子,就是為了皇子好,也不該養在身份卑微的陳氏處,奶娘不覺得,我這個皇上的嫡妻,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劉宮人一點都不覺得陳元香現在去搶小皇子的撫養權是個好主意,先時皇上在昭陽殿外對於陳元香的態度,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個時候,不是更應該安安分分的等著皇上怒氣消了,等到謀取到皇后之位,再考慮別的嗎?

    而且,劉宮人臉色不太好的輕聲道:“娘娘,寢宮門口……”

    “怎麼了?”陳元香走到了窗邊,看到門外一圈圈站立的侍衛時,臉色大變:“皇上要禁我的足?”

    “皇上現在只是怒急了,等皇上消了氣,便會撤走這些人……”劉宮人說完這話,正想著再多說幾句,好勸陳元香靜下心來,想想如何與皇上修復關係時。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唱喊聲:“太后娘娘駕到!”

    “姑母來了!”

    陳元香只覺得是瞌睡送來的枕頭,連忙迎到了門邊。

    太後手攙王宮人,身後跟著一叢宮女太監,鳳輦相隨,排場極大。她僅穿了一身常青色宮裝,裙擺處隱繡著鳳凰圖案,振翅欲飛與頭上鳳簪步搖相印相成。

    陳元香眼中豔羨的看著太后走了進來,連忙撐起了笑容,沖著太后下跪行禮:“拜見母后。”

    太后看了一眼陳元香這副狼狽的樣子,卻也沒有說話,她的神色之間帶著一股鬱氣,只是淡淡道:“起來吧!你也坐吧!”

    陳元香在太后下首坐下,心裡存著的話,卻迫不及待的想要說出來。

    誰知,太后這頭已經搶先開始道:“今早那八道罪詔,你怎麼看?”

    “呃……”陳元香不解的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看身後的劉宮人。

    “你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太后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蠢透了的侄女,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姑母,這前朝的事情,我後宮之人,不好攙和!”

    陳元香一整日都被關在屋子裡,如何能夠知道這些事情,但是也不妨礙她找藉口為自己辯解。

    “你……”蠢貨二字太后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卻咽下了喉嚨,只是冷聲道:“皇上如今就跟換了一個人似得,你也不知道上點心!”

    陳元香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又想起了先前自己想要說的話,她撲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倒了太后面前。

    不等太后說話,便抹著眼淚開始哭訴:“姑母,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這是怎麼了?”

    太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是見到陳元香這陣仗,她還是明白自己的這個侄女個性。只是神色淡淡的對身邊的王宮人吩咐道:“你去扶起來,這麼跪著說話,什麼樣子。”

    “母后,你得答應我,你若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陳元香倒也不管這話聽著像不像是在威脅,只是一邊抹著淚一邊推開王宮人道:“母后可還記得先時賞賜給太子的宮女陳氏?”

    太后有些不悅,冷聲道:“哀家年紀大了,哪裡還記得事情。”

    “母后怎麼會不記得,她後來被派到東巷口去照顧皇上了。”陳元香抹著眼淚哭訴,“那狐媚子,現在把皇上的心都勾走了,而且還給皇上生了個皇子。”

    “等等……”太后倒是真被陳元香的消息給說愣了,她看著陳元香問道,“你這消息可是準確?”

    太子不是一直沒有子嗣嗎,怎麼這趟回宮,會多出一個兒子來。

    “是元香親眼看到的。”陳元香抽泣著。

    “我當是多大點事情呢?皇上有了孩子,是好事情,至於那個孩子,自然是要交給你這個嫡母來教養,陳氏不過是一介宮女出身,就算皇上現在多寵幾分,你又有什麼好跟著吃醋的。真看不順眼了,處置便是了!”太后雲清風淡的說著,對王宮人道,“扶她起來,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像什麼樣子!”

    王宮人垂著眼瞼,聽到太后的話,愣了一下,方才上去扶起陳元香。

    “那母后,你一定要為我做主。”

    陳元香聽到了這話,才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淚。

    太后沒耐心的瞅了一眼陳元香,正要開口時,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通傳。

    “皇上駕到!”

    陳元香聽到這聲通傳,下意識連忙拿帕子快速抹了臉,又按著髮髻做起了整理。

    太后則是面上鬱色更深,不過最終兩個人還是走到了門口迎接。

    趙清澤看到太后也在此處時,臉上似乎並沒有什麼驚訝,而是笑道:“母后也在此。”

    太后臉上勉強笑了一下,對趙清澤道:“哀家聽說元香病了,過來瞧瞧。”

    “哦!”趙清澤嘴角卷起一抹淡笑,看了一眼陳元香,開口道:“你病了?”

    “臣妾沒事!”陳元香受寵若驚,連忙抬起頭回答,卻見皇上已經轉了目光,看向了太后。

    趙清澤笑著坐到了上首,開口道:“母后在,也正好省了朕通知母后一聲。”

    “皇上是有什麼事情嗎?”

    太后臉上僵硬,抬頭看著趙清澤,出聲問道。

    “朕自是有事才到此處。”他冷笑了一下,也讓陳元香面容僵硬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這裡皇上就這麼不願意來嗎?

    不過不等她多想,便見到鄧先手上捧著三道聖旨走了上來。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趙清澤,又看了一眼面目僵硬、臉色難看的太后,心中好奇止不住的冒了出來。

    “母后可還記得那日朕來母后宮中說的話?”

    “皇上,你又要做什麼!”太后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目光死死的看著那三道聖旨,“堂堂家國大事,你竟跟兒戲一般!”

    趙清澤但笑不語,只是看著陳元香,輕聲道:“你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嗎?朕給你這個機會,這裡有三道聖旨……”

    “皇上!”太后厲聲叫著,“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對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敬,我忍了。元香是你的嫡妻,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趙清澤收回了臉上的笑容,站起了身,冷聲道:“母后再三打斷朕的話,朕心情很不好!”

    陳元香原本被太后與趙清澤二人的交鋒嚇得不敢說話,可是聽到趙清澤這句話時,她嚇了一跳。連聲道:“皇上,你有什麼話,和元香說,元香會好好聽的。”

    這可是她封后的事情,姑母多嘴什麼!她想到那日皇上對她和太后所說的話,皇上若是真的心情不好,不給她封後了怎麼辦!

    趙清澤頓住了腳步,笑了一下:“這裡三道聖旨,你可以看一下。”

    陳元香端起笑臉,結果鄧先遞給她的三道聖旨,看到第一道時,她臉上控制不住狂喜:“這是……”

    她面色含春看著皇上,她的封後聖旨,她緊緊的抓著那道聖旨,捨不得鬆開,卻還是撿起了另外兩道,展開……

    笑容,瞬間消退,臉上因為方才那道聖旨升起的紅潤,也消退的一乾二淨。

    “昭貴妃……”

    她死死的看著聖旨上的字眼,看向了趙清澤:“皇上,你要封陳氏做貴妃,而且還是昭貴妃。”

    趙清澤上位後,年號昭武。如今,竟給一個女人封了本該避諱的“昭”字。

    趙清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陳元香手忙腳亂的展開了最後一封聖旨。方才冷聲道:“先時,我給太后的的聖旨有兩道,但只允許太后選一道。如今,我給你的三道聖旨,其中你封后的聖旨,必須得前面兩道有效了,才可以頒佈。”

    “皇上何必問臣妾意見,皇上要封那個女人做貴妃,封她的兒子做太子,為什麼不直接在朝臣面前頒佈。”

    陳元香冷笑著,強忍著憤懣,心中卻是嘲諷:“皇上,就是我同意了,朝臣,也不會同意的!”

    趙清澤聞言也沒有憤怒,只是讓鄧先收回了這三道聖旨,而後淡淡道:“朕並不是來問你的意見,而是讓你……或者你們陳家上奏讓朕頒下這兩道聖旨。”

    “不可能!”

    陳元香沒有回答,太后卻冷笑著拒絕。

    要封那個女人做貴妃,可以!可是還要封那個女人的兒子做太子,這絕對不行,即使讓陳元香坐上了皇后之位,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朕只是來告知,並不是來商量的,你們自己考慮吧,若是想不通,朕也不是介意麻煩的人。”

    趙清澤說完這話,便走了出去,鄧先連忙捧著三道聖旨跟了上去。

    陳元香神色呆呆的看著鄧先手中的聖旨,而站與她身後的太后,卻一把拉扯過陳元香開口道:“哀家告訴你,可別犯傻!陳氏若是做了貴妃,她兒子當了太子,你就是當上皇后,這偌大的皇宮也沒了你的立足之地。若是皇上堅持要如此,你寧可不做這皇后!”

    陳元香沒有說話,只是低垂著腦袋。

    “你聽進去沒有,哀家是為了你好。皇上他現在是既想凡事順著他的心意來,又想有個好名聲,可是哪有那麼容易?他若是想要有個好名聲,對外絕對不會薄待他的嫡妻的。”

    “姑母,你說得容易,若是皇后之位……”

    “你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沒有犯過大錯,你遲早會是皇后,太子,除非生母卑微且抱養在你膝下,不然只能夠流著陳家的血脈。”

    陳元香沉默著低垂下了腦袋。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17 PM

第五十五章

    如意醒來時,發現自己一個人睡在房間裡,趙清澤早已經不知何時離去,她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迷迷瞪瞪的走了床。

    守在邊上的芍藥見此,連忙拿過一件外衣替如意裹上。

    “夫人,奴婢讓人送水進來。”

    如意點了點頭,手掩在嘴邊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芍藥,現在什麼時候了?皇上何時離開的?”

    “已是申時,皇上未時離去的,還叮囑奴婢好好照看夫人。”

    芍藥絞了一把毛巾遞給如意,如意點了點頭,接過往臉上擦了擦,神志頓時清楚了許多。

    “你幫我綰個簡單的髮髻,我待會兒先去看看阿滿,再去廚房看看今日用什麼?”

    芍藥點了點頭,走到了如意身邊,手指靈巧的替如意綰了一個墜馬髻,選了兩支瑩潤的玉簪簪與髮髻邊。

    “你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

    如意笑著贊了一句,便將目光從梳粧檯前收回,“咱們去看阿滿吧!也不知道小傢伙這會兒在幹嗎?”

    芍藥笑著點頭跟上。

    因趙清澤不允許阿滿與他們睡於一室,阿滿的房間便被安在了他們寢宮邊上的一間臥房,離得很近,也方便來回抱時,不至於讓阿滿在外邊吹風。

    如意到阿滿的房間時,兩個奶娘正坐在外間說著話兒,見到如意走進時,臉上露出了慌張的神色,連忙下跪請安。

    如意神色有些微妙,不過倒也沒有發怒,只是面無表情的問道:“阿滿在裡間睡覺?”

    她猜測著,雖然心裡對於兩位奶娘的懈怠有些不悅,但也知道這一直看著孩子也無聊,阿滿睡著了,她們偷一下小懶,也不是不可以。

    “小皇子並不在屋裡,皇上抱走了。”

    其中一名奶娘大著膽子回答。

    如意聽了心中奇怪,不由問道:“皇上怎麼會這會兒抱走阿滿?”

    奶娘不吭聲了,也回不上話,如意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芍藥連忙跟了上去,還未站穩,卻聽如意開口吩咐道:“你到前邊去打聽一下,皇上如今在什麼地方?”

    “夫人,這探問皇上行蹤……”

    芍藥猶豫,腳步躑躅不前。

    “算了!”

    如意擺了擺手,歎了一口氣。

    “夫人?”芍藥不解的看著如意。

    卻見如意突然沉著臉,開口道:“我們去朝陽殿。”

    “朝陽殿?”

    芍藥更加不解,但是見到如意臉上陰沉的樣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家主子這副樣子,也便噤聲跟著如意走去。

    朝陽殿距離昭陽殿並不算遠,卻也不近,如意與芍藥二人的腳程走去,卻是得好一會兒。芍藥原本想要提議讓人抬轎過來,可是見到如意板著一張臉,她又不敢說話了。心裡只是暗暗揣測著,夫人這是怎麼了?

    如意走的急,也只跟了芍藥一人。

    一路之上,如意沉默寡言只是腳步飛快的走著,而芍藥,則是小心翼翼尾隨。

    直到走到朝陽殿階梯前時,如意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夫人?”

    芍藥看著如意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的神色,開口叫了一句。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上了階梯。

    朝陽殿作為先前每日大臣上朝之處,自然是恢弘大氣,只是如今卻雖然依然守衛森嚴,卻是門縫緊閉,透露著一股敗落的氣息。

    如意走上階梯,走到門口時,守在門口的侍衛便攔住了如意。

    “大膽!”

    芍藥一見對方拔刀,連忙擋在了如意跟前,出聲呵斥。

    如意卻伸手推開了芍藥,走到了那群侍衛跟前,開口道:“皇上是不是在裡面?”

    “陳夫人,沒有皇上的命令,不能放您進去。”

    領頭侍衛恭敬的行了一禮,卻是一板一眼的開口說道。

    “你們知道夫人的身份,為什麼還要攔著夫人?”

    芍藥一聽這話,急了,連忙出聲道。

    “請陳夫人回去,莫要讓臣等難做。”

    領頭侍衛帶著其餘侍衛恭敬的行了禮,但是卻絲毫不鬆口。

    如意抿了一下嘴唇,開口道:“我不讓你們難做,你們進去和皇上通稟一下,我只是想把我兒子帶回去。”

    “陳夫人……”

    領頭侍衛有些猶豫。

    如意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皇上只是說,沒有命令,我不能夠進去。你們進去通稟,他不會怪罪你們的。”

    “若是皇上怪罪,我替你們擔了。”

    “陳夫人言重了。”領頭侍衛連忙聞言連忙低頭,但是腳步卻並不打算移動。

    如意倒是沒有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話在這群侍衛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只是平靜的又說了一句:“你們不去稟告,那我便在這裡等著,皇上總是會出來的。”

    “這……”

    領頭侍衛眼見如意態度堅決,似乎是真的打算等在了這裡,只能夠硬著頭皮道:“夫人稍等,臣這就進去。”

    那名侍衛走到了朝陽殿大門前,一名太監打開了大門的鎖,大門被打開了,如意的目光朝著裡邊望去,卻意外的在大門邊,看到站著十餘名女人。

    那十餘名女人穿著並不像是宮女,站在最前方一人打扮十分華麗,她正要細看之時,卻突然被站在那群女人中間的一人給吸引了目光,而那名女人也看到了如意,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卻彷彿在一瞬間,做出了反應。

    “如意!如意……我是春蘭!”

    她大叫著從那堆女人裡跑了出來,想要跑到她的面前,身後立刻便有宮人上前壓住了她。

    如意眨了眨眼睛,她往前走了兩步,立刻便有警惕的侍衛攔住了她。

    “如意,你救救我!如意,你救救我!”

    春蘭被宮人抓住,動彈不得,卻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如意,臉上神色驚慌,眼中透露著希冀:“如意,我不想被關在這裡,我救過你,你也要救我!”

    “關門。”

    走入的侍衛眼見這副情景,對著外邊之人開口命令道。

    大門被關上,將裡邊與外邊隔成了兩個世界。

    可是,如意的耳中似乎還在迴蕩著方才的情形。

    “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對著阻攔她的侍衛開口問道。

    “陳夫人,這些都是榮親王的家眷。”

    “榮親王家眷……”

    如意有些錯愕,她才離開宮裡一年時間,春蘭難道被皇后娘娘賞賜給了榮親王。

    榮親王如今被圈禁,這些家眷被帶了過來,她並不覺得奇怪。

    只是,方才春蘭沖著她嘶喊的聲音,卻讓她有些心有餘悸。從前,兩人算是好姐妹,不是沒有感情,她最後一次見到春蘭,便是春蘭來東宮勸她別去東巷口。

    雖然是不歡而散,可是她也明白當時春蘭來勸她是真的為了她好。

    如今,不成想,春蘭竟然也被圈禁了,想到當時春蘭與自己所說的話,她心裡就有些難過……

    “娘娘莫管此事。”

    芍藥是認得春蘭的,眼見如意臉上神色不佳,唯恐如意去管這些會惹一身腥的事情,連忙輕聲勸導著。

    “我知道。”

    如意皺了皺眉頭,卻是開口道,“此事涉及前朝,不是我該管的。”

    雖然春蘭在其中似乎只是被無辜牽連的家眷,可是榮親王犯下的卻是大罪,在古代這種一人犯罪全家有罪的,根本沒辦法說春蘭是無罪的。

    如意沒有想到自己來朝陽殿會遇上此事,心裡不禁有些亂糟糟的,臉上的神色更加不好。

    直到朝陽殿大門再次被打開,原本站在大門邊的十餘位女子已經不在了,如意的目光落在了抱著阿滿走出的趙清澤身上。

    阿滿小小的身子被趙清澤抱著,倒是沒有哭,只是臉上神色有些呆呆的,不時憋著小嘴。顯然是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走到了趙清澤跟前。

    “如意……”

    趙清澤有些心虛,溫聲叫了她一聲。

    如意卻一言不發,一把抱過了阿滿,一手抱著,另一手,卻是輕輕的拍打著阿滿的背:“阿滿,別怕,娘親在這裡。”

    阿滿癟了癟小嘴,似乎是委屈了,突然啼哭了起來。

    如意將阿滿抱到了自己的胸口,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意,我……”

    趙清澤見如意背著身,抱著阿滿,便知她是生氣了,他有些理虧,也解釋不出。

    如意聽見趙清澤的聲音,心裡便是一陣憤怒。她強忍住自己的情緒,沒有讓自己發洩出去,最終,只是轉身冷冷的看了一眼趙清澤,便抱著阿滿快步離去。

    “如意……”

    趙清澤喚了一聲,卻沒有留住如意的腳步。

    “夫人……”

    芍藥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眼見如意離去,又見身後皇上臉色鐵青的樣子,不知道自己是該留下還是追著如意過去。

    夫人竟然甩了臉子給皇上看。皇上看起來似乎也很生氣……

    她縮了縮脖子,唯恐皇上一生氣拿著她開刀。

    誰知道,皇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沖著夫人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芍藥鬆了一口氣。

    如意一路抱著阿滿回了朝陽殿,便將寢宮裡的宮人們都趕了出去,將門緊緊關了起來。

    方才只憑著一股氣,她將阿滿抱了回來,如今將阿滿放在了床上,她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已經麻了。

    小阿滿但是恢復的快,已經不哭了,被如意放在了床上,他還咿呀咿呀的發出呢喃聲,如意坐到了他邊上,他張大了嘴巴,露出粉紅色牙床,無邪的沖著自己的娘親笑著。

    如意看著阿滿這幅樣子,心裡不知道該是笑還是繼續生氣。

    “你娘為了你第一次和你爹鬧翻,你倒是沒心沒肺!”

    如意輕輕捏了捏阿滿的小鼻子,嗔怪著。

    阿滿不滿的揮了揮自己白嫩的小圓手,張大了嘴巴,留了一下巴的口水。

    如意搖了搖頭,從邊上撿了一塊乾淨的帕子,一邊擦著阿滿的小嘴,一邊嘴角露出了笑容:“口水娃,成天流口水,就該給你戴個兜兜。”

    也就是這金尊玉貴的皇子了,覺得脖子上圍一塊兜會沒形象,也不在乎這衣服一套又一套的換洗。

    如意輕輕的摸著阿滿軟軟的毛髮,坐著發著呆。

    突然,房門被敲響了。

    “如意,開門!”

    趙清澤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也讓如意一下子沒了笑容,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她重新抱起了阿滿,走到了門邊,沒有說話。

    “如意,開門!”

    趙清澤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命令,如意此時卻一點都不怕,連她自己都覺得稀奇。

    她吸了一口氣,沖著趙清澤喊道:“皇上,我們各自靜一靜吧!我知道我沒權利說你的不是,可是我作為一個母親,也想保護自己的孩子。”

    “如意,別鬧了……”

    趙清澤語氣裡多了一絲不耐,開口道:“你若再不開門,我讓人撞門了!”

    “你……”

    如意心中壓抑下的怒火一下子被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沒本事反抗他的強權,但是這件事情上,趙清澤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他就是撞開門,她也得一樣堅持。

    她抱著阿滿坐回了床邊,心裡卻難免多了一絲忐忑,萬一門真的被撞開,她忤逆的態度讓趙清澤憤怒了怎麼辦?

    她有些不安的抱緊了阿滿。

    門最終,並沒有被撞開,如意在屋內聽到了屋外曹奶娘的聲音,曹奶娘將趙清澤勸走了。

    如意緊張的抱著孩子走到了門邊,卻聽到曹奶娘在屋外輕聲道:“陳夫人,把門開了吧!殿下去書房了。”

    “曹姑姑……”

    如意有些膽怯。

    “陳夫人,小皇子殿下也該到時候喝奶了,我讓奶娘進來。陛下那邊,我會去說的。”

    曹奶娘輕聲安慰著。

    如意點了點頭,卻又堅持開口道:“曹姑姑,今日之事,我實在是氣不過……”

    “陳夫人不用多說,老奴明白的。”

    曹奶娘笑了一下,站在屋外卻仍不住搖了搖頭。

    這位陳夫人倒真是奇怪,明明就是生的一副老鼠膽子,偏偏如今為了孩子敢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21 PM

第五十六章

    曹奶娘走到書房時,趙清澤正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曹奶娘的目光看向了趙清澤正放在書桌上輕點著桌面的手指,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她自小就照顧他長大,自然知道這副樣子,是他正焦慮的時候。

    “皇上。”

    曹奶娘走到了桌前,行了一禮。

    “奶娘不必多禮。”趙清澤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卻並沒有說話。

    但曹奶娘自然看出他這番表現,其實是在等著她說話。

    “皇上不必擔心,奴婢已經勸好了陳夫人,現在奶娘已經進屋給小皇子殿下餵奶了。”

    “朕去看看。”

    趙清澤聽聞這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屋。

    曹奶娘卻是連忙出聲阻止:“皇上,能和老奴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趙清澤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腳,見曹奶娘含笑看著他,微微歎了一口氣,開口道:“與奶娘說說也好。你說平日裡那麼溫順的一個人,今天搶了孩子便將自己和孩子鎖在屋裡。”

    “老奴瞭解陳夫人,陳夫人並非是個愛耍小性子的人。”

    曹奶娘聞言依然笑著,語氣平和的陳述。

    “奶娘的意思朕懂,今日之事,朕的確是有錯,不該帶著阿滿去朝陽宮那個陰暗的地方。可是阿滿那麼小的孩子,他又不懂,朕只是帶著他給父皇瞧一瞧……”

    趙清澤握著拳頭敲了一下書桌,皺著眉頭道:“朕看是朕太縱容她了,讓她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皇上萬不可這麼說,陳夫人老奴看在眼裡,她對皇上可是一片真心。”曹奶娘頓了頓又道,“這女人做了母親,孩子還小,自然會在乎些。若是連自己孩子都不疼愛的女人,那才不值得陛下疼愛。”

    趙清澤聞言,臉上微微動容,轉頭看向了正微笑看著他的曹奶娘。

    “皇上還記得圈禁那段時日嗎?陳夫人事必躬親的照顧著陛下,甚至連陛下的一日三餐也是親自動手。那個時候,老奴就覺得,會對自己丈夫這般體貼的女人,將來會是個好母親。”

    趙清澤聞言,低垂下了眼瞼,開口道:“這女人,生了孩子,恐怕所有的重心都會放在孩子身上。為了孩子,只會不擇手段……”

    “陛下這是在說陳夫人?”曹奶娘聞言有些訝異。

    趙清澤也沒有做表示,只是道:“女人,恐怕都是這般。”

    “陛下這話,可是把老奴也算上了!”曹奶娘眼角笑出了淺淺的紋路,“會重視孩子,老奴是承認,當年老奴剛生下瑞兒的時候,總覺得怎麼也愛不夠,後來進宮給陛下當奶娘,老奴雖然覺得榮幸,但總覺得虧欠了瑞兒,回回見了,都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給瑞兒,連瑞兒他爹都跟著吃醋……”

    “奶娘,其實……”

    趙清澤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

    曹奶娘卻笑著道:“陛下,陳夫人的心情想必和老奴是一樣的,都想著對自己的孩子好。只是,說不擇手段,那真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老奴原想晚點再提,這會兒,覺得還是與殿下說說。”

    “奶娘說吧!”趙清澤靜靜的聽著。

    曹奶娘歎了一口氣,慢慢道:“陳夫人宮女出身,身份的確是低了點,但她與陛下共患難,如今又替陛下生了唯一的子嗣,為了孩子,也該提一提陳夫人的身份。”

    “朕明白。”

    “老奴也知道殿下是個有情之人,絕對不會薄待身邊的人,但是……陳夫人有了身份,沒有根基,也太過於溫順老實,老奴覺得……是否應該請人教導一番,陳夫人聰慧,想必假以時日……”

    “奶娘是覺得,如意需要改變一下?”

    趙清澤出聲反問。

    曹奶娘點了點頭,其實宮中歷來出身卑微之人難以坐上高位,並不僅僅是因為身份,更多的是本身的一種素質。出身名門,即使智商不夠,但自小便接受良好教育,至少大體上,是不會出錯的。奴才與主子出身最大的區別,並不是她們身份的不同,而是自小接受的教養不同。

    如意宮女出身,這麼多年來接受的教育,只會將她教育成一個小家子氣的人,遇事兒不會自己做主,怯弱沒有主見,處理事情的手段,僅僅停留在她當奴才時候學到的那些。

    曹奶娘知道,男人是不會想到這些,也只有她冷眼旁觀著,才會注意到這一點,她瞧著,如意並非是真的朽木之才,她的性格與處事比許多宮女出身之人要好上許多,至少她懂本份,得了寵也不至於張狂。這近一年的相處,她對如意有好感,自然希望她將來能夠走得順暢、走得好。

    趙清澤聞言卻淡淡的笑了一下,看著曹奶娘問道:“奶娘不覺得,如意現在這樣其實很好。”

    “皇上的意思……”

    曹奶娘抬頭看去,只見趙清澤的眼裡透露出了笑意:“奶娘,朕喜歡如意現在這個樣子。她不需要改變,也不能夠改變。”

    “可是……”曹奶娘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堅持說下去。

    “朕想要的女人,如意已經做到了,朕需要的是一個完全依附著朕的女人,她所有的一切,只能夠由朕給她,她只需要看著朕便好。朕不希望,她學會自己用手段去奪取……”

    “可是,若是這樣,她怎麼在宮裡生存?”

    曹奶娘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趙清澤的想法,她覺得眼前的趙清澤有幾分陌生。

    “朕會一直保護好她。”

    趙清澤笑容中帶著幾分偏執的意味,曹奶娘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歎息了一聲。

    一直被豢養在金絲籠裡的鳥,有一天被放生到了野外,又該如何生存。

    皇上,有的不止是一個女人,如今她年輕貌美,憑著恩寵與孩子,風光無限,哪天她容顏消逝,皇上有了其他的新人,到時候該如何自處。

    曹奶娘忍不住多心憂慮的想著。

    “奶娘是否還有事情?”趙清澤看了一眼曹奶娘,似乎準備出門。

    曹奶娘只是輕輕說了一句:“今日之事,皇上莫怪陳夫人了,小皇子殿下雖小,但越小的孩子,對外界的感知越是靈敏,她也是擔心罷了!”

    “朕知道。”

    趙清澤點了點頭,正準備走出書房時,突然,他聽到了一陣物件抖動的聲音,踩在腳下的地,似乎是在震動。

    曹奶娘本就年紀有些大,一時之間有些站不住了腳,好不容易扶住了桌子,放在桌上的筆架突然掉下地來。

    “地龍翻身了!”

    曹奶娘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沖著趙清澤喊道:“殿下,快跑出去!”

    趙清澤卻是一把扶起曹奶娘,拉著要往外跑去。

    鄧先從屋外沖了進來,對趙清澤大喊:“皇上,奴才扶您到空闊處去。”

    趙清澤點了點頭,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沖跑進來的鄧先喊道:“如意和阿滿呢?他們跑出來了沒有?”

    “奴才不知。”

    鄧先此時已經顧不上冒犯不冒犯,直接上前擋在趙清澤跟前,想要護送他出去。他方才一直守在書房外,哪裡會知道後殿之事。

    趙清澤卻是變了臉色,沖鄧先道:“你護著奶娘出去。”

    說罷,便是不顧不斷從上邊砸落下的東西,直接躬著身子跑出了書房。

    “皇上……”

    曹奶娘想要伸手阻止,手指只接觸到了一縷衣角。她推了一把上來扶著她的鄧先,聲嘶力竭喊道:“別管我,快去阻止皇上!”

    這處書房並非前殿的御書房,離後殿雖然不遠,但皇上又如何能夠去冒險,這次地動到底是個什麼情形,誰也不知道。

    鄧先心中猶豫了一下,急急囑咐:“曹姑姑你自己趕緊跑出去。”

    說罷,便是撒腿朝著趙清澤方才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趙清澤跑出書房,便看到屋外是急急逃竄的宮人,他皺了一下眉頭,眼睛搜索著後殿方向跑出來的人,只一眼,並未看到如意與阿滿。

    地動還在繼續,不時有東西掉落之聲繁雜的響起,他心急如焚,也不敢抱有僥倖,直接朝著後殿方向跑去。

    “皇上……”

    趙清澤還未跑入後殿,便有一叢侍衛突然擋到了他的面前:“皇上,此處不安全,臣等護送您到殿外。”

    “快去後殿找陳夫人與大皇子……”

    “皇上……”

    領頭侍衛聞言肅著臉,想要阻止,但見趙清澤似乎是要往後殿沖去,連忙阻止道:“皇上,請保重龍體,陳夫人與大皇子,臣會派人去尋的。”

    “滾開!”

    趙清澤神色猙獰,一把推開擋在他面前的侍衛,正要往寢宮跑去,卻見如意抱著阿滿腳步搖晃的從寢宮內跑了出來,芍藥與奶娘跟在後邊護送著。

    “如意……”

    趙清澤上前穩了穩心神,上前一把扶住了如意。

    “清澤!”

    如意眼睛紅紅,緊張的不行,看到趙清澤時,心裡才安了一下。

    “我們去殿外。”

    趙清澤見她已是嚇得疲憊至極,便身後抱過啼哭不停的阿滿,扶著她往殿外跑去。

    如意是真的被嚇到了,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小地震都沒有遇到過,地震剛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芍藥大呼“地動”之時,她腦子才慢了一拍反應過來這是地震了。腦子裡浮現的完全是上輩子在網絡上和電視裡看到的四川大地震雲南大地震後的慘像。

    她也沒有如何在地震中求生存的常識,僅憑著一股勇氣,一把抱起了阿滿便往屋外沖去。

    躲到空曠的地方便沒事了!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她第一次恨這屋子太大,彷彿怎麼跑都不跑不出。

    直到這一刻,她心裡還是慌慌的。好不容易跑到了殿外空曠之處,如意覺得自己的腿腳軟得幾乎要站不住,身子還在驚惶的抖動著。

    “莫怕,莫怕。”

    趙清澤輕撫著她的僵硬的背,輕聲安慰。

    阿滿已經被遞給了身後的奶娘哄著,但是啼哭聲,卻是一直止不住。趙清澤扶著如意,輕聲道:“沒事了。”

    “清澤,我沒事。”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心驚膽跳的餘韻,開口道。

    地動還在繼續,越來越猛烈,從裡邊跑出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如意看著面前搖晃的世界,只覺得房屋就要倒塌了,她的手忍不住緊緊攥著趙清澤,只是,不知道是皇宮裡的建築結實,還是怎麼樣,一直到地動結束,倒是沒有發生讓如意驚恐的一幕。

    “看來,這裡只是被地動波及了。”

    趙清澤皺著的眉頭卻一點都沒有放鬆,他們這邊還只是波及,便如此猛烈,那真正的地動中心,情況會有多麼慘烈。

    如今,他唯一能夠慶幸的,便是這場地動並非發生在晚上,不然恐怕人員傷亡會更多。而且,地動之事,會給他帶來的問題和影響,還遠遠不止這些。

    這一些,他倒是沒有在如意面前表現出來,反而是笑著安慰道:“你看結束了!”

    如意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今晚先別住進屋裡去,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餘動,我讓人在這邊搭帳篷。你和阿滿先歇一下。”

    “好。”如意知道趙清澤肯定會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也不想給他添亂,乖順的點了點頭。

    這頭趙清澤在負責人員安置之時,突然發現曹奶娘沒有跑出來,倒是把趙清澤與如意都嚇了一大跳。

    後來讓人進屋搜尋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曹奶娘只是腿被落下的盆栽砸傷了腿,但並沒有傷到要害處。

    而宮中極為少數幾人受傷,也都只是被震落的物件砸傷,並無大礙。

    宮裡帳篷不多,此時全部被拿了出來,供給了上頭的主子使用,而宮人們為了安全,也沒有進屋,而是拿著禦寒之物,全部都站在了開闊之處。

    如意與趙清澤共用一頂帳篷,自然是分到了最大最好的一頂,搭起來就像是一個屋子,帳篷內放了炭火燒的極旺的爐子,暖烘烘的。

    阿滿的小床放在了如意的床邊,可能是先前哭累了,此時正酣睡著,如意喝了太醫開的安神湯,不知道是不是有安眠的成分,她也是有些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剛剛睡著了,阿滿突然啼哭了起來,將她一個機靈嚇醒過來。她目光直直看向了阿滿處,卻見趙清澤正彎腰抱起了阿滿,見她睜開眼睛,溫柔的笑了一下,開口道:“我哄著便是,你睡吧!”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26 PM

第五十七章

    如意卻坐起了身,穿鞋下了床,走到了阿滿的小床邊,開口道:“你累了一天,明日,恐怕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忙,還是我來哄吧!”

    “沒事,阿滿一會兒就睡了。”趙清澤笑了笑,“現在換人只怕驚醒他。”

    正說著,趙清澤便見阿滿閉著眼睛,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

    “你看,這就睡著了!”

    趙清澤輕聲說著,便要將阿滿放到了小床上。

    “清澤,你再哄會兒,這會兒放下去,阿滿估計要醒了。”如意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

    趙清澤點了點頭,又哄了一會兒,才將阿滿放到了小床上,如意手腳輕柔的給阿滿蓋上被子。

    阿滿被哄睡了,帳篷裡靜悄悄的,此時,兩個人突然都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方才災難當前,兩人也顧不上回想先前之事,到了這會兒,心裡卻都不約而同的想了起來。

    如意張了張嘴,猶豫的問了一句:“我讓人打水進來。”

    “不必了,反正也只是合一下眼。”趙清澤淡笑著說道。

    “清澤……”如意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下午的事情,我衝動了。”

    這句話說出來,如意感覺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氣。

    趙清澤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下,卻是拉過如意的手,開口道:“這事兒是我欠考慮。”

    如意低著頭輕聲道:“只是,以後,你別抱阿滿去哪裡了好不好?我擔心阿滿,也擔心你。”

    趙清澤聞言只是神色淡淡道:“以後不會了,歇息吧!”

    如意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冷淡之意,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我知道,你會不高興。可是,阿滿這麼小的孩子,其實很敏感的,你抱他去那麼陰鬱的環境,他會受驚嚇,而且對他成長也不好。”

    “莫說了。我不會再抱阿滿過去的。”

    趙清澤也沒有脫衣,躺到了床上,如意卻敏感的感覺出了他的不悅。

    “清澤,你是不是以為我打聽了你的行蹤……”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趙清澤沒有說話,如意輕聲道:“我不是故意打探的,前日,阿滿無緣無故啼哭,我感覺不對,就細問了奶娘,奶娘說你抱阿滿出去過,我還以為阿滿是衝撞了什麼,就打聽了你那天去了哪裡!”

    趙清澤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如意。

    如意硬著頭皮繼續道:“今日我睡醒去看阿滿,見阿滿不在,想到你又抱阿滿去了那個地方,我……我就衝動了。”

    “沒事,我不怪你。”

    趙清澤輕輕拍了拍如意的手,安慰道。

    如意卻咬了咬唇,突然道:“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但是,清澤你最近真的很反常。自從你當上了皇上,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一直很奇怪……”

    “別胡思亂想,我有什麼奇怪的。”

    趙清澤坐起了身體,抱過如意道:“你多心了,挺晚了,睡吧!”

    “不是的,你晚上常興奮的睡不著,又常焦慮不安,有的時候,還心不在焉,好像心裡空著,什麼都不在乎。”

    如意輕聲的說著,趙清澤臉上表情慢慢有些凝固。

    “清澤,你有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夠和我說嗎?”如意隱約有些猜測出趙清澤這副異樣的原因,完全和她當年高考完後一個樣子,從小到大她生活的重心便是好好讀書,只為考一個好的大學,等到考上之後,突然覺得有些茫然了,沒有了前進的目標。但她當時的情況也只是一時迷惘,而趙清澤則是比她嚴重多了。

    如意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有的時候,由自己說出來,與別人指出來,完全是兩個意思。

    趙清澤神色深沉的看著如意,沒有說話。

    “不要多想了。”

    最終,他只是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轉過身體閉上了眼睛。

    如意輕輕歎了一口氣,知道再多說也無益,她躺到了床上,目光看向了趙清澤背對著她的身體,突然之間,心裡有些心酸,明明看起來那麼結實健壯、能夠給她安全感的身軀,此時看著竟然會讓她覺得有些可憐。

    她伸手抱了上去,將自己的臉靠在了他的背上。

    “清澤,不管怎麼樣,我和阿滿始終陪著你。”

    趙清澤的背微微顫了一下,他的身體慢慢轉了過來,伸手抱過了如意,讓如意的臉貼著他的胸口。

    如意的腦袋輕輕的蹭了蹭,她抬起頭看向了他的臉,他面上的神色漸漸柔和,撫著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著她的背。

    “其實,對於我和阿滿而言,你是個好夫君,也是個好父親。我相信,將來,你也會是個好皇上。”

    如意輕輕的說著,聲音在這靜靜的空間裡,顯得十分的清楚。

    趙清澤目光閃動,沒有說話。

    如意抿了抿嘴巴,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如意醒來時,趙清澤已不知何時離去,阿滿已經被奶娘抱著餵完了奶,躺在小床上玩著一個小繡球,自娛自樂的正痛快。

    如意笑著撥了撥他的小手,得到兒子“啊啊”憤怒的反抗時,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來。但也怕把阿滿弄哭,很快便不再弄他。

    芍藥親自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看到如意如此,忍不住笑了笑。

    “夫人,先梳洗吧!”

    “嗯。”

    如意將自己的散下的髮絲撩到了腦後,拿著毛巾擦臉時,開口問了芍藥幾句外邊的情況。

    “奴婢聽人說是京城邊上的一個郡縣發生了地動,京城這邊因離得近才受到了影響,皇上今早已經下了命令,若是上午沒有什麼事情,晌午便可以準備搬回屋裡了。”

    “那發生地震的地方……嚴重嗎?”

    一個郡縣,在現代相當於一個省市,而且是京城邊上的郡縣,一般人口集中。

    “這,奴婢就不知曉了。”芍藥為難的搖了搖頭,卻是笑著對如意開口道:“宮外之事,奴婢不知曉,不過這宮內之事,奴婢卻是知道的。前榮親王不是被圈禁在朝陽殿偏殿內嗎,那個偏殿好像太久沒有修葺過了,地動之時,一塊房梁砸了下來,榮親王躲閃不及,砸傷了腿。太后娘娘現在住的慈安宮也沒有好好整修過,聽說宮人護著太后娘娘往外跑的時候,差點也讓房梁給砸了,雖然沒有砸到,太后娘娘卻是給嚇病了!”

    “你這些消息打那聽來的,雖然現在亂糟糟的,但小心因為散播留言被懲罰。”

    如意皺了皺眉頭。

    芍藥聞言卻連連開口道:“這可不是奴婢亂說,是奴婢聽太醫院的人說的。不過奴婢懂分寸,不會亂說的。”

    她捂著嘴巴做出了乖巧的樣子,讓如意也忍不住笑了笑。

    中午午膳是在帳篷裡用的,雖然發生了地動,但是禦膳房裡送來的吃食與往日並無二般。這頭鄧先早早便使了小太監過來通知,告知皇上中午可能不會回來用晚膳。

    如意一個人看著一大桌子的菜,也沒什麼胃口,只簡單的用了幾口準備讓人撤下時,趙清澤回來了。

    “我讓人換一下菜。”

    如意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準備讓芍藥去膳房通知一下,總不能夠讓一個皇上吃她吃剩下的吧!

    趙清澤卻是擺了擺手,對下吩咐了一句:“不用麻煩了,添一副碗筷上來便好。”

    說著卻是拉著如意坐了下來,笑道:“我又不是沒吃過你吃剩的。”

    如意聞言想起了圈禁時候的事情,臉上忍不住有了一絲窘迫與好笑。

    “瞧皇上說的。”

    她拿過芍藥新拿上來的筷子,替趙清澤挑揀了幾道愛吃的菜布到了碗裡,伺候著他用膳。

    “你也別顧著我,自己吃吧!”

    “我方才已經吃好了。”

    如意笑著說道,趙清澤見此,也沒有再說,只是享受著如意的伺候。

    如意瞧著趙清澤似乎是真的餓壞了,雖然吃相依然斯文,卻吃了不少。好不容易停下了筷子,桌上他愛吃的幾道菜已經去了大半。

    飯菜撤下後,如意讓人上了一些點心果子擺在了桌上,趙清澤卻是擺了擺手,笑道:“還真有些吃多了。”

    如意笑著建議:“要不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不必了,待會兒我還有事情要辦。”

    “那歇個午覺吧!皇上昨夜也沒歇多久吧!”如意瞧著他眼下的青黑,開口道。

    “沒事,我晚上早點回來便是,你和阿滿好好歇著就是了!”

    如意見他堅持,心裡估計他也是真的忙,便沒有再勸,心裡只是想著得找些補氣的湯水給他好好補補。

    她這麼想著,突然想起了早上芍藥與她說的話:“我聽說,榮親王被砸傷了腿,太后也差點被砸到,現在都嚇病了,我這邊,要不要做點什麼?”

    太后好歹是皇上的親娘,如意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什麼。

    趙清澤聞言卻是笑了笑:“沒事,你不用管。這些事情,你別操心。”

    說罷,見如意臉上表情忐忑,他笑著說了一句:“下午我會過去看看,而且也都是小事。”

    趙清澤倒是不妨如意提起此事,不過的確就像是他所說的,並非大事。

    趙清漓完全是自己倒黴,朝陽殿作為太上皇曾經用來上朝、處理事務甚至是歇息的宮殿,自然不會太差,但趙清漓如今關押之處,在偏殿之處,長久不用,宮人難免疏忽管理。發生地動時,趙清漓正躺在床上,若是不向著往外跑估計還不會出事,偏偏他還要拖著一條殘腿往外邊挪,那根橫樑掉下時,他這半殘廢的身體哪裡躲得過,恰好砸到另一條完好的腿,在朝陽殿的宮人本來就是負責監禁看管他的人,自然不會捨命去救他,等到地動過後,才回到屋裡救了出來,太醫看過後,只是說這條腿被壓太久,估計也要廢了,倒是真的成了個殘廢。

    而太后如今居住的慈安宮,雖然久不住人,但作為皇宮中的主要宮殿,宮人日常也是在維護的,趙清澤給遷宮時,根本沒讓人再仔細修葺過,宮女護著太后往外跑時,恰好一根梁子掉了下來,只差一點就砸到太后的腦袋上,太后身體沒受傷,但是受了驚嚇,加上年紀大了,當天夜裡便病了。

    趙清澤走到太后寢宮時,遙遙的,便聽到了太后的咒駡之聲。

    他臉上浮現了淡淡的冷笑,聽這罵聲倒不像是個病人,中氣十足的。

    “這是老天降下的懲罰!”太后拍著床板,捂著胸口開口大聲喊著。

    站在床邊的其他宮人都被太后的“直言”嚇得縮著腦袋,陳元香心中以為然,但不認為是太后所說給皇上謀朝篡位後的懲罰,她只認為這是警告,是對皇上想要封那個賤人和庶子為貴妃和太子的警告。

    她坐在床邊,心不在焉的想著,想著自己是否可以通過此次災害,而做些什麼之事。

    突然見到了門口出現的那雙穿著黑底繡金龍的靴子,她心中一凜,從床上站了起來行禮。

    太后冷哼一聲,轉過頭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不願意看到趙清澤。

    趙清澤卻淡淡的笑了,走到了床邊,看著太后輕聲喚了一聲:“母后。”

    太后依然閉著眼閉著嘴。

    趙清澤也不以為意,只是輕聲道:“母后方才所言,兒臣都聽到了。”

    太后眼珠子動了動,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趙清澤卻是笑道:“若是像母后方才所言,是老天給朕的懲罰,朕怎麼還完好的站在這裡,反倒是太后您病倒了,而趙清漓,朕心善給他留下的一條腿,老天也沒給他留住。”

    “你說什麼!”

    太后猛地坐了起來,看向趙清澤。

    趙清澤只是淡淡笑著:“母后若是想知道更清楚的情況,朕可以找朝陽宮的宮人過來和母后好好講講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現在朕是想著,這發生了大災,總該有點喜事沖沖吧!”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10-20 08:35 P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什麼喜事?”

    陳元香驚叫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趙清澤,太后也睜開了眼睛,撐著無力的雙手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緊緊的看了過來。

    趙清澤僅是一笑,開口道:“看來你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陳元香咬了咬嘴唇,心裡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憤怒,不讓自己太過於激動。

    “皇上若不是說封貴妃和太子的事情……”

    倒不是陳元香有自知之明,知道趙清澤口中的喜事不是她封后的事情,而是,她現在不敢抱有奢望了,被圈禁之前的皇上雖然冷淡,但是向來守著規矩,她這個嫡妻過得倒也不差。回宮後的太子,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視禮法規矩於無物。

    她不知道太子本就如此,以前掩藏太好!還在在宮外的日子改變了太多?

    陳元香頓了頓,鼓起勇氣看著趙清澤的目光,開口道:“皇上此時提出封陳氏與……大皇子,恐怕不合適吧!”

    “哦……”趙清澤面色未變,只是看著陳元香,等著她說話。

    “陳氏卑微宮女出身、而大皇子不是嫡子,皇上應該知道,我朝歷來都沒有鮮有立宮女為妃之事,至於封貴妃,更是前所未有,而立非嫡子為太子,不符合正統。”陳元香越說越溜,腦子裡的條例也越加清晰,最後臉上掛著一絲笑容開口道:“而且此時提出,加上先前地動之事,朝臣們會不會認為是皇上有了這個念頭,上天給予了警示呢?”

    “繼續說。”

    趙清澤平心靜氣的聽著,陳元香看了一眼趙清澤的神色,沒有一絲憤怒的意思,她不禁撐大了膽子,臉上露出了笑容:“皇上,莫不如這樣,陳氏先給個正四品貴人,而大皇子,先養於臣妾名下,日後等事情平息了,再升陳氏的位份,大皇子封為太子也名正言順一點。”

    “你倒是有心了!”趙清澤嗤笑的看了一眼陳元香,這正四品貴人,恰好是嬪位之下的一個位置,恰恰被卡在了高位妃嬪之下,嬪位之上皆有名額,而嬪位之下,做皇帝的可以任憑喜好分封數人,所以,嬪位,也是後宮女人的一道分水嶺。

    “地動之後,你想了多久?”

    趙清澤腳步緩緩走到了陳元香跟前。

    “皇上……”

    “你莫不是忘記了朕先時與你說的那三道聖旨?”

    “皇上,臣妾雖是陳家的女人,但是,臣妾也無法使祖父與父親上奏此事……”

    陳元香這話倒是說得言真意切了。沒錯,她當皇后,的確是對陳家有利,但是付出的條件卻也太大了,而她的姑母本來也不同意,相信姑母的意見在陳家比她更為有效。

    趙清澤聞言點了點頭,笑道:“朕知道,所以朕原本也沒打算讓你當皇后。”

    “皇上是什麼意思?”

    陳元香瞬間抬起了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趙清澤。

    “其實若你能夠說動你的祖父與父親上表,朕還可以考慮一下,畢竟你還有幾分用處,只是,與朕預料的一模一樣,你一直都那般無用。”

    陳元香感覺自己浸於冰窖之中,讓她渾身發寒。

    太后瞧著陳元香那呆愣的樣子,心中大罵蠢貨,卻開口維護道:“皇上這是說的什麼話,元香是你的嫡妻,她是不夠聰慧,但是一隻一心一意為著你。皇上既然只是鬧著玩,先時說封那個宮女為貴妃的事情莫提了!”

    “一心一意為著朕?”

    趙清澤聞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朕還沒和母后鬧著玩,母后卻和朕開起了玩笑。”

    他視線淩厲的看向了陳元香,輕聲道:“將避孕藥混在茶葉之中,分給後院裡的女人喝,只為了別讓別的女人生出孤的子嗣,這是一心一意為了孤?她自己生不了,還不讓別人生,孤後院子嗣空虛十多年,她還真做的出來!”

    “皇上你說什麼?”

    太后瞪大了眼睛,極力否認。而陳元香則在太子說出此話之時,就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

    皇上怎麼會知道此事的,怎麼辦?怎麼辦?

    陳元香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恨不得此時就暈了過去,好讓自己裝作沒有聽到此事。

    “太后還要說什麼,莫不是和朕說是朕冤枉了她!”

    趙清澤看著太后,輕聲道:“太后倒是和朕說道說道!”

    “皇上,你可以再去細查一下,元香並未在茶葉中做任何的手腳?這事兒,是你冤枉了她!”

    太后說得信心篤定,臉上帶著淡笑。

    而陳元香也在太后的話說出之後,一瞬間打起了精神。此時,她看向自己姑母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激,若非姑母讓蘭珍換了茶葉,她恐怕難逃此劫了!

    趙清澤聞言卻搖了搖頭:“母后,你怎麼也這麼愚蠢?你以為你替她調換了茶葉,她就是無罪了!而且母后你的手段也不清白吧!朕後院的女人,除了你賞賜給朕的女人,身份低微的,像葉良娣等人,可都難逃母后你的手腳?”

    “母后曾經將這個手段用到父皇后宮也就算了,竟然還用到了朕的後院!”

    “你說什麼,哀家不懂!”

    太后心虛的轉了目光,捂著腦袋不願意再說。

    但是話都到了這個份上,趙清澤如何會在這裡停止,他像是在說明一般,輕輕道:“紫蘭草?母后難道要假裝不認識?”

    陳元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向了皇后,又看了看太后,這原本燒在她身上的火,怎麼蔓延到了太后身上。

    “紫蘭草是生長在西北的一種藥材,也是香料,有止血效果,因在西北較多,而被當地人廣泛使用,也有當地人採了曬乾賣給當地的軍隊。只是除了軍隊在用,當地人一般不會給女人用,特別是新嫁娘,因為紫蘭草性寒不易孕。而朕發現,內務府發放的口脂中,有部分含有紫蘭草的藥汁,母后可別說,您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莫不是要陷害你的母后!”

    太后色厲內荏的喊了一句。

    “母后不承認也沒事兒,莫說朕手裡有足夠的證據,告訴朕的朝臣,也讓天下百姓承認此事。就是母后真沒做過,朕現在是皇上,整個皇宮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你說,朕想要冤枉你們,假的也能夠成真的!”

    “皇上不必嚇唬哀家,哀家是太后,是你的親母,你要將這個事情說出去,你臉上難道光彩?”

    太后依然梗著脖子不肯認輸,趙清澤只是淡笑著搖了搖頭,將目光看向了陳元香。

    陳元香“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知錯了。您念在我們夫妻多年,莫要將此事說出去。”

    陳元香可不像太后那般樂觀,就像先時皇上說的,如今,他有什麼事情不敢做,她們強行與皇上做對,完全就是雞蛋碰石頭。

    況且,此時,她們是真的做了,她們本來心虛。

    雖然太后至今未承認,但陳元香還是瞭解太后的,她若是沒做,被皇上這麼冤枉了,絕對不會是這副樣子。

    趙清澤看了一眼底下跪著的陳元香,陳元香是真的怕了,她小心翼翼的求饒著,模樣十分狼狽可憐,想要抱住趙清澤的腿求饒,卻又怕被一腳踢開,也不敢碰觸,只能夠一下一下磕頭,將腦袋重重的敲在地上,不一會兒,額上皮膚便青黑了一塊。

    “皇上,臣妾不奢想做皇后了,念在我們多年夫妻情分上,您放過臣妾這次吧!”

    陳元香知道,此時這個事情只要從後宮傳出去,她一輩子就完了,即使不是白綾三尺或者一杯鳩酒賜死,也只會在冷宮中殘度餘生。

    “你和朕說放過你,但是僅憑那十幾年可笑的夫妻情分,你這筆賬算得,未免也太輕而易舉了!”

    陳元香咽了咽口水,看向了太后,但此時的太后早已經是自身難保,她閉著眼睛,想要靠著漠視與不理睬好過了此事。

    陳元香心中冷笑,眼裡悲哀,她算是看透了,她的好姑母平日裡總是自認為手段多端,自認為聰明,但其實是個比她還要傻的傻子。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維持著太后的尊榮,還想高傲著腦袋。也不想想,她太后的尊榮是誰給的?更加不想一想,皇上,絕對不會是愚孝的兒子。

    太后都已經做到了不慈這一步,她還妄想兒子能夠孝順她。

    陳元香知道自己不聰明,也常被她的好姑母罵是蠢貨,但是她唯一的優點,卻是有自知之明。

    此時,驕傲顏面、皇后之位和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保住了性命,才能夠繼續考慮其他的事情。

    她咬了咬牙,開口道:“皇上不是想讓陳家上表奏請立陳氏為貴妃,立大皇子為太子嗎?臣妾會盡力勸服祖父與父親的……不,臣妾保證!”

    她猛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驚惶的說著。

    趙清澤沒有說話,只是站立著。

    陳元香仰著頭,看到了他臉上並未改變的表情,知道自己說出的這個籌碼,並沒有打動趙清澤,是不信嗎?

    她抖了一下身體,也知道自己這番話,連她自己都心中沒底。可是,她是真心真意做出的保證。

    整個寢宮裡,靜悄悄的,她能夠聽到自己跳的飛快的心臟與鼻翼中粗喘的呼吸聲,她心中越來越慌,眼睛了急紅了,急出了眼淚。

    “皇上,求您,以後臣妾什麼都聽您的,絕對不會心生任何心思,絕對……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終於,趙清澤低下了頭,對跪立著仰頭看他的陳元香面對著,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開口道:“你說的對,好歹也夫妻一場,朕太過於絕情,總歸是不好的!”

    “對!對!”

    陳元香連連點頭,不知道何時,淚水已經流滿了臉蛋,臉上的妝容早已經花了,她也顧不上了。

    “以後都聽朕的?”

    “是,臣妾絕對……絕對什麼都聽皇上的!”

    陳元香繼續點頭,目光緊緊的看著趙清澤,唯恐下一刻他就改變了主意。

    趙清澤的喜怒無常,此時,倒是沒有出現,他蹲下了身體,輕聲的開口道:“你這麼懂事,朕也不會虧待你,皇后之位……”

    “臣妾不會再奢想!”

    陳元香一聽到皇后二字,身體突然僵硬,她連連搖頭,她是真的不敢奢想。

    “看來你是真的懂事了!”

    趙清澤嘴角浮現一抹清雅的笑容,對視上陳元香眼含希冀的目光,繼續道:“孤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妃位!當然,你得將你所說的一切都兌現了,不然,即使給了你,孤一樣可以收回。”

    “臣妾會的。”

    陳元香心中雖有劫後餘生之感,卻也是不敢放鬆警惕,低下了腦袋保證。

    “朕知道僅憑你,是說服不了陳家的。朕給你出個主意,你可以把此事告訴外祖父與舅父,他們就會知曉利害關係了,畢竟這事兒要是說出去,陳家清譽毀於一旦,而陳家所有未嫁之女、包括已嫁之女估計都不好過吧。”

    “……”

    陳元香沒有說話,目光之中透露著掙扎,她對於自己能否說服陳家根本沒有把握,趙清澤的主意,的確是個主意,至少曉明利害,此事陳家一旦知道,必定會依皇上所言,可是……她也不想成為陳家的罪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朕沒有多大的耐心。”

    “是!”

    陳元香低垂下了腦袋,目送著趙清澤離去。

    她渾身癱軟在地上,目光卻看向了從方才趙清澤揭露了紫蘭草之後,就一直未曾說過話的太后。

    她臉上浮現了一抹冷笑,嘴角詭異的上揚。

    她怕什麼,有她的好姑母陪著呢!

    說出此事,她是陳家的罪人,可是,她的好姑母一樣逃不掉!

    她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也沒有顧上自己的狼狽模樣,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依然巍然不動的太后。

    冷笑一聲,便走出了寢宮。

    侍疾?她的好姑母在這個事情沒有結果之前,恐怕會一直病著吧!這樣子,才好維護她身為太后的尊榮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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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大家覺得如意突然崩了,額,在這裡某月自己覺得是沒崩的,她和以前的形象還是比較一致的,當然當了母親,而且在趙清澤給她創造較好的環境下,性格稍稍是有一點點變化,但是她並沒有變太大,而五十五章,是這個章節不,她突然對趙清澤做出這番舉動,並不是她突然矯情了或者抽了,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大概五十三章,是有伏筆的,阿滿曾經無緣無故哭過,文章裡作者這一情節埋的比較深,大家可能沒看出來,但是如意當時是留心了也打聽了,如果是正常的母親瞭解了真相,恐怕當時就會找孩子的父親吵了或者罵了,但是如意當然不會,她甚至沒有提過一句,直到第二次發現了,她才爆發出來的,而且她也只是抱走孩子,並沒有發出一點點怒火……

    第二、大家覺得太子太變態了,額,太子是重生,上輩子比較悲催,而且他被圈禁至死(春蘭回憶裡有)長期壓抑在這樣的 環境下,別以為作者寫的這一世東巷口挺好的,上一世,你覺得圈禁之人,能夠生活的好嗎,看榮親王就知道了!鬱鬱不得志,環境很差,心裡肯定扭曲,完了太子重生了,又壓抑住本性逢場作戲暗暗謀劃,一朝大仇得報也奪了皇位,我覺得除了莫名的興奮還有一種空虛,當然也可能是作者描寫功底不夠,讓大家覺得畫虎不成反成犬了。

    第三,大家疑惑,地震之事,太子不是重生怎麼沒有預先準備之類的.額,首先,地震並非發生在京城,京城只是被波及到, 並未發生多大的傷害。第二,這事兒過了太多年了,你不能夠要求太子將那麼久遠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第三最重要,太子當年被解除圈禁是抬回東宮,也就是纏綿病榻,並未馬上重新入朝,當時發生此事,太子估計也不會特別有心情去關注。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37 PM

第五十九章

    陳元香由著劉宮人攙扶,坐上了布輦回的東宮。

    劉宮人心疼極了,卻不敢再提方才之事。陳元香此時倒是分外冷靜,她笑著拍了拍劉宮人的手,開口道:“奶娘,我沒事。”

    真的沒事,她方才都以為要保不住性命了,與先時預想的結局相比,已經好上太多了,她不僅保住了性命,而且只要以後安安分分的聽皇上的話,她還有機會坐上妃位。

    她坐在布輦中偷偷整理了妝容,妝容頭髮都可以整理,但是額上那塊青黑,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消退,

    她只能夠拿帕子捂了額頭。

    誰料,布輦剛抬入東宮大門,她就聽到布輦之外一陣請安之聲。

    “妹妹給太子妃姐姐請安。”

    她聽出這是葉良娣與穆良娣二人的聲音,心中忍不住暗暗直歎倒黴。雖然布輦隔了一層布簾,外邊之人看不到她裡邊的動靜,可是她還是下意識拿著帕子謹慎的又遮了遮額頭。

    “妹妹們免禮吧!”

    陳元香坐於轎中,出聲叫了起,卻沒有一絲出去的意思。

    葉良娣與穆良娣姿容婉柔的站了起來,臉上都出現了一絲怪異之色,葉良娣更是在心中腹誹:這陳元香是怎麼了?往日裡若是這般情形,她定然要下轎與她們一道走上一走,讓她們跟個小宮女一樣跟在她後邊,好顯示她的尊榮,又好顯示她的親切。

    該不會是這幾日上串下跳的鬧出了事情吧!

    葉良娣不懷好意的猜測著,自從太子變成了皇上後,雖然她們不常出門,但這陳元香上串下跳在宮裡鬧騰,與皇上鬧騰之事,她可是耳聞不少呢!就不久前,皇上還派侍衛圍了她的寢宮,把她禁了足。

    葉良娣想起這事兒,心裡就忍不住輕視又嘲諷。

    直覺告訴葉良娣,太子妃這會兒估計又有笑話可以看,她捂帕輕笑著開口道:“太子妃姐姐,這春日美景,你不若下來與妹妹們一道走走!”

    穆良娣看了一眼葉良娣,有些不明白葉良娣突如其來的熱情,但見她這麼發話說了,她也抬起了頭,跟著微笑道:“是啊,太子妃姐姐,這東宮園子雖然比不得御花園,但如今也是百花齊放,您下來走走!”

    坐在轎內的陳元香聽到布輦之外兩人的一唱一和,幾乎恨得咬碎了一口牙,卻還是溫聲慢慢道:“前不久剛地動過,恐怕外邊也不會太好!”

    說完這話,不等葉良娣與穆良娣二人說話,又連忙道:“本宮剛從慈安宮侍疾回來,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說罷,便沖著底下人吩咐道:“回寢宮吧!”

    “哎,太子妃姐姐,這侍疾回來,更應該好好走走,看看這賞心悅目的美景,好祛祛乏啊!”

    葉良娣聽著陳元香如此說,心裡越發覺得有鬼,美麗的臉上越加露出了笑容,乾脆往前兩步,擋在了布輦之前。

    “葉良娣,本宮說了,很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你攔轎是何意?”

    陳元香也發了火,坐正了身體,出聲質問。

    陳元香原想息事寧人,畢竟她已經失去了問鼎后位的機會,以後也不再是能在這些女人面前擺出高傲面孔的太子妃。

    只是,這會兒,葉良娣這番舉動,卻是讓她覺得顏面大失。

    她如今還是前太子妃呢,是皇上的嫡妻呢!

    葉良娣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合時宜,而站在邊上的穆良娣目光帶著驚詫望著她。但她也沒有驚慌,只是淘氣的吐了吐舌頭,弄出一副小女兒嬌態,對著轎中的陳元香笑言:“太子妃姐姐莫要生氣,妹妹只是和你鬧著玩呢,姐姐既然想要歇息,那妹妹就不多挽留了!”

    陳元香一口氣憋在胸口,只覺得上不去又下不來,若是往日,她定然抓住這個錯處,好好的懲罵葉良娣一頓,只是,此時她卻是深深的壓抑住了,只是冷聲道:“葉妹妹都多大的人了,還想著玩兒!行事守點規矩。”

    說罷,便是吩咐底下人趕緊抬了布輦離開此處。

    葉良娣被訓斥了,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目送著這群人離去後,她才收回目光。轉頭見穆良娣疑惑不解的看著她,她心裡一曬,摸著臉蛋笑問:“穆妹妹緣何這般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嗎?”

    穆良娣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笑道:“姐姐哪裡有什麼不妥,依然貌美如花。妹妹只是詫異,姐姐方才為何要攔太子妃姐姐的布輦,而且……”

    而且被訓斥了還這麼開心。

    葉良娣瞅了一眼穆良娣,心中卻是莫名的生起了一股輕視與優越感。

    “與穆妹妹你說了也沒用,穆妹妹自己繼續遊園吧,姐姐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穆良娣眨了眨眼睛,被葉良娣如此奚落,臉上依然掛著如常的笑容,還認真的笑道:“姐姐既然累了,就回去好好歇息吧,妹妹還想再逛一逛。”

    葉良娣輕輕挑了一下眉頭,只是笑了一下,扶著貼身宮人的手,走到了小道上,朝著自己的香蘅院慢慢走了回去。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輕笑:皇上恐怕是又對陳元香發怒了吧!

    她早就知道,陳元香這般折騰,遲早要把自己的皇后之位給折騰沒了!

    到了這會兒,陳元香就是還有當皇后的希望,她也不會讓她當上的。陳元香若是當不上皇后,太子後院裡的女人,還有誰比她更有資格。

    葉良娣走到了香蘅院門前,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身側宮女輕語吩咐道:“你想辦法和宮外遞信,告訴我爹,現在可是關係到我能不能當上皇后的關鍵時期,可千萬別在宮外給我掉鏈子。”

    “侯爺明白的。”身側宮女輕聲道,“此次皇上登位,侯爺雖然沒有出過力,但是侯爺是第一批支持皇上的大臣,相信皇上是不會忘記的。”

    “希望吧!”葉良娣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信心。

    她有信心的是手裡的證據與她的家世。

    想到這裡,葉良娣心中不禁有些鬱卒,她爹雖為定國侯,聽著位高權重,其實根本就是個無能之輩,爵位是祖上繼承來的,如今當的閑差是她外祖母向太上皇求來的,若非外祖母還在,與皇家有所聯繫,她家估計也與京裡其他沒落的公侯世家差不多了。

    若是她的祖父還健在,她的父親像陳元香的父親一般能幹,她何至於這麼費盡心思為自己謀劃。

    陳元香這般無才無貌之人竟然能夠壓她一頭當上太子妃,實在是讓她咽不下這一口氣。

    不過,現在好了,陳元香自己作死,竟然敢給後院的女人下藥,這可是在絕皇家的子嗣啊,只要皇上知道了,她不死也得被打入冷宮。

    葉良娣腦子裡慢慢想著,臉上浮起了一層志得意滿的笑容。她回到了屋裡,坐在了梳粧檯前,沖著宮人喊道:“替我梳妝打扮,我要去見皇上!”

    “良娣現在去?”

    貼身宮人有些奇怪相問。

    如今就快是晚膳之時了,葉良娣現在過去見皇上?

    葉良娣目光平視著鏡中浮現的美麗容顏,臉上浮現了淡淡的豔色:“就是應該現在去。”

    太子當上皇上已有些時日了,卻從未召見過東宮裡的任何女人,或許是忙於朝事,但她此次過去,可不僅僅是要去告狀,更要趁此機會獲得皇上的憐惜,並且博取恩寵。屆時,她的皇后之位,才是更有保障。

    晚膳之時更好,與皇上說完了話,恰好留在昭陽殿用膳,順理成章留在昭陽殿……

    葉良娣拿起口脂,用小指沾了,往自己唇上抹了薄薄一層,紅潤飽滿的雙唇仿佛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葉良娣求見?”

    趙清澤剛接見完朝臣,正欲回後殿,便聽鄧先進屋求見。

    他未做沉吟只是道:“讓她回去。”

    “是。”

    鄧先也不多言,雖然葉良娣往他身上塞了不少銀票又和他不斷的強調是有要事稟告皇上,但是他覺得,打扮成那樣過來,只怕是為了邀寵吧。

    既然皇上不想見,那他就去打發了。

    鄧先剛剛後退兩步,突然聽到趙清澤又出聲道:“讓她進來!”

    鄧先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應承的退了下去。

    葉良娣一路跟著鄧先慢慢走入了禦書房,她也不打量,臉上表情沉重,但是身上紅丹色宮服與臉上精緻的妝容,卻給她打上了一層美豔的光彩。

    葉良娣幾乎是一進來,趙清澤便看到了她微微敞開領口前白嫩的肌膚。

    本朝對於女性服飾,雖然不禁錮,卻也不開放,至少,葉良娣這一身衣服,算是大膽了。

    “淑蓉拜見皇上!”

    葉良娣躬身行禮,而趙清澤則是坐於桌後,語氣淡淡叫了起。

    葉良娣微微低垂著腦袋站了起來,楚楚可憐之間,帶著動人之色。

    “鄧先說你有要事要和朕說,什麼事情?”

    趙清澤開口問道。

    葉良娣聞言,心中忍不住起了幾分失落之色,她與皇上這麼沒見了,皇上不是應該多和她說幾句思念的話嗎?怎麼會直截了當直奔主題問她事情。

    但是她心裡也分的清輕重緩急,至少此時,先扳倒陳元香才是要事。

    想到這裡,她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眼裡含著淡淡的水光,臉上表情十分可憐。

    “皇上,淑蓉本也不想將此事告訴皇上,但是……但是太子妃姐姐做得太過分了!”

    趙清澤低垂著眼瞼,臉上神色未變,仍然語氣淡淡:“她做了什麼?”

    “太子妃姐姐,竟然在分發給淑蓉和其他妹妹的茶裡,放了避子藥,難怪……難怪東宮這麼久,一直沒有傳出喜訊。淑蓉真的替陛下難過!”

    趙清澤聞言倒是忍不住打量了幾眼葉良娣,眼中透露出了幾分異樣。

    “皇上……”

    葉良娣沒聽到趙清澤說話的聲音,心裡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開口欲言又止的喚了一聲。

    “此事你是怎麼發現的?為什麼一直不說?”

    趙清澤終於開口問道,而葉良娣也挺直了腰,將心中早就準備了的答案哀哀淒淒的說了出來:“淑蓉也是一年前才知道,淑蓉身子一直不好,皇上您是知道的。淑蓉外祖母就和太上皇求了恩典,給淑蓉送了一名懂醫術的宮女,結果那名宮女說淑蓉被人下了避子藥,而且若是再服用下去,淑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懷上皇上的子嗣,好在那名宮女醫術高明,終於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把淑蓉的身體調養好了!”

    她抬起頭,露出了喜極而泣的表情。

    趙清澤垂下眼瞼。只聽她繼續道:“淑蓉初始也沒敢聲張,因為怕誤會太子妃姐姐,就偷偷查著,結果真的是太子妃姐姐做下的,那個時候皇上您也不在宮中,臣妾心裡害怕極了,也不敢亂說,一直憋在心裡。現在好了,皇上您終於回來了,淑蓉也可以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了!”

    趙清澤聽著葉良娣柔的仿佛能夠滴出水來的聲音,心裡不由一陣煩躁,他正想開口對葉良娣道此事你查錯了,想將她打發走時。突然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念頭。

    他臉上浮起了溫和的表情,柔聲道:“此事,你受委屈了?”

    葉良娣連忙拿著帕子抹了抹眼角,開口道:“有皇上這句話,淑蓉……一點都不委屈。”

    “此事,朕會查明,你莫要聲張。”

    趙清澤站起了身,又道:“元香若是真的犯下此事,朕一定讓她與你道歉。只是,朕與她好歹多年夫妻,你就當看在朕的面子上,莫將此事宣揚出去。”

    這是……不懲罰的意思!

    道歉!她要道歉有何用!

    葉良娣有些錯愕,她手指緊緊地攥著帕子。夫妻夫妻,難道嫡妻對於男人而言,真的那般重要嗎?連這樣的過錯都能夠輕輕放過,還是說……皇上對陳元香有情!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40 PM

第六十章

    怎麼會呢!

    葉良娣努力往自己的腦中驅逐這個想法。

    陳元香為人蠢笨,長得又普普通通,皇上怎麼可能會對她動情。

    而且,以前在東宮時,皇上明明最寵愛的人,是她!

    葉良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心中的憤懣,臉上揚起了微笑,柔聲道:“皇上如此說了,淑蓉一定會聽皇上的話。”

    說完這話,她隱忍又委屈的看向了趙清澤,想要表現自己的大方識體,又想讓趙清澤明感覺到她受到的委屈,好讓他安慰她。

    “好。朕知道,你一向都是最識大體的。”趙清澤溫聲說了一句。

    葉良娣聞言假裝害羞的低下了腦袋,臉上卻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她在等著皇上走下來安慰她,也在想著,她該如何抓住機會,卻聽到趙清澤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笑容在她臉上戛然而止,她錯愕的抬起頭,臉上的帶著幾分呆滯看向了趙清澤。

    皇上,不是應該來安慰她嗎?

    每次,她露出這樣的神情,皇上總是會對她溫言寬慰的。

    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臉蛋顯得僵硬,聲音依然柔聲細氣:“皇上,淑蓉無事,只是……”

    “既然無事,你就回去吧!”

    趙清澤語氣淡淡的拿起了書桌邊上的一本奏摺,打開看了起來。

    葉良娣抬起頭看著趙清澤幾乎是無視了她的態度,卻咬著牙,堅持厚臉皮提醒道:“皇上,朝事繁忙,但您……也別忘記用膳,不然,會傷害您的身體。”

    她說的應該是夠明顯了吧!皇上應該會因為她的提醒而注意到此時正是晚膳時間,然後留她用晚膳了吧!

    “朕知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用膳吧!”

    趙清澤頭也沒抬,語氣淡淡說道。

    葉良娣這次,是真的有些被氣岔了氣,但是,見到一直無動於衷的趙清澤,她有種無從下手無計可施的感覺,她不甘心的躬身行了一禮,開口道:“皇上,那淑蓉走了。”

    她邁開一步,卻是回頭看了三眼,頗有依依不捨之態。

    只是,這一番表現,全部被趙清澤的低頭無視了。

    芍藥走到了御書房門口,便看見鄧先正站在御書房門口守著。

    她臉上浮現了笑容,走到了鄧先面前,開口笑著打招呼:“鄧公公!”

    “喲,是芍藥姑娘!”

    鄧先轉了頭,看到芍藥,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兩人本來也就十分熟識,倒也沒有什麼客套。

    鄧先笑著開口道:“你不守在你家夫人身邊伺候,到前殿來幹嘛?”

    芍藥脆生生的笑道:“鄧公公你也不看是什麼時辰了,我家夫人等皇上用餐等了許久都未見皇上回去,就讓奴婢問問公公,皇上是不是在忙什麼朝事。如果忙,夫人就不等了,她讓廚房另作了給皇上送來。”

    說完這些前因後果,她笑著問道:“鄧公公,皇上現在在幹什麼呢?”

    芍藥倒也是因自家夫人而水漲潮高,一點不覺得直接問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總管關於皇上的事情一事有什麼不對。

    鄧先也沒有覺得不對,只是想到如今御書房裡的人時,他只是含糊道:“你回去讓你家夫人先用起來吧。”

    “皇上真在忙朝事啊,那奴婢回去和夫人說,讓廚房另作了送來。”

    芍藥自然而然的按著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鄧先面色有了少許怪異,卻笑著說道:“讓陳夫人莫忙和,只管自己用了便是,若有需要,皇上自會讓奴才吩咐膳房的。”

    鄧先心裡暗暗想著:這葉良娣是皇上在東宮時最寵愛的女人,也是回宮後第一個召見的女人,陳夫人晚上恐怕是見不著皇上的面了。但是憑心而論,他的心自然是更偏向於相處時日更多的陳夫人,所以還是莫說出來傷了她的心。

    芍藥當然不知鄧先此時的想法,聞言卻是笑了笑,開口道:“那可不行,我家夫人特地吩咐膳房做了補氣的湯水給皇上,若是讓鄧公公你去吩咐膳房上菜,不是辜負了我家夫人的一番心意。”

    說罷,她笑著正欲離開,突然御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芍藥還以為是皇上走了出來,連忙與鄧先一起站到了邊上,準備躬身行禮。

    只是抬頭看去時,芍藥卻驚呆了。

    這……這不是葉良娣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葉良娣雖然在皇上那頭受了挫,但是走出御膳房的時候,臉上神色已經恢復了如常,這在芍藥看來,似乎更像是得了皇上寵幸後的意得志滿,特別是她身上的一套衣服,更是讓芍藥覺得心裡不舒服。

    她憋著氣看著葉良娣抬頭從她面前走過,心裡起了一絲不忿。但尊卑有別,她小心控制著沒讓自己流露出一絲情緒,她家夫人一向都是最小心的,可不能夠給她招惹麻煩。

    葉良娣也僅是看了一眼鄧先,至於芍藥,她自然是沒有看在眼裡,也沒有認出這是如意的貼身宮女。

    等葉良娣離去後,芍藥站直了身體,語氣有些僵硬的對著鄧先道:“既然皇上這邊有事,奴婢就回去讓夫人自己用餐了!”

    “芍藥,你莫要多想,這事兒,還是莫讓夫人知道為好。”

    芍藥只是微微點頭,沒有應答,腳上卻是急急的朝著後殿跑去。

    芍藥這邊前腳離去,另一邊,御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趙清澤走了出來。

    “皇……皇上!”

    鄧先轉頭一看,連忙行禮。

    趙清澤帶著幾分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鄧先:“你這是怎麼了?”

    “皇上,方才芍藥姑娘來過,恰好看到葉良娣。”

    鄧先硬著頭皮回答。話中隱含的意思,趙清澤倒是聽了出來。

    “無事。”他笑了一下,開口道,“到後殿去吧!”

    “是!”

    鄧先強忍著心裡的驚詫,皇上竟然沒被葉良娣勾引走,他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他就直接和芍藥說讓陳夫人等一等了!

    芍藥一路快步跑回了後殿,如意正坐在桌前等候,桌上是重新上了一遍的飯菜,皆是她下午到膳房精心吩咐御廚們做出來的菜色,桌邊一紅泥小爐,微微燃著,雖然蓋著蓋子,卻是透露出一股鮮香之味,這是如意讓御廚們特地為趙清澤所煲的湯水。

    “皇上前邊事忙嗎?”

    如意見芍藥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連忙讓人給她上了一杯茶,這才開口問道。

    芍藥聞言,不禁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杯子,想到了方才鄧先叮囑她的話,沒錯,若是說出皇上之所以沒來用膳,其實是和葉良娣在御書房裡……夫人肯定會傷心的。

    “是的。”

    她語氣艱澀的回答。

    如意倒是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只是笑著開口道:“既然皇上事兒忙,那我就不等了!”

    她拿起了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又道:“皇上的膳食膳房應該還沒送去吧,你去讓膳房做了送去,另外,這盅湯也給皇上送去。”

    “夫人……”

    芍藥越聽越難過,也越為如意不值。

    她沒忍住說出了實話:“夫人,其實皇上是和葉良娣在書房裡……根本,根本就不是……”

    “葉良娣……”

    如意不自覺的松了手上的筷子,目光看向了芍藥。

    “夫人……”芍藥擔憂的看向了如意。

    “沒事。”

    如意怔愣了一下,臉上卻是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對身邊伺候的宮女吩咐道:“你再給我拿雙筷子。”

    說罷,微笑著看著芍藥道:“既然皇上與葉良娣一起用膳,那我就自己用了!”

    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又帶著幾分勉強。

    手上的筷子夾到盤子裡的菜時,不覺得有幾分怔愣……

    她竟然在難過,她這是……在吃醋?

    難道她愛上了趙清澤?

    如意動作呆呆的想著,她還未從自己的思緒裡起來,卻聽到了趙清澤的聲音:“今日怎麼不等朕回來,便先用了起來?”

    “皇上……”

    如意抬起頭,臉上有幾分驚訝,她放下了筷子,連忙站起來想要行禮,卻被趙清澤扶住了。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趙清澤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如意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卻發現自己的臉僵硬的有些發硬,她掩飾的開口道:“皇上怎麼來了?”

    “朕不是說晚上要回來用膳嗎?”

    “可是,葉良娣……”如意欲言又止。

    而趙清澤,聞言則是看了一眼鄧先與芍藥。鄧先與芍藥兩人不約而同低下了腦袋,只覺得心驚肉跳,還以為皇上會怪罪於他們,卻聽到趙清澤出聲道:“你們退下。”

    鄧先與芍藥二人腿腳有些僵硬的與其餘守在屋內的宮女太監一道兒走了出去,剛剛走出屋子,鄧先忍不住打了一下芍藥的手臂,開口道:“芍藥你嘴上真是沒把門,差點被你害死了!”

    “我只是不想夫人再傷神等著。”芍藥一手捂住被鄧先打疼了的手臂,輕聲道,“再說,皇上不是也沒想把我們怎麼樣嗎?”

    “你真是……”

    鄧先有些氣急的說不出話。

    屋內,趙清澤拿起了方才如意放下的筷子,臉上帶著幾分好笑看向了如意,笑問:“你莫不是覺得我和葉良娣一道兒用了?”

    如意臉色有些僵硬,卻沒有回答,看著趙清澤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口菜放入嘴裡:“下午忙了好一會兒,正餓著呢!”

    “皇上,其實……”

    如意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得說上兩句,不然太奇怪了。

    “你呀,還不過來用晚膳,芍藥不是說你等了我許久,不餓嗎?”

    趙清澤見如意還站在桌邊,開口說道。

    如意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坐到了趙清澤邊上。

    趙清澤拿起了一雙新的筷子,遞到了如意手中,笑了一下,卻是猜測著:“你莫不是聽到葉良娣,醋了!”

    如意卻跟被踩了尾巴一樣,連連擺頭:“我沒有。”

    “還說沒有……”

    趙清澤見她這副極力否認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敲了一記她的額頭,笑了起來:“葉良娣只是找我有事情,並不是你和你的宮女芍藥所想的那般!”

    如意捂著額頭有些傻愣愣的,卻見趙清澤又笑了起來:“如意,其實,你剛才的樣子,我很喜歡。”

    如意目光詫異,趙清澤卻是又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解釋。

    “皇上,其實……”

    “怎麼這會兒沒人了還叫我皇上,不是說好私底下要叫清澤嗎?”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輕聲道:“清澤……”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方才不對,我不該胡思亂想,清澤你是皇上,而葉良娣她們是你的妻妾,我不該難受!”

    是啊,這裡不是現代,這裡可是古代,眼前這個男人,待你已經夠好了吧。但是在古代這個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茶壺與茶杯的關係,一個茶壺,可以配很多的茶杯的時代……她怎麼可以多想。多想就是在奢想,就是在害自己。

    “又錯了!”

    趙清澤歎了一口氣,開口道:“當初,我與你說過,想與你一直做最尋常的夫妻,我一直在努力的做著,而如意你卻不夠配合我。”

    “那些人,都不會影響到我們,你只要好好的做好我的女人便是了!”

    如意反應慢了幾拍,有些遲鈍的看著趙清澤。

    趙清澤又笑了一下:“你這小爐上溫著的是給我煲的湯水嗎?”

    如意點了點頭。

    “給我盛一碗吧!”

    “好。”

    如意撿起了一隻小碗,用布包著爐蓋掀開,她拿著勺子盛湯時,腦子裡還在想著方才之事……

    趙清澤方才所言,是……要和她一心一意過日子的意思?

    可是,會不會是自己多想了,他並沒有那般說啊!如意將湯碗放到了趙清澤手邊,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45 PM

第六十一章

    古人迷信,講究天人合一,喜歡將自然現象與執政者的德行結合起來。

    此次地震,雖只小小波及京城,但是受災的郡縣,卻是影響頗大。而事情卻恰恰發生在當今皇上登基後不久。

    明白當今皇上是如何上位的大臣們,心裡皆暗暗說道:莫不是上天對當今聖上謀朝篡位的懲罰。但所有的話,也僅僅在肚中過了一遍,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就是御史言官,也沒人敢在朝上提議讓皇上對天下百姓下自罪詔。

    當今的皇上,可不是願意聽他們大臣多言的皇上。

    謀反那日對於榮親王的手段,還讓他們心驚膽戰。更重要的是,地動發生之後,朝廷還在商量救援一事之時,發生災害的郡縣已經來了一支上萬人的士兵救援。

    這支士兵隊伍身上著的是本朝士兵的服飾,但是卻像從天而降一般,似乎根本不在任何一個地區軍營的編制內,卻訓練精良,多為青壯年人。

    朝臣們這會兒只覺得坐上高高龍椅上的皇上,越加深不可測。

    當今皇上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在手中,就像這支軍隊,可非一日便可養起來,而且養這麼一支軍隊,要多少耗費……更重要的是,這麼一支軍隊,竟然能夠隱隱于世,若非皇上主動讓他們現身,根本就無人知道。

    各朝臣子皆有所不同,若是君主弱,那麼臣子便會強勢,但若是君主強勢且有能力,臣子便會乖順。臣子的本質與商人其實並無二般,所想所圖,皆是為自己謀利。

    這會兒,他們知道,當今聖上雖是謀反上位,但並非得靠他們這些大臣才能夠坐穩這個位置,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皆選擇臣服。

    聖上是否聖明,這個還暫時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他們多數人還是沒想過做敢於直言的諫臣,他們做忠臣便是了!

    當今聖上雖然有許多的缺點:譬如固執己見、極少聽從臣子意見;譬如行事手段過於強硬、不夠溫和;又譬如到了這會兒後宮空虛、膝下無子……

    但是,至少並非昏君。

    今日早朝,依從往例,臣子叩拜之後,便與皇上商討朝廷內外大事,而近日所發生的地動一事,自是重中之重。

    國庫雖不空虛,但一下子調動許多運往災區,還是有所困難。

    更何況,這如今消除百姓恐慌、安定民心也是重要的事情,光有軍隊救援也是不夠的。

    朝臣們雖偶爾發表意見,但多數意見,皆是附和趙清澤的意思而言。

    此時,站在上首的陳宰相卻突然站了出來,跪在地上,開口道:“皇上,老臣認為,地動一事,是上天給予的警示。”

    朝臣們的目光唰的一下全看向了陳宰相,心中暗道,這宰相莫不是糊塗了!雖然他是皇上的外祖父、是當今皇上嫡妻的爺爺,可是這話能亂說嘛!

    他們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坐於上首的皇上,卻見皇上臉上神色溫和倒是沒有大怒的意思,忍不住呼了一口氣,目光再次炯炯看向了陳宰相,心中暗暗道:這宰相莫要胡言亂語了!

    但是,趙清澤卻是語氣溫和開口詢問:“宰相此言是何意思?”

    陳宰相雖然蒼老,但是身軀卻是筆直跪立,梗著脖子開口道:“老臣覺得,地動在東邊,意欲東宮之位現在空虛,老天認為朝政不穩,想讓皇上早日立下東宮之主。”

    朝臣們聞言,皆不由縮了縮脖子,這陳宰相得了失心瘋了吧!如今誰不知道當今聖上膝下無子,這是想讓聖上去過繼子嗣?也不對啊!這宰相的孫女是皇上的嫡妻,這麼做對他們陳家有什麼好處?

    莫不是他們已經認了自家孫女不能生,所以乾脆過繼也比被別的女人生出來好?

    “宰相繼續說?”

    趙清澤笑容溫和,越發讓下首之人覺得深不可測。

    “老臣聽聞皇上在宮外之時,曾與侍妾陳氏育下一子,本朝雖有立嫡的傳統,但並非不可變通,這沒有嫡子,立於長子,也合乎禮法。”

    陳宰相面無表情,嚴肅的說下了這番幾乎是震驚朝廷之言。

    皇上有子了……侍妾陳氏,這人和陳家、陳宰相有什麼關係?

    也莫怪其他不知情的朝臣,他們可不相信陳家會在自家女兒是皇上嫡妻的情形下,請立一個與他們家沒有任何關係的女子所生之子為東宮,除非,這個孩子,是要抱養在前太子妃膝下。

    但是下一句話,卻讓所有的人都打消了後一條猜測。

    “老臣聽聞大皇子生母陳氏曾在皇上患重病之時陪於身側,悉心照顧,又與皇上共患難,還為皇上生下長子,雖出身卑微,但功不可沒,普通妃位實乃不足以抵她為社稷、為皇上立下的大功,故老臣在此請皇上以貴妃之位相待。”

    陳宰相的話音剛落,站在陳宰相身側的陳尚書也跪了下來,開口道:“臣附議宰相所言。”

    這今日突然冒出來的陳氏,該不會是陳家的私生女吧!

    朝臣們心中暗暗道,抬頭瞧見皇上臉上還算愉悅的表情,知道他這是對陳宰相的提議甚合心意的表現。

    他們多數人倒是無所謂,更重要的是,人家未來皇后的娘家,都沒意見了,他們這些個人能有什麼意見。

    故而三三兩兩也都跪了下來請皇上允許立東宮太子一事,至少這位陳氏的貴妃,也是可有可無的被附帶上了。

    在滿殿大臣跪下大半後,趙清澤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開口道:“既然宰相與其他大臣都如此認為,朕便允了,早日下旨立東宮。各位大臣請起吧!”

    大臣們躬身身子站起,但是陳宰相與陳尚書依然下跪著。

    “宰相可還有事?”

    趙清澤似乎是早有預料,雖然相問,但臉上卻無一絲異樣的表情。

    “老臣有罪。”陳宰相重重叩下一記頭,而陳尚書也跟著在地上重重磕頭。

    “老臣的孫女得蒙皇家看重,嫁入東宮,但十餘年來,卻無所出,實在辜負太上皇太后厚愛,也辜負皇上看重,不堪為皇上嫡妻,也不堪為后。”

    趙清澤神色莫測,臉上卻是笑著:“宰相此言過了!”

    “皇上,老臣為了此事,時常驚恐難安、夜不能寐,覺得有負皇家對於陳家的看中,孫女元香,自小嬌寵過度、難以母儀天下,難當后位重任,請皇上答應老臣請求,莫要立老臣孫女為后!另,老臣年事已高,已不能為社稷造福,請皇上允了老臣告老回鄉。”

    “宰相過謙了!”

    趙清澤坐於龍椅上,對於陳宰相所言幾乎是算得上讓人震驚之事,並無太大的反應,只是將目光看向了其他的朝臣,出聲詢問:“眾卿如何看待陳宰相所言?”

    朝臣們已經全部變成了木頭人,低著腦袋不敢發話。

    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們看不出來,這陳宰相到底是真意還是假意他們也看不出來,萬一人家以退為進呢,這個時候跑出來附和,那是找死。

    最好的辦法,就是莫要開口說話,這樣好歹無功無過。

    誰說話,誰就是蠢貨。

    只是,在朝之人,誰都沒料到,還真有人跑出來做了蠢貨。

    定國侯上前幾步,跪倒在地上,開口道:“皇上,既然宰相如此請求,您就允了吧!”

    定國侯臉上難掩喜悅,這不是瞌睡給送了枕頭嗎?他女人剛傳信出來說要奪後位,這陳元香家裡的人就給拖了後腿說不要讓她當皇后了,陳元香不當,她女兒身份最高、恩寵最甚,只能夠是她女兒了!

    至於那個有了太子的貴妃,他完全不擔心憑著自己女兒的心智與手段會應付不了。

    趙清澤聽了定國侯的話,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朝臣們有些費解皇上之意,但是皆對還喜滋滋跪在地上的定國侯心中搖頭,暗道蠢貨!

    誰不知道你女兒是東宮的良娣,你是多麼想表現出你們家對於后位的覬覦。

    此事,到了退朝之時,趙清澤依然表示了還要再三考慮。

    而在退朝之後,所有的人都離去之時,趙清澤親自走下龍椅,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劉宰相,開口道:“外祖父與朕一道至書房好好談一談?舅父也一道來吧!”

    劉宰相並無異議,而劉尚書尾隨而去。

    那天中午,劉宰相誠惶誠恐的被留了午膳,而他走出御書房之時,卻是被劉尚書扶著出來,他的頂上,已脫去了官帽。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8:49 PM

第六十二章

    翌日,趙清澤下發數道聖旨,大封後宮。

    鄧先捧著聖旨到了東宮,此時原本該是請安之時,只是,自昨日起,陳元香便以身體不適為緣由免了眾人的請安。

    鄧先捧著聖旨至陳元香的寢宮時,她額上的傷痕正用劉海掩飾,只是淤青部位太過於明顯,還是一目了然。

    “鄧公公!”

    她看到鄧先之時,態度十分客氣,讓人趕緊上了茶水,又請了座。

    “多謝娘娘!”

    鄧先態度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禮,開口道:“能否請娘娘請東宮眾位小主一起到此,奴才好宣旨。”

    “好。”

    陳元香顯得分外好說話,連忙讓底下人到各個院裡去請人。

    東宮眾人住的院落遠近不同,來人也是三三兩兩,快慢不依。來到東宮之後,眾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與陳元香請了安,而看到陳元香額上的傷痕之時,她們臉上雖然吃驚,卻都裝作沒有看到,所有的關注點全部都落到了鄧先的身上,確切的說是,他帶來的那數道聖旨之上。

    皇上所擬發的聖旨,幾乎是未出乎她們所料卻又有些出乎她們所料。

    鄧先自位卑者起發,所有的侍妾,基本上都是從三品嬪位以下,至從五品美人留底,更多依據的便是這些侍妾的身份背景,以及跟了太子的時間長短。

    皇上似乎,十分吝嗇於位份,按照常理,這些個侍妾,跟著太子的時日不算短,許多稱得上是老人了,嬪位也不是不能夠給,只是皇上硬生生將她們卡在了嬪位之下,這也預示著,將來若非她們十分幸運得了皇上的青眼與恩寵,或是立了為皇上誕下子嗣之類的大功,這輩子別想再爬上嬪位,

    有幾個心裡承受能力差的,拿了聖旨臉上便難撐笑容。

    而這其中,最令人吃驚的便是虞寶林,虞寶林竟然也在這些侍妾之列,被封了一個從四品常在。

    雖然眾人都覺得是虞寶林自己作死,恐怕是當初給太子侍疾一事兒,虞寶林拒絕的緣故,但是這從四品常在,甚至比不得某些個被封了正四品貴人的侍妾,實在是太丟人了。

    “鄧公公,這道旨意,莫不是……”

    虞寶林的臉色蒼白,仿佛是要哭了出來,她站起了身,欲言又止的求證。

    “虞常在是否有什麼話想說?”

    鄧先臉上嚴肅,仿佛是在問虞常在對此道聖旨是否是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虞常在強顏歡笑,目光卻有些忿忿不平。

    嬪位自何寶林起封,自下而上,直至李寶林的貴嬪止。

    李寶林接過聖旨時,心底裡也有幾分失望,皇上給的位份,實在是太吝嗇了,她原本想著此次皇上上位後,她父親官位上升,她又年輕貌美,先時跟隨皇上時,也有幾分榮寵,妃位也未嘗不可想。

    誰知道,僅得一貴嬪之位,但是,她看了看其他的寶林,心裡也是有所安慰,至少她算是高位,在她之上,也就良娣能夠壓著她。

    就算是皇上之後選秀,選入新人,也不可能馬上封到妃位之上,只要這幾個位置一日空懸,那麼她就還是有希望能夠爬上去的。

    “葉良娣,請接旨!”

    鄧先手上僅剩三份聖旨,葉良娣穩坐泰山,悠然喝茶,昨日朝堂之事,她略有所耳聞,只覺得自己應是位份最高之人,皇后……也未嘗不可想。

    可是誰料到,在李貴嬪之後,竟然到了她。

    她有些手忙腳亂的放下了茶杯,雖然神色之間難掩驚詫,但好歹是沒有出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惟典司宮教、率九御承休。協贊昆儀、應四星而作輔。祗膺彝典,載錫恩綸。葉良娣淑慎慧雅、德蘊性嫻,晉封從二品麗妃。欽此!”

    “麗妃……”僅是從二品麗妃,葉良娣心高氣傲的有些站不住了。

    昨日,她父親不是在宮外傳消息,說陳家拒絕了皇后之位,皇上似乎也答應了,她葉淑蓉一定能夠坐上皇后之位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手上緊緊攥著從鄧先手中接過的聖旨,目光死死的看向了穆良娣,這穆良娣還沒有輪到封妃的聖旨,難道是位份要高於她。

    怎麼會這樣,這只是一個罪臣之女。

    穆良娣此時心裡也有幾分惴惴不安,她從來沒有想過位份會比葉良娣高的,畢竟,她還頂著這樣一個家世。

    可是,接下來,卻完全出乎了穆良娣所料,也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下一份聖旨,是給陳元香的。

    她被封為從一品德妃,雖然是正二品妃,卻是正二品妃位之末,且,她可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當不上皇后之位已是出乎所料,竟然會落於正二品妃之末。

    而陳元香在接過旨意之時,她臉色十分的平靜,甚至是情真意切的叩頭謝了恩。

    這已經比她所想好上太多了,皇上沒有賜死她,也沒有將她打入冷宮,還給了她一個正二品妃位,至少,她並沒有被葉良娣壓在下邊。

    至於穆良娣,陳元香眼神之間帶了幾分複雜,倒是沒有想過她會比她還高位。

    自從穆良娣家族獲罪後,穆良娣在他們看來是最沒有威脅之人,也是最沉寂之人。無寵也不爭,不成想她倒是得了個在場所有女人中的最高位。

    穆良娣從鄧先手中接過聖旨時,強忍著不讓自己喜極而泣,心裡面亂糟糟的,她有種虛幻的感覺,靠著身後之人攙扶,方才勉強站住了腿腳。

    皇上竟然封了她後宮的最高位,還讓她掌管後宮大小事宜。

    她只覺得仿佛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了。

    “賢妃娘娘,恭喜了!”

    新晉的麗妃陰陽怪氣的沖著她開口道。

    穆良娣臉上還有幾分惶恐,卻聽陳元香笑著開口道:“以後恐怕該叫你賢妃姐姐了!”

    “太子妃姐姐,妹妹不敢!”

    穆良娣也不知道陳元香這話是何意,連連謙虛擺手。

    “這是應該的,你的位份現在最高。”

    陳元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平和,穆良娣怎麼看也沒看出對方並不是反意。

    “奴才在這裡先恭喜各位主子娘娘,奴才還要去別處宣旨,先告退了!”

    鄧先躬身做了一個輯,似乎就要離去。

    “鄧公公請稍等。”

    陳元香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命站在邊上的劉宮人塞了一個荷包予他。

    “多謝德妃娘娘!”

    鄧先倒也沒有推卻,收下了這個荷包。

    “鄧公公,接下來是要去宣貴妃娘娘的與太子殿下的聖旨嗎?”

    陳元香笑著開口問道。

    鄧先點了點頭,卻聽陳元香笑著問道:“明日,是否讓賢妃姐姐帶著我們去貴妃娘娘處請安?”

    “這,奴才並不知。皇上只是交代奴才通知各位小主娘娘,儘快整理好遷宮。另,因如今國庫緊張,能省則省,受封典禮便簡了了,希望各位小主娘娘能見諒!”

    “這是應該的!”

    眾人聞言,連忙躬身道不敢讓皇上為她們花費。

    鄧先離去,原本該是在大廳之中的眾人突然跟個一窩蜂一般響開了,皆奇怪的看向了陳元香開口問道:“德妃姐姐,你說的貴妃娘娘是何人,還有太子又是怎麼回事?”

    倒不是她們真的消息閉塞,而是這事兒實在瞞得太好,連朝臣們都是昨日方才知道此事,而如今的後宮,被皇上一手掌控,消息傳遞越發艱難。

    “這未來的貴妃娘娘,大家也應該認識,是曾經從東宮出去侍疾的侍妾陳氏,李寶林……不是,是李貴嬪您應該記得吧!她當時就是住在你的香芷院的。不過昨日在朝堂之上,她因侍疾與生育有功,已被請封為貴妃娘娘了。而她生育的大皇子,也馬上要成為東宮太子了!”

    陳元香滿意的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心裡不由的一陣暢快,她雖然不能夠釋懷,但是如今卻也不敢多想,但是這滋味總不該讓她一個人承受吧!

    讓一個卑微宮女出身的女人壓在你們頭上,你們恐怕也不好受吧!

    “原來是她,不過陳……貴妃姐姐勞苦功高,應得的!應得的!”

    李貴嬪僵硬的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開口如此說著。

    陳元香只是將目光轉向了同樣臉色僵硬的賢妃,開口問道:“賢妃姐姐,雖然皇上沒說讓我們去給貴妃姐姐請安,但是我們也不能夠失禮了對吧!”

    賢妃眨了一下眼睛,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幾乎是能夠聽得出來的失落,開口道:“這是應該的。”

    她倒也知道,現在這個封妃之位,已是萬幸,只是她的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有些失落。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後宮的最高位了……如今,讓一個宮女出身的女人壓在頭上,她心氣多少有些不平。

    當然,她也知道,若是真的按照家世來排列,她恐怕也得落入末尾了,她只是罪臣之女……

    只是,她心裡怎麼就那麼的不平呢!

    麗妃走出太子妃寢宮後,臉上的表情已經控制不住了!

    她沖著自己身旁的貼身宮女輕聲質問:“昨日朝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爹他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你去打聽,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我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打聽回來!”

    麗妃氣得只扯手中的帕子,真按昨日她爹傳來的說法,她皇后之位簡直就是穩穩當當的,可是如今呢,她只得了個從二品的麗妃,這事兒她越想越覺得是她爹給她扯了後腿。

    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也並非是什麼機密之事,麗妃進宮多年,又有她的祖母長樂長公主留給她的人脈,等到她回到香蘅院之時,她的貼身宮女已將所有的事情都打聽出來了。

    “就他一個人下跪附和……”

    麗妃聽聞整個事情,臉上表情不可思議。

    “真是蠢貨!”麗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想要摔東西的衝動,這個時候若是她有什麼異樣表現,傳出去只怕變成她對皇上旨意不滿,對麗妃這個位份不滿。

    她只能夠強憋著扯著手中的帕子。

    “他怎麼就不能夠不給我扯後腿,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可能就是皇后了!”麗妃只覺得氣得肝都開始疼了。

    “人家都知道那個時候不該站出來說話,他倒好,直接跪了,生怕皇上沒發現他女兒對皇后之位有覬覦之心。”

    “我怎麼攤上這麼個爹!”

    麗妃捂著胸口在屋裡不停的來回走動,“皇上一定是覺得我不安分,覬覦皇后之位,所以才會給我個麗妃警告!”

    陳元香會是德妃,她並不奇怪,畢竟陳元香犯下了如此大錯,而如意成為貴妃,她雖然嫉妒,但是想到如意為皇上侍疾又生下皇上的第一個兒子,這事兒,她也沒有再去想,她想到穆良娣那樣的罪臣之女,如今都是賢妃了!若不是她爹這臨門一腳,她何至於憋屈的呆在麗妃之位上,,她至少該是貴妃、皇貴妃,甚至是皇后……

    “奶娘,你說,當初若是我陪著陛下去了東巷口,去東巷口侍疾的人是我。該有多好!”

    陳元香坐在梳粧檯前,心裡到底是難忍遺憾。

    “娘娘,莫想了!”

    劉宮人走到了陳元香身邊,歎了一口氣,其實,這事兒都已經發生了,在怎麼想都是這樣,而且,當時的情況,誰又願意去呢!

    誰能夠想到當時的太子在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夠當上皇上。當時的太子圈禁又得了時疫,誰會去呢!

    就像是當初的何寶林和穆良娣,當初不管是誰故意使得壞,摔下階梯,但是總歸這二人,都是不樂意去的。

    “原本也不該是這陳氏,若非虞寶林愚蠢,何至於要送陳氏進去,何至於有她如今的風光日子。昭貴妃……太子生母,從一個宮女到她今天這個位置,真的是史無前例!”

    陳元香苦笑著,看著鏡中的自己:“而太子妃沒能做上皇后,僅得一德妃之位,恐怕也是寥寥無幾!”

    “娘娘……”

    劉宮人搖了搖頭,想要勸說。

    陳元香卻笑了起來:“奶娘你不用勸我,我也只是發發牢騷,恐怕如今,這發牢騷之人可不止我一個吧!”

    如意接過兩道聖旨,阿滿太小,他封太子的聖旨,也是她這個做娘的一手接過。

    鄧先臉上笑著恭賀:“恭喜昭貴妃娘娘了,您如今可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妃子!”

    “謝鄧公公。”

    如意倒真是驚喜,皇上瞞的緊,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被封貴妃,而且還會有一個“昭”字封號,更加讓她不可思議的是,皇上沒有封皇后,也沒有封皇貴妃,甚至在貴妃之位上,只有她一個人。

    芍藥早已經高興壞了,甚至比如意還要高興,她臉上喜極而泣,帶著朝陽宮後殿所有的宮女太監下跪:“拜見昭貴妃娘娘!”

    “都起來吧!”

    如意眨了眨眼睛,叫起,又讓人厚賞了朝陽殿眾人。

    芍藥站起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抹眼淚了,她哽咽著開口道:“娘娘,奴婢就知道,跟著您,奴婢不會後悔的。”

    芍藥的話,也讓如意回想起了當初離開東宮時候的情形。

    她走到了芍藥跟前,拍了拍她的手,開口道:“芍藥,這麼久了,一直沒和你說謝謝!”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芍藥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不要再流眼淚。

    如意只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06 PM

第六十三章

    如意將聖旨收好後,轉過身,卻見到剛剛升級為太子的阿滿已經靠在奶娘的懷中睡著了。可能是因為抱著的姿勢睡覺太舒服,他領口一塊,已經被從微張小嘴中流出的口水給浸濕了。

    如意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小嘴,阿滿似是被打擾了睡眠,還扁了扁小嘴,皺了皺小鼻子。

    “貴妃娘娘,奴婢給太子殿下換一身衣裳吧?”

    抱著阿滿的奶娘見到如意的舉動,以為如意是對她照顧阿滿有意見,覺得她不精心,連忙開口說道。

    她可不願意被換下,原來認為能夠當上小皇子的奶娘已經是夠榮幸的,不成想,小皇子竟然變成了太子,太子的奶娘。就像曹奶娘,以前也是太子的奶娘,如今多麼的尊榮。

    “只是外邊濕了,裡邊應該沒有浸進去,你待會兒抱他放床上睡的時候,替他脫了外衣便是,不用特地換一套。”

    如意還有些不習慣奶娘的稱呼,不過卻也調整了臉色,開口道。

    “是,娘娘!”

    奶娘聞言連連點頭應承,動作更加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的阿滿。

    阿滿睡意正酣,睡夢中似乎在做著什麼美夢,嘴角咧開,小手揮舞了兩下。

    而抱著阿滿的奶娘,墊在阿滿屁股之下的手,感受到了一股濕熱……

    “太子殿下尿了!”

    奶娘輕笑著,似乎為阿滿尿在她身上而感到榮幸。

    “又尿了!”

    如意也伸手摸了一把,開口道:“你抱阿滿去屋裡換了吧,動作輕一點,莫吵醒他!”

    “是!”

    奶娘恭敬退了下去,而如意心裡只覺得好笑,臉上也浮起了一陣笑意。

    還是個尿床的小嬰兒,怎麼就成了太子呢!

    她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走到裡屋,卻聽到趙清澤的聲音。

    “你這笑著搖頭是怎麼了!”

    如意轉頭看去,只見趙清澤還是一身金色龍袍,似乎是剛上完朝回來。

    “沒什麼,只是在笑阿滿還是個只會尿床的小嬰兒,怎麼就成了太子了!”如意開口道:“我讓人拿常服過來給你換。”

    “好。”

    趙清澤笑了一下,隨著如意走入了裡屋,突然沒由來的冒出了一句:“阿滿是我與你的長子,自然是太子,他理應得到最好的。”

    “嗯?”如意詫異抬頭,方才趙清澤說得清,她並沒有聽清楚。

    “沒什麼!”

    趙清澤只是握著如意的手捏了捏,臉上卻是淡笑著。

    趙清澤對於阿滿的態度十分複雜,但無疑是疼愛的,對於他而言,他更願意將自己的遺憾託付到這個孩子身上,阿滿與他一般是長子,雖非嫡子,卻是如意所生,在他心裡,與嫡子無異。

    他希望看到阿滿能夠成長為優秀的太子,也希望看到他能夠順順利利、名正言順的坐上他的這個位置,而他,也會為阿滿鋪好路,給他留下一個錦繡江山。

    在坐上這個位置之時,他心中的確有過迷茫、也有過空虛。

    一直以來,他所想的便是坐上皇位,他沒有當過皇帝,但是卻明白這個位置意欲著什麼,它可以支配所有的人,就像他,曾經的太子……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尊貴了,可還不是說圈便圈,瞬間讓他落入塵埃之中。

    可是,真的當他坐上皇位之後,真的開始支配所有的時候,卻又覺得有些不得勁,除了看著那些人被他支配著,戲弄著,他似乎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的樂趣,就像是一口氣憋在了胸口。

    他忍不住看向了如意,那日地動的晚上,如意與他說的話,在他心裡突然開了一道口子,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執念。他現在依然有些迷茫,卻模模糊糊的記住了如意的一句話,他會是個好皇帝。

    是,他可以當個好皇帝,而他也會讓阿滿成為一個好太子、做一個好皇子。他還可以做得事情很多。而他和阿滿之間,也不會重蹈覆轍他與父皇之路。

    他低頭看著如意替她寬衣換衣,替他繫著腰帶,他的視線看下去,正好看到她白嫩的脖子,他忍不住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

    “清澤……”

    如意被嚇了一跳,卻沒有抗拒,只是覺得他鼻翼間呼出的溫熱氣息讓她有些發癢,她笑著將自己的臉貼在了趙清澤的臉上,開口道:“你怎麼學起了阿滿,平日裡我抱著阿滿,阿滿最喜歡這樣貼著我了!”

    趙清澤心中剛起一絲旖旎,卻也被如意這番話給說沒了。

    他笑著抬起頭,摸了摸她的臉,語氣中似乎帶著一些不滿:“你怎麼把我和阿滿那還只會吃奶的小傢伙去比了!”

    如意聞言卻是偷偷的笑了一下,沒把住自己的嘴巴,將方才自己所想的事情與他說了一下。

    “先時奶娘稱阿滿為太子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你,以前我就是管你叫太子殿下的。”

    趙清澤聞言臉上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卻聽如意繼續道:“我就忍不住想到你小的時候,是不是和阿滿一樣……你看,阿滿還是個只會喝奶的小嬰兒,方才還尿在了奶娘身上……”

    如意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清澤卻突然曖昧的笑著,靠近了如意,說了幾句話,讓如意瞬間臉色通紅。

    “你怎麼這麼……”不正經三字,還未說出口,如意又想到了方才趙清澤對她的說的話,臉色又通紅上了。

    “你想說我不正經嗎?”趙清澤笑容曖昧,抱住了如意,似乎是想把她往床上帶。

    如意連忙掙扎著開始找理由:“清澤,我還有事情要和你說,別……”

    “有什麼事情?”

    趙清澤心不在焉。

    如意腦子裡完全是一團漿糊,有事兒,也只是她隨口找的一個藉口,真讓她說出個一二來,還真是為難她了。

    她漿糊一般的腦子攪動了一下,別說還真讓她想了個事情:“那個……你給我封號昭,這不是你的年號嗎……”

    趙清澤只是笑著從她臉上吻到了耳邊,然後靠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這不是顯得我們兩個親密一點嗎?”

    “可是……”

    如意還想說什麼,卻被趙清澤笑著用手捂住了嘴巴:“貴妃娘娘,有什麼事情,等待會兒你醒了再說!”

    如意醒來時,簡直是欲哭無淚。

    待會兒,她這一待會兒,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芍藥偷笑著帶著一眾宮女捧著這錯過的午膳與晚膳走了進來,開口道:“貴妃娘娘,皇上走時吩咐奴婢,娘娘若是醒了,便趕緊讓膳房送膳過來。”

    如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由著芍藥扶她起了身。

    “貴妃娘娘,是否要去沐浴?浴房裡的水已經備好了。”

    如意也覺得身上黏黏的,於是點了點頭。只是,她目光有些奇怪的看向芍藥,開口道:“芍藥,你這貴妃娘娘,怎麼叫得我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嗎?”

    芍藥略帶幾分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舔笑著:“奴婢這不是覺得得多叫幾聲嗎,奴婢這會兒還感覺是在做夢呢!”

    如意聞言忍不住笑了,卻還是認真叮囑了一句:“以後就叫娘娘,不要叫貴妃娘娘,這叫著好像你不是我的宮女一樣!”

    “是,奴婢明白了!”芍藥聞言笑了一下,而後認真的喚了一句:“娘娘!”

    如意洗完澡開始用起了晚膳,可能是餓過頭的緣故,她此時倒是沒有什麼胃口,便讓人盛了一碗湯慢慢喝著。

    一碗湯喝下去,倒是喚醒了她胃的知覺,突然胃口也開了。於是就著一碗粳米飯開始吃了起來,半碗飯剛剛下肚,趙清澤也走了進來。

    見到如意吃的這般津津有味,他笑道:“批摺子批得也有些餓了,正好趕上用個宵夜!”

    說罷,便讓人另上了一副碗筷。

    如意聽著趙清澤這略帶調侃的話,倒是厚臉皮挑了一下眉,開口道:“皇上真容易餓,這晚膳下肚這會兒就餓了!”

    趙清澤聽到如意的話,臉上笑容更深,語氣愉悅的說道:“晚膳那會兒,你不是還睡著嗎?一個人用著不香。”

    如意啞口無言,敗在趙清澤口舌之下。

    當然,也是如意這戰鬥力太弱,趙清澤也沒用上幾分,她便敗下陣了。

    用完膳後,兩人都吃的有些飽,雖然天色已晚,卻是不適合馬上睡下。

    於是兩人便走到了昭陽殿院中開始散起了步。

    天雖有些冷,但月色正好,院中點了燈籠,前後兩邊各有太監宮女拎燈相隨,倒是將院中照的亮堂堂的。

    如意挽著趙清澤的手,腦袋後仰,目光看著夜色之下的星空,慢悠悠的走著。

    趙清澤對此非常有意見:“散步就該看路,若想欣賞夜景,就坐下來好好欣賞!一心兩用,小心摔了!”

    如意卻是不以為意,仍然抬頭看著,嘴裡掛著笑說著:“不是有你扶著我嗎,不怕!”

    “你這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你懷孕那會兒的事情了!也是這樣我扶著你。”

    趙清澤突然笑著說道。

    如意聞言收回了腦袋,目光看向了趙清澤,臉上似乎也帶了幾分回憶:“是啊,那會兒我老是耍懶不肯走,你就拖著我走。”

    “回到宮裡,倒是許久未走了!”

    趙清澤微微歎了一口氣,如意腦子裡也忍不住回憶了一下,的確是許久未走了。

    回宮後,事兒多!趙清澤要處理朝事,要處理各種亂七八糟的宮廷事情,而她,倒是閑著,成日裡除了帶阿滿,其餘時間反倒是無所事事,但就是沒有想過兩人這樣出來走走。

    即使用完膳,大多時候,她也只是走到了阿滿房裡,帶著他算是運動。亦或是自己出來走走。

    唯一一次,還是阿滿撒嬌要往外邊走,三人一起走的,但也是不了了之,因為遇上了陳元香。

    其實,兩人的膳食,多數還是在一起用的,但就是沒有想過如同這般出來靜靜的走上一走,想到什麼說什麼的聊一聊。

    “以後,我們多出來走一走好嗎?”

    如意笑著抬起頭提議,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心裡多少為自己的大膽而有幾分膽怯。

    “以後,應該是日日用完膳後,我們兩人都得出來走一走。”

    趙清澤笑著牽住了如意的手,下一句話,卻是透露出了幾分哀怨:“只要你別成日裡眼睛裡只有阿滿便是了!”

    如意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保證只存續一會兒,散完步回寢宮時,如意還是拉著趙清澤去了阿滿的屋裡瞧瞧。

    而趙清澤也已經忘記了先前與如意抱怨的事情,毫無異議的跟著到了阿滿的屋裡。

    阿滿白日裡睡得多,這會兒正醒著,小手兒放在嘴裡,正津津有味的啃著。

    奶娘上前輕輕拿出他的手,想要糾正,阿滿還不滿的啊啊兩聲。

    守著的奶娘見到走入的趙清澤與如意時,連忙上前行了禮,就這麼一會會兒功夫,阿滿又將小手放到了嘴裡。

    如意上前伸手抓住了阿滿的小手,輕聲細語:“小壞蛋,怎麼可以吃手呢,不乾淨!”

    阿滿見到自己的親娘,也一點都不為是親娘阻止而有所收斂,依然掙扎著肥嫩嫩的小手想要放到嘴裡去。

    “這麼好吃?讓娘親也嘗一嘗。”

    如意笑著將阿滿還帶著口水的小手全部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阿滿的小手雖然肥肥的肉多,但真的很小,如意嘴巴不大,卻也輕而易舉全部含在了嘴裡。

    阿滿仰頭看著自己的小手突然消失了,小嘴一憋,突然啊啊兩聲後,哭了起來。

    如意有些錯愕了,連忙將阿滿的小手從嘴裡放了出來,讓人上了絞乾的毛巾擦了手,然後放到了阿滿嘴邊,開口道:“小手還在,別哭!”

    趙清澤站在一邊,眼含趣味的看著,等到阿滿哭了,他才走到了阿滿邊上,身後從小床上將他抱了起來,笑著打趣:“來,父皇抱你,莫理你的母妃!”

    阿滿吸吸小鼻子,小手重新塞到了嘴邊,止住了哭聲。

    趙清澤正要得意與如意炫耀之時,突然,身上感覺到一陣濕熱,低頭一看,不禁愕然了。

    阿滿因為放在小床上剛醒來,奶娘剛給換下尿布,此時並未裹上,偏生這頭他又尿了,直接在他爹明黃色的九爪金龍服上畫起了地圖。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10 PM

第六十四章

    阿滿的童子尿一半澆在了趙清澤的金龍服上,一半卻是淅淅瀝瀝的淋在了他腳下的一方地上。

    如意見此情景,忍了又忍,最後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又瞧了瞧懵懵懂懂啃著自己小手並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壞事的阿滿,一時之間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如意趕緊喚來奶娘抱過阿滿去換衣裳,看著趙清澤身上濕了大半的衣衫,抿著嘴笑道:“這倒免得擦了,直接可以洗洗換了!”

    “你兒子做了壞事,你這個做娘的還不過來收拾!”

    趙清澤見如意臉上仍是帶著笑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瞧你說的,好像阿滿不是你的兒子一樣!”

    如意笑著走上兩步,正欲帶著趙清澤回屋換衣。

    誰知,趙清澤竟然一把抱住了她,如意愣了一下,待對方臉上掛著略帶幾分頑意的笑容時,她才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頓時有些無奈了,她也被蹭了一身阿滿的童子尿。晚上起來的澡算是白洗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

    如意無奈的瞧著,卻又忍不住笑了笑。

    “正好一起洗,反正地方夠大。”

    趙清澤的回答頗有些無賴。

    “要不要把阿滿也抱來一道洗了!”如意忍不住跟著說了一句。

    誰料,趙清澤聞言卻是笑了起來,目光中帶著幾分不懷好意:“阿滿抱來怕是不合適,我怕洗澡時間太長把他給凍了!”

    如意抬頭看去,只見趙清澤笑容曖昧。

    第二天早上,如意因著昨日白日裡歇得早,倒起得不晚,只是這個不晚也僅是相對於她平日裡的作息。

    芍藥此後她梳洗時,沒忍住說道:“娘娘,今晨賢妃娘娘她們過來給您請安了!”

    “賢妃娘娘?”

    如意沒反應過來,腦子裡還停留在先時太上皇的後宮組合裡。

    “賢妃娘娘就是以前東宮的穆良娣,這次除了娘娘您外,就是她的位份最高。”芍藥一邊替她綰著頭髮,一邊開口道。

    “人呢,你也真是,怎麼不叫我!”

    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芍藥,又沖站在邊上守著的宮女道:“你們趕緊將人請進來好好伺候著!”

    雖然她如今被封了貴妃,位份最高,但也不能讓人在外邊等著。

    “娘娘莫急,她們已經回去了!”

    芍藥見如意似乎就要出去接待,連忙阻止道,“早上皇上讓鄧公公將人請了回去了,日後讓她們直接去太后處請安便是,不用過來了!”

    “這倒也好。”

    說實話,如意真覺得自己有些上不得檯面,讓她們過來給自己請安,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招待。

    如意坐回了梳粧檯前,想了想芍藥方才的話,輕聲問道:“她們都去太后娘娘請安,我要不要去?”

    “現在應該是不用吧!太后娘娘現在還病著,估計也沒精神起來接待。”

    芍藥也只是小宮女出身,知道的可能還沒有如意多,最後只能夠不確定的說道:“娘娘莫不如之後問一問皇上?”

    “嗯。”

    如意點了點頭,心裡卻有幾分猶豫,趙清澤如今事兒這麼多,她什麼事情都問他,合適嗎?

    “要不我問問曹姑姑吧!”如意自己知道的一些宮規,也就是當小宮女的那些規矩,後來雖然進了東宮當侍妾,但當時的林宮人只是加急給她們稍稍培訓了一下,根本沒學過太多的東西,她身邊又沒有年長的宮人,也只能夠問曹奶娘一人了!

    “我聽說官宦人家的小姐若是被選進宮,自家會請了教養姑姑來教導,宮裡也會派人的?而若是本身便像我這般宮女出身的妃嬪,身邊也會有一兩個年長的宮人跟著教導的,要不你先幫我找幾本宮規的書籍來看看,我晚上再問問看皇上吧!”

    如意到了這會兒,才隱約發現自己是有點一頭抹黑,什麼都不懂。這昭陽殿雖然也有年長的宮人,但是皆都不是近身伺候她的,更別提讓她們來教導她了。

    “娘娘莫急,奴婢這就請曹姑姑過來。”

    芍藥聞言連忙放下梳子開口道。

    “曹姑姑腿還傷著呢,你趕緊伺候我梳洗了,我去看曹姑姑吧!”

    地動之後,曹奶娘的腿受了傷,雖然不嚴重,但年紀大了,這些傷足夠她在床上躺上好一會兒了。

    曹奶娘如今的住所也在朝陽殿內,是在內殿的側邊。

    如意來到曹奶娘的住所時,曹姑姑正躺在床上由著小宮女伺候換藥,見如意走了進來,她想要起身行禮。

    如意哪裡肯,連連按著她重新在床上躺下。

    “昨日貴妃娘娘大喜,老奴倒是沒有給娘娘道喜!”

    曹奶娘眼角微微笑出了淡淡的紋路,顯得十分和藹可親。

    “姑姑的身體要緊。”如意瞧了瞧曹姑姑被包紮好的腿後,倒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下去吧!”

    倒是曹奶娘看出了如意的異樣,沖著剛剛替她換藥的小宮女出聲吩咐。等到人退下了,房門關了後,曹奶娘看向了如意,和藹的笑著:“娘娘有什麼事情儘管說?”

    “曹姑姑,原來不該來麻煩你的,但我也不知道該去問誰才好?”

    如意有些為難的開口,說著便將今日遇到的事情與困惑與曹奶娘說了。

    “姑姑也知道,我本來就是小宮女出身,根本不知道主子是如何行事的,我想著讓芍藥給我找幾本宮規看看,但是光看宮規也不夠,所以最好有人能夠教導我。”

    曹奶娘聞言倒是暗暗驚訝如意的這份覺悟,她還以為只要她與皇上都不提,如意可能真的只會封閉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完全不知外邊的事情。

    只是,她看了看如意的模樣,心裡卻是想著,倘若真找人來教導,知事了未必是件好事情。

    “貴妃娘娘,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曹奶娘想了想,開口慢慢道:“老奴說一句不中聽的,您這貴妃之位,全憑皇上的恩寵才得到。宮規、其他宮人給你的教導,您都不需要聽,也不需要去瞭解,你只需要聽皇上如何讓你做便是了!您若是遇上不懂的,便問皇上!”

    “可是……”

    如意沒料到從曹奶娘嘴裡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老奴不會害你的!”

    曹奶娘笑著看著如意,目光之中透露出的真誠與和善,讓如意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全聽皇上的……”

    如意念叨了一句,自己卻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她怎麼有種不怎麼好的感覺,但是曹奶娘應該是不會害自己的。

    午膳之時,趙清澤在如意的伺候下換下朝服,卻見如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開口問了一句:“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如意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又張了張嘴吧,卻沒有說出什麼。

    “有事瞞著我?”

    趙清澤目光直視如意的臉蛋,似乎是要得到一個答案。

    “沒有。就是早上賢妃娘娘她們來請安……”

    “她們,你不用理會,我自會幫你打發,以後不會再過來了。”

    趙清澤聞言忍不住笑了,好像是在笑如意的庸人自擾。

    “並不僅是這事,我想到我要不要給太后去請安,聽說太后如今病了,我是否要去看一看……”

    如意皺著眉頭,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太后那邊,你不用接觸!”

    趙清澤也跟著厭惡的皺了一下眉頭,看向如意的目光卻是十分溫和,“外邊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替你處理,你不用多想,你只要守在這裡便是了!”

    “那我總不能夠不和外邊接觸吧!”

    如意此時突然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怪異之感從何而來,趙清澤這是不想讓她與外邊接觸,想把她關在這一方世界中?雖然她也不想與後宮接觸,可是她怎麼覺得這般彆扭。

    “你現在身份最高,沒有人會找你麻煩。若是處理不了還有我護著你。”

    趙清澤卻承認了,笑著摸了摸如意的臉蛋,又繼續道:“這些事情,你莫要多想了。我與欽天司商量了,明日便於阿滿進行太子冊封典禮。”

    雖然說是為了節儉,減少開支用度,封妃典禮都免了,可是立儲君卻與封妃不同,立儲君是關係到這個國家的大事,必須祭告上天,拜告宗廟,與皇上的登基典禮也相差不多。

    “阿滿這麼小,沒事嗎?”

    如意皺著眉頭有些擔心。

    “莫要擔心,明日朕會抱著阿滿舉行完所有的儀式。”

    如意聽到這話,心裡倒是寬慰了不少,也莫怪她多想,這舉行典禮時,時間長,人多又亂,萬一阿滿這麼小出點事情都不知道。

    她心裡放心下了,倒也有了心情打趣趙清澤:“看樣子,明日得讓奶娘給阿滿多裹幾條尿布,萬一尿在你身上……”

    “促狹!”

    趙清澤捏了捏如意的鼻子。

    阿滿的太子冊封典禮,趙清澤並不想要委屈自己的兒子,更想以隆重的典禮昭告天下,只是,之後的慶祝典禮,趙清澤卻是沒有想過了,在他看來,這種事情,倒不如他與如意在昭陽殿內一起陪著阿滿慶祝更為合適。

    此次冊封典禮從決定的時間到舉行儀式的時間,十分短,且匆忙。

    趙清澤心裡本也就是存著不做其他慶典的意思。

    只是,他沒想到,倒是如今代管了宮務的賢妃想到了,並且在昭陽殿門口等著與他提了出來。

    趙清澤只嫌她們多事,但宮務商量,卻還是節儉了。

    等到賢妃走進時,看到她為難的臉色,以及身後跟著的麗妃與德妃之時,他隱約明白這事兒估計也不是賢妃起的頭。

    賢妃硬著頭皮開了口:“皇上,太子冊封典禮是重大的慶典,宮裡是否要辦一下晚宴?”

    趙清澤目光看了一眼低著腦袋的德妃,又看了一眼抬著頭目光灼灼看著他的麗妃,心裡倒是有了幾分明白。

    “太子如今年幼,且此次慶典本也時間緊,若是明晚還邀請眾位大臣及家眷進宮參加晚宴,太過於匆忙!”

    趙清澤拒絕了這一提議。

    賢妃聽了這話,心裡倒是有幾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初掌宮務,根本還沒有上手,雖然身邊有皇上派給他的幾個宮人看著,但真讓她短時間內弄個宮廷盛宴出來,實在是為難她。

    而站在一邊的麗妃聞言,卻有些失望了。她忍不住說了一句:“皇上,這太子冊封乃是舉國盛事……”

    “如今國庫日緊,又逢天災,太子既是儲君,自然要做表率。這舉辦晚宴的花費,用作災區建設,未嘗不是在為太子積福。”

    趙清澤毫不留情面的打斷了麗妃的話,麗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舉辦晚宴,她當然不是想著為了太子,又不是她生的。她想的是白日裡的冊封大典她們後宮女眷不可出席,但是晚上的晚宴,可是能夠成為她們作為皇上妃嬪身份第一次在眾位大臣家眷面前露面。

    皇上以節約用度為由取消了她們的冊妃大典,僅是做了小小封賞,並無任何慶典,太過於簡單了。

    賢妃瞧了一眼麗妃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上,突然開口道:“皇上仁政為民,臣妾也願意跟隨皇上為百姓盡一份心,即日起臣妾願意自己宮內用度減少一半,省下捐于災區百姓。”

    趙清澤倒是沒料賢妃會突然說這話,眼神之間閃過了幾絲異樣,卻是笑道:“賢妃有心了!”

    “這是臣妾應該做的。”

    賢妃臉上微微笑著。

    “臣妾也一樣!”

    麗妃眼見賢妃突然出聲搶了她的風頭,連忙不甘示弱的說著,“臣妾不比賢妃姐姐如今掌管後宮,但臣妾自己宮裡還是可以省出來的。”

    陳元香本不想摻合此事,但見一起來的三人兩人都已經開了口,她不開口反倒顯得異常,於是笑著開口道:“臣妾也覺得如今後宮開支過於奢靡,很多都是可以省下來的,臣妾也願意效仿皇上略盡綿薄之力。”

    “德妃妹妹說的是,臣妾近日掌管宮務,發現多處存在不必要的奢靡花費,如今百姓受災,臣妾等人身為皇上的妃子,理應削減用度,為天下蒼生祈福。”

    趙清澤依然坐於上首,等下首三人說完話後,他嘴角牽起一抹淡笑:“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三人負責。”

    “是!”

    三人恭敬跪下,麗妃與德妃二人心中略略有些激動,這是讓她們接觸宮務的意思?

    而賢妃心裡雖然有些勉強,但想到自己方才嘴快,將原本自己削減宮中用度一事扯到了後宮眾人,並未考慮真的削減了用度,易招使後宮眾人怨言之事,如今三人一起承辦此事,倒也不必她一人承擔怨氣了,心裡倒是減了幾分被麗妃與德妃染上宮務的不悅。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13 PM

第六十五章

    翌日清晨,如意難得起了個大早,到了阿滿的房中,奶娘已經給阿滿喂好了奶,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小臉小手,又替他換上了新送來的太子服。

    阿滿的太子服按大人的款式製成,只是縮小了許多號而已。明黃色的五爪四團金龍袍穿在他身上,一點都不威武,反倒是圓團團的十分憨態可愛。

    如意怕小孩子易受涼,還特地在裡邊加了給他加了好幾件衣裳,徹底將阿滿打扮成了一隻白嫩嫩的糯米團子球,只是外邊裹著黃色包裝罷了。

    偏生阿滿還是個反應遲鈍的孩子,被自己娘親包裹成了這樣,他一點都不覺得難受,還覺得饒有興趣的跟個翻了面的烏龜一般伸伸手,伸伸腳,臉上不時露出傻笑。

    這副樣子,把如意的一顆心都給萌化了。

    “傻兒子哎!”

    如意湊上去親了親阿滿的小臉蛋,臉上露出了幾乎與阿滿無二般的傻笑。

    看著時間不早,準備進屋抱阿滿的趙清澤見到母子兩這副樣子,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行了,快把阿滿抱給我,不然耽誤時辰了!”

    趙清澤伸手就要去抱阿滿這只四腳朝天的小烏龜,如意卻是連忙出聲道:“等一等!”

    說罷,卻是小跑著回了屋,而後又拿著什麼東西跑了回來。

    趙清澤定睛一看,卻是一頂小小的大紅福字帽。

    “阿滿現在還小,抱到外邊容易受風,帽子一定要給他戴好。”

    “這帽子誰做的?”

    “我做的……”

    如意下意識回答,抬頭卻見趙清澤臉上沒了笑容。

    “清澤……”

    如意硬著頭皮喚了一聲,卻聽趙清澤拿過帽子,替阿滿歪歪扭扭戴了上去,便抱著阿滿出去了。

    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如意心中暗暗揣測,她給自己兒子做一頂帽子也值當生氣嗎?

    昨日的事情,我都沒想與你計較,你就先與我計較上了!

    如意心裡也有幾分委屈。

    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有些難受。

    她陪了趙清澤這麼久,也不是不瞭解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自尊心十分的強,又缺少安全感,佔有欲極強。他對她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又很困難,就是想讓她心裡眼裡都是她。

    當初在東巷口時,他給她做過一幅畫,當時她就覺得像她又不像她,後來陪伴著他的日子久了,她隱約感覺到,這幅畫中想要表達的,可能是趙清澤希望她改變成的模樣。

    如意知道自己的性子,本份溫順,她可以做一個溫柔的小女人,可是,她也並非木頭人,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情感。

    對她人也就罷了,可是阿滿是她的兒子,她怎麼可能不關心不照顧。

    如意越想心裡越憋悶,突然有種將這麼久以來一直掩藏的負面情緒都爆發出來的感覺。

    “娘娘……”

    芍藥擔心的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是因為方才皇上的生氣而在緊張,於是開口勸解道:“娘娘回頭給皇上做套衣服,皇上保准會忘記今天這事兒的。”

    “沒事。”

    如意咬了咬下唇,走出了這個房間。

    她走到了院子裡,呆呆的看著院中栽種的石榴樹,心裡卻突然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這石榴樹是趙清澤特意讓人移栽過來,還專門派了兩名懂園藝的小太監照看,那日她無意間看見驚喜確認,趙清澤卻是笑道:“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日後,等果子熟了,你想吃,我替你摘。”

    他對她很好,她喜歡什麼,他就給她什麼。

    其實,就是她在前世那個時代,在那個天天叫囂倡導著女權主義,男人要“三從四德”的時代,男人多數也自大自私,至少如意上輩子認識的男人,都沒有趙清澤對她好。

    這個男人,身份尊貴,在這個三妻四妾合法的時代,他可以擁有三宮六院,可以看著一群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可是他卻守著自己這個在他人看來身份卑微的女人關起門來過日子。他給了她尊貴的身份、給了她溫柔體貼……

    可是,是她貪心了嗎?

    她為什麼就是感覺到委屈。明明她當宮女的時候,想的是那麼的簡單,現在的日子比起從前,已經太好過了。她當宮女的時候,雖然有王宮人護著,但是王宮人也不可能一直護著她,也有其他宮人欺負她,受委屈更是家常便飯。

    趙清澤將她護的密不透風,讓她不受委屈,她卻為什麼還要覺得難受,覺得壓抑……

    “貴妃娘娘?”

    曹奶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意回過神來,連忙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轉過頭。

    “曹姑姑。”

    如意佯裝無事,臉上撐起了笑臉。

    曹奶娘由著宮人扶著與她行了禮。

    如意上前阻攔,開口道:“姑姑現在還有傷,不用行禮!”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曹奶娘卻突然扶住了一邊的石榴樹,對著身後的宮女開口道:“你退下吧!”

    宮女恭敬退了下去,曹奶娘打量著如意,溫聲道:“娘娘可是心裡難受了!”

    “沒有。”

    如意勉強笑著搖了搖頭,這是神色有幾分黯然。

    “昨日娘娘自奴婢處回去時,老奴就覺得娘娘神色不對,今天芍藥來找奴婢,奴婢就知道娘娘心思重了!”

    “是芍藥讓您來的,她怎麼這麼不懂事……”

    如意臉上有些歉疚,難怪曹奶娘會腿傷還出屋,“姑姑,我扶您回屋吧!”

    “不用,在屋裡呆久了,也想在外邊站站。”曹奶娘搖了搖頭,看著如意輕聲道:“娘娘心裡難受就和老奴說一說。”

    “沒事。”

    如意只覺得突然一陣心酸,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將眼裡的氤氳的霧氣眨散,“我只是……突然很想念在東巷口的日子。”

    那個時候,她想的多單純,只要想著伺候好趙清澤便是了。特別是懷孕的時候,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輩子,什麼都不用想,除了在生孩子的時候擔心了一下,其他的時候她真的沒心沒肺。

    當然,其實她只要放寬了心,現在也是可以一樣和以前一樣,可是環境不同了,她的心境也有所不同了。

    她現在胸口裡仿佛憋了一口氣,想要吐出來。

    而在嘴裡的話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那麼不謹慎,破口而出了:“我覺得皇上好像是要把我關起來一樣。”

    話一說出口,她心裡就有幾分後悔了。她看著曹奶娘連忙改口道:“是我胡說了,奶娘莫要放在心上。”

    “奴婢明白。”

    曹奶娘神色未變,只是笑道:“娘娘你知道嗎?皇上自從這次回宮成為皇上後,我覺得皇上跟我印象中的,變了很多。”

    如意抬起頭詫異的看了一眼曹奶娘。

    曹奶娘繼續笑著說道:“但是有一樣,皇上似乎還跟小時候一樣,喜歡將自己在乎的東西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可是……我不是東西。”

    如意明白曹奶娘想要勸解她的意思,但是人與東西怎麼可以放在一起比較。

    “人與東西,自然不可放在一起比較,但是奴婢知道,夫妻之間是要磨合的。皇上與娘娘的身份特殊,但是奴婢也看得出來,皇上是要與娘娘一起好好的過日子。奴婢的父親是文官出身,自小也覺得自己會嫁個文官,誰知道,家裡給奴婢定了個瑞兒的爹,瑞兒爹是武官,奴婢和他剛成親的時候,只覺得這輩子就這樣算了,跟了這麼一個莽夫,可是慢慢磨合著磨合著,不一樣好好過著日子了!”

    曹奶娘依然溫聲勸著。

    如意卻還是歎了一口氣:“皇上,並非能夠輕易改變之人。也是我應該聽皇上的話,是我該改變!”

    誰叫是這個時代,他又是皇上呢!

    如意有些心灰意冷。

    “無論誰改變誰,都得心甘情願,這才是慢慢在磨合。娘娘與皇上之事,奴婢看得不真切,但奴婢自小一直伺候皇上,卻是覺得,皇上能夠遇上娘娘,是一大幸事。”

    “是嗎?”

    如意臉色依然有些不好。

    曹奶娘倒也沒有繼續說,這心裡的一道坎並非勸說便可過去,真正能否想通,還是要看自己。

    “今日是我多想了,也麻煩姑姑了!”如意笑著走到了曹奶娘身邊,開口道:“我送姑姑回屋吧!”

    這想不通的事情,如意倒也不會真的鑽牛角尖一直想著,她也知道,自己心裡的這番想法這麼想著純屬瞎矯情。說實話,她也就是情緒上來了,這才會如此。

    曹奶娘只是看了一眼如意,心中暗暗想著搖頭,雖說嘴裡說的多想,只怕心裡還是有所芥蒂吧!

    她扶著石榴樹笑著說道:“倒是不想這院裡栽了大半的石榴樹,等到結果之時,娘娘又有口福了!”

    如意只是笑了笑,曹奶娘說話,總是能夠觸及她心中的柔軟。

    她正欲上前攙扶她回屋,卻突然發現曹奶娘身體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曹姑姑,怎麼了?”

    她疑惑的順著曹奶娘的目光看去,只見趙清澤抱著阿滿朝著這邊走過來。可是,曹奶娘見了趙清澤與阿滿,怎麼會是這番表現。她又看了看,卻看到了趙清澤之後的侍從中出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後殿中,身著盔甲的男子。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17 PM

第六十六章

    如意微微打量了一眼,該男子看起來魁梧,面容卻與身形相反,看著竟有幾分清秀,看著也年輕,只是眉眼之間,暗含風霜。

    “瑞兒……”

    曹奶娘扶著石榴樹目光直直的呆呆的望著,神情都有些癡了。

    “曹姑姑,你怎麼了?”

    如意只覺得曹奶娘似乎得了癔症一般,小聲的叫了一聲。

    而曹奶娘卻在如意的喚叫下回了神,她臉上有些不自在,目光卻仍然看向了那邊。

    “可能是老奴出現了幻像。”

    曹奶娘眨了眨眼睛,面上卻十分難受。

    “幻象?”

    如意不解的順著曹奶娘的目光看向了那個男子,輕聲道:“奶娘是說那個穿著鎧甲的年輕男人?”

    “娘娘也看到了?”

    曹奶娘不可思議的猛地抬頭看向了如意,出聲求證。

    “是……是啊!”

    如意被曹奶娘突然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卻是連連點頭。

    “不……不可能!瑞兒不是死在西北了!”

    曹奶娘捂著臉不敢置信,她靠在樹上,搖著腦袋。

    瑞兒?

    如意有些不解,這個名字,不是曹奶娘兒子的名字嗎?曹奶娘在宮裡算是出了名的人,而她的事情也不算隱秘,如意聽芍藥有說過曹奶娘的丈夫與兒子當年都死在了西北戰場上,可是,這個年輕的男人,長得與曹奶娘的兒子很像嗎?

    她疑惑著,忍不住抬頭看去,卻見那名年輕男子臉上表情也十分的激動,她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趙清澤,趙清澤只是面容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娘……”

    終於,那名年輕男子邁出了一步,突然朝著曹奶娘的方向走來。

    真是曹奶娘的兒子!如意也驚呆了,而曹奶娘心中的震撼自是不必說,她害怕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這一切又是這麼真實。

    “娘!”

    男子又喚了一聲。

    而曹奶娘卻是渾身一震,她強忍著眼淚,輕輕的喚了一聲:“瑞兒。”

    這一聲,仿佛是打開了關住情緒的閘口,突然之間,曹奶娘大聲的哭了起來,手鬆了扶著的樹,就要朝曹瑞過來的方向跑去。

    只是,曹奶娘如今行動不便,整個人直直的朝著地上摔了去。

    如意嚇了一跳,連忙想要過去攙扶,卻見曹瑞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抱住了曹奶娘。

    “娘!”

    曹瑞哭的已經完全沒有了先時的鐵漢形象,而曹奶娘的情緒已經崩潰了,她抱著曹瑞又哭又打:“你到哪裡去了!不知道娘擔心死你了!”

    “這些年你去哪裡了……”

    聲聲切切,道盡了一個母親的心酸。

    如意只覺得自己心裡酸澀,鼻子發酸想哭。

    趙清澤抱著阿滿走了過來,如意還忍不住用眼角抹著眼淚。

    “你哭什麼?”

    “沒事……”

    如意眨了眨眼睛,強忍住情緒,看著在趙清澤懷裡憋著小嘴看著曹奶娘那頭的阿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開口道:“阿滿方才乖嘛?還有,這是怎麼回事?”

    “早上倒是挺乖,也沒哭。”趙清澤輕聲說了一句,之後,卻是目光複雜的看向了曹奶娘與曹瑞這對抱頭坐在地上大哭的母子,“曹瑞今天剛趕回京城,我就待他來見奶娘。”

    “可是……曹姑姑的兒子當年……”

    如意大概猜出裡邊的隱情可能與趙清澤有關係,她心裡有些好奇。

    “當年他並沒有死。”

    趙清澤未多說,而如意倒也沒有多問,正欲伸手抱過阿滿之時,突然聽到曹奶娘的哭聲止了。

    “娘!娘!”

    曹瑞抱著暈闕過去的曹奶娘六神無主,這麼大一個男人,此時就跟驚慌失措的孩子一樣。

    “曹姑姑……”

    “奶娘!”

    趙清澤將孩子放到了如意手中,走到了曹奶娘身邊,沖著身後的尾隨的侍從大聲吩咐道,“快去請太醫!”

    “皇上,我娘……”

    “莫擔心,奶娘身體一向極好,可能是情緒過於激動的關係,你先抱她回房。太醫馬上就來。”

    趙清澤難得溫聲安慰了幾句,而曹瑞滿臉感激,半跪著沖趙清澤行了一禮後,便抱起曹奶娘一聲不吭的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如意抱著阿滿,此時的心裡,也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是難受還是該替這對母子重逢感到高興,卻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遺憾。

    母子分離這麼多年,曹奶娘只有曹瑞一個兒子,當時又是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她卻堅強的撐了過來。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可是那些年曹奶娘一個人是如何熬下來的,同樣也是做母親的,如意只覺得不可想像。

    “幸好,曹姑姑還能見到她的兒子!”

    如意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卻聽身後趙清澤輕輕的說著:“是我對不起他們。”

    “清澤……”

    如意有些奇怪的轉過頭看向趙清澤,卻見他臉色並不好,似乎透露著濃濃的內疚。

    “我可以早便告訴奶娘曹瑞還活著,可是我卻一直沒說。”

    他似是在向如意說明,又是自言自語。

    “清澤,你……”

    如意心裡也是吃驚於這個真相,她方才有想過曹瑞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是至多只是認為趙清澤當上皇上後,有了勢力,才找到了在西北戰場上沒有死去的曹瑞,所以現在帶來讓他們母子相見,卻沒想到會聽到這個事實。

    “你……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慮。”

    如意安慰了一句,她倒是沒有想過趙清澤會對曹奶娘不好,畢竟當初在東巷口之時,她可是記得趙清澤對待曹奶娘根本就像是對待自己親近的長輩一般。

    趙清澤只是點了點頭,對如意道:“抱阿滿回去吧,下午我還要抱他去祭告宗祠。”

    如意送走這對父子後,回到了房裡,對芍藥道:“你去曹姑姑處看看姑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現在曹瑞應該還在曹奶娘屋裡,先時倒也罷了,現在如意如果直接過去,多少是不方便的。所以她讓芍藥過去問了問。

    芍藥先時早就聽其他宮人說了這事兒,聞言連忙應聲。

    如意目送芍藥離去後,拿了一本書坐在榻上看著,不過一會兒,芍藥卻回來了,還帶著已經醒過來的曹奶娘。

    “奶娘你怎麼又下床走動了!”

    如意放下書,下了榻連忙過來扶曹奶娘到榻上坐下。

    “老奴是高興的,想等皇上回來給他叩個頭。”

    如意奇怪的看了一眼芍藥,有些不解。曹奶娘卻是笑著,“也給娘娘叩個頭。”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

    “瑞兒的命是皇上派人在戰場救回來的,皇上對於曹家的大恩我們沒齒難忘!瑞兒是外男,不好給娘娘當面叩頭,我讓他在屋外叩了頭在殿外等著了。”

    曹奶娘臉上滿是感激之情,說著就要扶著站起來給她叩頭。

    如意連忙阻了,只覺得受之有愧:“姑姑我又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你要是真謝了我受之有愧。”

    “不,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是曹家的大恩人!”

    曹奶娘卻是一定要行禮,“即使娘娘不受這個禮,娘娘晉封後老奴也沒有給娘娘行過禮,這一禮娘娘就一定要受了!”

    “姑姑你就是要給我行禮,也等腿腳好了再說。”

    好說歹說,如意與芍藥二人連拉帶勸總算是將曹奶娘扶了起來。

    如意細細打量著曹奶娘的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只覺得這曹奶娘的整個人都與以往都有所不同,雖然還帶著傷,卻是容光煥發,就這麼坐著,臉上都是帶著高興的笑容。

    如意心裡也忍不住替她高興,以前的曹奶娘雖然有皇上的照應,但是如意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想到了前世的一個名詞“失獨老人”。恐怕再多的榮華富貴對於她而言也是無用的,她生下阿滿前,曹奶娘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趙清澤身上,而她剩下阿滿後,她所有的重心又放在了阿滿身上。

    如意看著就覺得難受。

    現在可好,曹瑞沒死,以後曹奶娘也會有自己的孫子。

    而曹奶娘似乎也與如意想到了一塊兒去了,嘴角上揚著與如意笑著說著:“瑞兒與皇上一般大,與老奴分離這麼多年,如今皇上都有了子嗣,他還沒成過親。老奴想著趕緊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好給老奴生下孫兒,老奴這輩子也算是完成了心願。”

    “會的。”如意忍不住笑著,“姑姑日後出宮做了老太君,莫要忘記常進宮看看我。”

    “只要娘娘不嫌棄,日後奴婢少不得與皇上和娘娘求一份恩典,讓奴婢的孫兒可以做娘娘之後生下的小皇子伴讀。”

    如意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聽說曹奶娘的兒子曹瑞當年也是趙清澤的伴讀。至於曹奶娘為什麼沒有說是太子的伴讀,如意也大抵有些瞭解,一般宮裡選伴讀,都是選年紀較大或者相等的,極少選年紀更小的孩子。

    趙清澤可能也早已經有所安排,晚上回來如意替他換衣講起先時與曹奶娘說的話時,笑著點了點頭。

    而後,在昭陽殿后殿內請了曹奶娘與曹瑞一塊兒吃飯。

    曹奶娘見了趙清澤,連連要拉著曹瑞下跪謝恩。

    “若非皇上當年派人在西北戰場上救下瑞兒,老奴這輩子都見不到瑞兒了,曹家也斷了後,皇上的大恩大典,曹家實在是難以回報!”

    曹奶娘眼裡含淚,聲音激動的說著。

    趙清澤讓鄧先扶起了曹奶娘,笑道:“奶娘對朕的照顧,還有阿瑞為朕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哪點比不得朕的舉手之勞。而且,還要奶娘莫要怪朕隱瞞阿瑞還活著的消息。”

    “老奴不敢,老奴明白皇上是做大事的人,阿瑞跟著皇上做事,老奴這個婦道人家別礙事便好!”曹奶娘知道兒子活著已經是心滿意足,如今曹瑞跟著皇上辦事,也是讓曹家光耀門楣之事。

    “先時朕還未坐上這個位置,也怕暴露了曹瑞就一直沒讓他現身,後來登基了,偏生發生地動,便讓他帶人先去災區救援,這一耽誤,倒是讓奶娘多等了那麼些時日。”

    趙清澤笑著拿起了酒杯,自己親自拿了酒壺斟滿,而後輕聲又道:“先時一直想給奶娘一個誥命,只是朕知道,朕給的肯定不如曹瑞給您掙的,如今曹瑞回來了,朕給奶娘準備了很久的誥命也可以封出去了!”

    “皇上……”

    曹奶娘說著又要拉著曹瑞下跪行禮。

    “奶娘若是再多禮,朕這杯酒可就敬不下去了!”

    趙清澤笑著將酒壺也替如意斟滿:“今日,一來慶祝奶娘母子團聚,二來便是慶祝阿滿成了朕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皇上……”

    如意聞言有些動容,端起了酒。

    “這酒是朕特意讓鄧先從宮廷酒窖中選來的,奶娘與曹瑞可別錯過這美酒。”

    “今日也當是老奴與瑞兒無禮了!”

    曹奶娘聽出趙清澤是勸酒的意思,笑著端起了酒,站了起來。

    酒倒的確是好酒,只是不知是酒的度數過高,還是如意的酒量太淺,淺淺飲過兩口,她便有些暈暈沉沉。

    “娘娘沒事兒吧!”

    曹奶娘眼見如意臉上皮膚開始泛起了紅暈,開口詢問。

    “沒事。”

    如意強裝鎮定,只是臉上的醉態卻有些難掩。

    “皇上,奴婢和瑞兒先告退了!”

    曹瑞也有些尷尬,站起身來不敢抬頭。

    這一個臣子,若是瞧見貴妃娘娘醉態,實在是不合規矩。

    趙清澤也沒料到如意酒量如此淺,於是笑著擺了擺手讓他們二人退了下去。

    如意勉強清醒著,心裡感覺有些歉意,是她酒量不好掃興了。等到曹奶娘他們退下後,如意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趙清澤:“都怪你,我都說我喝不了了!”

    如意並非自不量力,她喝了第一杯時,感覺這酒與先時在東巷口喝的桂花釀相比,有些過烈,她也怕自己不勝酒力,便退卻了第二杯,就趙清澤硬往她杯中倒。

    “你這是醉了嗎?”

    趙清澤看著如意臉上紅暈浸染流露出的嫵媚之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

    “我沒醉!”

    如意伸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想讓芍藥過來相扶,卻腳下一軟,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20 PM

第六十七章

    如意這一跌坐,好半天直愣愣的沒有反應乖乖坐在椅子上。

    趙清澤還以為她是跌疼了,連忙上去扶起她問道:“哪磕到了?”

    如意微鼓著嘴巴,搖了搖頭,有些迷惘的抬起了頭,看著趙清澤愣愣的發呆。

    “怎麼成了個傻子一樣。”

    趙清澤搖了搖頭,有些好笑,“我扶你回屋躺著去。”

    “不要。”如意突然掙脫了一下,趙清澤沒防,倒真讓她這個小力氣給掙脫了出去。

    如意單手扶著桌子,另一手拿過酒壺,開口道:“我們再喝一杯,今天高興!”

    說罷,便將酒壺遞給了趙清澤。

    “高興什麼?”趙清澤倒是配合著接過了酒壺,問道。

    如意聞言,卻有些傻了。

    是啊,她高興什麼呢?她有什麼好這麼高興呢?

    她神色迷茫,腦子裡稀裡糊塗的想著,好半天也沒有反應。

    趙清澤倒也耐性,站在原地看著她,饒有興趣的等著她的答案。

    好半天過去了,如意終於想到了一個答案,臉上露出了孩子般大大的笑容,開口道:“曹姑姑!”

    “曹姑姑找到兒子了!”如意加重語氣說了一下,突然之間,笑容卻失落的落了下來:“真好,母子團聚了。”

    如意表情欲哭未哭,整個人似乎是難受極了的樣子:“我也想。”

    “想什麼?”

    趙清澤見她站立不穩,連忙上去扶住她,低聲問道:“你想見你的爹娘嗎?”

    “想!”如意點了點頭,眼睛裡卻突然落下了眼淚。

    一雙手突然撫上了如意的臉,輕聲安慰著:“莫哭。莫哭。”

    如意卻突然情緒崩潰了一半,開始大哭起來:“我好想他們,可是我見不到他們了!”

    “怎麼會見不到呢!”趙清澤無奈的看著如意這副跟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的樣子,說實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看,可是莫名的讓他心疼。

    “我派人將他們接到京城裡來,以後你想見他們,我帶你去見他們好不好。或者讓他們進宮來陪你。”

    “不是……不是……”如意緊緊抓著趙清澤的衣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怎麼會見不到呢?”

    趙清澤見如意越哭越厲害,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夠替她不停的擦臉,柔聲哄著,“莫哭了莫哭了!”

    “他們不是!他們不是!”

    如意突然情緒激動的搖晃著腦袋,髮髻已經淩亂,但她已經顧不著了。

    “好,好,好,他們不是!”

    趙清澤連忙抱住如意不讓她再掙扎,出聲道。

    “他們不是……”如意哭的十分委屈,卻讓堅持說著。

    趙清澤見到如意如此,心中不由想起了當初如意與她所說的話,是啊,有這樣的爹娘,也難怪她不想認。

    他笑著輕撫著如意的背,輕聲道:“你也羨慕曹瑞有奶娘這樣一個母親了吧!其實……我也羨慕,甚至是嫉妒。”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又道:“我和你都一樣,都沒有好的父母,所以只能夠羨慕其他人。希望阿滿不要和我們一樣,我們……我們努力做一對好父母吧,讓其他人來羨慕我們的孩子。”

    “阿滿?”

    如意眼神略帶迷惘的抬起了頭,看著趙清澤。

    這幅樣子,讓趙清澤不知道該是罵好還是笑好。

    “聽到阿滿你就這麼激動,真不怕我生氣。”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如意的臉,不重,卻也給她的小臉上留了個紅印子,“讓你給我做一件衣裳推三阻四,卻偷偷給阿滿做針線,你的心裡只有阿滿這個兒子沒有我這個相公是不是!”

    如意腦子糊裡糊塗的,沒有聽清楚趙清澤的腹誹之言,但是她卻感覺到了臉上被捏的痛感。她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臉,抬頭瞪著眼睛看向趙清澤:“你欺負我!”

    趙清澤被如意的譴責弄得哭笑不得,他正要否認,卻見如意一把抓著他的衣服,哭訴著:“你總是欺負我!你幹嘛總是欺負我!”

    趙清澤完全被如意的突然之舉給弄愣住了。

    他耐著性子想要抓住如意作怪的手,卻突然看到芍藥端著一碗解酒湯推門進來愕然的看著他們,而站在一旁的宮人們雖然低著腦袋,但顯然他們這番鬧騰是讓下邊人看了好戲了。

    “如意,別鬧了,你看清楚我是誰?”

    趙清澤好不容易扣住如意的手,低聲問著。

    這邊說完,另一頭趙清澤便端著一張臉,對芍藥等人吩咐道:“把解酒湯留下,你們都退下!”

    宮人離去了,趙清澤這頭剛鬆了一口氣,誰知,如意卻突然又瞪著他怒氣衝衝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全世界最壞最壞的人!”

    “看來是真醉糊塗了。”

    趙清澤搖了搖頭,準備去拿解酒湯過來給如意灌下。

    如意卻拉住了他,沖著他出聲道:“皇上了不起啊!趙清澤你就是個混蛋!”

    “如意!”

    趙清澤真有些怒了,抓住她的手,語氣中帶了幾分惡狠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又凶我!”

    如意目光控訴,眨了兩下眼睛,淚水唰的流了下來。

    趙清澤也覺得自己是見鬼了,原本想要好好的罵一頓如意,就是喝醉了也不該亂說話,可是一見她哭了,方才的怒氣就煙消雲散,只好伸手替她擦臉。

    “行了,不凶你!”

    他無奈安慰,只覺得這樣的如意簡直就是把吃定了,而他只覺得頭也大了。他的手拿到了醒酒湯,真想直接撬開如意的嘴巴往裡一灌,可是真這麼做了,他又怕傷到她,只能夠柔聲勸著:“來,把湯喝了!”

    “不喝!”

    現在這個時候的如意,完全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直接將趙清澤遞來的醒酒湯一推,醒酒湯從碗裡灑出,褐色汁液打濕了趙清澤的衣袖,將明黃色的一角都染成了褐色。

    “如意,你再鬧騰,明日醒來莫要後悔!”

    趙清澤匆匆將還剩下大半碗的醒酒湯放到了桌上,又抓住如意的手,低聲呵斥。他是真的沒招數了,也只能夠端出平時威嚴的姿態來嚇住如意。

    只是,這會兒,這個對於如意而言是最不管用的。

    如意繼續肆無忌憚的控訴:“趙清澤你根本就是想讓我全聽你的,變成一個隻聽你話的傀儡。我給阿滿做一頂帽子,你就不高興。我說話做事一違背你,你就嚇我……”

    趙清澤目光沉沉的看著如意,卻見如意將腦袋慢慢的靠到了他身上:“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裡多少忐忑,多少難受。我不想回宮的,我可以聽你的話,我們回去好不好!”

    “宮裡和宮外,有什麼區別嗎?”

    許久,趙清澤輕輕出聲。

    “怎麼沒區別,怎麼一樣。在宮裡,我害怕,做這個貴妃,我心裡沒底……”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如意卻突然笑了起來,趙清澤從來沒有見過如意如此笑,有些嫵媚,又有些嘲諷。

    “你是皇上,你當然覺得你可以保護我。可是,你什麼都不想教我,離了你我什麼都不是,我也有思想,我也是個人,我沒有安全感……”

    “你只告訴我該怎麼做,卻從來不告訴我為什麼,也不會和我商量。你或許覺得沒必要,可是我覺得自己不會思考,我心裡害怕……”

    “你總說要和我做平常人家的夫妻,可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不是這樣的,他們都是有商有量,而不是像你一樣……”

    趙清澤沉默了,聽著如意絮絮叨叨反復的說著,他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你改變,不想有一天看到你變成我所厭惡的哪一類女人。”

    “我保護著你不好嗎?我會一直保護你……”

    如意只覺得自己腦袋越來越昏沉,她好像說了很多的話,可是她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一碗酸酸澀澀醒酒藥被送入她的嘴裡,她還是覺得難受,迷迷糊糊還是想要說話,可是她想要說什麼?

    趙清澤目光複雜的看著被他抱到床上安放著的如意,她的嘴裡還在呢喃著什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輕的將臉貼了上去。

    如意似乎覺得有些熱,伸手推了推他,可是趙清澤卻依然貼著她的臉。

    “熱……”如意難受的呻吟,伸手扯著自己的衣服的領口。

    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火爐一般,將她燒的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行,她難受極了。

    睡到一半時,身上仿佛是被解開了什麼束縛,她感覺到涼爽了,卻又有一具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讓她再次難受起來。

    一整夜,她覺得自己被翻來覆去,覺得自己累壞了,卻又難受極了,她有些受不了的痛哭起來,眼淚流了滿張臉,乾了後,卻又緊繃繃的難受。

    等到她睜開眼睛時,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裡有什麼,她完全記不得了,但是她覺得自己累壞了,腦袋也疼得不行。

    “娘娘昨日喝多了,現在頭還疼嗎?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過來?”

    芍藥見如意捂著腦袋,臉上表情痛苦,連忙上來輕聲詢問。

    “不用了,芍藥。”

    如意由著芍藥伺候穿了衣服,卻覺得身上粘的不行,於是出聲道:“扶我先前洗洗吧!”

    她由著芍藥扶坐到了床邊,一名宮人上前替她穿鞋,如意只是皺著眉頭,心裡總覺得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什麼事情一樣有些不安,她看著如意開口問道:“如意,昨晚我喝醉後,有沒有做什麼?”

    她上輩子酒量還不錯,加上家裡家教嚴,極少喝酒,就是喝也只喝一兩杯,從未醉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娘娘昨日醉了就睡了!”

    芍藥不會說謊,這話說的分外心虛,連如意都看出了她的異樣。

    “你老實說,我昨日到底幹了什麼?”

    雖然芍藥沒有說實話,但是如意心中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娘娘……”芍藥躊躇著,最後一橫心,乾脆說了實話:“奴婢昨日沒看見多少,只是看見娘娘拉著皇上的衣服不停的在說話,又哭又鬧的。”

    “我又哭又鬧!”

    如意有些傻了眼,她醉後怎麼會是這副德行。

    別說是如意了,就連芍藥昨日見到如意那副樣子都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是那麼文靜的一個貴妃娘娘,喝醉了酒怎麼會跟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見到如意這副完全被驚呆了的模樣,她趕緊出聲安慰:“娘娘莫急,早上皇上出去時,還叮囑奴婢好好照顧您,神色瞧著並沒有生氣,應該無事。娘娘也沒做出格的事情。”

    芍藥的這話,已經完全安慰不了如意了。

    如意一想到自己昨日又哭又鬧的表現,就覺得有些沒臉見人了。

    也幸虧芍藥並未聽到昨日如意那番驚人之言,但是就這樣,如意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梳洗完後,她抱著一本書躺在榻上,一副沒了精神氣病怏怏的樣子。

    趙清澤走進屋裡時,如意已經發現了,但是她現在覺得昨日鬧過那麼一場,已經完全沒臉見他了,趕緊將頭低得更低,只差沒埋在書本裡。

    “在看什麼?”趙清澤走到了如意身邊,輕聲問道。

    “沒什麼?”如意的聲音細若蚊蠅。

    “還不舒服?”趙清澤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如意知道自己是完全躲不過了,她只好硬著頭皮放下了書。

    “沒事,好多了!”

    如意低垂著腦袋,輕聲道:“昨日,我是失態了!”

    “昨日的事情,你還記得?”

    趙清澤看著她低垂的腦袋,出聲詢問。

    “不太記得,芍藥和我說我鬧了。”如意老老實實回答。

    趙清澤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如意,只是出聲道:“怎麼不敢看我了?”

    “沒有……”

    如意此時乖巧的就跟個小媳婦一樣,只差沒有立正站好了。

    “那你抬頭!”

    如意無奈,只能夠抬起頭,卻見趙清澤目光嚴肅的看著她,她心裡不禁一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昨日,你和我說的話,難道都忘記了!”

    趙清澤似乎是要將昨日之事說個清楚,也讓如意又羞又窘迫。

    如意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卻是半點不出聲。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27 PM

第六十八章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坐到了榻上,隨手撿起如意方才看的那本書,心不在焉的翻了兩下,目光卻是看著如意。

    “怎麼不坐下!”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笑意。這讓如意瞧了,一顆心實在忍不住惴惴不安。

    “我昨日做錯了事情,不敢坐下!”

    如意柔順的說著,目光卻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趙清澤。

    趙清澤聞言,卻突然笑了起來,拉住了如意的手,輕輕的用拇指摩擦著如意柔嫩的肌膚。

    “清澤……”

    如意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聲。

    趙清澤突然手上使了勁,將如意拉到了身邊,如意猝防不及,差點摔在榻上,卻又被趙清澤接住了身體。

    他將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兩人姿勢十分親密,如意卻覺得十分彆扭,她不自在的動了一下身子,想要站起來,卻被趙清澤環住了腰,開口道:“別動!”

    說罷,他的手指摸了摸如意的臉蛋,

    “昨日的事情,你不記得,可是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莫要抵賴!”

    “我……我本來也沒要抵賴,只是真的不記得了!”

    如意面有窘色,小聲的反駁。

    趙清澤笑了,有些不懷好意的說著:“這可是你說的。”

    如意心中預感不好,果然,只聽趙清澤笑著繼續說道:“昨日,你說我吃了阿滿的醋,羨慕你給他做了帽子,你很不高興……”

    “這話……”

    如意腦子裡隱隱約約似乎有那麼點不真切的印象,可是她又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莫要狡辯。我當時餵你喝解酒湯,你發脾氣把湯給撒我身上了,我當時還沒想說你呢!你就說不就一件衣裳,日後我的衣衫都由你做了!”

    趙清澤目光注視著如意臉上的神色,見她有些慌了,又加了一句:“這些,你可莫說你沒說過。”

    如意的確是想否認,她覺得就算自己是大醉,也不會主要要求做針線的,而且日後趙清澤的衣裳全由她來做,這事兒就算昨日她說過,也是萬萬不能夠承認的。

    “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如意咬牙硬著頭皮否認,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錄音的設備,趙清澤可找不出證據來證明,況且,她可是聽芍藥說了,昨日解酒湯端進來時,他們就都退下來了。

    “我就知道你會抵賴。”

    趙清澤笑得篤定,“但是你用解酒湯潑了我衣衫之事,卻是由不得你抵賴了。昨日我特地讓鄧先留下了衣衫。”

    說著,趙清澤便放開了如意,從榻上站了起來,沖著外邊吩咐:“鄧先,將朕昨日換下的衣裳拿進來。”

    如意此時已經完全目瞪口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趙清澤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她咽了咽口水,小步走到了趙清澤邊上,拉住他的衣角,輕聲道:“清澤,我信,莫要讓人去拿了!”

    “這可不行,免得你又說自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如意還想再說什麼,鄧先已經動作飛快的將放著那件明黃色常服的托盤拿了進來,他躬著身子,雙手捧著將東西放在了桌上後,又快步後退了出去。

    趙清澤抓住了如意的手,將她帶到了桌前,伸手撿起了那件常服,露出了汙跡一角,笑道:“你看,這上面沾的可是給你昨晚灌下的解酒湯。”

    說罷,還嫌不夠似得,將常服拿了起來,放到了如意手中:“仔細聞聞,上邊還有你昨日身上的酒氣沾著沒消散了,朕昨日可是伺候了你一夜!”

    最後一句話,趙清澤說得有幾分曖昧,如意完全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被這證據給羞憤的,還是讓他最後一句話給說的。

    “好,好!我做,我做還不行嗎!”

    如意沒了法子,將這件常服就像扔燙手山芋一般,直接丟到了托盤上,然後掩耳盜鈴的背過了身,出聲保證著。

    “早這般承認不就好了嘛?”

    趙清澤笑著環過她的腰,將嘴巴貼到了如意耳邊,輕聲道:“放心,也不會真讓你全做,我害怕累壞了你,只是,做娘子的給相公做貼身衣物,總是應該了吧!”

    “嗯!”

    如意答得輕若蚊吟,趙清澤卻是笑著抱住了如意誇讚:“我的如意怎麼這麼乖,我該給你什麼獎勵才好!”

    他輕輕的低頭吻了吻如意的腦袋,但是嘴上卻並沒有再說下去。

    如意也只當是情話,除了聽了有些臉紅,也並未較真。

    趙清澤與如意說了一會兒話,膳房裡便送上了二人的午膳。

    等二人簡單用完午膳後,還未歇下,外邊芍藥突然進來通報:“曹姑姑想過來與皇上和娘娘道別。”

    “奶娘走得這麼急?”

    趙清澤聽了這話倒有些微微奇怪,他轉頭看著如意笑道:“今晨我剛發了一道給曹家的聖旨,也給曹家賜了宅院,看來奶娘是真的有些等不及與兒子團聚了!”

    說完這話,他倒是語氣溫和的對芍藥吩咐:“那就請奶娘進來吧!也不是外人,不必在廳裡接見了!”

    芍藥笑著應承退了下去。

    芍藥走到外邊廳裡時,正好見到曹奶娘與曹瑞二人站在廳內等候著,曹瑞正扶著曹奶娘站著。她頓了頓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走了上去,語氣溫柔道:“姑姑,皇上說您不是外人,所以讓您進屋去道別就好!”

    曹奶娘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卻是看向了身後的曹瑞,開口道:“瑞兒,屋裡你不方便去,你在這裡等著娘,娘進去與皇上道別!”

    “好!娘你小心。”

    曹瑞細心叮囑,芍藥卻是笑著扶過曹奶娘的另一邊手,開口道:“曹公子莫擔心,奴婢會照顧姑姑的。”

    “那就麻煩芍藥姑娘了!”

    曹瑞抱拳沖著芍藥感激一笑,芍藥卻是低垂下了腦袋,沒有再言語,只是小心攙扶著曹奶娘朝著裡側的屋子走去。

    曹奶娘剛剛一入寢宮,便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謝恩行禮。

    “奶娘真是的,趕緊起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如意在一邊見了,也連忙讓芍藥攙著扶了起來。

    “姑姑,不對,奶娘現在可是一品誥命夫人了,我也該叫曹老夫人了!”如意笑著開口說道。

    新升為曹老夫人的曹奶娘聞言卻是笑著道:“在奴婢的心中,曹夫人,哪有皇上一聲奶娘、貴妃娘娘一聲姑姑來的尊貴。”

    曹老夫人這話說的倒也是發自內心,也是實情。一品誥命夫人,朝堂會封賞下的可不是一位,而且這個也只是一個頭銜,甚至很多宮中的貴人根本記不住某些個夫人,但是皇上的奶娘、貴妃娘娘稱呼為姑姑,這代表的卻是榮寵。

    趙清澤和如意聞言也是笑了。如意笑道:“姑姑快請坐吧!我也還習慣稱呼姑姑。”

    曹老夫人倒也沒有推辭,在他們下首坐了下來。

    “奶娘今日是來道別的,估計回家去還有諸多事情要料理,朕也不多說了,只是奶娘日後常進宮來坐坐。”

    趙清澤笑著開口道。

    “只要皇上和娘娘不嫌棄,奴婢自然是要常來叨念皇上與貴妃娘娘。”

    曹老夫人眼角笑出了皺紋,但是身上卻透露出了一股喜悅。

    “姑姑怎麼還自稱奴婢?”

    如意笑著提醒了一句。

    而趙清澤聞言心中也微微動容,但臉上卻是笑著道:“奶娘如今可不好再自稱奴婢了!”

    曹老夫人其實不算是宮裡面的宮人,當初,趙清澤還是太子時,在曹家遭難後想接曹奶娘進宮照顧,誰知曹奶娘雖然被接進了宮,卻是執拗的把自己當成了宮人一般,管理著當時東宮裡太子的寢宮。而這自稱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曹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往事,卻是笑道:“瞧這嘴巴也是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趙清澤也沒有多說,只是笑道:“奶娘既然還要出宮,朕也不多留,不過這宅邸是朕賞賜的,雖然曹家以前的老人都過去了,但散的散、離的離,朕讓人再選二十名宮人給你們送去,只當是慶賀奶娘與阿瑞的喬遷之喜。”

    “這宮中之人自然是極好,賞賜到曹家未免糟蹋了……”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惶恐,而趙清澤卻是笑著擺了擺手道:“奶娘莫推辭了,而且奶娘不是著急給阿瑞張羅婚事嗎?這好的人家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但曹瑞身邊可以先放幾人伺候,宮裡出去的,至少身家清白,規矩也好。對於她們而言也是一條出路。”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意動了。

    趙清澤與如意送走了曹奶娘,如意卻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笑問:“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如意搖了搖頭,卻又忍不住說道,“只是替那些被你賞賜給曹瑞做妾的宮女難受,也替曹瑞未來的妻子難受……”

    “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什麼都敢說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開始似是解釋了一句:“那些宮女,可與你不一樣,對於她們而言,能夠在這個時候被我賞到曹家,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在宮裡,我守著你一人過,她們只是虛度了年華。而曹瑞的妻子,丈夫身邊雖有侍妾,雖然是宮裡賞的名頭好聽,但畢竟沒什麼背景,未嘗也不是一件幸事。”

    如意沒有說話,她本來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在這個時代,皇上給臣子賞宮女,其實只是一件表示榮寵的手段罷了。不過,聽到趙清澤與她說,守著她一個人過時,她還是忍不住有幾分觸動。

    她眨了眨眼睛,卻突然想到一事,笑道:“聽著皇上這麼說,我也想到一事,想與皇上求個恩典。”

    “什麼事情?”

    趙清澤看著如意詢問。

    “我身邊的芍藥,若是真留她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倒是恐怕難找親事,先時她陪我到東巷口,又一直精心照顧著我,所以我想給她求個恩典。”

    如意雖然一直對於宮內宮女到了二十五歲才能夠放出宮這一制度覺得不人道,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子十幾歲成親才是正常,超過十八歲都是老姑娘了,但說實話,她還真沒想過去改變這個制度。說這個制度不人道去改變,那宦官制度豈不是更不人道……

    她如今雖然看著身處高位,但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去改變已經沿用了那麼長時間的制度,但是芍藥是她的身邊的人,她到底想要偏心一點。

    “這有何難,等到她想出宮了,你便可做主。若是想與她找一門好的親事,我們給她做主了,嫁妝也由我們出了!”

    這樁事情,在趙清澤看來,不過是一樁小的不能夠再小的事情,自是滿口答應。

    “那我先替芍藥謝過了。”如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眉開眼笑。

    芍藥攙扶著曹老夫人走到了廳裡,原本站在一邊等候的曹瑞連忙上前攙扶了曹老夫人。

    “已經與皇上和貴妃娘娘道別了,皇上還賜了二十名宮人,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早點回家去。”

    “好,娘你莫急!”曹瑞清俊的臉上掛著一抹體貼的笑容,開口道,“娘的腿還未痊癒,慢點走,等走出宮門,便可坐車了!”

    在宮裡,除了上頭宮裡頭的主子,一律不准騎馬乘轎,他人除非上頭的主子給予了這份恩寵才可。

    趙清澤雖然也體貼曹奶娘,但到底是男人,不會考慮得特別仔細。

    而站在一旁的芍藥聞言,卻是連忙道:“姑姑的腿不易走動,奴婢與皇上和娘娘稟告一聲吧!”

    “別去!”

    曹老夫人連忙拉住了芍藥,笑道:“別為這點事情去驚動皇上與娘娘了,這會兒,兩位主子可能歇下了。”

    而站在一旁的曹瑞也笑著道:“謝謝芍藥姑娘的好心,不過我背我娘出去便是了!”

    說罷,曹瑞便蹲下了身子,讓曹奶娘靠在他的背上。

    曹老夫人原想阻止,但也怕芍藥真去給她求情,於是便靠了上去。

    曹瑞背起了曹老夫人,站定後,卻是沖著芍藥微微彎腰,笑容感激道:“還要多謝芍藥姑娘對我娘的照顧。”

    說著,一手扶著曹老夫人,一手從身上拿出了一個荷包,遞予芍藥。

    “不,不……”

    芍藥臉色有些蒼白,連連擺手,聲音小得很:“姑姑對我也很照顧,我應該做的。”

    “芍藥姑娘,只是一點小意思,你收下吧!”

    曹瑞笑容爽朗,不帶一絲陰影,芍藥的臉色卻變得蒼白,說什麼也不肯收下。

    “是啊,芍藥,你就收下吧。”

    曹老夫人笑著開口,“日後,我這日常要進宮,恐怕還要麻煩你呢!”

    “姑姑有事找我便好。不敢說麻煩。”

    芍藥低著頭,最終接過了那個荷包。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32 PM

第六十九章

    曹瑞與曹老夫人二人已經走出了大廳好一段距離,芍藥這才抬起頭,她神色有些難過的看著他們的背影,手上忍不住緊緊攥了一下方才曹瑞遞來的荷包。

    她抿了抿嘴巴,嘴角忍不住起了一絲苦笑,她將荷包收入袖中,抹了抹眼角,正欲回去。

    誰料,一轉身時,卻看見了站在她身後的鄧先。

    “鄧公公!”

    芍藥嚇了一跳,原本便蒼白的臉色卻是大變,話語有些結巴的問道:“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鄧先微微一笑,不大的眼睛被這有些假摸假樣的笑容擠得眯成了一條小縫。

    “站了,可有一會兒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芍藥身邊,開口頗有些神道的說道,又笑著道,“這曹公子出手可真大方,不知道給了你多少賞錢?”

    “你……我還要去伺候娘娘。”

    芍藥知道鄧先這番表現,顯然是告訴他全看到了,或者說也知道了她的事情。她臉上神色有些驚慌,卻還是強裝鎮定說著。

    “皇上和娘娘已經歇下午睡了,不用急。”

    鄧先擋在了芍藥面前。

    “鄧公公你想要做什麼?”

    芍藥臉色蒼白的看著鄧先,她知道自己的小辮子被鄧先抓住了,鄧先這個人雖然對皇上十分忠誠,但是其實為人有些奸猾,這副樣子,是想要拿她的事情做文章?

    她表情驚慌卻認真道:“我不會做害我家主子的事情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

    鄧先聞言收起了笑容,一臉不高興的看著芍藥:“我雖然卑鄙了點,但也不是小人!咱兩不管怎麼說,也在東巷口一塊兒伺候過主子,我比你年長,也是拿你當妹妹看待。”

    芍藥沒有說話,仍然懷疑。

    鄧先卻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對你家貴妃主子忠心,這是好事,咱們做奴才的,就是要對主子忠心,莫做出傷了主子顏面的事情。”

    “鄧公公……”

    芍藥看著鄧先,卻聽鄧先輕輕道:“你跟我都幸運,這個年紀,一個成了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一個成了貴妃娘娘身邊最信任的宮人。你看你,從一個小宮女,如今一躍成了貴妃娘娘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貴妃娘娘什麼都給你管,這昭陽殿裡的其他宮女見了你,年紀小的管你叫姑姑,就是比你年紀還大的,都要恭敬叫你一聲芍藥姑娘,這樣的好日子,你千萬別起了什麼不該的心思給作沒了!”

    “我知道……”

    芍藥勉強笑了一下。

    鄧先歎了一口氣,又道:“你比我可是運氣好,我這輩子就耗在這宮裡了!你呢,貴妃娘娘疼你,日後指不定貴妃娘娘就求了皇上給你指婚出去了,有貴妃娘娘撐腰,給你找個上進的,日後這官太太也是做得的,若是運氣再好點,得個誥命也不是不可想,你自己可千萬莫走糊塗路。”

    鄧先眼睛瞧去,只見芍藥低著腦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我今兒個可是與你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你好歹給我個回話啊!”

    芍藥抬起了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鄧先,只是臉上的笑容仍然勉強:“謝過鄧公公了,鄧公公真是個好人!”

    芍藥說完這話,邁開腳步,直接朝著屋裡走去。

    鄧先站在原地,看著芍藥離去,搖了搖頭,嘀咕著:“也不知道芍藥這丫頭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這少女懷春,又出現了個俊秀的少年郎,哎!”

    下午,如意午睡醒時,趙清澤已經去御書房處理朝事了,她懶懶的從床上坐起了身,揉著額頭對上來此後她起身的芍藥道:“今天一天沒看阿滿了,待會兒梳洗完就過去,頭飾就少戴一些吧!”

    阿滿最近也不知道養成了什麼習慣,見到亮亮的物件就要伸手去抓。如意平日也很少出去,雖然每天都打扮得挺正式的,但也不會插得滿頭珠環,只是極少弄一些佩戴,但就這樣,阿滿還是盯上了她為數極少的釵環。

    第一次如意抱著他不妨被他從頭上拔了一支金步搖,第二次則是兩手並用,將她的一對藍寶石簪子拔了……如意這才發現了自己兒子這癖好,因為對奶娘要求頗多,身上不許有尖銳之物,而阿滿先時力氣小,所以沒有展現出來。

    如意自打發現後,每回去見兒子,穿的簡直比芍藥還要樸素,頭上至多戴一朵絹花,身上衣裳也是素色為主。阿滿這個小機靈,自從發現自家娘親不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見他,每回見了,還總是不滿的啊啊叫上幾聲,以示抗議。

    但如意絕對不慣自己兒子這毛病,本來就有這個身份,還這般“好色”,日後可還得了。連帶著,如意也打算將底下給阿滿做上的五爪四龍金袍給換了,這麼小的孩子,沒必要成日穿這麼尊榮的顏色,日後若是養成了驕縱的習性,該怎麼辦!

    如意到了阿滿房間時,阿滿正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小袍,頭上戴著她給做的福字紅帽,瞧著全身被大紅包裹,倒像是一隻紅包一般。

    她上前抱起阿滿,他張著嘴巴,沖著如意打了一個飽飽的奶嗝當成了打招呼。

    如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倒是鼓鼓的。

    “剛給阿滿餵了奶?”

    如意沖著守在邊上的兩位奶娘問道。

    “是。”

    奶娘恭敬回答。

    如意一邊拿著床邊阿滿的小玩具逗弄著阿滿,一邊略略問過了一些阿滿的事情。

    雖然規矩擺著,趙清澤也不許,如意無法像正常母親一般給自己的孩子餵奶照顧,但是如意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而且雖然都說母親的初乳對自己的親生兒是最好的,但如意卻也並不是十分迷信之人。這些趙清澤選上來的人,身體都比她還要健康,在日常飲食時,也是十分注意,最重要的是,照顧嬰兒的經驗比她強上不是一點兩點。

    她不會為了表示自己的母愛而去搶著照顧自己的孩子,但是對於阿滿的一切,她卻是必須得瞭解掌握。

    一番話問下來後,兩位奶娘皆忍不住抹了抹額上出現的汗水。

    這貴主子問話,實在是煎熬。好在奶娘本也照顧盡心,而如意也並不是個苛刻的主子,也僅問過後,便無事了。

    如意瞧著如今日頭還早,心裡便起了念,想要抱著阿滿到自個兒屋裡呆一呆。於是對著兩個侍立在一旁的奶娘開口道:“我抱阿滿到我屋裡去,待會兒趕上換班的話,直接讓人去我屋裡換。”

    說罷,便抱起阿滿到了自己屋裡,放在了小榻上,開始與阿滿逗玩起來。

    這頭她剛回屋沒多久,另一頭趙清澤卻是回來了,見到如意正抱著阿滿在嬉戲,倒是笑了笑道:“今日原本打算帶你們母子出去遊玩一下,鹿苑處來稟,說先時各地進貢的異獸已安排好了,倒想帶你們過去看看。”

    鹿苑是宮裡養動物之處,得此名只是因為趙家開國皇帝嗜吃鹿肉、飲鹿血,在宮中專門圈了一處用作飼養鹿,而後慢慢變成了宮裡養奇珍異獸之處,而名字卻一直沒有改過。如意先時當宮女時,倒有幸經過一次,只是裡邊都不允許進入,也只能夠在門口略窺一斑,聽著趙清澤這麼說,自是來了興趣。

    只是看著年齡尚幼的阿滿,她有些猶豫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古代還不知道寄生蟲這一說法,但以前聽同事說過,小孩子最好不要和動物接觸,不然容易被感染。

    “阿滿這麼小,會不會不合適?”

    “無事,只是帶著你們在外邊看一看,不會讓阿滿接觸的。”

    趙清澤不以為意,那些個畜生自然不會放出來和他們接觸,“就帶阿滿看個稀奇吧!”

    趙清澤笑著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阿滿不停揮舞彷彿是在抗議他娘親不讓他去玩的小手,笑著說道。

    “好,我先讓奶娘抱阿滿去多穿一些!”

    如意叫來奶娘,將阿滿抱給了她,正回過頭,卻見屋裡似乎站了兩張陌生的面孔。

    “這兩位是?”

    如意如今在昭陽殿內也算住了一些時日,對昭陽殿裡的人還算了解,這兩位真的是從未見到過。

    “這二位是……”

    如意疑惑看向趙清澤,不解問道。

    “先時怕你勞累,就將昭陽殿的事情交給了奶娘管著,可是奶娘如今回家了,你這個女主人總要擔起責任來了!”

    趙清澤笑著環住了如意的腰,開口道:“都是做娘子的是管家婆,你這個管家婆,如今可得實至名歸一點。”

    “清澤……”

    “但是,昭陽殿的一切事宜都不從後宮走,所以事情也多,我可不希望我的如意管了事,就不管我和阿滿了。這兩位都是老宮人,以後跟在你身邊,有什麼不懂你問她們,不想管了,就把事情交給她們去管,你的重心,還是我和阿滿。而且先時你答應的事情,可不能夠食言!”

    趙清澤語調溫柔的和她慢慢說著。

    如意心裡卻突然變得暖暖的,仿佛是要融化了一般。

    原來先時,是她誤會了……她連連點頭,開口應和:“嗯,我知道!”

    她忍不住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趙清澤身上,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遇到了這麼一個好男人。

    趙清澤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臉上笑容溫柔,卻似乎不經意的說了一句:“原本如今你是這後宮中的最高位,後宮的事情也該交給你來管理,只是……”

    “我可沒那般厲害!”

    如意嗔怪的看了一眼趙清澤,笑道,“我又不是自不量力之人,這後宮可掌管不過來,而且我也不想管,我只想管著我自己的家。”

    “你呀!”

    趙清澤笑著握住了如意的手。

    兩人的手一握,倒是沒有分開,連再次被抱來的阿滿,也沒能夠引起自己爹娘的注意力,只能夠委屈的呆在奶娘的懷中。

    他啊啊的叫了兩聲,卻見自己娘親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而他爹呢,淡淡的瞧了一眼,便拉著他娘親加快了腳步。

    阿滿眼見自己被忽視了,憋了憋小嘴,將自己的小腦袋埋進奶娘豐滿的胸脯中。

    幸好鹿苑離昭陽殿距離十分遠,步行過去是肯定不行的,這頭鄧先早就安排了輦駕在外等候,如意被趙清澤帶上了龍輦,總算沒有忘記自己的寶貝兒子,伸手從奶娘懷中抱了過來。

    小阿滿終於到了自己娘親的懷中,啊啊叫了兩聲,卻是兩隻小手緊緊抓著如意胸口的衣裳。

    “幹嘛把這個小傢伙也帶上來!”

    趙清澤有些不滿。

    如意卻是笑著解釋:“奶娘又不可以坐輦車,阿滿這麼小又不能一人坐,我都坐上你這邊了,自然是要將阿滿一塊兒帶上了!”

    “真麻煩!”

    趙清澤不滿的捏了一下阿滿的小臉蛋,伸手將阿滿抱了過來,開口道:“快點長大吧!”

    如意聞言忍不住掩嘴而笑。

    如意是第一次坐輦車,也無從比較這龍輦與其他的輦車有什麼不同,先時上這車時,她也有幾分忐忑,後來倒是泰來自若了。

    她以前看歷史小故事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則小故事,漢朝的皇帝曾請她的班昭儀同坐一輦車,但這位昭儀卻拒絕了,當時那位皇帝還誇昭儀懂規矩、有賢德,可是後來那位昭儀不一樣遭到了那位皇帝的厭棄。

    她突然也覺得自己似乎在趙清澤的寵愛下改變良多,若是換成以前的她,定然也會惶恐拒絕,可是如今,她竟然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了。

    輦車在鹿苑停了下來,趙清澤將阿滿遞給了如意,先下了車,而後又接過了阿滿,遞給了身後的奶娘,最後才伸手將如意抱了下來。

    如意環著趙清澤的肩,剛剛腳碰觸地站穩,突然聽到一陣鈴鐺環佩之聲傳來,她轉頭看去,只見鹿苑大門處,走出一群宮裝麗人。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0 09:37 PM

第七十章

    那群宮裝麗人已經換上了春日新裝,身上服飾顏色各異、姹紫嫣紅,美得仿佛是春日裡盛開的花朵。

    她們走近時,一陣香風淡雅迷人。

    她們臉上精緻的妝容與精巧的髮髻釵環仿若神仙妃子,走近之時,瞧見趙清澤時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都是那般恰當好處,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而微張嘴巴臉露驚喜的表情十分可愛。

    如意站于趙清澤身後,先時那群宮裝麗人並未發現,如意打扮得太過於樸素,身上雖也是宮緞麗裝,但顏色素雅,全無一點佩飾,髮髻雖也綰得精細,但僅一朵粉色絨花裝飾,臉上更是素妝未裹,瞧著簡直比她身後的宮女還要簡陋。

    而且第一時間,她們的目光便是被身著明黃常服的趙清澤給吸引了過去,她們蓮步輕走,移至趙清澤之前,臉上笑容嬌羞而又恭敬下跪行禮。

    “拜見皇上……”

    領先走在前邊的李貴嬪目光伶俐,也看到了被奶娘抱在懷中站于趙清澤身後的阿滿,又連忙添了一句:“拜見太子殿下……”

    身後之人聞言連忙跟著拜見了。

    趙清澤神色略帶不豫,不知道沒料到會在此處碰到她們還是別的原因,他側過了身,拉過站於他身後的如意走到了他身邊,語氣冷淡開口道:“沒瞧見昭貴妃也在此嗎?

    眾位麗人聞言,連忙抬頭看了一眼如意。

    方才她們雖然模糊看到皇上似乎站在輦車邊上,但並未看得真切,是真的沒有看到趙清澤將如意抱下。也是沒有料到如意也會在此。

    如意打扮得太過於樸素,全無半點高位妃嬪的氣派,雖然她這番樸素的打扮配著還算動人的面容,別有一番風味。只是在眾人眼裡,如意這番樣子,實在是比不得她們,她們心裡暗暗有了一些不服氣。

    但聽見趙清澤冷淡的聲音,她們連忙又低了頭,開口請安道:“拜見昭貴妃娘娘。”

    如意看了一眼下跪的眾位麗人,倒是沒有說什麼。只等著趙清澤發話叫了起,眾位麗人才在一陣環佩碰撞之聲下,站起了身。

    如意目光看了幾眼,不由臉上有些不自在。這些人都是東宮的老人,趙清澤自從當了皇上後,就沒有再納入過新人,只是人雖是老人,但她如今卻鮮少能夠知道其中幾人的如今的品級。

    趙清澤的女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如今封妃也不過幾日功夫,她也僅在芍藥偶爾說的一些事情中耳濡目染記住幾個。

    如今妃位以上的賢妃、德妃、麗妃,她倒是記得,只是這三位今日都不在。

    而她一眼看去,也只記得以前香芷院之主李寶林,如今的李貴嬪與身為寶林卻沒有坐上嬪位的虞常在。

    她打定主意待會兒要少開口,避免與這群人打成一片,不然這認不出人可是丟臉了。

    “還請貴妃娘娘恕罪,先時臣妾等人有眼無珠,沒認出娘娘!”

    李貴嬪站起後,卻是笑著請了罪,她低垂的目光落在了如意與趙清澤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心中微微黯然感歎,面上卻是分毫不露。

    當年,她院子裡一個不起眼只是頗有些恩寵的侍妾,誰能夠想到她如今竟然能夠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貴妃,而且能夠誕下皇上唯一的子嗣,如今的太子。

    “李貴嬪多禮了!”

    如意只是笑了笑,也沒有多說什麼,態度上帶著幾分疏離。

    她的這副態度,倒是讓李貴嬪並未感覺奇怪,只覺得在意料之中,卻又有幾分不高興。她覺得如意待她疏遠,自是因為不樂意見到她。也是,當年的昭貴妃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卑微侍妾,任誰都不願意見到過她當年落魄的人。

    李貴嬪臉上笑容柔美,看了一眼如意,又看了一眼趙清澤,笑道:“許久未與貴妃娘娘見到了,突然遇到,臣妾真想與娘娘好好親近親近。”

    她主動放低姿態,做出了一副親熱的樣子。

    如意見此,倒是有幾分尷尬,她輕聲道:“是與李貴嬪許久未見了,先時住在香芷院時,還要多謝李貴嬪照顧。”

    如意的話,引得在場之人皆臉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她們都想起了這位貴妃娘娘的卑微出身,宮女出身……從前,還是住在李貴嬪香芷院西側屋的小侍妾。

    只是,這份嘲弄味兒只在她們心中微微轉了一圈,馬上又變成了嫉妒。

    小小侍妾,一躍成為貴妃,居於她們之上……若是出身再好點,那還得了!

    趙清澤有些膩味的看著這群女人的反應,轉頭看了一眼如意,見她臉上雖然仍帶著笑臉,但也只是嘴角微翹,眼裡卻透露著厭煩的神色,便也知道她是不耐煩了,只是強撐著罷了。

    趙清澤輕輕捏了捏如意的手,如意抬頭看去,卻見趙清澤沖她笑了笑,似是安撫,而後轉頭看向了那群妃嬪,開口問道:“你們今日來鹿苑做什麼?”

    李貴嬪在這群人中位份最高,自然答話也該是她答,她連忙端正的立了身,臉上帶笑,語氣柔柔的笑道:“臣妾等人無事可做,聽聞鹿苑飼養的小狗產下幼崽,便想結伴來看看,也想抱養一隻養於解悶。”

    後宮雖然宮規森嚴,但對於多數嬪妃而言,較多方面還是比較寬鬆,就像這飼養寵物一事,養個小貓小狗小鳥之類的東西打發時間,一般不會禁止。

    趙清澤聞言點了點頭,不等其他人在做說話補充,便道:“既然是來看狗的,那就別留在此處耽誤時間,去狗圈便是了!”

    言下之意,便是有趕人的意思了。

    趙清澤此話,說得十分直接,毫不客氣,讓李貴嬪等人一下子僵了笑容。

    讓李貴嬪等人就這麼離去自然是不甘心,趙清澤自從回了宮,從沒有召寢過任何一個妃子,成日裡只守在昭陽殿裡與貴妃一道兒過。像賢妃、德妃、麗妃等三位高位嬪妃倒還好,至少皇上還召過她們說過話兒,可是他們這些個低位妃嬪呢,今兒個還是第一次碰見皇上,哪裡願意錯過此次機會。

    不見皇上的面,如何讓皇上記住她們,想起她們,甚至恩寵她們……若是不去爭,她們難道一輩子呆在這樣的位置上。

    現在皇上還剛登記,又接連發生了諸多事情,所以宮裡還未選秀。等到事兒一過,大臣們也肯定會按捺不住讓皇上選秀充實後宮的,畢竟如今當今聖上後宮之中的女人實在是太少了。

    等到那些個年輕漂亮,且家世又好的女人選入後宮,到時候更是沒有她們的立足之地了。

    李貴嬪與其他妃嬪此時心裡都有些矛盾。若是她們執意想要留在這裡,萬一皇上不悅了怎麼辦?更何況如今這昭貴妃也在,自己若是如此做了,勢必是要得罪她的。但是錯過此次良機,實在是讓他們心中遺憾……

    “皇上,您和貴妃姐姐想去鹿苑何處玩兒,能否帶上臣妾們!”

    虞常在卻突然搶先出了聲,她抬起頭,揚起笑容,臉上表情十分天真可愛,仿佛真的只是想跟著去玩兒。

    李貴嬪等人看著虞常在,心中忍不住感歎這虞常在的衝動,但是也皆抬起了目光,帶著幾分渴望看向了趙清澤。

    不管如何,這虞常在做了出頭鳥,總比她們來做的強。

    殊不知,虞常在被其他人心中認為蠢時,她心裡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卻是真不傻,當初是她失算了,已經將如意得罪了個到底。先是故意找碴害她受罰,再是使計將她送去東巷口九死一生。雖然後一項倒是讓她九死一生了,但是人家可未必會感謝她,心裡定然是恨得她要死。

    如今她翻身成了貴妃,想要收拾她一個小小的常在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她可不相信自己一個寶林最後只被晉為常在這一事,如意在裡邊沒有動過手腳。她如今勢單力薄,也唯有靠著自己孤注一擲來翻身了。

    得了皇上的恩寵,這位昭貴妃才會不敢動她對她所有忌憚,也只有有了皇上的恩寵,她才有機會翻盤。

    她不介意成為出頭鳥,但是她也希望皇上能夠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輕輕動了一下腦袋,髮髻上簪的紅寶石步搖流蘇微微晃動的臉龐側,紅寶石映著她的小臉分外白皙客人。而皇上的目光也的確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心開始跳動起來,她屏住了呼吸,卻聽到趙清澤語氣厭棄的說道:“朕今日是帶著貴妃來鹿苑遊玩,你們莫要跟隨了。”

    說罷,又看著虞常在道:“你一個小小常在,規矩應該好好學學,什麼場合說什麼話,莫要再如此行事!”

    虞常在只覺得自己的臉似乎是被搧了一巴掌一般,此時燒的通紅通紅,又羞又窘。她不甘心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卻是再也不敢說話。

    李貴嬪聞言,心裡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下跪求情出聲道:“皇上,虞常在只是心直口快,請饒過她這一回吧!”

    其他人見此,也跪了下來開始求情。

    趙清澤目光略過後,倒也沒有繼續追究,似乎也是為了怕壞了自己的興致,只是淡淡道:“都起來吧!”

    說罷,似乎是要帶著如意往鹿苑走去。

    如意看完這出好戲,倒也只是笑了笑,她伸手從奶娘一邊抱過又在啃著自己小手,兩眼呆呆看著李貴嬪她們的阿滿。

    都說知兒莫若母,她一眼便瞧出阿滿是被李貴嬪她們身上的的亮晶晶的佩飾給吸引去了,忍不住輕笑著捏了一下阿滿的小臉,

    阿滿被吸引了注意力,轉頭看向使壞的娘親,小臉依然呆呆的,口水流下都不知道。

    如意忍不住笑了一下。

    趙清澤也轉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阿滿,輕聲道:“待會兒抱著會累的,交給奶娘便是了!”

    “我不累!”

    如意搖了搖頭,趙清澤見此,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環過如意的腰,開口道:“我們到裡間去吧!”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30 PM

第七十一章

    趙清澤抱著如意,如意又抱著阿滿。三人親親熱熱的仿佛只剩下他們一家子三口。也讓站于身後的李貴嬪等人都紅了眼。

    “貴嬪姐姐,我們哪去?”

    一站于李貴嬪身後的常在輕聲出口相問。

    李貴嬪臉上微微一愣,片刻卻笑道:“既然皇上讓我們去自行安排了去,那我們就去狗圈看小狗吧!”

    她率先走了進來,進入了鹿苑之中。

    其他人聞言,皆有幾分心領神會,都笑著尾隨而上。

    雖然她們與皇上終究不是走的一路,但這去狗圈的路上,總還是有些路可以一道兒走的。

    趙清澤走上兩步,見身後跟著那串人,沒有出聲阻止,依然帶著如意自顧自的走著路,半分眼神沒有投著在那些人身上。

    剛一入鹿苑,便見兩邊栽種的樹上掛著不少鳥籠、鳥架,其上關鎖著不少五彩繽紛的各色鳥雀,另有被太監教習了會叫人的鸚鵡,不但羽毛鮮亮,更是討人喜歡。

    見到趙清澤與如意過來時,也不知道是太監教導使了手段,還是鳥雀淩厲,一隻綠毛鸚鵡竟張了張嘴,便出聲開道:“拜見皇上!拜見娘娘!”

    “這……”

    如意從前就聽說過鸚鵡會說人話,但現實中遇到,還是第一回呢!

    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而阿滿的目光早就被這只綠毛鸚鵡身上鮮亮的羽毛給吸引走了,揮舞著小手,興奮的不行,軟綿綿的身子就差被撲了過去。

    “髒,不許過去。”

    如意按住阿滿的小手小身子,可不讓他過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滿這伙食太好了,才多大的小嬰兒,竟生生將如意弄得是氣喘吁吁。最後趙清澤看不過眼,一把將阿滿從如意懷中抱了出來,扔回到了奶娘手上,吩咐:“就讓他瞧著,別讓他去摸。”

    “是。”奶娘連忙應承著抱住了阿滿。

    趙清澤複走到了如意邊上,瞧著如意似乎對鸚鵡有興趣,開口道:“若喜歡,便帶回去!”

    如意聞言有些意動,而站在一旁侍立的小太監聞言,連忙來事的拿了堅果放到了手上喂著如意盯著的鸚鵡。

    鸚鵡啄了一口,張嘴又是一陣“拜見皇上、拜見娘娘!”。

    如意忍不住笑了,她看著那小太監詢問:“這只鸚鵡還會說什麼話?”

    “回貴妃娘娘,這只鸚鵡現在只會說這個。”

    如意聞言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要教會一隻鳥說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小太監瞧見如意臉上失望的樣子,連忙又道:“貴妃娘娘,這只鸚鵡尚小,剛被送到鹿苑不久,奴才也只教了兩句話。若是娘娘想聽別的,奴才馬上教會它!”

    如意聞言,忍不住也想給這只小鸚鵡喂點東西吃,小太監十分機靈,拿了一隻長勺雙手捧著遞予了如意,勺內放了少許堅果。

    小鸚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啄乾淨了長勺上的堅果沫子,張嘴又是一句“拜見皇上、拜見娘娘!”

    “這真是一隻諂媚的鸚鵡!”

    如意笑著與趙清澤說道。而趙清澤聞言也笑了,於是出聲對小太監吩咐道:“你從今兒個起到昭陽殿負責照顧這只鸚鵡!”

    從鹿苑裡的小太監一躍成為昭陽殿裡的小太監,雖然做的還是一樣的活計,照顧鳥雀,但完全是一步登天啊!

    小太監喜不勝收,連忙下跪叩頭謝恩,幾乎是要抹眼淚。

    如意瞧著小太監這副樣子,原本想說自己來鹿苑看的話卻是說不出口了。她伸手將勺子放到了一邊,馬上有宮女端著一盆清水上來替如意淨手。

    她洗完手,正想擦手之時,突然一雙細嫩如蔥管般的纖手拿著一塊絞乾了的帕子替她擦去手上的水漬。她幾乎不用抬頭,僅從對方的那雙手與衣服的料子,便可以看出這人絕對不是宮女。對方的手簡直比自己的手還要漂亮,更像是藝術品。而衣服的料子,卻是宮緞只有主子才能夠上身。

    她抬頭看去時,雖覺熟悉,但一時之間,還真有些記不起來。想了許久,方才記起對方從前的身份,先時與她一道兒入得東宮的馮侍妾。

    如今,她又是個什麼品級,如意實在是想不出來了。她只能夠笑道:“怎麼能麻煩你來伺候我?”

    對方臉上柔柔一笑,卻是道:“能伺候貴妃娘娘,是臣妾的榮幸,娘娘可能貴人多忘事,不記得臣妾,臣妾是馮才人,先時與娘娘一道兒入的東宮。”

    如意聞言只是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沒有再多說話。

    而趙清澤更是一個眼神都未給她,馮才人可算是討了一個沒趣。

    其餘站於後邊的妃嬪皆目光嘲弄的看著馮才人,上趕著去討沒趣!

    馮才人倒也不以為意,見到如意沒有理睬,只是低著腦袋退了下去,只是心中卻是忍不住微微嫉妒。先時未湊近倒是沒有發現,剛剛接近了,她才看得清楚。

    這位昭貴妃娘娘雖然身上樸素,但是那件素色宮裝用的緞子,摸起來十分柔滑,她雖不識貨,卻也知道東西好壞,那緞子估計比她身上這件壓箱底的宮緞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而她左手之上隨意佩戴的一隻羊脂玉桌子,質地細膩,簡直就是價值連城,更別提腰上所束的那串珍珠束腰,珠子顆顆有她大拇指甲蓋那麼大,圓潤白皙,散發著陣陣幽光……

    到底是貴妃,又有皇上的恩寵。

    走過入口處鳥林,趙清澤帶著如意進了虎圈之處,他邊走邊對如意笑道:“正好東北邊進貢了三隻白虎崽,是當地獵人在山林裡的一個虎洞發現的。三隻老虎一母同胎,毛髮皆白,恰逢朕登基,下邊的大臣便視為祥瑞進貢上來了!”

    “三隻小白虎。”

    如意聞言來了興趣,她覺得這個皇家鹿苑簡直就像是個大型的動物園,裡邊什麼動物都有,連老虎都有,不知道會不會有熊貓。

    這麼想到,她嘴上忍不住問了出來:“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熊貓?”

    “熊貓?”

    趙清澤奇怪看了如意一眼,似是不解。

    “熊倒是有,貓也有……你這熊貓是什麼?”

    “呃……”如意有些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夠開口道:“我只是聽人說過,有一種吃竹子的動物,長得像熊又像貓,毛是黑白色的!”

    “你這說的,是食鐵獸吧!”

    趙清澤有些不確定,開口道:“這食鐵獸早些年蜀地倒是有進貢過一些,不過沒在鹿苑養住,便讓太上皇給送到禦膳房去了,你若是喜歡,我讓蜀地再進貢上來給你養!”

    國寶被宰了吃了!

    如意腦子裡回蕩著這個想法,一時之間接受不能。

    她忍不住開口道:“我不吃它!”

    “行,給你養著!不過那東西會咬人,倒是你自己注意一點!”

    趙清澤笑著應和,帶著如意走進了虎圈之中。

    李貴嬪等人瞧著皇上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臉上表情有些怏怏然。

    李貴嬪倒也是個沉著的性子,開口對身後其他妃嬪道:“我們到狗圈去吧!”

    其他妃嬪皆點了點頭。

    狗圈之中新出生的小狗有數十隻,白的、棕色的、長毛、短毛皆有,小點的如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不過才出生月餘,大點的也就數月,身子肉肉,十分憨態可愛。

    得知幾位貴主兒要過來看小狗,狗圈裡的侍養太監挑選了十隻品相身形最好的小狗打理乾淨了抱了出來。

    李貴嬪等人卻全然沒有半點興趣,小狗們可愛的摸樣也絲毫沒有打動她們的心。

    其中一名常在語氣中帶著幾分酸溜溜的撥弄著其中一隻小狗,開口道:“人家是養孩子,我們呢,則是空虛養狗!”

    在場之人誰都聽出了這名常在的意思,李貴嬪臉上也沒了原本掛在臉上只是裝飾一般的笑容,肅了臉,輕聲呵斥:“慎言!”

    那名常在雖然有些不服氣,但心裡還是有幾分懼怕,也沒有再說什麼。

    反倒是虞常在語氣冷冷道:“她也沒說錯。人家現在是被皇上帶著去看白虎幼仔,我們呢,也只配看看小狗。”

    虞常在說著說著,手上不覺使了幾分力氣,在她塗著紅色蔻丹白嫩纖手之下的小狗,因為被掐疼了身子,而發出細弱的嗚嗚之聲,十分可憐。

    虞常在卻是被小狗的叫聲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她將這只出身不過月餘的棕毛小狗隨手扔在了地上,拿著帕子擦了手,開口道:“我先回宮了!”

    小狗被甩在地上,幸好倒也不高。而且虞常在也沒什麼力氣。但到底是虛弱的幼犬,小狗發出了尖銳的一聲嗚聲後,便是小身子一顫一顫。

    李貴嬪原本心情也不好,被虞常在弄了這麼一出,心裡更加煩悶。

    她也鬆開了手中的小狗,拿著帕子擦了擦小手,對侍立在一旁的太監輕聲道:“可憐見的,好好照顧著吧!”

    說罷,目光憐憫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狗,也不再說什麼,便離開了狗圈。

    其餘嬪妃見此,本來也沒什麼心情,皆放下了手中的小狗,跟隨離去。

    浩浩蕩蕩的來,卻是沒有抱走一隻,在邊上伺候的幾名小太監心中失落,其中一名小太監心疼的上前抱起了那只被虞常在摔在地上的小狗。

    李貴嬪回到自己宮裡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之時,她貼身宮女走了上來,開口詢問:“娘娘,馬上就是晚膳時間了,您想用些什麼?”

    李貴嬪這會兒卻是沒有多大的胃口,卻是靠在了榻上,輕聲道:“今日沒多大的胃口,你拿銀子去膳房少要點吧!給我叫個四珍拼盤、三鮮魚翅、烤羊羔切片,其他的菜色,你看著辦吧!”

    “是,娘娘!”

    宮女臉上帶著笑,輕聲道:“娘娘點的這幾道菜,都有些費事兒,娘娘可能要等個些許會兒,奴婢先將份例菜給娘娘拿來!”

    “沒事,我現下沒多大的胃口,那些菜你們分了就好,我等著便是了!”

    李貴嬪臉上笑容溫和,十分和善。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32 PM

第七十二章

    如意這趟鹿苑之行,收穫倒是頗豐,除了那只會說話的鸚鵡之外,另收養了一隻剛出生不過月餘的棕色小狗。

    先時的三隻白虎幼崽,趙清澤倒有意讓養到昭陽殿之中,不過如意拒絕了,當時想得倒是挺簡單,只是覺得若是看一樣她喜歡一樣,那整個鹿苑還不得給她搬空,昭陽殿乾脆變成動物園算了。

    不過,等到她遊玩一圈,準備與趙清澤二人回去之時,恰好見到一個小太監急匆匆抱著一隻幼犬經過,小太監走得太急,而鹿苑之中,趙清澤也沒讓人在前邊抽鞭回避,恰好給撞上了。

    小太監嚇得臉色蒼白,抱著幼犬便下跪行禮,如意的目光被對方手中正嗚嗚呻吟的小狗給吸引走了,於是開口問了一句:“這只狗怎麼了!”

    小太監哆嗦著身子出聲答道:“回貴妃娘娘,小狗給摔了!”

    如意瞧著小狗閉眼可憐巴巴的樣子,沒來由的便有些心疼。她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只小狗,只是因為這只小狗幼崽與她曾經養過的一隻小狗十分相像,她那只小狗是她小的時候從外婆家抱來的一隻小土狗,剛抱回家的時候,也是這般大,才出生一個月,她一直養了近十年,直到那只小狗變成老狗老死。

    自那以後,她也起過念頭再養一隻,但她媽媽卻是再也不同意了。直道這養狗太傷心了,狗的壽命太短,但一養就會有感情。

    “芍藥,你抱那只小狗過來給我瞧瞧!”

    如意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看向那只小狗的目光卻變得有些不一樣,她對身後的如意開口吩咐了一句。

    “想養狗?”趙清澤問道。

    如意點了點頭。

    趙清澤卻道:“我帶你去狗圈裡挑一挑,這只小狗瞧著不好……”

    “我只是覺得……與這只小狗特別的有緣分。”

    芍藥抱過了那只狗,正想接過來看一看,趙清澤卻伸手攔住了,開口道:“想養便一塊兒帶走吧,不過現在別抱它了,回頭讓太醫過來給瞧瞧,洗乾淨了再說。”

    “好。”

    如意這會兒倒也怕小狗身上帶著病菌,畢竟待會兒她還要抱阿滿。她想了想,開口又道,“這只小狗就養著吧,但是別放進殿內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給小狗打得疫苗,雖然她相信小狗會被洗的很乾淨,但是阿滿還小,她也怕它身上會有病菌帶著。

    小狗被帶回去後,原先如意在鹿苑撞上的那個抱著這只小狗的小太監阿福也被一塊兒帶回了昭陽殿照顧著這只小狗,如意給小狗取名百福,又請了太醫照顧著,倒是沒過幾日,便又開始活蹦亂跳。

    百福是一條十分活潑的小狗,身子還很小,但並不妨礙他在昭陽殿裡活蹦亂竄,阿福怕衝撞了主子,對百福約束的十分嚴厲,出了屋子時,基本都是抱在手上,直到回到他們的屋裡才放到地上讓百福走動。

    百福倒是聰明,這阿福教的多了,它大概知道自己不被允許跑到朝陽殿的前後殿內,雖然活潑好動,卻也是一條極為懂規矩的狗。久而久之,阿福倒也不再成日裡抱著百福了。

    如意與趙清澤二人偶爾到園子裡走動,倒是瞧見過幾次百福,百福對如意似乎是十分親熱,如意沒去抱它,它也不會跑到如意腳跟前去煩人,只是在幾步之遙,不停的沖著如意搖尾巴。

    倒是趙清澤見了,忍不住笑道:“這條小狗倒知道感恩,知道是你救了它。”

    說著還上去摸了摸百福,又道:“你這百福是細犬品種,別拘著養,日後去圍獵的時候可以帶去一塊兒打獵。”

    如意聞言倒是有些囧了,她一直把百福當成了和前世她養的那條百福一樣的品種,只以為是一條小土狗,大名中華田園犬,沒想到還身出名門。

    不過她瞧著百福肉嘟嘟的身子,怎麼看都沒看出有獵犬的威風。

    等到兩個人散步回了屋,如意卻是讓人趕緊打了水拿了香胰子給洗了手方才罷休,讓趙清澤瞧了都有些好笑如意的小心,只是道:“我瞧著你也想去抱百福,養在這裡的小狗都是洗得乾乾淨淨的,你莫擔心!”

    如意聽了有些心動,但到底還是有些猶豫,最終只是道:“日後等洗乾淨了我再抱吧!”

    趙清澤瞧著她似乎是真的喜歡百福,先時一塊兒帶來的那只綠毛鸚鵡都被她拋到了腦後,也算愛屋及烏。還特地為百福做了個小銘牌掛在了脖子上,百福身價頓增。

    就是宮裡的其他小宮女小太監瞧見了百福,都要給他讓路。

    其實朝陽殿裡論數最喜歡百福的人,除了如意便是芍藥,先時便是芍藥第一個抱了百福才把它帶到朝陽殿來的。

    先時瞧著如意對百福又是喜歡又是忌憚,不願意接近的樣子,她也沒有再去抱過百福,但是心裡卻是一直癢癢的,直到後來如意這邊也解了禁,芍藥有的時候也愛帶著百福玩兒。

    知道百福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好幾次自己休息時,還抱著百福去御花園裡玩過。

    此時正是春日,御花園裡可謂是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芍藥放開了百福,便開始自己站在御花園裡發呆,百福也不需要人陪,自個兒便能夠鑽在花叢裡玩的歡,或是追逐著蝴蝶、或是在草坪上打滾。

    芍藥也很放心讓百福自己玩兒,然後她便可以靜靜一個人想著事情。

    這是這次,等到芍藥發完了呆,開始呼喚百福回來之時,卻沒有見到百福小小肉肉的身子跑過來。

    芍藥又喊了幾聲,仍然沒有瞧見百福的身影,這才開始心慌了。

    她一邊輕喊著,一邊四處張望,走了一段路後,這才隱隱約約聽到百福熟悉的“嗚嗚”之聲傳了過來。她連忙順著來源跑去,最終確定百福聲音的來源是在一片月季花叢中,她的心緊了緊,卻瞧見一個青色宮服的小宮女正彎著腰不知道在月季花叢中幹什麼。

    她以為對方對百福不利,連忙上前大喝:“你在幹什麼!”

    說完這話,不等對方站起身,卻是一把將人推到在了地上。

    這時,芍藥才發現,百福小小的身子正被卡在月季花叢的枝椏裡。她瞧著卡住阿福的月季花枝椏已被折斷了許多,便知道自己方才是誤會了。

    她轉過身,有幾分歉疚的看向了被她推了一把的宮女時,神色間浮起了一陣驚訝:“薔薇,怎麼是你?”

    薔薇已經雙手撐著地站了起來,聽到芍藥的問話,她臉上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輕聲低語的叫喚了一聲:“芍藥姐姐!”

    芍藥看了一眼薔薇身上洗的發白的宮服,還有臉上消瘦的面容,心裡有幾分複雜。

    她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去抱卡在花叢裡的百福。

    “芍藥姐姐,我來幫你吧!”

    薔薇伸出自己的身,將兩邊的月季花枝椏撐了開來。

    芍藥伸手將百福抱了出來,目光卻有幾分猶疑的看向了薔薇那雙被刮破了幾道口子的雙手,她心裡百感交集,最終只是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

    薔薇帶著幾分蠟黃的小臉勉強笑了一下,輕聲開口道:“我現在負責御花園的灑掃,現在正好我當值,我掃到這一片的時候,聽到有小狗的叫聲,便過來看一看。”

    說罷,她的目光看著抱在芍藥懷中的百福,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這是貴妃娘娘的小狗嗎?”

    芍藥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心裡卻有些難受。

    在宮裡,最辛苦的除了在浣衣局洗衣服,便是灑掃,而在御花園灑掃,卻是灑掃的活計裡最辛苦的。

    “你……”

    芍藥頓了頓,但是想到當日薔薇毫不猶豫離去的事情,心裡又有了幾分芥蒂,她陰著聲音道:“先時,你不是已經有了好去處嗎?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薔薇聞言,卻是突然哭了起來。

    “芍藥姐姐,你救一救我吧,先時我真的沒做背叛娘娘的事情,李貴嬪宮裡的一個姐姐是我同鄉,我原以為她會照拂我。誰知道那姐姐覺得若是李貴嬪收留了我,會得罪貴妃娘娘,把我打發了出來!”

    薔薇拉著芍藥的衣角,哭泣道:“姐姐,奴婢知道自己貪生怕死,也不求能夠再留在娘娘身邊,我只求娘娘能把我當跑腿小宮女使喚便是了,我不想繼續在這裡灑掃了。”

    “你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芍藥冷聲說了一句,卻是抱著阿福離去,任由薔薇哭倒在地上。只是離去時的芍藥,臉上表情也並不好受。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45 PM

第七十三章

    “嘶……”

    如意皺著眉頭捂住了自己的頭皮,轉頭看向了身後。

    芍藥臉上表情驚慌,早已惶恐的拿著梳子跪倒在了地上。

    “娘娘,是奴婢不好,您罰奴婢吧!”

    “起來,起來!”

    如意伸手拉了芍藥,開口道,“也沒扯落頭髮,總是會有失手的。”

    芍藥低垂著眼瞼,低聲道:“多謝娘娘!”

    說完,卻是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的重新開始梳理起了如意的頭髮。

    如意卻是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芍藥,開口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的?有什麼難處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芍藥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多謝娘娘關心,奴婢無事。”

    “沒事你還總心不在焉的。”如意卻是皺了眉頭,只覺得芍藥絕對是有事兒瞞著她。她透過鏡子看向了立在她身後替她慢慢梳著頭髮的芍藥,開口道,“你前段時間我就發現你有些失魂落魄,總是發呆了,但情況不嚴重,我也就沒說什麼了,你今天整個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別瞞著我,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

    “娘娘……”

    芍藥聞言心中忍不住一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此嚴重,竟然讓如意瞧了出來。只是她心底裡的那件事情卻是萬萬不能夠說的,她垂著眼瞼,最終歎了一口氣,出聲道:“奴婢瞧見薔薇了。”

    提到薔薇二字,如意臉上也有幾分異樣,她眨了眨眼睛,最終只是勉強笑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對於薔薇,如意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只是有些感觸罷了。

    薔薇雖然比芍藥晚到她那裡幾處,但憑心而論,也相處過一段日子,她還是挺喜歡略帶著幾分活潑性子的薔薇。薔薇最終選擇離開,她心裡,到底是有幾分遺憾,但是現在卻是已經不再多想了。

    “娘娘,奴婢想替薔薇求個情,你調她回來跑跑腿吧!”

    芍藥這話,在心裡做了不少的建設才說出來的,說把薔薇再調回來別說是如意會不會同意,芍藥也不會同意,她也不敢太相信薔薇。畢竟是一次背叛過的人。

    只是,她與薔薇之間,曾經相處過那麼久,心裡到底是有感情的,不忍心看她現在這般辛苦,把她調過來,給她在底下分配一個輕鬆的活計,別靠近娘娘便是了。

    “芍藥,是她要求的?找你和我求情的?”

    如意若有所思,看著芍藥相問。

    芍藥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是奴婢不忍心……”

    如意平只是輕聲問道:“你和我說說,你怎麼又碰上她的?”

    “就昨日……”芍藥不敢相瞞,將昨日她帶著阿滿去了御花園以及碰到薔薇之事全部說了出來,而後又道:“奴婢也知道這事不該說出來讓娘娘煩心,只是,奴婢瞧著薔薇實在是太可憐了。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奴婢與薔薇住在一個屋子裡,又一起為娘娘辦事情。薔薇雖然沒有跟著我們去東巷口,但往日裡伺候娘娘也算用心。昨日奴婢想了一夜,到底是同情她……”

    如意點了點頭,對芍藥道:“你去把她找來給我見見。”

    “是……”

    芍藥臉上露出了笑容,卻沒有馬上跑出去,而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該繼續給如意梳頭,還是馬上去找薔薇。如意卻是笑著拿出了芍藥手中的梳子,開口道:“你去找她吧,這滿屋子的伺候人,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替我梳頭的。”

    “是。”

    眼見如意給做了決定,芍藥露出了笑容,迫不及待的跑出了屋子。

    如意拿著梳子替自己梳了一下頭髮,看著鏡中的自己,心裡歎了一口氣,轉過了身,看著屋裡侍立著的一群宮女,點了站在最前頭的一個宮女,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被點名的宮女聞言,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卻是連忙恭敬的俯下身,柔聲回答:“奴婢芳草。”

    “芳草是吧?會梳頭嗎?”

    如意出聲問了一句,那名芳草聞言卻是連連點頭,出聲道:“奴婢以前與老宮人學過,娘娘若是不嫌棄,就讓奴婢替娘娘梳頭?”

    如意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梳子交給了芳草。

    芳草強忍著狂喜,深吸了一口氣,連忙走到了如意身邊,小心翼翼的撿起如意的頭髮,開始慢慢的梳了起來。

    “娘娘的頭髮真漂亮,又黑又亮,奴婢給娘娘梳一個天仙髻可好?”

    芳草一邊梳著,一邊輕聲的奉承著,從前如意身邊雖然由她們數名宮人服侍著,但極少讓她們近身,多數時候,都是讓芍藥來負責伺候她的活計,她們這些人只能夠在底下打下手,如今可算是給露了臉。自然是打起精神來力求讓如意記住她們。

    如意倒是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芍藥很快帶著薔薇回到了朝陽殿,而如意也在芳草麻利的手腳下,梳好了頭髮。

    芳草的手藝的確是精巧,髮髻梳得極好,不緊不鬆,配著趙清澤送她的粉色蝶戀花金簪,十分好看。如意原先覺得芍藥的梳髮手藝已經是極好了,沒想到這芳草比之芍藥還要好上十分。

    連如意都忍不住對著鏡子多瞧了幾眼,倒是不妨對自己身邊的其他人有些另眼相看,看樣子一個兩個都是深藏不露,只可惜她先時只習慣了讓芍藥來伺候著。

    她扶著芳草的手走到了廳外時,薔薇已經跪在了地上。

    如意一眼瞧去,只見薔薇原本就不算豐滿的身體,如今瘦小的就跟紙片人似的,身上洗得發白的宮服估計也是原先的,此時穿在她身上十分的寬鬆,抬起頭時,臉色蠟黃,原本比芍藥瞧著出色的臉蛋,此時站在芍藥身邊,卻是遠遠不及了,看樣子的確是沒少吃苦,也難怪芍藥會動了惻隱之心。

    薔薇瞧見如意,連連給如意磕了三個響頭,看著如意的目光十分激動。

    “娘娘……”

    薔薇未語,已是熱淚盈眶。

    如意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而薔薇卻早已經俯身哭成一團:“娘娘,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您原諒奴婢……”

    “莫要說了!”

    如意沒有什麼心情聽薔薇哭訴,只是出聲打斷了薔薇的話,開口道:“當時的情形,我不怪你。”

    “娘娘……”

    薔薇臉上表情感動,而如意卻並沒有看她,只是低頭看著擺在她手邊的茶盞,沒有多少情緒波動的聲音慢慢說道:“你我好歹主僕一場,如今你受苦,我瞧著也是不忍。”

    如意示意芳草走到了前邊,芳草點了點頭,拿著一個荷包走到了薔薇跟前遞了過去。

    “娘娘?”

    薔薇不解的抬頭看著如意,卻見如意目光看了過來,神色溫和。

    “這是有一百兩銀子,不多,但也不少了!我想你這麼聰明,總該知道用這筆銀子做些甚麼來改變自己的處境,這也是我這個舊主唯一能夠替你做的。”

    “娘娘,您一向仁慈寬厚,奴婢不要銀子,您讓奴婢留在您身邊伺候吧!”

    薔薇眼睛瞪著那包銀子,卻是連連搖頭,又開始沖著如意叩頭。站在薔薇身邊的芍藥見了也有幾分不忍,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想要替她求情:“娘娘……”

    如意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芍藥,卻叫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如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薔薇,繼續道:“莫要說了,我是不會再用你的,拿著銀子離去吧!”

    如意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但是臉上冷淡的表情卻是告訴所有的人,她已經不耐煩了。

    薔薇仍不甘心,仍想要求情,她哀求的看向了芍藥,芍藥臉上不忍,但是想到方才如意瞧她那一眼冷淡的目光,便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不能夠再開口了。

    薔薇見芍藥不理會她,只能夠自己繼續往著地上叩頭,企圖用這種方式來讓如意改變主意,機靈的芳草與其他幾名宮人卻是笑著上前扣住了薔薇的手,強硬的拉著薔薇站了起來,一邊拉著捂住她的嘴巴,一邊輕笑著說道:“我家娘娘仁慈,你雖然曾經背過主,但娘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還是給了你一百兩銀子,你莫要再得寸進尺了!”

    薔薇被捂著嘴巴嗚嗚的拖了下去,芍藥臉上表情不忍,她沉默的走到了如意身邊,卻聽如意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狠心?”

    芍藥不妨如意突然問這麼一句,卻是下意識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是,娘娘這麼做是應該的,是薔薇自己不對。”

    如意卻突然歎了一口氣,出聲道:“也莫要怪我如此做,只是薔薇我是不敢再用了!”

    “奴婢明白。”

    芍藥點了點頭。

    如意卻是搖了搖頭,慢慢道:“除了你所想的原因之外,還有別的原因。你雖說與薔薇碰面是意外,但我不知道這個意外是不是人為的。不管是真的意外也好,還是假的意外也罷,我不想去冒這個風險。”

    “我之所以讓你將薔薇叫來給她銀子,也不是我念著情分,只是不想落人口實。她好歹是伺候過我一場。”

    “娘娘……”

    芍藥隱約有些抓住了如意話中的端倪,她蒼白著臉色看著如意,卻聽如意輕聲道:“芍藥,你陪我一起在東巷口受難過,在我心裡,你始終是特殊的。但是,你我現在住在這朝陽殿裡,已經不再是宮外時候的情形了,你也要長進一些,別繼續犯糊塗了!”

    “娘娘,是奴婢愚鈍。”

    芍藥臉色蒼白,如意心中有些不忍,她知道芍藥是最忠心於她的,但是這個時候,她身邊的人,除了忠心,還需要別的。

    “我是希望你能夠陪我走下去的,我也不想再多說,我這個主子本來也不聰明,也沒多大的資格教訓你,但是一些基本的,我希望你能夠知道,也能夠記住。你若是繼續這樣,我想我還是及早替你找個歸宿反倒是對你好。”

    如意說完這話,卻是站了起來。

    而處理完薔薇回來的芳草見此,連忙機靈的走到了如意身邊,扶住了她。

    薔薇臉色蒼白的看著如意被芳草攙扶走的身影,她緊緊咬著下唇,心裡又是後悔又是難過。

    趙清澤中午回來用午膳時,瞧著如意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忍不住問了緣由。

    如意倒也沒有隱瞞,實話說了,趙清澤聞言卻是笑了笑,開口道:“你那丫頭,好歹衷心,你也莫要胡思亂想了!”

    “我知道,只是……”

    如意歎了一口氣。而趙清澤卻是笑著摸了摸如意的臉蛋,說道:“你那丫頭對你,就像是你對我一般,你再笨、再傻,總歸是我的如意,而且我也能夠護住你。你那個小丫頭,蠢點就蠢點了,好歹忠心,而且你也能夠護著她。”

    如意聞言卻是不以為然,臉上倒是沒有露出來,只是替趙清澤夾了一些菜放入碟中。

    趙清澤用完午膳,倒是沒有陪著如意午睡,只是陪著如意在園子裡走了一圈,便重新回了御書房。如意只當他是有事,也沒有阻攔,自己由著芳草伺候回了屋裡午歇。

    趙清澤走出後殿,臉上的表情便陰了下來,他沉著臉走到了御書房前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著身後的鄧先開口道:“你把賢、德、麗三妃傳到御書房來。”

    鄧先臉上微微訝異,卻是躬身應承。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51 PM

第七十四章

    鄧先使了三個小太監跑腿,而他站在御書房門前等候。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鄧先便看到了結伴而來的賢、德、麗三妃,三位妃子身上皆穿了華美的宮裝,髮髻之上釵環佩鐺,顯然是好好收拾過了才過來。其中賢德二妃雖認真梳妝打扮過,但看起來確實偏向于端莊柔美,而麗妃則更為出眾引人注目,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美豔。

    這三位妃子的宮殿並不在一處,也是有遠有近,如今會結伴一起過來,看來是商量過了。

    鄧先心裡暗自嘀咕了一下,卻是揚起了笑容,迎接了上去請安。

    “三位娘娘安好,皇上在書房裡等著諸位娘娘,請隨奴才來。”

    “麻煩鄧公公了!”

    賢妃臉上帶笑,身邊一宮人立刻懂眼色的遞上了一個荷包。

    鄧先接過荷包藏於袖下捏了捏,臉上倒是浮起了一個笑容,裡邊似是銀票,摸著厚厚一疊,怕是價值不少。

    “娘娘客氣了!”

    鄧先笑眯了眼,樣子看起來又是貪婪又是一副小人樣兒,讓賢妃等人心中暗暗輕視,鄧先是混成老人精兒的人了,自然能夠看得出來,但是他也不在意,躬身在前邊帶著路。

    路途之上,賢妃與德、麗二妃眼神對視後,突然輕聲出聲問道:“鄧公公可知,皇上召我等過來有何事?”

    鄧先聞言,臉上笑容不變,答得卻是滴水不漏:“這奴才還真不知道。皇上只讓奴才傳召三位娘娘!”

    賢妃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臉上微微有些不好看,但還是委婉著笑容,繼續問道:“那鄧公公可知道皇上現下心情……”

    “三位娘娘,到了!”

    鄧先揚起笑容,躬身站在了門邊。

    麗妃聞言忍不住瞪了一眼鄧先,鄧先卻仿若沒見到一般,對著門內輕聲稟告:“皇上,三位娘娘到了!”

    靜默一陣後,屋裡傳出了趙清澤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鄧先上前一步,恭敬的推開了御書房的大門,站在門外,送這三位妃子進去。而後,一等她們走入,身後的大門又被鄧先關上了。

    賢妃三人走入禦書房後,心裡微微跳了一下,忍不住起了幾分緊張,她們目光一瞬間看向了坐在書桌之後正拿著一本東西在看的趙清澤,臉上下意識露出了柔美的笑容,走到了書房正中躬身下跪:“臣妾拜見皇上!”

    她們的頭還未抬起,突然,一本像書一般的東西嘭的摔在了她們面前。

    “皇上!”

    三人嚇了一跳,不由帶了幾分驚恐看向趙清澤,卻見趙清澤冷聲開口道:“朕在想,方才是不是朕眼花了,還是底下人馬虎,把從前父皇后宮裡的用度開支賬冊給朕送來了!”

    賢妃心中預感不好,而德妃與麗妃二人似乎還有幾分迷茫,並不解趙清澤話中之意。

    趙清澤卻突然站了起來,慢慢的從書桌之後走了下來,走到了下跪著的三人面前,繡著金龍的黑靴慢慢落在了那本被摔下來的賬冊之前,輕聲道:“你們也撿起來瞧一瞧,看看是不是底下人搞錯了!”

    “皇上……”

    賢妃低垂著腦袋,不言語。而麗妃卻伸手撿起了賬冊,只是匆匆一翻,卻並沒有看出什麼東西來。

    “先時你們三人與朕說,想要節省後宮用度,將錢省下來支援地動災區。朕還以為你們是真心實意憂國憂民,將此事交予你們三人負責,可是朕今日翻看賬冊,真是大吃一驚,僅是朕的後宮用度,竟然比之太上皇先時在位之時的後宮不逞相讓。朕後宮才多少妃嬪,連太上皇後宮妃嬪的一半都未及,高位妃嬪又有幾何,貴妃用度不走後宮,而嬪妃之上才幾人,你們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趙清澤每吐出一句話,都讓賢妃等人低下了一寸頭。

    許久,賢妃重重的俯身叩了一記頭,開口道:“臣妾有罪,臣妾辦事不力!”

    雖然皇上開口說這事兒由三妃負責,此時誰也逃不掉,但是賢妃卻清楚,皇上先時把後宮之權給了她,此時也是她主要負責,如今出了事情,她是主要責任人。

    德妃並未說話,只是俯身與賢妃一道兒認了罪。麗妃卻是張了張嘴,開口辯解:“皇上,臣妾有罪,只是,臣妾偷了懶,並未真正管了這事,臣妾不知情。”

    趙清澤冷笑的看了一眼麗妃:“好一句不知情,若非朕讓人查了你的用度,還真覺得你無辜了。此次,說削減用度提出之人是你,這段時日以來,花費最多之人也是你!”

    “臣妾……”

    麗妃根本不知道趙清澤會查得如此清楚,一時之間,卻是無言以辯。

    “你們二人,一句辦事不力,便想作罷嗎?朕瞧著,你們根本就是膽大包天、欺上瞞下!”

    趙清澤神色厭棄,所說出的話,讓賢妃與德妃二人皆蒼白了臉色。

    “臣妾該死!”

    賢妃再次重重的叩下了頭,德妃依然沉默著跟著叩了頭。

    “前幾日,你們三人與朕邀功,告訴朕在後宮節約了多少用度,若非底下人稟告,朕還不知道朕的後宮在驕奢無度之時,你們竟然還敢膽大包天,欺上瞞下克扣太妃們的用度來為自己填補漏洞。瑾太妃懷著朕的皇弟,若非發現及時,腹中之子可能性命不保。屆時,全天下之人,皆知朕不敬尊長、苛待自己的兄弟。”

    “臣妾不敢!”

    賢妃、德妃、麗妃三人此時已經嚇得顫顫發抖,她們根本不知道一件小小的事情,竟然會引得皇上如此大怒,倘若罪名扣下,她們足夠被打入冷宮了。

    “不敢,你們有什麼不敢的!”

    趙清澤重重一記拍於桌上,臉上冷笑:“這種事情你們都敢做出來,不就是瞧著太妃們落魄嗎?哪一天,朕落魄了,你們也敢如此吧!”

    “皇上,臣妾莫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三人只差沒有俯身趴地,若說來時她們抱有多大的希望想要見到趙清澤,此時她們就有多怕見到趙清澤,只恨不得現在就暈了過去,但是她們又不敢暈,只怕倘若此時暈過去了,回頭醒來,自己就身處冷宮了。

    “你們有什麼不敢的!”

    趙清澤只是冷哼一聲,但是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麗妃膽大,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見到皇上的表情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般恐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出聲道:“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知道皇上還是顧惜臣妾等人,不然也不會將臣妾三人叫到御書房裡……”

    “你倒聰明!”

    趙清澤微扯嘴角,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嘲意。

    “臣妾知皇上一向寬厚仁慈……”

    麗妃柔聲說著,卻也是給趙清澤戴著高帽子。

    趙清澤只是輕輕一笑,卻出聲道:“起來吧!”

    “是!”

    麗妃應得最響,而賢妃與德妃二人則是還未從方才的惶恐之中回過神來,幾人雙手撐著地勉強站了起來。

    卻聽趙清澤又開口道:“朕此次不對你們有所懲處,並非不計較此事。”

    “是!”

    “你們都是跟了朕多年的老人,朕不想將事情弄得不可開交。但是,並不意味著朕能夠再容忍你們犯第二次的錯誤。”

    三人聞言,剛剛放鬆下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若是讓朕再發現,朕想,不必多說,你們自己應該知道如何做了!”

    三人沒有回答,但是趙清澤卻能夠從她們低垂著的腦袋看出她們此時的惶恐。他並未放緩語氣,只是繼續道:“朕扔給你們的賬本,拿回去好好學學,不懂也無事,朕會給你們各派兩名老宮人幫助你們,免得再將後宮搞得烏煙瘴氣!”

    “臣妾明白!”

    賢妃聽到後一句話之時,便明白皇上這是要奪了她的權,她只是負責替皇上管著後宮,莫想再多想別的什麼。

    最後,在賢妃等人踏出御書房之時,趙清澤突然開口:“再過幾日,便是太子百日,你們好好承辦此事。若是再出差錯,莫怪朕不給你們顏面。”

    賢妃三人轉頭看向趙清澤時,他正低著頭看著奏摺,仿佛方才那句話只是突然想到隨口說出罷了。但是三人心裡,卻突然有種冰冷的感覺。

    她們踏出御書房時,頂上日頭正照在她們身上,才讓她們仿佛是恢復了一點身體的知覺,而她們才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之上,深深嚇出了一身冷汗,皆有幾分心有戚戚之感。

    鄧先站在御書房門外,臉上表情依然如常,見到賢妃三人走出來之時,笑著躬身行禮,開口道:“三位娘娘這是要回宮嗎?奴才恭送三位娘娘!”

    三人勉強扯動嘴角,心裡忍不住皆道老狐狸,卻是笑著道:“鄧公公多禮了!”

    而後卻是快步走了幾步,臉上的笑容皆落了下來。

    賢妃走在最前頭,走出昭陽殿來到來時乘坐的布輦前之時,賢妃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德妃、麗妃二人,臉上帶著微笑出聲道:“過幾日太子殿下的百日宴,皇上既然交予我等,二位妹妹是否到姐姐宮裡好好商討一下,莫要再出差錯了!”

    “這……”

    德妃有些猶豫,臉上表情為難。

    而麗妃卻是直接道:“賢妃姐姐,如今掌管宮務之人是你,妹妹就不添亂了!”

    德妃聞言卻是點了點頭,顯然是難得的想要應和麗妃之言。

    而賢妃聞言心中一陣鬱氣,臉上的表情卻是更加柔和,語氣溫柔道:“妹妹莫要如此說,皇上也只是讓我代管一下宮務,而且皇上方才在御書房裡所說的,卻是讓我等三人來負責承辦太子百日宴,妹妹們莫推辭謙虛了!”

    “……”麗妃有些啞口無言,她的確是不想攬這事兒,可是想到方才自己狡辯沒有管事之時,皇上所說的話,她知道自己倘若真的不去管,出了事,一樣逃脫不了責任。

    這麼想著,她心裡也難免起了一層鬱氣。

    德妃顯然與麗妃想到了一塊去了,所以她最後只是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既然賢妃姐姐相邀,妹妹莫敢不從。”

    說完此話,卻是上了自己的布輦。

    麗妃沒有說話,卻也以行動表示了附和。只是,此時三人的心情,都不約而同的被一股鬱氣給堵住了。

    又不是她們的兒子,卻讓她們費心費力辦百日宴,辦不好,是她們的錯;辦得好,風光的卻是貴妃……

    這世界上怎麼能夠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讓貴妃給占了!

    可是,這些話,她們全部只能夠憋在胸口裡,不敢吐出來。非但不敢吐出來,而且她們得憋著這股子氣,給貴妃與她的太子好好的承辦這次百日宴,力求做到盡善盡美,不出一絲的差錯。

    不然,皇上恐怕會連同先前之事的帳,與她們一道兒好好的算上一算!

    三架布輦落於賢妃的慶福宮之前,三人皆面帶微笑下了轎子,走到了一處,臉上絲毫看不出一點陰霾之色。

    德妃、麗妃二人微笑隨同賢妃走入慶福宮正殿之中,立刻便有宮女上了茶水。

    賢妃倒也不急,拿了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水,而後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唇角並不存在的水漬,方才開口道:“太子殿下的百日宴,究竟該如何辦,咱們先商量一個章程出來!”

    “皇上既然鄭重交代我們,自然是希望將太子的百日宴辦的隆重些,只是,我們安排的決定的,也做不了主。”

    德妃的話說的四平八穩,但話中的意思,麗妃立刻替她說了出來:“也是,我們說這個好,萬一貴妃娘娘不喜歡了,只怕也是將這差事辦砸了!”

    麗妃的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但是賢妃和德妃卻皆以為然,且都陷入了沉思。

    “兩位妹妹說的是,既然如此,莫不如我們先商量出幾個章程來,讓貴妃娘娘決定哪個好,我們再辦下去!”

    “這不是還要去見貴妃娘娘嗎?皇上會同意嗎?”

    麗妃聞言一肚子的怨氣,皇上將人護的密不透風,連她們去給貴妃請安都怕她們會傷了貴妃,硬是不讓見。什麼玩意兒!

    賢妃也有些沉默了,最終只是輕聲道:“此事也是為了辦好太子殿下的百日宴,貴妃娘娘和皇上會明白的。”

    德妃無聲的點了點頭,兩人目光對視,倒有幾分惺惺相惜,如今她們只當自己是個沒有情緒,不懂得妒忌與委屈的木頭人罷了。

    如意並不知這阿滿的百日宴,竟也會引得賢、德、麗三妃心中有這麼一場風波,她午睡醒後,由著芳草服侍了起身,而後讓人去通知了將阿滿抱了過來。

    阿滿似乎也是剛剛午睡醒,小嘴兒還打了個哈欠,嘴裡又開始留起了哈喇子。如意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一邊替阿滿擦了擦小嘴,一邊開口問奶娘道:“阿滿這成日裡流口水,是不是要長牙了!”

    她記得以前同事說過,小嬰兒開始長牙,就會流口水,還愛拿東西放嘴裡磨牙,先前阿滿也愛啃自己的小手。

    “貴妃娘娘,太子殿下現下才三個月,一般早點出牙的孩子,也要四個月。”

    “這樣啊!”

    如意聞言倒是有些失望,她摸了摸阿滿的小腦袋,忍不住又問了一些關於小孩子的事情,譬如小嬰兒多大會叫人,多大會起身爬了……

    奶娘見如意感興趣,也連忙將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與如意說了,不時說一些誇獎阿滿的話來奉承如意。

    正說著高興之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音,如意抬起頭,芳草立刻機靈的到了門外。而後沒過多久,便回來與如意稟告:“芍藥姑娘想要進來伺候娘娘,只是娘娘先時吩咐,說讓芍藥姑娘好好想想,這幾日別再跟前伺候,外邊人攔了芍藥姑娘。”

    芳草並未說到芍藥鬧著要進來之事,但是如意大概也聽出了這個意思。

    她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卻是狠下心來,對芳草道:“你出去,和芍藥說,是我的意思,讓她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後再回來伺候我!”

    “是,娘娘!”

    芳草微微一躬身便退到了屋外邊。

    如意聽到門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她捏著阿滿的小手,突然心裡也開始有點低落下來。說實話,她真的不願意如此待芍藥,可是,自回宮之後,芍藥做事情,越發有幾分張狂不知分寸,她也不能夠再縱容下去了。

    只希望,芍藥能夠想得通,不然,她也只能夠求了皇上將她放出宮嫁人了。

    趙清澤下午回來的早,但也幸好回來之時,芳草已將芍藥勸走,如意抱著阿滿正與趙清澤給她的老宮人說著話。

    如意見他回來了,便讓老宮人退下了,又讓奶娘抱走了阿滿,拿著幾本東西走到了趙清澤邊上,語氣略帶著幾分討好,笑道:“皇上,現在可是有空聽臣妾稟告昭陽殿之事,順便指導指導臣妾!”

    趙清澤聽著如意略帶俏皮的話語,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刮了一下如意的鼻子,說道:“昭陽殿之事,不是都由貴妃娘娘做主了嗎,何必來問朕這個皇上!”

    “自是皇上最大,而且,臣妾不是還要請皇上解惑嗎?”

    趙清澤搖著頭接過了如意遞來的幾本東西,卻沒有翻開,直接扔到了邊上,伸手突然抱住了如意開口道:“這些事情,不必和朕彙報,若是不懂便讓朕給你的老宮人來處理!”

    “好吧!”

    如意不知道該是為趙清澤給她的信任感到高興,還是為趙清澤對她能力的看輕而感到傷心才是,卻聽對方又道:“這昭陽殿之事,我不聽,但是你給我做的衣物之事,我可是很關心進度!”

    如意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站了起來,走到了床邊一處櫃中打開,從裡邊拿出了一套貼身衣物遞予趙清澤笑道:“皇上怎麼知道我今日剛剛做好!”

    “朕自是知道!”

    趙清澤並沒有接過那套衣服,而是將如意重新抱回了懷中,輕聲喟歎:“如意,現在這樣,真好!”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54 PM

第七十五章

    翌日早朝之後,趙清澤便聽到了鄧先的稟告。他聽著臉上倒是露出了幾分訝異:“賢妃她們想來請教如意?”

    趙清澤聽著只覺得好笑,但是心中一想卻又了然她們的動機,只怕昨日真被他嚇了一跳,唯恐此次又被揪住小尾巴罷了!

    他看著鄧先,正欲開口讓鄧先打發她們回去,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換了到嘴邊的話,只是道:“你去瞧瞧貴妃起了沒有,若是起了便問問貴妃想不想見?”

    “是……”

    鄧先聞言,心中有幾分猶疑,皇上這是想讓貴妃做主的意思?

    鄧先行至後殿之時,在寢宮之外停下了腳步,直接問了站在寢宮門口守著的老宮人,老宮人也未回答,只是滴水不漏,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回道:“鄧公公稍等,奴婢讓人進去看看貴妃娘娘?”

    “那就麻煩了!”

    鄧先對著如意身邊的宮人倒也沒有平日裡的高傲姿態,況且這幾名老宮人皆是大有來頭,都是皇上精挑細選了送到如意身邊。鄧先倒沒有半點不滿,安靜的站在寢宮之外等候。

    老宮人讓進去的傳話宮女進去時,如意恰好由芳草伺候著梳洗完。

    芳草手藝極佳,今日替如意綰了一靈蛇髻,髮髻首尾之間,只用了一玉梳與玉流蘇,卻顯得靈氣逼人,配上如意身上一襲青碧宮裝,雖未雍容華貴,卻將如意身上的正當芳華的氣息全點了出來。

    “你這手藝,當日之說怕是謙虛了,我瞧著這宮裡也沒多少人能夠比得上你!”

    如意對於芳草倒真有幾分想留在身邊侍候的意思,芳草手藝極佳、又極懂得分寸,進退得宜,又善解人意懂得眼色。

    “娘娘若是不嫌棄,自是奴婢的榮幸!”

    芳草帶有幾分清秀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笑容,不驕不躁,卻又透露出幾分真心感激之意。

    如意只是笑笑,正說著,屋外宮女稟告。

    如意聽聞鄧先過來,並不做猶豫,便讓人請了過來。

    鄧先走進如意的寢宮之時,如意正被芳草伺候著用早膳,鄧先恭敬行了禮後,臉上掛著幾分親近的嬉笑開口道:“可是打擾娘娘用早膳了?”

    “哪裡!我這也是剛擺上,是皇上有事讓你來交代?”

    如意臉上笑容也是十分親近,倒是真的與鄧先十分熟稔。

    “娘娘果真料事如神!”

    鄧先奉承之話張嘴邊開來,而後見如意抿嘴而笑,卻是開口說了皇上交代的正事:“賢妃娘娘、德妃娘娘與麗妃娘娘求見貴妃娘娘您,皇上說讓奴才來問候娘娘一事,娘娘若是想見,便讓奴才將人領進來。”

    如意聞言倒是有幾分驚訝,她看了一眼鄧先,開口問道:“你可知那三位娘娘找我有何事?”

    “瞧奴才這記性,最重要的忘記說了!”鄧先一拍嘴巴,做出自懲,而後笑道,“再過些時日,就是太子殿下的百日了,皇上的意思,這太子殿下洗三與滿月都在宮外簡陋辦了,這百日不能夠再馬虎了,就吩咐這三位娘娘負責承辦。奴才估計著,這三位娘娘怕是辦得不得貴妃娘娘您的心意,想來問問娘娘與娘娘商量一下吧!”

    “原來是這樣!”

    如意倒是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先前阿滿的洗三與滿月都簡單辦了,這百日如意也沒有想過要大肆慶祝,不想趙清澤那頭已經吩咐了,她想著,卻是點了點頭,開口道:“你便領賢妃娘娘她們到後殿廳內吧!”

    “是!”

    鄧先見如意答得爽快,他也高興,連忙點頭應和走了出去。

    鄧先走出如意寢宮之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處,卻是停下了腳步。

    他歎了一口氣,改變了腳步的方向,朝著這回廊之處躲於柱後的芍藥走了過去。

    “鄧公公……”

    芍藥見被發現,臉上有些尷尬的走了出來,低頭腦袋輕喚了一聲。

    “哎!”

    鄧先看著芍藥這副摸樣,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最終只是說了一句:“你這個丫頭,怎麼這般糊塗,那樣的人都敢領到娘娘面前!”

    “我只是覺得……薔薇可憐!”

    芍藥心中早已知錯,只是想起這事,她還是忍不住有一點委屈,想要哭。

    鄧先聽了這話,用一種無可救藥的目光瞅了她一眼,最終只是道:“先時我都和你說過了,貴妃娘娘待你好,你自己也要懂得分寸,可你倒好,那一茬還未過去,這邊卻又捅了簍子,難道不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個道理嗎?”

    芍藥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眼淚無聲流了下來。

    “你自己上點心吧,旁人怎麼說也無用!”

    鄧先搖著腦袋慢慢走著離去,最後只留下一句話:“貴妃娘娘如今身邊的宮女,哪個不比你優秀,你再這麼糊塗下去,也莫怪貴妃娘娘越來越疏遠你!好自為之吧!”

    芍藥一手緊緊握著柱子,臉上早已經淚流滿面。

    賢妃、德妃、麗妃三人跟著鄧先從朝陽殿走入,繞過前殿走入後殿之時,只覺得這一處有種讓人豁然開朗的感覺。

    朝陽殿的後殿,並不比前殿小,後殿雖不如前殿宏偉,但勝在取巧立意,各種精緻裝飾,庭院樓閣,顯是經過了精心雕琢裝飾。更重要的是,此處卻是有人氣,而不像後宮各處的宮殿一般,住著只覺得冷冷清清,或許這就是有男主人常駐的緣故了!

    賢妃三人想到此處,心中忍不住暗暗嫉妒,但是臉上卻是掛著和煦的笑容,隨著鄧先走入了後殿大廳。

    天氣雖已轉暖,但後殿之處仍燒著地龍,走進廳內,身上穿著較多衣物的賢妃等人只覺得有些熱。

    好在廳內雖然燒著地龍,卻不是門窗緊閉,反而門窗大開,甚至能夠聞到庭院之中傳過的花木清香,十分心曠神怡。

    要論奢靡,誰又能夠比得上這位貴妃娘娘!

    麗妃一想到昨日趙清澤批判她之言,心中便有幾分暗暗的不服氣。

    她們走入廳內時,便有老宮人過來接待,老宮人和善而不刻板,說話滴水不漏,安頓她們就坐後,又讓人上了茶水,各色點心果子,絲毫不怠慢。

    “敢問這位姑姑,貴妃娘娘在何處?”

    賢妃拿起茶盞,放在嘴邊輕呡一口,只道是好茶,卻也不多喝,直接開口詢問了如意的去處。

    “賢妃娘娘稍等,我家貴妃娘娘正用早膳,馬上便出來!”

    賢妃聞言,心中倒是再次忍不住嫉妒了一下這位昭貴妃的舒坦,現下才用早膳,估計是她們到了朝陽殿之時才起的身,她們在外邊冷風吹著等著,這頭昭貴妃卻是在屋裡方才海棠春睡醒,由著人伺候起身……

    只是,這份心情到底也只是她自己知曉,臉上卻還是做了告罪的意思:“倒是我等來早了打攪了貴妃娘娘!”

    德妃、麗妃二人神色各異,冷眼旁觀賢妃長袖善舞,德妃只是手捧茶盞低頭不語,而麗妃卻是冷哼一聲,撿了放在她面前的擺成花瓣之態的點心往嘴裡咬了一口,卻又扔了回去。

    這頭,如意卻是正由芳草扶著出了寢宮來到了廳內。

    賢妃三人見此,不管是否心甘情願,連忙起身行了禮。

    如意便坐了上首,便讓她們起了身。

    賢妃三人站起來,抬頭恰好瞧見了如意,心中卻是突的跳了一下,眼前這華衣錦服、一派從容之人,實乃與她印象中那位東宮怯怯弱弱的侍妾形象有所交集。

    只是,賢妃想了想,倒也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如今的昭貴妃怎麼會和那個時候毫無根基的侍妾一樣呢!那個時候她無依無靠,如今,卻是後宮最高位貴妃、又有皇上恩寵比伴身、膝下育有太子。

    賢妃這麼想著,心裡收起了原本就殘存不多的輕慢,打起精神應付:“說來這是妹妹第一次見到回宮後的貴妃姐姐!”

    “也是!”如意點了點頭,並不多語,這三人,除了德妃陳元香先時在朝陽殿外見過一次,其他兩人還真是她第一次得見。

    “皇上將貴妃姐姐藏得太好,我們是想見也見不著!”

    麗妃說話俏皮,如意卻聽出了一絲陰陽怪氣,她也沒有計較,只是輕聲道:“聽鄧公公說,三位妹妹……來找我是想問太子百日宴之事?”

    賢妃原本想與如意多說點客套話在開口,卻沒料如意竟然直截了當問了話,她也沒有再打太極,點了點頭,開口道:“妹妹們經驗不足,也不知貴妃姐姐與太子殿下喜歡什麼樣的,所以想來請教一下貴妃姐姐!”

    “此事,循舊例便可,如今國庫銀錢緊張,太子只是個小人兒,倒也不必鋪張浪費。”

    如意對於這種宴會還真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先時她做小宮女那會兒,根本不夠格上這種宴會去伺候,所以根本見都沒見識過,倒不如放手讓她們去辦,自己少指手畫腳為好。

    “也是貴妃姐姐仁厚!”

    賢妃說了一句奉承之語,卻也沒把如意的話當真,她開口道:“妹妹有些事情,還是拿不定主意,還望姐姐能夠指導一二!”

    如意見此,也知道自己是推脫不開,於是笑了笑,便道:“賢妃請說!”

    賢妃顯然是做了足夠的功課才過來,雖然只是一個宴會,卻準備了不下十個方案,每個方案如意看了,只覺得都是一份完整的企劃案。也不得不讓如意讚歎真是人才!

    如意看了一時之間倒覺得都不錯,讓她從中選一個,實在是為難。她看了半天,最終選了一個在她看來相對而言不是那麼鋪張浪費的方案。

    賢妃見了,嘴上只是讚道:“貴妃姐姐果然節儉,為皇上、為社稷考慮,難怪皇上這般喜歡貴妃姐姐!”

    如意聽著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於是臉上只是笑笑並未多說別的。

    而賢妃眼見方案已定,便拿出了細節讓如意做決定,如意聽得頭暈腦脹,仍然是覺得賢妃這些個給她的選項都不錯,最後只是胡亂選了一下,反正怎麼組合都不會差的。

    等到所有的東西都決定下來,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如意不覺鬆了一口氣,拿起了放在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早已乾澀的嘴巴。

    她探眼瞧去,只見德妃依然沉默安坐、麗妃則是上下打量自己塗了紅豔豔蔻丹的白嫩纖手,而賢妃呢,卻是收了方才與如意這邊整理的意見,臉上笑容盈盈,開口道:“今日打攪貴妃姐姐了,姐姐放心,妹妹定然會好好安排給太子殿下一個滿意的百日宴。”

    “麻煩你了!”

    如意客套笑著,心裡對於賢妃之話,還是覺得彆扭,這打攪一詞從何說起,辦的畢竟是她兒子的百日宴。她才是真正麻煩了她們呢!

    “那妹妹們告退了!”

    賢妃站起身,帶著德妃與麗妃恭敬行了一禮,慢慢退了下去。

    如意坐在上首瞧著,想到方才三人,忍不住搖了搖頭,輕聲嘀咕了一句:“看來,環境還是會改變人的!”

    當初她見到的德妃,何等張揚,如今,卻變成了比她當初還要沉默還要內向的鋸嘴葫蘆。

    如意由著芳草攙扶,準備回了寢宮,走至回廊之處,遙遙的,卻見芍藥正靠在一根柱子上愣愣發呆

    如意停下了腳步,心裡到底有些柔軟了,回宮之後,芍藥雖然犯下諸多錯誤,但有一點,卻是如意願意容忍她的:芍藥到底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心,她……到底還是忠於她這個主子的。

    只是,機會她可以給,能否把握,還得看她自己。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0:59 PM

第七十六章

    “娘娘……”

    如意由芳草扶著起了床,坐在床邊,還未回過神,便見芍藥立刻過來蹲下身替她穿起了鞋子。

    “行了,你過來幫我梳頭吧!芳草你去看看我的點心好了沒有!”

    如意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她到底是沒忍心真的冷落芍藥三天,但是她雖然讓芍藥重新貼身開始又伺候了她,如意待她卻也不再如往日一般隨意親厚,而芳草仍然留在她身邊。

    “是,娘娘。”

    芳草聞言,並不因為如意的厚此薄彼有所怨言,反而笑著道:“除了點心,奴婢另讓膳房燉了燕窩粥,娘娘給奴婢一個面子,吃一點。”

    如意聞言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開口道:“倒是你想得周道,一塊兒送上來吧!”

    晚上是阿滿的百日宴,如意想著晚上估計也不方便吃東西,倒不如梳妝前先好好填一填肚子,於是讓膳房下午做了幾味她愛吃的點心送上來,沒想到芳草想得更周道,還讓備了燕窩粥。

    蹲在邊上的芍藥聞言,臉上微微黯然,她看著芳草窈窕的身影慢慢走出了屋子,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如意。

    卻見如意也正看著她,她又低了頭,輕聲叫了一聲:“娘娘!”

    “你呀!”

    如意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是沒用的,而且雖然瞧著芍藥這副樣子有些難受,但是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至少,她身邊多了一個芳草,對於芍藥也是一種警示。

    “過來替我梳頭上妝吧!”

    “是!”

    芍藥這一回,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梳得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扯疼如意的頭皮,又是仔細的一根髮絲不拉替她挽起了高高髮髻,而後撿起早已備好的金鳳冠頭飾。

    金鳳冠一戴到頭上,如意就覺得腦袋一下子被壓住了,她連忙伸手阻止了芍藥要往她頭上簪金釵固定的動作,開口道:“這金鳳冠先不戴了,等出門時再戴吧!”

    “是。”

    芍藥聞言,也沒有勸說,連忙摘下了金鳳冠替如意捏了捏脖子。

    “娘娘,還好些了嗎?”

    如意笑著拍了拍芍藥的手,笑道:“只是被壓了一下,哪裡那麼嚴重。”

    只是,如意目光看到那個垂著長長金流蘇、分量十足的金鳳冠之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起碼有十斤重吧!讓她戴一個晚上,簡直是要她的命!

    正說著,芳草領人捧著點心與粥食走了進來,將東西一一擺在了桌上,笑著走到了如意身邊,輕聲道:“娘娘墊點吃食,再梳妝打扮吧!”

    如意點了點頭,由著芳草攙扶坐到了桌前。因為晚上要穿束腰宮裝,如意也不敢多吃,只是挑揀了幾塊她愛吃的,又進了半碗燕窩粥,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扶著腰忍不住自笑著:“可不能夠再多吃了!最近感覺胖了許多,當初那宮裝是貼身量測的,只怕要穿不進去!”

    “怎麼會呢!娘娘多吃點才好!”

    芳草笑著相勸,見如意的確是不打斷動筷子的意思,於是又笑道:“那奴婢讓膳房晚上也給備下吃食,免得娘娘回來餓。”

    “好!”

    如意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正要回梳粧檯,卻見芍藥正有些無所適從的拿著梳子,看見如意過來,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

    “你呀!”

    如意再次忍不住搖了搖頭,卻又是可憐她這幅樣子,於是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臉,開口道:“趕緊替我上妝,免得耽誤了時間。”

    “是,娘娘!”

    芍藥這一聲,應得分外響亮。

    如意倒也不厚此薄彼,對著站於她身後的芳草又道:“芳草,你去將我晚上要穿的宮服拿來。”

    芳草卻是臉上帶著微笑,依然態度如常、寵辱不驚應承退下。

    因著晚上是正式的宮廷晚宴,如意從前也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如今全部任由這邊擺佈,臉上難得上了精緻的妝容,細細描畫了整整一個時辰,又是金鳳冠壓頭,身上則是紅金色垂蘇宮裝,全部搞定後,如意只覺得自己方才吃進嘴裡的那幾塊點心與半碗燕窩粥已經消化一空了。

    她由著芍藥與芳草二人攙扶,走到了大鏡子前,身後又來了一叢宮女手捧托盤,託盤之上,放滿了各色首飾。

    從項圈到手上戒指金釧,如意頓時又覺得自己身上又給重了許多斤。

    最後瞧著芳草似乎還想給她脖子上再戴一項圈之時,如意卻是連連搖頭,開口道:“夠了夠了!”

    可不是夠了嗎?

    鏡中之人印出的自己的確是已經珠光寶氣、豔光四射了,就是她的左右兩隻手上,也起碼戴了不下五隻戒指,好看絕對是好看的!雖然如意以前覺得戴這麼多首飾會不會變成聖誕樹,但真戴上了,倒是不覺得,這些首飾打造得好看,搭配得也好!

    只是,實在是太重了,如意都覺得自己已經要走不動了!

    她正考慮著是否讓摘掉一些,趙清澤從門外走來,正好瞧見如意這樣,也是微微一愣,回過神來卻是笑道:“這還是第一次見你打扮成這樣!”

    “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弄,現在都覺得自己被這些東西壓得走不動路了!”

    趙清澤被如意的形容逗樂了,他安慰道:“瞧著你這一身也不算多,到時候讓你宮女扶著你走!”

    想了想,他又說了一句:“若是實在堅持不下了,你就提早離席也沒關係!反正今兒個女眷裡你最大!”

    原本若是太后去了,自然是太后最大。只可惜,太后至今還病著不肯下床……趙清澤也不以為意,直接讓幾名太醫常駐在慈安宮中,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

    “若是真的堅持不下,不用你說,我也會偷偷溜回來的!”

    如意跟著說笑,當然也只是說笑,今兒個說是阿滿的百日宴,但阿滿還是個小嬰兒,說來主角卻是她了。提早離席,傳出去也不好聽。

    “行了,那朕先過去了,稍後,你帶著阿滿過來!”

    “嗯!”

    如意點了點頭。

    阿滿的百日宴,設在了臨近御花園一處的賞芳殿內,此次宮宴男女方雖沒有明確隔開,卻也分了前後殿兩處,女眷在後殿中。

    如意去時,並沒有抱阿滿,讓四名奶娘照顧著。倒不是她不想抱,而是自己實在是沒力氣抱,她都是一路讓人扶了過來的。來時,如意也怕人多忙亂,特特叮囑了四名奶娘一定要緊緊看著阿滿。四名奶娘先時也已經被敲打過一番,這頭如意又給吩咐了,自然是更加打起了精神。

    如意到賞芳殿后殿之時,女眷已經來齊,見到如意帶著阿滿過來。皆齊齊站起行了禮。

    如意微笑著叫了起,賢妃便帶著德妃麗妃眾人上來問候,如意笑著對賢妃三人道謝:“倒是妹妹們辛苦了!”

    “這是妹妹們應該做的。”

    賢妃笑著謙虛,引著如意上了座。如意只堪堪一眼,才發現自己的打扮在其中算不得起眼,她一眼看去,不說坐在她上首邊的其他妃嬪,就是大臣帶來的女眷都有不少人比她身上的首飾還要多的。

    坐在上首的多數妃嬪,如意並不認識,而賢妃等人,雖然與她說話恭敬,但如意並不是很想與他們聊著,簡單說過幾句後,如意目光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曹老夫人,臉上倒是露出了笑容,開口道:“曹老夫人也來了,坐到我身邊來吧!”

    如意這話一出,眾人靜了一下,底下之人目光皆帶著幾分羨慕看向了曹老夫人。

    而曹老夫人也是笑著走了出來,沖著如意處叩頭謝了恩,而後立刻便有宮人將矮幾移到了如意邊上。

    “貴妃姐姐與曹老夫人真是投緣!”

    賢妃笑著說了一句,如意聞言只是笑了笑,輕聲道:“我一貫不是個愛熱鬧的,下邊人還要麻煩妹妹照看了,我與曹老夫人湊一處說話便是了!”

    “姐姐可是躲懶了!”

    賢妃笑著說了一句,但是對於如意不想出風頭這一做法,她倒是欣然接受。

    外邊遠遠傳來一聲“皇上駕到!”,坐在裡邊的女眷皆站了起來,遙遙行了禮,而後待另一頭叩拜完,這邊也都坐了回去。

    宴會總算是開始了!

    如意卻被方才那一磕一拜累出了薄薄一身汗,一坐下,便忍不住輕輕呼了一口氣。

    曹老夫人坐在如意邊上,小聲輕聲說了一句:“娘娘還是與先前一副樣子!”

    如意聽了話,忍不住笑了笑,卻是問了起來:“姑姑腿腳都好了許多了,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進宮,聽皇上說姑姑是忙著給曹將軍相看妻子?”

    曹老夫人聞言,卻是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托皇上與娘娘的鴻福,倒是有不少好人家有意向,可把老身挑花了眼!”

    這個結果,如意早已經與趙清澤討論過了,曹瑞雖然年紀偏大,但架不住他如今身居高職且受宮裡的寵信,加上他至今未娶過也沒有子嗣,還是有許多這個時代的芳華少女願意嫁過去的!

    “那曹姑姑有沒有看中合適的?”

    如意笑著詢問了一句,站在如意邊上正欲替如意倒酒水的芍藥聞言,握著酒壺的手不覺緊了緊。

    曹老夫人正欲說話時,卻見鄧先從外邊走了進來,行過禮後,卻是沖著如意笑稟道:“貴妃娘娘,皇上說讓奴才來接太子殿下!”

    “哦!好!”

    如意由著芳草相扶站了起來,示意奶娘將阿滿抱到了自己邊上,替阿滿小心的理了理身上穿著的衣服,又對奶娘道:“前邊可能會冷,你顧著點!”

    奶娘低頭稱了是,隨著鄧先慢慢離開了後殿。

    阿滿被鄧先抱走後,倒是讓原本所有目光關注點都在阿滿處的人收回了目光,氣氛開始活躍了起來。

    如意見此,也是笑了笑,下邊有不少人捧著酒水想要來敬她,如意倒是給面子全接受了,但並不多飲,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淺,上次鬧出了笑話,此次只是酒水到唇上薄薄沾了一下,反正也不會有人真的拉著她較真。

    底下一名中年婦女領著一芳齡少女上來敬酒之時,如意也如常沾了一點酒,正欲放下酒杯之時,卻聽曹老夫人笑著道:“這位夫人身後跟的姑娘娘娘覺得如何?”

    “剛才那位姑娘嗎?”

    如意其實就跟走馬觀花一樣,根本沒有多做注意,但隱約殘存的印象,只覺得是一名長得挺不錯的女子。

    “對,那位姑娘老身還挺中意的,出身世家、書香門第、容貌禮教都好。”曹老夫人輕聲誇讚著。

    “奶娘既然覺得好,怎麼不定下來呢?”

    如意笑著相問了一句,卻聽曹老夫人搖了搖頭,開口道:“這位姑娘出身到底還是欠一點,父親只是一名五品文官,老身還想再看看!”

    曹老夫人的話音剛落,如意正要勸一句,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小小的一個聲響,如意疑惑的轉過頭,卻見芍藥給她倒酒之時,似乎是不小心讓壺嘴碰到了酒杯。

    這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芍藥臉上的表情過於驚慌失措,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失落之味,倒是讓如意心中隱隱上了一點心。

    如意也怕芍藥再犯錯,沖芳草使了一個眼神,芳草機靈的接過了芍藥伺候的活計。而芍藥也沒有再說什麼,臉上只是失魂落魄的推到了底下小宮女處站著。

    “芍藥這是怎麼了?”

    曹老夫人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似是無意,又似是有意。

    如意只是輕聲笑道:“前幾日她做錯了事情讓我給罰了,估計到這會兒心裡還難受著呢!”

    “原來是這樣!”

    曹老夫人笑了笑,卻是沒有再繼續問芍藥之事,而是輕聲道:“除了方才那位姑娘,老身還相看了不少人家,說來也是老身挑剔,總想給瑞兒一個十全十美的妻子,最好貌美有教養家世又好,會不會是老身太貪心了?”

    如意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輕聲道:“曹將軍本來就是許多人家眼裡少有的乘龍快婿,這挑一些自然是無妨,奶娘若是看中了,就告訴我和皇上,讓皇上下旨給賜婚!”

    “那老身在這裡可要謝謝娘娘了!”

    曹老夫人聞言,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曹奶娘先前之話的影響,接下來上來敬酒之人,如意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了跟隨著那些夫人身後雲英未嫁的姑娘身上。

    這一注意,倒還真讓如意瞧見了一名讓她大為驚豔的年輕小姐。

    這名姑娘身上穿了一件鵝黃色衣裙,髮髻精巧綰起,並未佩戴太多的首飾,臉上也僅薄薄一層妝容,但五官卻是十分精緻,氣質清冷,給如意一種身上流露出不食人間煙火之感的仙氣。

    僅僅是靜靜站於那一角,那一角便成了一道風景。

    待那名夫人帶著那位姑娘退下去之後,如意忍不住問了一句坐在邊上的曹老夫人一句:“夫人,這是哪家的小姐?我瞧著真是美,您老人家有沒有相看過這位姑娘!”

    曹老夫人聞言,臉上表情倒是有幾分不自在,末了,輕笑一下,開口道:“這位姑娘,我家瑞兒怕是高攀不上,這位黃小姐是如今當朝宰相之女。”

    “當朝宰相……”

    如意剛一聽時,倒是沒有反應過來,她印象裡的宰相還是曾經的太子妃陳元香的爺爺,不過想到最近皇上在朝上對官員大開刀,宰相似乎是換成了新人!

    “哦!”

    如意沒有再細問,只是點了點頭,不過目光落在她邊上的其他妃嬪之時,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滋味,那些妃嬪瞧著那位黃小姐的目光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意味。

    直到如意下去更衣無意聽到兩名妃嬪說話之時,她明白了緣由。

    “那位黃小姐,皇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抬進椒房宮?”

    “反正是早晚之事,她爹黃文仁在皇上登位之事上出了大力,如今一躍成了一朝宰相,只等這位黃小姐抬進宮裡,她們黃家可是一躍沖天了!”

    “我聽說,這位黃小姐如今早已過了二八芳齡,底下庶妹都已經出嫁了,她卻仍然待字閨中,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進宮的!”

    “那到時候這位與昭陽殿那位可是有好戲看了!”

    最後一句話說出,兩人發出了一陣略帶幸災樂禍的輕笑,如意站在回廊之中,靜靜聽著,並未叫住這二人。

    “娘娘,此事莫聽胡言,當不得真的!”

    芳草見如意臉色沉沉,連忙出聲勸說。

    芍藥雖然心不在焉,但此時也連連點頭跟著一起勸說。

    “無事,回吧!”

    如意臉上微微擠出一絲微笑,低聲說道。

    如意重新回到宴會廳中,阿滿恰好已經被鄧先送了回來,此時賢妃等人正朝著阿滿處圍了過去。

    如意臉上揚著一抹淡笑,直接走到了阿滿邊上,從奶娘手中抱過。

    阿滿似乎也不堪其擾,正憋著小嘴,被如意抱到懷裡時,阿滿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將小臉埋在了如意的懷中。

    “賢妃妹妹,阿滿估計是累了,我先帶他回去了,剩下的,麻煩你招待了!”

    如意有些吃力的抱著阿滿,但是卻沒有想要將孩子放下的意思。

    而賢妃聞言,雖然有些微微詫異,卻還是毫無破綻的揚起笑容,柔聲道:“自然是太子殿下要緊,貴妃姐姐放心。”

    如意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便帶著一群人,直接坐上了殿外的布輦,回了朝陽殿。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1:04 PM

第七十七章

    如意下了布輦,將阿滿交予奶娘抱進屋裡,自己則是由著芳草與芍藥二人攙扶進屋,卸了鳳冠宮裝,洗了臉換上常服,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娘娘,我去膳房拿點東西過來。”

    芳草見如意沉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如意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身體倚在榻上,由著芍藥替她捶腿。

    芳草微微行了一禮,躬身退下後,如意突然坐起了身,對著站在屋裡的其他侍立宮人招了招手:“你們都退下!”

    芍藥收了手,也想跟著退下去,如意卻突然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芍藥不解其意,卻也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等到屋內人都走空後,如意看著芍藥許久,突然歎了一口氣。

    芍藥張了張嘴,最後勉強吐出一句話:“娘娘,先時在外邊聽到的話,做不得真,您要相信皇上對您的感情!”

    如意嘴角微微翹起,卻不像是在笑,她拍了一下芍藥的手,頓了一下,卻是握住了她的手。

    “娘娘……”

    芍藥有些不解其意,抬頭看向如意,只見如意低著頭,眼瞼低垂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芍藥,我和你一樣,以前都是一個小宮女,知道當宮女的苦、累。”

    “能跟在娘娘身邊,奴婢不覺得苦,也不覺得累!”

    芍藥此話,說得無比真誠。

    如意聞言卻是拍了拍芍藥的手,又歎了一口氣:“當初,你陪著我去東巷口,那份情,我心裡一直都記著,我當時心裡就暗暗發誓,若是有機會,你這份心意,我一定要好好的回報。”

    “娘娘待奴婢一直很好,是奴婢不爭氣,惹娘娘傷心了!”

    芍藥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心裡的心酸。就算先前還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但是如今如意與她說的這番話,卻足夠讓她感動。

    “奴婢有自知之明,乖巧伶俐比不得他人、能力本事更是沒有,甚至連性情也不是那麼討喜,若非娘娘仁厚,奴婢哪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如意笑了笑,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宮女二十五歲才能夠放出宮這個事情,我一直都存在心裡,也替你擔心著,其他的宮女,我沒能力去幫所有的人,但是你我卻是不能夠看著你那麼大年齡放出去,所以私底下與皇上提過。”

    “娘娘……”

    芍藥心裡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起了一陣驚慌,她抬起頭看向如意,卻見如意繼續慢慢道:“皇上也說,屆時甚至可以為你指一門好親事。”

    “奴婢不嫁人,奴婢想一輩子留在娘娘身邊伺候您!”

    芍藥聽著這些話,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又酸又澀,滿滿的感激,卻又有幾分悔恨。

    “說什麼傻話!”

    如意笑了一下,卻又落下了笑容,抬頭看向了芍藥,輕聲道:“你實話和我說,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心思!”

    “娘娘……”

    芍藥聞言一驚,睜大了眼睛看向如意。

    如意的笑容略帶自嘲:“先時,我就發覺你魂不守舍,但恰好出了薔薇一事,我也就忽略了,可是今天,我卻突然想起,你這種情況根本不是一天兩天了……”

    “娘娘!奴婢該死!”

    芍藥撲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她又慌又怕,整張臉上,幾乎流滿了淚水。

    “這麼說,我想的是真的!”

    如意說出這話時,心裡還有幾分不敢置信。芍藥怎麼就……她才見了曹瑞幾面!

    如意先時心裡只是一點點的猜測,根本也只是在試探芍藥。今晚芍藥的異常讓她想起了先前之事,芍藥開始魂不守舍,根本就是從曹瑞出現那個時候開始的。

    “娘娘,奴婢該死,你罰我吧!是我癡心妄想,是我不守規矩!”

    芍藥在如意說出這話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她將頭重重叩在了地上,整個人哭的顫抖起來。

    “你……你怎麼會這樣!難道不知道這是死罪嗎!宮女都是名義上皇上的女人,你這樣子……”

    如意也忍不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流下了眼淚。

    “還有誰知道?你和曹瑞到了哪一步?!”

    如意從塌下下來,蹲在了地上,抓住芍藥開口問道。

    芍藥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味的搖頭。

    “有什麼好哭的,你說話啊!”

    如意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心裡只覺得壓抑極了,這眼淚,是為芍藥而流還是為自己而流,她根本就是分不清楚。

    “你難道沒有聽曹姑姑說嗎?她連五品官員家的小姐都看不上,你一個宮女出身,你怎麼能夠這般妄想!”如意捂著自己的額頭,有些無力道:“我們出身卑微,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想的!”

    “娘娘……”

    芍藥抓住了如意的手,仿佛抓住了浮木一般,哭泣著說道:“奴婢沒有妄想過成為曹將軍的妻子,奴婢從來沒有想過。”

    “奴婢只是控制不住,但是奴婢從來不敢奢想,奴婢只會將這份心思壓在心底,永遠不會提起來的!”

    “奴婢知錯,奴婢不該動不該動的心思,可是奴婢控制不住,奴婢在曹姑姑屋裡,第一次看見曹將軍時,整個人都呆住了,曹將軍那般英武的一個大男人,卻對曹姑姑如此體貼照顧,奴婢當時心裡就忍不住想,若是成為他的妻子,該有多幸福。”

    “可是,奴婢也知道,這些都是奴婢心裡的奢想,奴婢從來都沒有能夠指望成真過,奴婢也一直想要壓下這份情感,可是……”

    芍藥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而如意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你告訴我,你和曹將軍,有沒有私底下來往過?”

    “沒有……沒有……”

    芍藥聞言,連連搖頭。

    “奴婢發誓,絕對沒有過。曹將軍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思,曹將軍只是將奴婢當成了最普通的宮人,上一回,送走曹姑姑的時候,曹將軍還給奴婢賞錢,奴婢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和曹將軍之間的距離太遠,根本不能夠再奢想下去。”

    “你還喜歡他……”

    如意這話,問的猶豫,卻帶著幾分肯定。

    而芍藥猶豫了一下,卻是點了點頭。

    “奴婢不敢欺瞞娘娘……”

    說完這句話,芍藥已經做好如意處罰她的準備,她知道,自己這一句實話說出去,整個事情,就被她搞得不可收拾了。可是她不想騙如意。

    她低垂著腦袋,等待著如意給予她的宣判。

    卻聽到如意歎了一聲氣,開口道:“如果……如果我將你賜給曹將軍做侍妾,就像先前皇上賞賜給曹家的那二十名宮女一樣。但是從此你與我無關,我不會讓你打著我的旗號,在曹家爭寵,你願意嗎?”

    芍藥不可否認,在聽到如意那句話之時,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能夠做曹瑞的妻子,如意說的這個選擇,對於她而言,簡直就是她曾經幻想過與如意祈求的。可是,在悸動過後,她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她的身體,仿佛不是被自己掌控住一般,俯身叩了一個頭。

    如意失望的閉上了眼睛,卻聽到芍藥開口道:“娘娘,奴婢不願意,奴婢說的真心話,奴婢只想呆在娘娘身邊伺候著您!”

    “曹將軍呢?”

    如意轉頭看向芍藥帶著淚水的笑臉,聽著她慢慢說道:“奴婢想過了,曹將軍對於奴婢而言,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奴婢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忘記這份感情,但是,奴婢卻知道,自己不能夠進入這個夢裡,不然美夢便會破碎。”

    “奴婢不會隱瞞娘娘,鄧公公已經看出了奴婢的心思!”

    芍藥輕聲說著,“鄧公公也告誡了奴婢,奴婢覺得很對。奴婢不想再讓娘娘失望了,奴婢也相信,娘娘一直待奴婢好,會為奴婢安排好歸宿。”

    “你呀!”

    如意突然痛哭著抱住了芍藥,輕聲道,“你知道嗎,我剛才只是試探你,我真怕你答應了。可是我不會送你去曹家,你知道嗎!”

    如意心裡又是內疚又是感動。

    在方才那一刻,她的確是產生過捨棄芍藥的念頭。

    倘若,芍藥選擇了曹家,她不會送芍藥去曹家,或許她會找皇上匆匆選一門親事將芍藥嫁出去,再不濟,便是給芍藥銀兩放她出宮。

    送芍藥去曹家,這對於她而言,後果太難預計。芍藥對曹瑞用情至深,而她將她送進去,則是打了她的標簽,日後若是妻妾之爭,曹家若是出了事情……曹奶娘在趙清澤心中的地位太重,而趙清澤會不會因此而怪罪她,她忍不住想要自私的為自己、也為阿滿考慮。

    “芍藥,對不起!”

    如意痛哭著,“其實,我們都變了。回宮後,我發現很多人、很多事情都變了,卻沒有發現,其實自己也在改變。或許沒變,我一直都是那麼自私。當初你冒著生命危險義無反顧陪著我去了東巷口,可是……現在我卻只是那麼一些事情,都不能夠答應你!”

    “不,是奴婢錯了!奴婢也變了,回宮後,奴婢變得輕狂、甚至做事情沒有分寸,娘娘卻依然寬厚不與奴婢計較。”

    芍藥有些不知所措,卻是喃喃回道。

    “奴婢不會再給娘娘添亂了,奴婢也不會再喜歡曹將軍了,娘娘想要怎麼安排奴婢,奴婢都高興!”

    “會好的!”

    如意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在安慰著芍藥:“我們都會好的,將來,我會給你選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嫁出去,曹家,不是好選擇,我們都忘了!”

    “嗯!”

    芍藥一邊哭著,一邊點頭。

    芳草領人回來之時,如意與芍藥已經收拾妥當,一如她方才離去時的樣子。

    芳草臉上帶笑走到了如意身邊輕聲道:“娘娘,奴婢扶您用膳!”

    如意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反對,由著芳草與芍藥兩人攙扶到了桌前。

    芳草讓膳房送的點心品種挺多,鹹口的、甜口的、酥皮的……還有一盅紅棗銀耳羹燉得黏黏的,瞧著十分誘人。

    如意卻是懶懶撿了幾個送入嘴裡,宮裡的小點為了方便主子食用,做得基本上都很小,幾乎是一口一個。

    如意這頭吃了兩口後,便放下了筷子,笑道:“撤下去你們分了吧!可能是過了飯點,我也不餓!”

    “奴婢多謝娘娘賞賜!”

    芳草與芍藥二人,聞言連忙跪下謝了恩。

    正在這時,一名老宮人卻進屋稟告道:“娘娘,鄧公公求見!”

    如意有些訝異,卻是開口道:“請進來吧!”

    她心裡有些奇怪,這個時間,宴會也該快散了吧,鄧先過來做什麼。

    鄧先一身絳紫色宮服,走進屋裡,便恭敬與如意行了禮:“拜見貴妃娘娘!”

    “起身吧!”

    如意叫了起,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問道:“是皇上有什麼事情讓你過來和我說嗎?”

    “娘娘妙算!”鄧先臉上擠出了笑容,奉承著。

    “皇上讓奴才和娘娘說一聲,讓娘娘先安歇了,皇上等處理完事情再過來!”

    “皇上有事?”

    如意只是覺得有些疑惑,倒並不是想要問是什麼事情。

    但是鄧先聽了這話,還以為如意是要相問,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支支吾吾沒有言語。

    “你回去吧,轉告皇上,莫要太晚了!”

    如意笑著送走了鄧先,自己卻有幾分愣了神胡思亂想。

    知道身邊芍藥小聲提醒,她才回過神來,倒也如常一般由著她們伺候淨了身,又去看了已經睡下的阿滿後,方才躺倒床上睡下。

    趙清澤是在宴會快要結束之時,方才底下之人傳來的消息。

    他聽完這個消息後,倒也提早起身離了席,行至半路,方才記起,讓人停了龍輦,讓鄧先走近,先回去與如意說一聲,免得太晚等他。

    而後便又讓人起了轎輦,往朝陽殿走去。

    朝陽殿內似乎早已有所準備迎接趙清澤的到來,大門之處倒也是燈火通明。

    趙清澤下了龍輦,目光之中帶了幾分陌生之感看著這處地方。自從先時如意因為阿滿之事與他鬧了之後,除了地動之事來過此處一回,他倒是許久未來了!

    他緩步邁上階梯,一路之上,守衛的侍衛恭敬下跪行禮,他慢慢走到了朝陽殿大門,塵封已久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大門口處,曾經的榮親王妃領著其他女眷下跪在大門之處,榮親王妃手中,還抱著一個才一歲多,剛剛會蹣跚走路的小女孩,這個女孩,是榮親王的嫡長女,也是趙清澤的侄女。當初太上皇下封為昌平郡主,只可惜,榮華富貴未享,卻隨著自己的父親,被關在了此處。

    昌平郡主睜著大大的眼睛,帶著幾分好奇抬頭看著趙清澤,而榮親王妃卻是連忙按下了她的頭,自己的頭也低得更低了。

    榮親王妃其實也算是趙清澤的親戚,她的母親是孝慈太后的妹妹,她其實是趙清澤的表妹,不過此時的榮親王妃,卻是一臉怯弱恭敬的下跪著。

    “起來吧!”

    趙清澤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跪在榮親王妃身後的春蘭身上,看著她微微鼓起的肚子,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都五個月了,瞞得夠好!不成想,趙清漓竟然敢染指母后宮裡的宮女!你膽子也大,竟敢在那個時候就敢與榮親王暗通曲款!”

    春蘭下意識緊緊捂住了肚子,身體害怕得發抖,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掩藏榮親王妃身後。

    榮親王妃雖然害怕,卻是沖著趙清澤叩了一記響頭,求情道:“皇上,求你放過春蘭肚子裡的孩子吧!”

    趙清澤冷笑一記,卻是走到了春蘭面前,目光落在了春蘭肚子裡,低聲問道:“這個孩子,你要嗎?如果你和孩子只能夠活一個,你要嗎?”

    “我……”春蘭沒有說話,只是低著腦袋。

    趙清澤卻已經明瞭她的答案,也是,上輩子都能夠用孩子換位分,這輩子用孩子換一條命,她如何會捨不得呢!

    趙清澤立起了身,卻是笑了起來,開口道:“你放心,你和這個孩子,朕都不會動。今日是太子百日,朕如何會在這個大喜日子染血!”

    “而且,朕還給你一個恩典!”

    趙清澤頓了頓,輕聲道:“這個孩子,若是男孩,朕便放你和這個孩子出了這地,封這個孩子為親王。”

    春蘭一瞬間,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趙清澤。

    “春蘭你應該會最應該明白朕的意思,朕一向公平,只是,當初那位做母親之人,做了交換,你又會做什麼事情來與朕給你的孩子交換這親王之位呢!”

    趙清澤含笑輕語,而春蘭的一顆心,卻是如雷一般跳動著。

    “朕,拭目以待!”

    趙清澤說完這話,卻是轉身離去,走出了這朝陽殿,大門緩緩合上,而春蘭的眼裡,卻透出了亮得嚇人的光芒。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1:09 PM

第七十八章

    趙清澤回來時,見到屋裡已經歇了燈,也沒讓底下人再點起來,直接去了淨房梳洗換了衣服後,便就著昏暗的燭光摸黑上了床。

    他剛剛上床,便聽到如意聲音輕輕的問道:“回來了?”

    “怎麼還沒睡。”

    趙清澤倒是不妨聽到如意的聲音,只以為她已經睡下了,伸手撈過了如意,輕聲問道。

    如意靠在他的背上,只輕聲道:“還不想睡,就沒睡著?”

    “先時聽賢妃回說你抱著阿滿提早走了,我還以為你是累了呢!”

    趙清澤笑著說了一句,又問道,“今晚你在後殿,聽說是奶娘一直陪著你說話。”

    “嗯!”如意點了點頭,突然伸手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了趙清澤的大手指中,臉貼著他的胸膛,輕聲道,“清澤,我還不想睡,你陪我說說話吧!”

    趙清澤聞言卻是輕笑了起來,胸膛處微微震動,抱著如意的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道:“今兒個怎麼這麼粘人了?”

    如意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聽著趙清澤慢慢的說道。

    “想說什麼?還是你想知道什麼?”

    如意還是沒有說話,靠在趙清澤胸口處搖了搖頭。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只想靜靜享受這一刻的時光。

    “是想知道,今晚我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吧?”

    趙清澤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如意眨了眨眼睛,順著說了一句:“你今晚幹什麼去了?”

    趙清澤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如意的腦袋,突然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林春蘭嗎?”

    “春蘭!”

    如意心緒微微起伏,她坐起了身,看向了趙清澤,有些不解。

    “我當然記得。”

    如意慢慢說了一句,目光卻疑惑的盯著趙清澤的臉,她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春蘭時,春蘭被關在了朝陽殿中,她沖出來想要她替她求情……

    “春蘭……”如意頓了頓,皺著眉頭開口,“我和她是一處選上被送進宮裡的,進宮後又在一處學的規矩,後來又一塊兒分到了椒房殿裡,春蘭……其實對我挺好,一直很照顧我……”

    求情的話,她知道自己不好說,但是她卻是說出了實話。而且當初她去東巷口之時,春蘭特意摸到東宮來勸她,不管如何,這份情意,她心裡總是記得的。

    “我查過,你之所以會被太后送進東宮,是春蘭在裡邊做的手腳……”

    趙清澤握著如意的手把玩著,也沒有接如意的話,只是如此說著。

    如意猶豫的點了點頭。趙清澤卻是坐了起來,抱過如意輕聲道:“那個春蘭,心思可不淺。你與她來往,真是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如意沉默了,趙清澤卻是輕笑又說了一句:“但總歸這件事情,她算是做對了,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如意勉強笑了一下,倒是點了點頭:“是啊!”

    “她懷孕了!五個月的身孕!”

    趙清澤突然說出了一個讓如意感覺有些訝異的消息,但是聽著趙清澤說完,如意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倒是掩下了驚訝。

    春蘭那個時候會出現在朝陽殿內,與榮親王的女眷一塊兒,她猜測大抵是太后將春蘭賞給了榮親王,所以如今聽到懷孕的消息,卻也不覺得太過於奇怪。

    “那個孩子……”

    如意抬頭看了一眼趙清澤,榮親王如今被圈禁,又被扣了一個謀反的帽子,這輩子怕是出不來了,如今春蘭陪著被圈禁,朝陽殿的圈禁環境可是遠遠不如先時他們在東巷口處的。

    “那個孩子,我答應了給留下,而且若是男孩,我便加封那個孩子為親王,放他們母子出來。”

    如意聞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趙清澤。她與趙清澤成日裡這麼親密無間的相處著,自然也將他的為人看懂了幾分。他算不得小人,但也絕對不是君子,她不知道趙清澤與榮親王有什麼冤仇,但是他對於榮親王的態度,如意卻是看在眼裡,如今竟然願意答應厚待榮親王的子嗣。

    但是,想到春蘭,如意心裡到底是念著舊情,也是替她高興。

    “希望春蘭這一胎,是個男孩,日後她也算是有了一個依靠了!”

    如意輕輕說了一句,倒是沒有注意到趙清澤臉上略帶幾分嘲弄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如意的肩膀,開口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睡下吧!”

    “嗯。”

    如意點了點頭,側身躺在了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時候不早困了,還是因為趙清澤方才所說之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躺下沒多久,也便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阿滿被奶娘抱著進了她的屋子,如意覺得渾身骨頭有些酥軟,身體一股懶洋洋的勁兒直冒,她也沒有馬上起來,讓奶娘將阿滿放到了她的床上。

    阿滿如今骨頭已經有些硬了起來,放在小床上,自己能夠翻起了身。

    不過,最近天氣微微轉暖,朝陽殿內已經不燒地龍了,怕阿滿著涼,如意讓奶娘給阿滿多穿了一些衣服。阿滿本就營養過剩,長得有些小胖,又穿著厚厚的衣服,翻身真是要費他老大的勁頭。

    這邊一放他在小床上,他便開始與身上的衣服抗爭了起來,小胳膊小手揮來揮去,小身子更是撲騰撲騰的挪著。

    好不容易將自己翻了一面,正要趴在床上時,重心突然一個不穩,身子又重新翻了回去,四仰八叉,小手小腦袋全部揚起動來動去,就跟一隻被翻了面的小烏龜一樣。

    如意忍不住笑了出來,點了點阿滿的小腦袋,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阿滿似乎是感覺到委屈了,將腦袋湊到了如意懷中,嗚嗚的叫著,口水又留了一下巴,把如意身上的中衣也浸透了。

    偏偏這個小人兒一點都沒有做了壞事的覺悟,還咧著小嘴露出無齒微笑。

    如意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芍藥遞上的帕子替他擦乾淨小嘴後,才將他交予奶娘。

    “正好起床梳洗了!”

    如意點了點阿滿的小臉,自己打趣著。

    外邊春光正好,用過早膳後,如意抱著阿滿到院子裡散步。

    阿滿一向都是個活潑的孩子,每次一被抱出屋子,就特別的興奮,還有點人來瘋。小手揮舞的不行,指這指那,哪哪都想去。

    這頭如意抱著,還算約束著,不敢多加造次,可能小人兒直覺如意這個娘可不像奶娘那般全聽他的,隨意啊啊叫了幾聲,如意沒有如他所願,他便收起了胡鬧,咧著小嘴沖如意可愛的笑著。

    “小鬼機靈的!”

    如意忍不住搖了搖頭,卻受不了兒子的撒嬌,只能夠抱著阿滿又朝著園子裡頭走了幾步,只是,再走她卻是不答應了,此處已經是內書房之處,再走便要走到前殿了。

    她抱著小胖墩走了幾步,只覺得手酸,便在回廊一邊坐了下來。

    剛剛坐定沒多久,突然見到外邊鄧先走了進來,身後還領著一個身著深色仙鶴朝服的官員走了進來。

    如意倒是不妨突然來人,一時之間還有幾分尷尬。

    而鄧先也沒料到會碰上如意,卻是馬上下意識便躬下了身子行禮:“拜見貴妃娘娘!”

    跟在鄧先之後那名中年官員也跟著行了禮。

    “免禮!你們去見皇上吧!”

    這內殿之處,官員基本上不會進來,而趙清澤也習慣在御書房處接見,不想今日竟然鄧先領了人到內書房裡接見。

    如意目光微微看了一眼那名仙鶴朝服的官員,心裡隱約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她有些尷尬的抱起阿滿免了禮後便離去了。

    鄧先站起身,對著領在身後的黃文仁微微一笑:“宰相大人,這邊走!”

    “好,麻煩鄧公公了!”

    黃文仁臉上自如的回以一笑,心中卻慢慢有些沉思。

    先時朝堂之上,眾人提議讓皇上選秀、立後一事,他本是樂見其成,又是帶著幾分推波助瀾。家中早過嫁杏之期的大女兒,自己與妻子都有意讓她進宮……

    可是,現在,他卻有些猶豫了。

    後宮之中已有了一位昭貴妃,昭貴妃曾陪皇上共患難、如今又是正當芳齡深受皇寵,皇上甚至與她同吃同住如同尋常夫妻一般。而且最為難之事,便是昭貴妃膝下已有了名分的太子……

    他大女兒進了宮只怕是討得不好,而且皇上的態度,似乎也並沒有想要立后之意。

    黃文仁這頭腦子裡想著,便到了書房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涼氣,打起了精神,在鄧先稟告之後,步入了書房之中。

    趙清澤正拿著一封摺子在相看,見到黃文仁走進,臉上倒是露出了與親近之人才有的微笑,他免了黃文仁的禮後,伸手喚了鄧先搬過一條椅子讓黃文仁坐下。

    “皇上,是有什麼話想與老臣說嗎?”

    趙清澤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詢問:“朕覺得,選秀一事暫且不急,不如先將科舉一事舉辦起來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

    “如今朝內正值用人之際,朕的意思是不如儘早選拔良才,雖然去年太上皇也舉辦過科舉,但如今朕登基了,朕想著,不如在今年讓禮部舉辦會試,也好選一批新的良才……”

    科舉考試分為鄉試、會試與殿試,三年一次,會試與殿試一般在鄉試過後次年舉辦,而鄉試又有三道坎,過了童生,取得秀才之名,再得了舉人,方才能夠參加會試。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舉辦鄉試了,而直接讓禮部舉行會試,在全國舉人中選出新人來。

    不過想到近日朝堂之上的大動作,黃文仁大概也能夠瞭解皇上此舉之意。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表示贊同。

    而趙清澤見此則是笑了笑,開口道:“朕便知道,宰相向來最懂朕的心思。你我相識建交,如今也快二十年了……”

    “是啊,臣第一次遇見皇上時,皇上還只是一個少年,臣正進京趕考……”

    黃文仁似乎也有幾分追憶,誰能夠想到,當初的那一次茶樓相遇,竟將他送上了如今的青雲之路。

    “這宰相之位,朕交予誰,都不相信,但是只有讓你做了。朕才放心!”

    趙清澤笑著說道,“滿朝之中,也只有你的能力、你對朕的衷心,才讓朕能夠放心讓你掌這一方勢力,日後,太子長大了,入朝了,朕還想讓你做太子的老師。”

    “皇上……”

    黃文仁心中微微驚了一下,他低下頭,躬身道:“皇上如此看重臣,臣……”

    “宰相莫如此。”

    趙清澤笑了笑,“朕當上這皇上後,便想過今後朝堂之上,不要與後宮有過多的牽扯,免得如同太上皇時期一般,而朕的太子,朕會親自教養他,只要將來不是個庸才蠢人,任何人朕都不會讓他撼動太子之位,丞相你明白朕的心思嗎?”

    “皇上所選的太子殿下,自是聰慧過人,又有皇上親自教導,將來自然會如同皇上一般出眾!”

    黃文仁恭敬的說著,心中的心思,卻飛快轉動著。

    “選秀一事,朕不急,宰相也不應該急,朕聽聞宰相夫人所出有一兒一女,宰相家的公子,如今成親了沒有?”

    “臣已有一孫,如今已會叫人!”

    “年齡倒是正好,今後,等太子入學了,宰相家的孫兒,可捨得送入宮中為太子伴讀。”趙清澤笑問了一句。

    “這是臣孫兒的榮幸,也是臣全家的榮幸。”

    黃文仁連忙躬身下跪行了一禮。

    而趙清澤卻是笑著走到黃文仁跟前,親自扶了起來,緩聲道:“宰相家的公子都已經成親有子,朕恍然記得,宰相家的小姐,與公子年歲所差不多,宰相這是太過於疼愛女兒,捨不得出嫁嗎?”

    “是……”

    黃文仁額上冒汗。自家大女兒,自小生得花容月貌、滿腹學識,他與夫人又疼愛非常,寵得心氣極高,以至於覺得尋常男子都配不上。如今還留在家裡,不可避免,的確是有打著進宮的心思。但是,這會兒,卻是萬萬不可流露出如此心思。他只能夠苦笑的認下了這個愛女的說法。

    “這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宰相可別捨不得女兒,若是有合適的就告知朕,朕親自給賜婚!”

    “臣多謝皇上大恩!”

    黃文仁走出皇宮大門,停在外邊的小廝車夫連忙趕了馬車過來迎接,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宮,臉上露出一個苦笑,卻是由著小廝攙扶上了馬車。

    車外馬蹄噠噠噠踩動聲輕輕響著,黃文仁卻是閉上了眼睛,背靠在車廂上一言不發。

    馬車停在了新遷入不久的宰相府前,黃文仁下了馬車,卻是對下吩咐道:“去夫人屋裡!”

    黃夫人正在屋裡看著新送來的緞子,瞧見黃文仁走來,卻是有幾分奇怪,開口問道:“老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平日裡不都是在書房裡議事嗎?”

    黃夫人與黃文仁兩人一直感情和睦,雖然屋裡也有其他妻妾,但黃文仁是一個注重正統之人,最重視的還是黃夫人所出之子,也一直很敬重黃夫人。

    “夫人先別忙,為夫有事情與你說。”

    黃文仁見黃夫人給他端茶,連忙伸手拉住了她,開口道:“夫人,靜婷的婚事,你這幾日有空,便幫她相看一下人家吧!”

    “……”

    黃夫人驚了一下,好不容易穩定心神,卻是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不是說送靜婷進宮……”

    “夫人慎言!”

    黃文仁打斷了黃夫人的話,只是肅著臉厲聲道。

    “本來見皇上立了昭貴妃,又立了太子,我就有些猶豫是否該將靜婷送進宮內,但現在……夫人若想為夫繼續坐穩丞相之位,就替靜婷相看一門門當戶對的人家吧!”

    黃文仁歎了一口氣,慢慢說道。

    黃夫人臉上猶豫。

    黃文仁只能夠開口道:“皇上說,等太子入了學,就讓我們家俊兒進宮去做伴讀。”

    “老爺……”

    黃夫人最終點了頭,“我這就替靜婷相看人家去,只是……靜婷知道,恐怕要鬧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1:15 PM

第七十九章

    朝廷下發旨意,由禮部舉辦的會試如火如荼的開展了起來,各地考生紛紛往京城趕路聚集了過來。

    不過對於後宮而言,卻是沒有任何的影響,免了選秀,改成了科舉,對於後宮眾人而言,是個很好的消息,一時之間,後宮之中倒是一派其樂融融,分外安詳。

    如意待在朝陽殿之中,成日裡也是悠閒度日,帶帶孩子,做做繡活,時間也一下子過去了。

    百日宴過後幾日,曹老夫人遞了牌子進宮,如意自然是准了。

    但在那一日,為了避免芍藥再與曹家之事接觸,她放了芍藥的假,讓芳草在跟前伺候著。

    曹老夫人進宮之後,便被帶到了如意的寢宮裡,看見來接她的人是生面孔,還問了如意一句,如意笑著解釋了緣由,曹老夫人倒也不再糾結這個,顯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與如意說。

    “這幾日,老身仔細相看了京城裡也有意向的幾家,左右看了,還是覺得這兩家比較好,一時決定不下,倒是想請娘娘也幫老身看看!”

    曹老夫人喝了一口奉上的茶,便迫不及待與如意說了起來。

    如意聽了倒是笑了笑婉拒道:“姑姑這話說的,我哪裡懂得這些,讓我出主意,這不是瞎出主意嗎!”

    曹老夫人卻是笑了起來,連連道:“娘娘謙虛了!而且這兩家小姐娘娘都有見過。”

    說罷,便說了起來:“一戶是那日老身指給娘娘看的五品官員家的小姐,姓姜,姜姓是個大姓,家族裡有出息的人不少,姜小姐雖然父親官位略低了些,但親叔伯卻都是能幹的。只是,最近宰相夫人似乎也有與我家瑞兒結親的意思,似乎是想將她家大小姐嫁給瑞兒!”

    如意聽到此言之時,倒是有些詫異的放下了茶盞,抬頭看向了曹老夫人。

    宰相夫人的千金,那位黃小姐,不是都在傳要進宮做皇后嗎?怎麼會想著與曹家結親嗎?當然雖然如意事一肚子的疑問,卻也沒有問出來,畢竟這事兒,也是她私底下偷偷聽見的,說出來總是不光彩的。

    她只是輕笑著說了一句:“是那位長得極美的黃小姐嗎?”

    曹老夫人點了點頭,臉上略有幾分遲疑:“就是這位黃小姐,老身原先算了算京裡的大家小姐,是沒想過把她算進的。可是昨日我赴宴,恰好遇上了黃夫人,黃夫人似乎與老身透露了這個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

    “黃夫人怎麼與你說的?”

    如意好奇問了一句,曹老夫人似乎早就憋在肚子裡想要問人了,見如意問了,一股腦兒全給說了出來:“昨日,黃夫人主動過來與老身說了話,又誇了瑞兒好些話後,又私底下拉著說了不少她家大小姐事情,最後,還隱約說了幾句婚事的話。”

    “黃夫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些吧!”

    如意心裡差不多已經是肯定,這黃夫人是有與曹家結親的意思了。這個時代還是相對比較保守的,特別是這種大家小姐,日常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至於傳什麼才名美名享譽京城,那根本就沒有,頂多閨閣圈子裡聚聚相互知道對方家的小姐素質之類的。

    特別是黃小姐現在已經成年了,黃夫人更不會隨便拿黃小姐的事情與外人說起,這麼說著,已經是很外露的表示出了意思了。

    曹老夫人聽了如意的話,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開口又道:“老身也覺得黃夫人是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這事兒太突然了一時之間有些反應過來。現在想想,倒是有些為難了!”

    “怎麼了?”

    如意奇怪的看向曹老夫人問了一句。

    曹老夫人卻是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這宰相家有意思與我們曹家結親,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姜家小姐也不錯,曹家也與姜小姐的祖母和母親也透露了一些意思!這其實倒也沒有什麼,兩家也沒有明確說過意思交換過信物。不管是姜小姐還是黃小姐,兩人都是極好的!”

    “娘娘瞧著,哪位小姐更好些?”

    曹老夫人抬起頭看向了如意,似乎是想如意來做決定。

    如意聞言,倒是笑了笑,輕聲道:“我也覺得兩位小姐都不錯,姑姑應該與她們接觸的更深一些,應該更知道哪位更好啊!”

    如意這個時候,自然不會主動發言。這種婚配之事,將來會怎麼樣,誰也不好說,若是不好,她這隨便說一位,豈不是招罵嗎?

    更何況,如意這頭聽著,心裡其實大概已經聽出了一些意思,到底更屬意誰,曹老夫人心裡其實早就有了定論了。那位姜小姐雖然出身大家族,族裡親屬也都是有才幹的,但所有的分量加起來,到底比不得黃小姐有一位當宰相的爹來的重,宰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而且多少年才換一個,如今的黃宰相正當壯年,只要別出什麼大錯,起碼還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坐上十幾二十年。曹家如今人丁單薄,雖然曹瑞是個有才幹的,又深得皇上的信任,但到底只是一個人,曹老夫人考慮著替曹瑞找個有底子的岳家,也不難理解。

    曹老夫人如今猶豫,只怕是心裡過意不去,到底是先來後到,這姜家小姐條件也的確是不錯,而且兩家都曾經表示過意願,曹家突然改與黃家結親,多少有點說不過去了。

    “哎,倒是都有點接觸過了!”曹老夫人微微歎了一口氣,“老身與姜家小姐見的更多些,姜家小姐由著姜家老夫人教養長大,規矩是極好的,姜小姐容貌秀美、性情溫柔,將來定然會是一位好妻子。”

    如意點了點頭,卻又聽曹老夫人開口道:“黃家小姐老身雖然只見過兩回面,卻與娘娘一樣覺得,長相真是世間少有女子能及。而且年歲較大,倒是與瑞兒更為般配。性情老身倒是不瞭解,但看著黃夫人端莊賢淑,她的親生女兒應該是極不錯的,而且聽說黃小姐飽讀詩書,娘娘你莫看瑞兒長得五大三粗的,但卻是個愛讀書的孩子,日後與黃小姐也有共同話題。更重要的是,黃家家風清正,而宰相大人又是個愛惜後輩之人……”

    曹老夫人邊說便看著如意,似乎是想得到如意的贊同。

    如意只是笑笑,沒有表達自己的意思,反而開口問了一句:“姑姑有沒有問過曹將軍更喜歡哪位?畢竟是為曹將軍挑選妻子……”

    “瑞兒說讓老身來挑選自己滿意的兒媳婦,他都沒意見。”

    曹老夫人聽到這話,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語氣中略帶幾分嗔怪,但顯然對於曹瑞對她的孝順,是很滿意的。

    “曹將軍一向都是個有孝心的……”

    如意正說著,外邊趙清澤突然走了進來。

    趙清澤倒是不妨看到曹老夫人也在,免了曹老夫人的行禮後,他坐到了如意一邊,笑著說道:“奶娘既然今日進了宮,就陪著朕與如意一道兒用了午膳再回去!”

    曹老夫人笑著謝了恩後,倒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趙清澤道:“正好皇上過來,也替老身出出主意?”

    “奶娘方才這是與如意在說事兒?”

    趙清澤倒是有些疑惑了,他方才走進來瞧著兩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還以為是在聊天解悶呢!

    “姑姑與我說曹將軍選妻之事呢!”

    如意笑著對趙清澤解釋了一句。

    “對了,奶娘給曹瑞選得如何了?朕這幾日下朝原本還想問一問曹瑞此事,一直沒顧上!”趙清澤聽了這話,也是來了興趣,湊上問了一句。

    “多謝皇上關心,這幾日老身相看了京城的幾戶人家,倒有兩家也有意思也合適。只是,老身現下還在猶豫中……”

    曹老夫人慢慢說著,將方才與如意所說的話,又重新講了一遍。

    趙清澤也耐心的聽著,等到曹老夫人說完後,趙清澤笑了笑,開口道:“聽著奶娘的描述,朕倒是覺得這姜家小姐知根知底的,比較配曹瑞。”

    “皇上的意思是姜家小姐比較合適?”

    曹老夫人聽了趙清澤的話,心裡隱隱約有些失望,她還是希望能夠找像黃家一般的岳家。

    “姜家小姐是個溫柔賢惠的,而黃小姐,畢竟出身高門,又是家裡的嫡長女,估計是受不得委屈……”趙清澤頓了頓笑道,“曹瑞畢竟是武官,將來邊境有事,朕定然要派他守著,屆時夫妻長期分離,還是找個性子溫柔賢惠的與奶娘作伴較好,也能夠守得住曹家!”

    曹老夫人聞言,臉上倒是突然像是明白了幾分,似乎是被趙清澤說動了。

    “而且都說娶妻要娶低,依朕瞧著,也不是沒有道理。”

    “皇上說的有理,就聽皇上的。”

    曹老夫人聽了,心裡倒是下定了決心,不管皇上說這話究竟是何用意,但是姜家小姐,的確是個好的,娶進家裡,別的不說,至少家門和睦是有的。

    “皇上,那老身現在就去和姜家小姐的父母定下。”

    曹老夫人似乎是迫不及待,行了禮便要告退。

    “奶娘太過於性急了吧,這定親也不差這麼一會兒,而且朕不是說要給賜婚嗎?”

    趙清澤倒是有些愕然曹老夫人的風風火火,忍不住笑著說了一句。

    而曹老夫人卻是笑道:“這事兒,是相求皇上御筆下旨賜婚,不過,在賜婚之前,老身想先與姜家人說一聲,畢竟是娶人家的女兒做媳婦,該給的誠意還是要給足的。”

    此時讓曹老夫人在宮裡留著用餐,顯然會是坐立不安、食用不香,倒不如放她出宮去姜家用午膳來的好。

    趙清澤見此,也沒有再挽留,爽快的放了人。

    等到曹老夫人離去後,趙清澤轉過身去看如意時,才發現如意這會兒有幾分沉默,他伸手捏了捏如意的鼻子,笑道:“這是怎麼了,跟個鋸嘴葫蘆一樣!”

    “沒什麼?”

    如意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卻是不由自主的歎了一聲氣。

    “有事瞞著我!”

    趙清澤肯定的說著,伸手撿起了如意的手,笑著捏了捏。

    “清澤你……”

    如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最終卻是勉強笑了一下,開口道:“黃小姐,清澤你打算如何安排?”

    是要接進宮裡嗎?她心裡默默的想著。

    趙清澤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抬起了如意的下巴,笑道:“我還想著你能忍到何時才問,幸虧沒一直存在心裡,好歹是問出來了!”

    “清澤……”

    如意臉上浮現了訝異的神色。

    趙清澤卻是滿意一笑,環過了如意的腰,輕聲道:“你能對我問這話,說明你心裡還是信任我的,不過下一回,我希望你能夠更信任我,不要懷疑我!”

    如意沉默的看著趙清澤,卻聽到他又道:“不會有皇后,黃小姐如何安排,那是她父母該操心的事情,而不是我!”

    如意臉上微微動容,卻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要記住,我有你和阿滿就夠了,不會讓任何人威脅你們的位置。”

    如意眨了眨眼睛,眼淚卻突然掉了下來,她伸手擦了擦臉站了起來,掩飾性的開口道:“我去看看膳房裡有什麼,清澤你不是要給曹將軍寫賜婚的聖旨嗎?”

    趙清澤笑著拉住了如意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輕笑了一下:“傻丫頭!今天不做別的事情,就陪你……還有阿滿!”

    “那聖旨呢!”

    趙清澤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聖旨反正明日在發出去,奶娘也不急!”

    趙清澤向來說到做到,整個下午加晚上,真的一直陪著如意與阿滿,陪著如意散了步、歇了午覺,又難得同意如意將阿滿抱到了屋裡,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父母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的孩子小手小腳在床上撲騰著翻來覆去,阿滿這頭剛剛翻過了身子,趙清澤大手一翻,又將他變成了一隻四仰八叉的小烏龜,直到將阿滿給逗哭了,趙清澤還是意猶未盡。

    倒是如意瞧著心疼了兒子,抱起了自己的兒子瞪了趙清澤一眼,義正嚴詞申訴這個做父親的頑皮,卻完全忘記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第二日趙清澤的聖旨是下午發出去的,只是聖旨還未出去,如意與趙清澤便聽到了一個讓他們不約而同詫異甚至有些震驚的消息。

    說來,倒是與他們聖旨耽誤未發有幾分關係,但有沒有太大的聯繫。

    宰相家裡的那位黃大小姐,昨日竟然住到了城郊尼姑庵裡,而且還有人傳出消息說,黃小姐是為了不嫁曹瑞才會鬧了這一出。滿京城的人都繪聲繪色描述黃小姐所說之話:若讓我嫁給那個大老粗,我寧願這輩子剃了青絲做姑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僅僅一夜之間,消息幾乎傳遍了京城。

    酒樓茶堂裡,京城百姓沸沸揚揚議論著,而趙清澤與如意知道的時候,已經算是晚了。

    如意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忍不住為曹瑞與曹老夫人多了幾分擔心,雖然大丈夫何患無妻,而且趙清澤也已經替他定下了與姜家的親事,但是這事兒這麼傳著,曹瑞與曹家的顏面總是有傷,更何況,這姜家小姐與曹瑞的婚事,會不會被人說成是曹家與黃家求親不得之後的將就了!

    而且宰相家的小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對她自己的名聲也並不好聽啊!

    如意皺著眉頭沉思,而趙清澤臉上則是直接掛上了冷笑。

    如今這事兒鬧得滿京城幾乎是人人皆知,這事兒絕對不是空穴來風,顯然是有心人有意而為。而這個人,趙清澤心裡只是略略想想,便一清二楚了。

    這人不顧惜起自己的臉皮來,倒是真什麼都做得出來。

    黃家大小姐不想嫁予曹瑞是真、這去了尼姑庵一事也是真,但是想不想出家,卻是另說。

    而宰相家會將這黃小姐跑去尼姑庵一事瞞下,這點,趙清澤倒是相信自己選用的人還是有這份清醒的。

    只是這黃家大小姐倒也真自信,真以為曹瑞是非她不娶,要用這種方式來逼退曹瑞,把人家的臉皮扯了往地上踩,來抬高自己的身價。

    熟不知,簡直就是蠢透了!

    “無事,這曹家與姜家的婚事我已經下了聖旨,若你真想替奶娘和姜家小姐做面子,往後讓奶娘還有姜家的小姐多進宮幾次陪你說說話便是了!”

    趙清澤輕聲安慰了如意幾句,倒是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裡。

    莫說原本曹家就沒打算與黃家定親,就是真的曹家是被黃家拒了婚事才轉而定下姜家的,只要皇家給了面子,親自下旨賜了婚,而姜家小姐又有貴妃在背後撐著腰,曹家與姜家一樣風風光光能夠讓人豔羨著結親,而那位黃小姐只會被人恥笑不自量力罷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2 11:21 PM

第八十章

    如意這邊聽了趙清澤的話,倒是安下了心,心裡正想著何時讓曹老夫人和姜家小姐進宮一趟時,不成想,第二日曹老夫人竟然遞了牌子進宮。

    如意自然是准了,讓芳草領了曹老夫人過來。

    她心裡原來還想著該如何安慰,誰知道,看到曹老夫人時,她都有訝異了,曹老夫人的樣子瞅著,實在是不像是生氣或者難過,反倒是有些高興的興奮上了。

    “姑姑,你這是……”

    如意讓人奉了茶,好奇的問了一句。

    曹老夫人卻是臉上又笑了一下,方才道:“得虧了皇上替我家瑞兒選了姜家小姐,不然曹家真的是臉面丟盡了!”

    如意倒是沒有多做評價,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姑姑也相看的好!”

    說實話,普通人面對五品小官家的女兒與宰相家的千金,多數情況下,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曹老夫人只是因為先時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而有所猶豫,這也算是給自己結了善緣。

    “哎,說實話,若非皇上勸說,老身還真可能選了那位黃大小姐,如果選了她,老身才真是要懊悔不已了!”

    曹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這宰相夫人看著如此知書達理、溫柔嫻淑,怎麼她的女兒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曹老夫人現在想起那事,也是後怕不已,那種一起一落的心情,真是讓她受不了。

    如意見曹老夫人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連忙端了茶過去給曹老夫人喝下,而後又問起了下面的事情。

    她昨日也僅是跟著趙清澤聽了一些八卦罷了,而且也僅僅是那些散佈的謠言,後續的事情,卻是全然不知了!

    “昨日老身是在外邊赴宴時才聽到了消息,根本來不及反應,當時可把老身嚇壞了!幸好姜家人也在,前日老身不是急急出宮先與姜家知會了這親事嗎,為表誠意,還將曹家傳給兒媳的一對玉鐲給了姜家小姐做信物,所以姜家人倒也沒有多想,還在宴會上幫著老身和其他人解釋。當時那位黃夫人也在,可老身卻管不了她的顏面了,她家小姐這麼詆毀我家瑞兒……”

    曹老夫人說到這裡,臉上隱隱浮現了氣憤的神色,如意也是做母親的,自然明白她的心情,自己如珍似寶的孩子被人家這麼詆毀,能不生氣嗎?

    “當時赴宴的夫人也很多,看到姜小姐手上戴著我們曹家的信物,自然是相信了,對於外邊傳的那些謠言都不相信。而且皇上的聖旨也來得巧,老身赴完宴回了家,恰好就來了,這下子,算是徹底打破了曹家想要高攀黃家的謠言了!”

    曹老夫人說到這裡,只覺得心裡分外的暢快,她並沒有告訴如意的是,她進宮之時,消息的風向早已經轉了,變成了是黃家大小姐因為年齡太大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對象,看中曹瑞,卻遭曹家拒絕,惱羞成怒傳出如此消息詆毀曹瑞這種說法了!

    這種消息傳著,曹瑞是男人,如今也訂了親澄清了,自然沒有任何影響,但是黃家小姐,估計名聲就不怎麼好聽了。

    但曹老夫人也不知蠢人,更不是慈善人,她自然看得出這通消息到底是如何傳出來的,如今那人只是自作自受罷了!

    如意倒是微微詫異,但是此時她本來也就聽個八卦罷了,也不打算去深想。她只是笑了笑開口道:“先時,皇上還說怕謠言傷了曹姜兩家的顏面,讓我多傳姑姑和姜家小姐進宮,如今看來卻是不必了!不過,我倒是真想瞧瞧姜家小姐,先時看得不仔細,能給姑姑看上眼的姑娘,自然是是個好姑娘!”

    曹老夫人聞言,也笑了起來:“娘娘若是想看,隨時都可以傳,這可是姜家小姐的榮幸!而且,姜家小姐自小被姜老夫人養在跟前,知書達理、性情溫柔,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娘娘見了定然會喜歡的!”

    如意聽了倒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雖然先時曹老夫人進宮時,對姜家小姐也有所讚譽,但絕對沒有像如今這般,簡直就是一百個滿意。

    對於姜家小姐而言,如今黃家小姐鬧了這一出,反倒是因禍得福。不管如何,有了對比,日後,這對婆媳的相處,恐怕會順利許多。

    “瞧姑姑誇的,這姜小姐日後有有了姑姑這麼好的婆婆,實在是太幸福了!”

    如意笑著說了一句,不料曹老夫人卻是認真道:“這倒真不是老身自賣自誇,瞅著姜小姐要做老身兒媳才這般說的,是姜小姐真的很好!”

    如意認真點了點頭,順口接道:“奶娘這麼誇獎著,我倒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見了,我現下就喚人去傳她進宮,順便留她在宮裡用個午膳!”

    說罷,便吩咐芳草讓拿了牌子給底下小太監去傳人。

    曹老夫人見了,臉上倒是猶疑了一下,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娘娘,這姜家小姐平日裡終歸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尋常都由長輩帶領著,若只傳她一個進宮來見貴妃娘娘你,只怕會惶恐不安!”

    如意聽了這話,倒是覺得曹老夫人是真的疼愛這位姜家小姐,於是點了點頭,做了順水人情,對芳草道:“便讓姜家小姐的祖母與母親一道來吧!”

    芳草笑著應承了一句後,方才退了下去。

    這頭如意派了昭陽殿的小太監到了姜家,倒是讓姜家上上下下給這突然的傳召給嚇了一跳。

    姜家雖然是大族,族裡也有不少出息之人,但和宮裡還真是沒搭上什麼關係。所以姜家的女眷除了宮裡偶爾有宮宴時有機會出席一下,平日裡根本沒有機會進宮。

    這頭聽了貴妃的傳召,姜家的人可算是有些慌神了。

    姜小姐的母親姜二夫人有些慌神的想要叫過婢女帶著自己女兒去打扮,但是臨了卻是有些為難了:“這突然進宮的旨意,衣服都沒有特意備下,首飾也沒有新打,可怎麼辦呢!”

    說罷,目光為難的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姜老夫人,又道:“母親,是不是現在就讓人去店鋪裡選選!”

    姜老夫人聞言,好歹是見過大場面之人,雖然心裡驚了一下,倒是很快平靜了下來,笑道:“這貴妃娘娘傳召,估計是因為曹家老夫人的原因,我聽說曹老夫人與貴妃娘娘交情頗深,貴妃娘娘估計是聽了了昨日那個傳聞,想要替我家薇兒做面子呢!倒也不必一定要穿新衣,上回薇兒隨我進宮穿的衣裳我就覺得挺好,就照那日打扮了吧!”

    “那衣裳已經在貴妃娘娘面前穿過一次,會不會顯得不夠恭敬!”

    姜二夫人有些擔心,倒是姜薇聞言笑著道:“娘,您多慮了,貴妃娘娘貴人多忘事,又如何會記得我那日穿了什麼衣裳,況且,現下讓人去鋪子裡選,還不定能夠選到合適的呢!”

    “薇兒說的是,讓貴妃娘娘久等總是不好,況且,貴妃娘娘既然想要見薇兒,就不會介意薇兒穿的是什麼!”

    姜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二兒媳畢竟出身小戶,平日裡倒是足夠應付了,但是一遇到大場面,怯弱便顯出來了。倒是薇兒,幸虧自小便由她教養著,日後嫁去曹家,倒是不必擔心應付不過來。

    曹家雖然現在看著人丁單薄,但架不住曹瑞有出息,深的皇上信任,曹老夫人又是皇上的奶娘,與太子生母,如今後宮最高位的昭貴妃娘娘又交情深厚。而薇兒日後恐怕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一個人了!

    姜老夫人臉上帶笑,由著身邊的婢女伺候換衣梳洗了。

    姜家祖孫三人由著昭陽殿小太監相領,一路上也只是低著頭走入,不敢抬頭胡亂張望,從朝陽殿側門而入,直接進了昭陽殿內殿。

    姜薇走在自己母親身後,心裡只覺得緊張極了,雖然在宮外之時,她的祖母一直叮囑她莫緊張,今日她是主角,娘娘若問話,便好好說,放了平常心便好,但是畢竟是貴妃娘娘啊。

    這位娘娘的事蹟,她在宮外也是有所耳聞,主要是太過於傳奇。

    從一屆卑微宮女做到貴妃娘娘之位,所出之子又為儲君,幾乎是聞所未聞之事。聽說她原是太后賞到東宮的卑微侍妾,在當今皇上還是太子被圈禁患時疫之時,毅然挺身去照顧皇上,與皇上共度了患難,並在東巷口為太子誕下了皇上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太子殿下。皇上重情,不僅立她做了貴妃、立她的兒子做了太子,甚至與她同吃同住於朝陽殿之中,獨寵她一人……

    那日太子百日宴,雖然她也參加了宴會,但她坐的極遠,只能夠看到貴妃娘娘身上華貴的衣物與佩飾,根本無法看清楚她究竟長得什麼樣子。她也隨著祖母與貴妃娘娘敬了酒,但是她當時緊張極了哪裡敢抬頭看貴妃娘娘。

    姜薇胡思亂想著,直到被一氣派的宮女領到了屋裡時,她才驚醒過來,自己要見到貴妃娘娘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跟在自己祖母與母親進屋便跪下行了禮。

    她只聽到一聲含笑的聲音溫和響起:“不必多禮,坐吧!”

    這頭話音剛落,便有人拿了椅子與她們。

    姜薇低著腦袋入了座,卻依然戰戰兢兢的只做了小半邊的屁股。

    “這就是姜家小姐吧,不必緊張,抬頭讓我看看!”

    姜薇聽到方才那個好聽的女聲又說起了話,她下意識微微抬起了頭,但是眼瞼卻是依然低垂,不敢抬起,進宮之事,她的祖母便反復叮囑過規矩,不可抬頭直視貴人,她當然也是不敢抬頭直視。

    如意看著姜薇緊張的樣子,倒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對著曹老夫人道:“姜小姐太規矩了!”

    曹老夫人聞言卻是笑了替姜薇說道:“姜小姐從未進過宮,自然是拘束了點,娘娘莫見怪!”

    說罷,轉頭對姜薇輕聲安慰道:“姜小姐,娘娘是個和善人,你莫緊張!抬起頭來吧!”

    姜薇這頭聽到了曹老夫人的話,心裡的緊張就已經少了些許,曹老夫人一直待她十分和善,她心裡大概也知道,這位日後會是自己的婆婆,若是讓她見曹老夫人她自然也是緊張,可是在貴妃娘娘處見到曹老夫人,卻是能夠減少她的緊張,至少這位老夫人是她熟悉的。

    她終於乖乖抬起了頭,而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坐在一邊榻上的貴妃娘娘。

    她一眼看到之時,心裡便有些詫異,但是也不敢一直盯著看。

    貴妃娘娘……似乎與她印象中的不一樣。她印象中的貴妃娘娘,應該是非常華貴、美豔不可方物的那種,可是眼前的貴妃娘娘身上穿著十分淡雅家常的衣裳,頭上身上也僅帶了極少的飾品,而且樣子瞧著並不美豔,相反,十分的清秀,清秀的看起來,讓她覺得……年輕得過頭了,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比她還要小。

    可是姜薇卻又忍不住推翻了自己的這番推測,貴妃娘娘都已經是太子的母親了,怎麼可能比她還小。

    可是接下來如意問話中提及的信息卻讓她再次驚訝了,這昭貴妃竟然真的比她還小。

    “姜小姐今年是二八芳齡吧!”

    如意見姜家人拘束,倒是主動與姜家人溫聲說了話,姜老夫人自然懂眼色的接了話:“薇兒在家中行五,今年正是二八!”

    “倒是比我大些!”

    如意聽了這話,笑了起來。心裡也有些感歎,這姜薇不必說,若是換成前世,大概是她初三時候的年齡吧,這個時候就已經準備嫁人了,而她呢,這輩子才十四歲,便進了東宮,現在阿滿都已經過了百日了。

    她只想了一下,倒是沒有繼續發呆,繼續與姜家人說這話,而曹老夫人也有意讓如意對姜家人留下好印象,自然是在其中緩和著。

    慢慢的,不知道是如意和善態度讓姜家人放鬆了,還是曹老夫人在其中的作用,姜家人倒是放下了心中的緊張,能夠自如的與如意開始聊事情了。

    如意便聊著,心中自然也是微微打量著這位姜薇小姐,雖然她很想偏心芍藥挑出對方的一些不是,但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確是這個時代完美的大家閨秀代表,容貌秀美,談吐得體,待人接物上,連如意也是自歎不如。

    她不會說過多的奉承之話,但卻能夠在言語中自然的間接的誇上如意幾句,讓她聽得十分的舒心。而偶爾說起的幾個笑話與自己的故事,不刻板,十分的活潑生動。

    曹老夫人給曹瑞挑的這位妻子,的確是很出色。

    如意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想到被她故意放了假的芍藥,心裡微微有些悵然,但是她還是露出笑容,招待了姜家人。

    中午,如意自是留了姜家人用膳,因著姜家小姐也在,如意讓膳房給趙清澤另送了膳食。午膳過後,曹老夫人與姜家人一道兒告辭離去,如意讓芳草開了庫房撿了幾件東西賜下讓她們帶回去,只當是全了這次與曹姜兩家做面子之事。

    曹老夫人與姜家人離去後,如意歎了一口氣,正欲回屋躺著之時,卻見芍藥從屋外走了進來。

    “今日不是放你假嗎,怎麼又過來了?”

    如意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了一句。

    芍藥卻是笑著扶過如意輕聲道:“娘娘體恤奴婢,奴婢自然知道,不過奴婢真的沒事了,奴婢伺候娘娘午歇吧!”

    “你呀!”

    如意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芍藥,芍藥此時心裡對曹瑞定然還是在乎的,昨日曹瑞的事情傳來,她可是見著芍藥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

    “奴婢方才其實偷偷又看見了姜小姐,姜小姐長得很美,而且瞧著曹姑姑看姜小姐的樣子,十分滿意,奴婢替曹姑姑,也替曹將軍高興!”

    芍藥臉上的笑容十分真切,也十分的溫柔。

    如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忍不住笑了一下,開口道:“沒事,娘娘我給你選個更好的相公,馬上就要科舉了,到時候咱們從那些過了會試的貢士中選……”

    “娘娘莫打趣奴婢了,那些貢士哪裡看得上奴婢,奴婢現在只想好好伺候娘娘!”

    芍藥聞言含蓄的笑了起來。

    如意心裡倒是若有所思,那些貢士,說實話,倒是好人選,挑那些家貧又在殿試中名次又不是那麼靠前的貢士,將來可能會被下封到地方做個小官,倒也不會看不上芍藥。何況由她和皇上在其中做中間人,恐怕還願意爭著娶芍藥這個大宮女。只是,芍藥與她年齡相仿,倒是不必如此急著嫁出去。

    “罷了,罷了!我這兒一時半會兒還缺不得你,可還得讓你在我身邊多留些時日了!”

    如意笑著搖了搖頭。

    五六月的天,午時的太陽,正是有幾分燦爛。

    京城城門察檢處,人流倒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多,這幾日,來自全國各地的考生都紛紛聚集到了京城,富貴人家,卻是馬車做駕,僕從相隨。平常人家,身邊也跟著一兩名書童。畢竟能夠進京會試的,都是已經考到了舉人這個位置,但凡到了舉人這個位置時,當地鄉紳商賈都願意結交、當地官府也願意聘請在下邊做個小官,再不濟卻也有當地書院亦或是富貴人家願意請了做老師,經濟一般不會太過於拘謹。

    一輛馬車遠遠從官道上駛來,在人流處跟前慢慢停了下來。

    趕車的馬車夫對著車內人開口說道:“兩位舉人老爺,我這馬車是要在另一處檢查的。”

    “好。我們先下車。”

    車內只是輕輕溫聲一語。車簾被掀開,兩名書童走了下來,而後,只見兩名書童扶下兩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其中一名年輕人看著頂上烈日,又瞧了瞧城前排的長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身旁小書生見此,連忙機靈道:“公子,你與陳公子先在陰涼處歇息,我和良書去排隊。”

    年輕人猶豫的看向了另一位陳公子,問了一句:“文翰,要不我們先去茶棚裡坐一下?”

    陳文瀚臉上端著溫文爾雅的笑容,點了點頭。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6:39 AM

第八十一章

    茶棚就搭在入城處不遠的一棵大樹下,十分簡陋,一個防雨的棚子,外加幾張桌子長凳,一對老夫妻拿著大茶壺招呼著人。

    此時,入城處結成長龍,天兒又熱,這茶棚的生意倒是十分好,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實在坐不下了,倒也有不講究之人直接在大樹底下端著茶水喝著。

    陳文瀚與年輕人結伴走到茶棚前時,瞧見這副景象,倒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正猶豫著是否過去時,那邊坐著的幾個一樣是讀書人打扮的書生恰好書童來尋,站了起來,空出了一張桌子。

    那邊老夫妻拿了布抹淨後,招呼了陳文瀚他們坐下。

    泡茶用的茶葉自然不是什麼好茶葉,似乎只是大茶葉沫子,但是天熱灌著卻是十分解渴,陳文瀚狠灌了兩口,方才緩過了勁兒。

    與陳文瀚結伴的年輕人也是如此,放下茶碗,這才說起話來。

    “文翰兄,你這次進京進京趕考,打算落腳何處,京裡是否有親戚?”

    陳文瀚聞言臉上笑容依然溫文爾雅,似乎猶豫了一下,方才道:“京裡倒是沒有什麼親戚,不過真論起來倒是數年前,我最小的一個妹妹,六歲被選入宮中做了宮女,但一別近十年,妹妹進宮時十分年幼,家裡一直斷了音訊,這次進京,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找到她。我打算先在京裡客棧處落腳,等考完試後,再試著找一找。”

    “在宮裡?”

    對方聞言皺了一下眉頭,開口道:“這在宮裡可是不好找,宮裡的消息哪裡是那麼好打聽的。只是,我聽說這宮裡每過半年便會讓宮女見家眷一次,只要登記了信息便可,怎會斷了音訊呢?文翰兄家人難道沒有來看過嗎?”

    陳文瀚聞言倒是有幾分尷尬,他勉強笑了一下,開口道:“實不相瞞,家裡實在是貧寒,根本沒有餘錢進京看小妹,後來,我考上舉人情況倒是好些了,去年我第一次來京趕考,也試著打聽過,只是根本查不到小妹。”

    “這麼多年未見,也難怪會斷了音訊。”對方聞言倒是了然,他熱心的開口道:“我倒是有遠方世伯是在京裡做官的,官職還不小,此次進京就是打算投靠他的,倒是可以讓世伯替文翰兄打聽打聽。”

    “這怎麼好意思呢!”陳文瀚連連推卻,笑道,“我的事情不急,寶宗兄還是先專心備考為好!”

    陳文瀚與黃寶宗二人倒並非是同窗,雖然是來自一個地方,但只是偶爾結識,此次因為要一道兒上京赴考才會結伴而行,這也慢慢熟悉起來。

    黃寶宗並不清楚陳文瀚家裡的情況,只知道似乎不是太富裕,但家中讀書人甚多,他也只以為是普通的窮秀才家庭,但見陳文瀚肚裡都是真憑實學,他本來也不是特別介意門第之人,所以便真心相交。

    而陳文瀚呢,瞧著黃寶宗家境富裕,且學識淵博,所以也有意結交,兩人算是志趣相投。

    此次,黃寶宗聽了這陳文瀚之言,卻是熱情相幫,而聽到陳文瀚談及備考之事,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倒的確不急,憑著文翰兄的才學,恐怕此次是要留在京裡了!”

    陳文瀚聽了這話,謙虛的說了幾句,但顯然對於黃寶忠的這個祝福,心裡卻是非常受用。

    這邊二人在此坐了一盞茶餘的時間,另一頭,書童便過來喚人了,隊伍已經輪到了他們。

    陳文瀚與黃寶宗二人便整了整衣冠,往城門處走去。

    陳文瀚謙讓,黃寶宗先進行檢查,他站在一旁等候著。

    只是,一輛馬車突然從後邊駛了上來,恰好擦過陳文瀚停在了察檢處,陳文瀚身子站在隊伍之外,恰好被刮擦了一下,如今天氣熱了起來,衣衫輕薄,而他的衣服又是素色,很快,手臂上流出的血跡將袖子都染紅了。

    黃寶宗回頭一看,卻是被這副情景嚇了一跳。

    可別是把手給大傷了,他們還要考試呢,若是傷的動不了筆可怎麼辦!

    “文翰兄,你沒事吧!”

    黃寶宗急忙扶起了陳文瀚那條傷了的胳膊,臉上焦慮顯而易見。這頭陳文瀚只是搖了搖頭,但臉上的表情卻似乎並不好看。黃寶宗便有些急了,沖著沖到了邊上的馬車車轅上坐著的車夫罵道:“你怎麼趕車的!這傷了人我拉你去見官!”

    “兩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

    馬車夫倒是誠懇道歉,但是黃寶宗聞言臉上的神色卻依然難看,只是說道:“馬車該是在另一處查檢,你將車趕到了此處,又傷了人,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來參加科舉的,這傷了手……”

    “兩位公子,請多見諒,車內有女眷不方便到那處查檢,這位公子的傷勢……”馬車夫正想說下去,車內突然傳出一陣女聲打斷了馬車夫的話。

    而後,從車內走出一個打扮伶俐的小丫鬟,開口道:“小姐急著回家,莫在此處耽誤時間。”

    說罷,沖著陳文瀚扔了一個荷包,開口道:“這是小姐給你讓你拿著去看傷的。”

    “你這個小丫鬟,怎麼這麼……”

    黃宗寶聞言忍不住替陳文瀚忿忿不平,他正要上前理論一番之時,陳文瀚卻突然拉住了黃宗寶,走到了小丫頭跟前,將荷包遞上,溫聲道:“既然小姐有事,就請先行吧,我的傷勢不要緊,這個荷包,也請你們收回。”

    小丫鬟倒是不妨陳文瀚會有如此表現,眼睛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猶豫著收回了荷包,輕聲問了一句:“你的傷勢真的不打緊?”

    陳文瀚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小丫鬟慢慢的走回了車上,也不知道在車內說了什麼,車子重新開始走了起來,而那輛馬車的車簾的一角,卻是被微微掀開。

    “文翰,你也太好性了吧,還攔著我不讓與他們理論!”

    黃宗寶臉上有些不悅,畢竟他一心想為陳文瀚出頭,陳文瀚卻是替對方說話。

    陳文瀚對此只是笑了笑,開口說道:“京裡貴人多,我們是來參加會試的,還是千萬別得罪了!我瞧著方才那架馬車十分富貴,與他們糾纏,對我們不利。”

    黃宗寶聽到陳文瀚是為了他而考慮倒是松了一口氣,只是他還是忿忿不平說了一句:“怕什麼,我世伯可是大官……”

    黃宗寶說得語意不詳,支支吾吾,而陳文瀚僅是輕笑了一下,開口道:“我的傷沒事!”

    “真沒事?會不會影響考試?”

    “只是被擦破了皮罷了,而且傷在左手,不會影響我會試的!”

    陳文瀚輕聲解釋了一句,而黃宗寶聞言卻是放下了心,連聲道:“你不早說,害我擔心半天。行了我們趕緊進城找家醫館去上藥。”

    宰相府的馬車從城門而入,直接駛至東城區靠近皇城處的宰相府前停了下來。

    守在門口的小廝一眼瞧見,便連忙開了大門,迎了馬車進入。

    馬車在宰相府裡停了下來,黃靜婷由著丫鬟攙扶下了馬車,還未站定,便聽到一聲怒吼傳來:“你還有臉回來!”

    黃靜婷轉頭看了一眼聲音來源處,是她的父親黃宰相從屋裡跑了出來呵斥他。而她的母親黃夫人雖然拉著黃文仁,但是看向黃靜婷的臉上,顯而易見也是略帶譴責。

    黃靜婷也肅著一張臉,聞言回道:“若是父親母親不想見女兒,女兒再回那靜心庵住便是了!”

    “你……再放你出去,你還想惹出什麼事情來!”

    黃文仁聞言,簡直氣得不成言語,他瞧著自己長得那麼漂亮的女兒,心裡卻是止不住的懊悔,就是給寵壞了!

    “我惹什麼事情了!”

    黃靜婷硬著嘴巴頂撞。

    “你還沒惹事情!前幾日那謠言,是誰傳出去的!你別和我說不知情,你那點伎倆少在我面前顯擺!”

    “呵……關我什麼事情,我本來也沒看上曹家那個大老粗!”

    “你還敢說,你給我去曹家道歉!”

    黃文仁只覺得自己腦門上的青筋一陣又一陣的在跳動,看著眼前絲毫不知錯的黃靜婷,他真想一巴掌給扇了過去。

    而黃靜婷聽到黃文仁讓她道歉的話,臉上也是一陣氣惱,直接回道:“憑什麼!”

    “你……”

    黃文仁眼睛瞪得老大,幾乎是要一巴掌扇了過去,黃夫人眼見情況不好,連忙上前阻止,開口相勸:“你們父女莫吵了!”

    說罷,她瞪了一眼黃靜婷,出聲道:“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的不對,你爹讓你去道歉怎麼了!”

    “我憑什麼要給曹家那個大老粗道歉。”黃靜婷心裡委屈極了,她瞪大眼睛不甘示弱的回道,“都是你們的錯,你們和我說我能夠進宮做皇后的,現在讓我嫁給一個老大粗,我乾脆去死算了!”

    “誰……誰和你說過你能進宮做皇后的!”

    黃文仁聽到女兒這句話,而是被噎了一下。

    沒錯,原本瞧著女兒眼光極高,推了好幾門親事後,他們家裡人是有打趣黃靜婷這個樣子,是讓天下最尊貴的男人來配。但當時只是戲言,誰也沒當真,誰想到黃靜婷竟然真的上了心,後來當今皇上上位後,黃文仁和黃夫人的確是有想過這個可能,又見女兒遲遲未能夠找到合適的親事,便也有幾分默認。

    但是,這一切,也都只是有幾分可能罷了,誰都沒有擺在明面上說過。

    “就是你們說的!”

    黃靜婷捂著臉痛哭著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靜婷……”

    黃夫人聽到黃靜婷那句話的時候,心裡也有幾分難受,忍不住喊了一句。

    黃文仁卻是伸手攔了,歎了一口氣道:“你讓人守著靜婷院子,別讓她出來。”

    “老爺?”

    黃夫人聞言忍不住一驚,看向了黃文仁。

    黃文仁只是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夫人,若是為了我們女兒好,千萬別讓她再出來惹禍了,這幾日好好給她相看親事,趕緊嫁出去吧!”

    黃夫人聞言也是唉聲歎氣,現在京裡到處都傳著那樣子的話,靜婷的婚事只怕是越來越難了。

    她猶豫的看了一眼黃文仁,出聲問道:“老爺,那曹家那邊……”

    “我親自去道歉,養不教父之過……”

    黃文仁端正了臉色,出聲說道。

    “老爺親自去,這也太抬舉曹家了吧!”黃夫人雖然也覺得此事是他們黃家不對,但是由黃文仁親自去道歉,這個也太過了吧!

    “夫人你懂什麼?曹家可千萬不能夠得罪!”

    黃文仁歎了一口氣,“我黃文仁能有今天的位置,那是提著腦袋跟隨當今聖上才有的,皇上自然信我,也給了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卻不是我,而是曹瑞。曹家的人只剩下曹瑞與他母親,但這兩人誰敢小瞧,將來……”

    黃文仁搖了搖頭,最後離開時卻是道:“千萬不能夠再溺愛靜婷了,讓她也收收性子。”

    黃夫人沉思著點了點頭。

    黃文仁說來倒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對曹家的道歉,是在早朝之後,在大庭廣眾,其餘同僚都還在之時,直接叫住了曹瑞。

    不等曹瑞反應過來,卻是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禮。

    曹瑞連忙阻止:“宰相大人,這豈不是折煞晚輩了!”

    曹瑞可不敢接受這一禮,但是黃文仁卻是硬生生的行完了此禮,方才挺起身子,開口道:“這是應該的,老夫教女無方,對曹將軍的得罪之處,還望曹將軍能多多海涵!”

    “宰相大人莫如此,只是小事,何足掛齒。”

    曹瑞本來也沒有放在心上,如今黃文仁又一本正經的這樣道了歉,自然是想要將此事輕輕帶過了。

    “曹將軍不介意便好,便好!”

    黃文仁臉上笑容有些尷尬,卻又點了點頭。

    曹瑞臉上揚起一個淡笑,輕聲恭敬的說道:“宰相大人莫如此,您我同朝為官,您又是我的長輩,只希望莫因此事心懷芥蒂,我們都是替皇上辦事的,辦好皇上吩咐的事情,才是我們最應該關心的,至於一些些微之事,不必掛懷。”

    “曹將軍說得極是,這些日子,我也要忙科舉之事,說來這事還應該請曹將軍配合,這京城人員來的多了,到時候治安,還有會試時候的秩序都需要曹將軍幫忙!”

    黃文仁見曹瑞是真的不介意這事兒,心裡也微微放下了心,開始說起了別的事情。

    而曹瑞聽了笑著應承。

    黃文仁看著曹瑞慢慢遠去的挺拔身影,心中倒是止不住惋惜失去了這個乘龍快婿,這也是他們家靜婷沒有福氣。

    不然,多好的親事啊!

    這早朝之後發生的一幕,倒是很快通過了鄧先的嘴巴傳到了趙清澤與如意的耳中,如意聽罷後也是忍不住感歎:“這黃宰相真是真人君子!”

    如意記得小學的時候曾經學過一篇文言文,叫做負荊請罪,當時她還不覺得有什麼奇怪,這廉頗犯了錯去請罪也是應該啊,可是到了這個時代才知道,越是身處高位之人,其實越放不下面子,很多的事情,即使明知道錯了,也不可能拉下臉面道歉。

    這黃文仁身為宰相大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曹瑞行禮道歉,還真是……如意心裡也起了敬佩之情。

    趙清澤聞言倒是並沒有什麼驚訝。他當初既然選了這黃文仁做宰相,自然是瞭解他的為人。他把玩著如意的手,輕聲道:“這也是我最看中他的一點!”

    如意聽了這話,倒是忍不住轉頭看向了趙清澤,笑言道:“是,是皇上任人唯賢、目光如炬。”

    趙清澤好笑的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從榻上站了起來,出聲道:“我先回禦書房批摺子了,中午回來用午膳!”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

    目送著趙清澤離去後,她才重新坐到了榻上,這時,芳草走到了如意邊上,輕聲道:“娘娘,再過半月,奴婢想與娘娘請個假。”

    “可以!有什麼事情嗎?”

    如意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

    芳草卻是輕聲道:“奴婢父母要來看奴婢,奴婢想去見見爹娘!”

    “這樣,沒事,那日你不必到我這邊當值,好好見見爹娘吧,有什麼需要與我說!”

    如意聽了芳草的話,心裡倒是忍不住有些怔愣,她也是忘記了,其實宮廷裡對於宮女並非完全不人道,比如這半年允許宮女見家人的制度,其實還是很人道的。只是她卻是從來都沒有用過這個機會,她還是宮女之時,每到這個時候,總有其他的宮女找她替班,她每次都欣然答應,為此倒是給她結下了一份好人緣。

    如意這頭想著,倒是看向了站在她邊上的芍藥,輕聲道:“芍藥,你不去……見見你家人嗎?”

    如意聽芍藥提過自己家的事情,芍藥家人都在京城,而且畢竟是自己的家人。

    “奴婢不見了,免得又生一肚子火。”芍藥只是略帶冷笑著回道,“剛進宮前幾年,還想著見見,誰知道每次見了,就問奴婢要月錢,每次少了還要罵奴婢,也不管奴婢在宮裡是死是活!”

    如意聽了只是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那……那一日你便陪著我吧!”

    如意心裡也忍不住想著,若是自己那家人其實住的離京城不遠,會不會也與芍藥的家人一般。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6:43 AM

第八十二章

    如意的這個念頭也只是在腦子裡轉了一下,便自嘲的笑了一下拋之腦後了。

    說實話,當年她處心積慮把自己賣進宮裡,為的不就是擺脫他們嗎?自從進了宮,她就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們,在入東宮之前,她從來都是打算將來出宮靠自己謀生,即使知道在這個時代女人自己立戶有多困難,她也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如今,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更不會去想那些與這具身體有著所謂血緣聯繫的家人。

    如意讓奶娘將阿滿抱到了自己的屋裡。

    阿滿已經有四個月大了,小小的身體雖然還是綿軟無力,但是已經可以靠著自己翻身,如意手扶著或者背後放上墊子,他還能夠坐上一會兒。

    小小圓圓如同玩具娃娃一般的小身子像模像樣的坐著,看著十分逗趣兒。

    阿滿也愛自己坐著,不過他只坐一會兒,自己便會累了,如意拿掉墊子,他身子就會慢慢倒在軟軟的床上。

    這個時候,阿滿就會忍不住揮起小手抗議了。

    不過今天阿滿卻是例外,從進屋被如意放在墊上靠著到倒在床上,他就一直專注的啃著自己的肥手,如意拿著玩具逗他,他也不大愛招惹。

    哈喇子啃得留了下巴和小手都濕漉漉的,如意有些奇怪的拉開了阿滿的小肥手,阿滿還抗議的啊啊叫了兩聲,如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讓芍藥拿了濕帕給自己淨手後,伸手輕輕撬開了阿滿的嘴巴,手指伸進在他的小嘴裡摸了一圈,果然在正中下邊的牙床上摸到了一塊鼓鼓硬硬的東西。

    “長牙了!”

    如意有些驚喜,忍不住又伸出手指輕輕按了一下,而阿滿似乎很享受如意這按摩,小嘴巴還合上想要啃上一啃。

    “娘娘,先時奴婢幾個給太子殿下餵奶時就發現了,還未來得及稟告,不想娘娘已經發現了!”

    “那是不是要給他吃點什麼東西?”

    如意記得她以前小嬰兒開始長牙要補鈣之類的。

    “娘娘放心,奴婢等人已經調整了膳食。”奶娘輕聲回稟著,如意聽了倒是也沒有再多說了,她本來也不是很懂,只是隱約聽人說起過如何養孩子,但她前世聽來的經驗拿到這個時候來全是完全使不上勁兒。

    而且阿滿現在還是喝奶水的時候,其他的東西也都不好喂。

    也是因為如意知道自己沒有這方面養孩子的經驗,所以她也一直沒有要搶著養阿滿,多數時候如何養阿滿,都是按照奶娘的經驗來,而她其實最多的也只是陪著阿滿一道兒玩罷了。若是放在現代,她絕對是不稱職的母親一枚。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母子連心,雖然阿滿一直由那幾名奶娘帶著,但是最親近的人還是她,不然如意估計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這邊阿滿開始要長牙齒這事兒,可算是讓如意有些興奮了!

    雖然她每日裡都見著阿滿,一日一日的見證著阿滿的成長,但是阿滿身上發生的一點點小變化,如意都能夠與趙清澤津津樂道許多。

    趙清澤晚上回來用晚膳時,聽了如意的描述,也是大感驚奇。他也來了勁,吩咐讓奶娘抱來阿滿,伸出龍指就想去探一探阿滿的牙床,卻被如意護犢子的阻止了,盯著讓鄧先拿趕緊的濕帕給淨了手才讓趙清澤伸手去探。

    趙清澤也知道自己是急切了,乖乖的按著如意的意思淨了手,才伸出手指輕輕的伸到阿滿的嘴裡,期間,還被如意嚶嚶叮囑著輕點輕點。

    阿滿這頭倒是舒服的享受著他父皇給他的牙床做起的輕輕按摩,小嘴還輕輕的砸吧了一下。倒是讓趙清澤有些無語的伸回了手指。

    “這牙兒到露頭,估計還得些日子吧!”

    趙清澤與如意一樣對於小孩子的生長發育沒有概念,只是模糊的說著。

    如意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記得自己先前第二次換牙時,也長了許久呢!”

    如意這頭這麼一說,倒是讓趙清澤有些來了興趣,如果如意不提,他倒是忘記了如意實在比他小許多,他早就已經換好牙不知道多少年了,但是如意,應該還是前幾年才好的事情吧!

    “如意來說說幾歲開始換牙的,多久才換好的?”

    他饒有興趣的問了起來。

    如意聽到這話卻有些無語,閉著嘴巴打定主意不理睬,轉身回了床上繼續逗著阿滿玩兒。

    “不說嗎?”

    趙清澤笑著拉過如意的手,纏著她說話。

    如意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伸手招呼過奶娘將阿滿抱走,而後義正言辭開口:“陛下,您是皇上,正經點!”

    “在這裡,可是沒有皇上,只有你的相公!”

    趙清澤笑著環著如意的腰靠在她耳邊說著讓她面紅耳赤的話,“快告訴你家相公,你幾歲換的第二次牙!”

    “皇上……”

    如意又羞又惱,但最終還是被制服,乖乖的將自己換牙之時全給說了一個遍,直到半夜累得不行才被放過沉沉睡去。

    深夜之時,如意睡的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耳邊卻聽到了吵鬧的聲音,她翻了一下身子,有些迷迷糊糊,卻發現原本抱著她睡著的趙清澤卻是打算起身了。

    “怎麼了?”

    她含糊的問了一句,實在是累得不行,所以眼睛未睜開。

    “沒事,你睡吧,我去看看阿滿!”

    “阿滿……”

    如意幾乎是一下子被驚醒睜開了眼睛,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神奇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阿滿怎麼了?”

    “奶娘說是有些發燒,已經叫了太醫了,我去盯著便好!”

    趙清澤還想安慰如意睡下,但是如意此時哪裡睡得著,她直接披著頭髮爬過了他的身體下了床,拿了衣服便打算去阿滿那邊。

    趙清澤見如意一臉的焦急,知道這是勸不下她了,於是也拿了衣裳裹上,陪著如意去了阿滿的屋子。

    如意與趙清澤二人趕到阿滿屋子的時候,還未進屋便聽到阿滿幾乎喘不上氣的哭聲傳了出來。

    如意幾乎覺得自己的心尖兒都在顫抖,她幾乎沒什麼形態樣子,便沖進了屋裡。

    屋裡,奶娘正抱著阿滿低聲哄著,見到如意與趙清澤走進,她們也是連忙惶恐請安,但是如意此時哪裡顧得上,她滿眼裡淨是阿滿哭得紅紅的小臉,她一把抱過阿滿,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裡,輕輕的哄著。

    若非趙清澤在邊上安慰著,如意只怕自己都要崩潰的受不了哭了起來。

    阿滿自出生到現在,身體一直都很好,又被照料得無微不至,幾乎都沒有生過什麼病,皇家子嗣多艱難這句話,在阿滿身上倒是從來沒有體現出來過,或許該說趙清澤將如意和阿滿這對母子保護在了後宮之外,保護得密不透風。

    這次,阿滿還是第一次這麼聲勢浩大的生起病來,自然是讓如意慌了神。

    趙清澤臉色也不好看,聽著阿滿靠在如意肩上抽泣的樣子,想著晚上見到還是活蹦亂跳的孩子,這會兒卻是焉頭焉腦的。

    “太醫呢,怎麼還沒過來!”趙清澤皺著眉頭道,“鄧先,你再去太醫院跑一趟!”

    “是!”

    鄧先躬身退了下去。

    這頭趙清澤的命令剛下,鄧先也剛剛離開,另一邊,兩名親自背著藥箱的太醫便跑了過來。

    “怎麼就來兩人!”

    趙清澤瞧著並非是自己熟悉的面孔,有些不滿,但見還在哭著的阿滿,還是讓那兩名大汗淋漓的太醫先給阿滿看了病。

    原來晚間在太醫院裡守職的太醫也不多,還是因為聽到了這邊是朝陽宮說太子殿下生病的消息,所以這兩位擅于給幼兒看病的太醫才都過來了。誰料到,這邊皇上貴妃竟然都在,瞧見太子殿下還在貴妃的懷中,本來就惶恐的兩人此時哪敢伸手。

    還是趙清澤發現了這個問題,柔聲與如意勸了兩句,讓奶娘抱了孩子給兩名太醫看診。

    兩名太醫惶恐的在這兩位皇宮裡幾乎是最高身份的人注視下替阿滿看了病,待看了後,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來時的路上,兩人其實心裡一直都戰戰兢兢的,這後宮的孩子最易夭折,也最易被人動手腳,而如今太子殿下作為皇上膝下唯一一子,自然所受關注更多,若是真如他們猜測,那才是難辦了!

    但是這頭瞧完之後,卻是抹了抹汗水,輕聲回稟:“皇上、貴妃娘娘,太子殿下只是因為要出牙才引起的高熱,並無大礙!”

    “出牙怎麼會發起高熱?”

    每一個母親,在遇到自己孩子的事情時,都有幾分不可理喻,如意此時也是有些這樣,阿滿的樣子瞧著實在是太可憐。

    而趙清澤倒是有所耳聞過此類事情,伸手拍了拍如意安慰,又看向太醫問道:“那太子這情況會持續多久,之後還會有別的病嗎?”

    “這……每個嬰幼兒情況都不同,臣也說不準。”

    太醫說得小心謹慎,而趙清澤卻是不甚滿意的皺起了眉頭,這時,鄧先所請的太醫也到了。

    鄧先不但將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都請了過來,而且還特意到宮外將常給皇上看病的御醫也請了進來。

    當然,這看過之後的答覆大同小異,最後一群太醫湊在一塊兒商量出了個藥方子,讓奶娘喝了,好將藥性滲透到奶水裡。

    雖然不是大病,但是阿滿到底是難受,哭了一夜,如意和趙清澤二人自然也睡不著了,便在阿滿的屋裡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之時,也不知道是奶娘給餵的奶水起了作用,還是阿滿累了,倒是終於睡下了。

    趙清澤與如意只覺得這才發現自己的狼狽不堪。

    熬了一夜,趙清澤眼睛裡都是血絲,不過精神倒是不錯,如意卻是臉色蒼白的不行,眼眶子底下一片青黑。

    “回屋歇著去吧,我上完早朝便來陪你。”

    趙清澤招呼過鄧先過來伺候他清洗,如意正想站起身去幫忙,剛剛站起,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腦子頭暈目眩,若非芍藥在後邊相扶,差點沒跌倒。

    “這是怎麼了?”

    趙清澤扔下毛巾,伸手扶住了如意,一邊招呼著外邊還未離去的御醫進來。

    “沒事,可能是昨晚太累了,我回去躺躺就好。”如意靠在趙清澤身上一會兒,倒是緩過神來,卻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問題,頂多是昨夜未睡加沒有進食引起的低血糖罷了!

    但是趙清澤卻是不放心,硬是讓御醫給看了,這一看,竟然看出了大問題。

    “貴妃娘娘這是過於疲勞的關係,並無大礙。”

    御醫說完這話,停了一下,方才又道:“貴妃娘娘身上應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什麼?”

    如意大吃一驚,而趙清澤也是被這個消息驚了一下,片刻之後,卻是讓鄧先給把脈的御醫封了賞。

    “兩個月,這不是……”

    如意這會兒腦子只覺得轉不過彎來了,阿滿才四個月多點,她怎麼會又懷上,按照時間計算,這不是她剛回宮沒多久便懷上了。

    “有了身孕,就好好歇息,你瞧你,昨日還熬了夜!”

    趙清澤嘴角微微翹起,招呼過芍藥吩咐道:“扶你家主子回去吃點東西,讓她好好躺著。”

    “皇上,會不會是御醫把錯了脈。”

    如意到這會兒還覺得有些離奇,覺得不敢相信。

    “傻子,御醫當然是肯定了才說的,好好休息,我上完早朝再回來陪你!”

    趙清澤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如意的肚子,雖然先前趙清澤一直對子嗣問題上有所芥蒂,但是既然已經有了阿滿,他現在腦子裡的想法,與尋常男子基本相同。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

    即使是男孩,趙清澤也覺得,他與如意教導出的孩子,自會和和睦睦的,將來只會互幫互持。

    會試臨近,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棧裡,早已經是人滿為患,住滿了趕考的考生。

    西街一處普通客棧上房處,黃宗寶由著書童伺候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後,便出了房門,敲了敲他隔壁房間的房門。

    過了一會兒,便見陳文瀚的書童過來開了門。

    黃宗寶拿著扇子走入,只見陳文瀚正臨窗坐著溫書,忍不住笑著開口道:“文翰兄,你真是太用功了!”

    陳文瀚臉上僅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多加言語,伸手翻過了一頁書。

    面對陳文瀚冷淡的態度,黃宗寶倒也不以為意,自己坐在了一邊的桌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文翰兄,其他的舉子都邀請你出去玩兒,就你最守得住,一次都沒有出去過。”

    “我爹娘辛苦供我念書,我自是不能辜負他們一番苦心。”

    陳文瀚淡淡說了一句,目光依然沒有移開書本。而黃宗寶聞言卻是心中大為佩服,他之所以願意與陳文瀚結交,就是因為陳文瀚身上這股子氣,讓他佩服。

    他笑著拍了拍手,開口道:“文翰兄說的太有理了!”

    陳文瀚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頭,卻是放下了書本,看向黃宗寶道:“宗寶兄,你這陪我住在客棧裡不去找你的世伯,沒關係嗎?”

    兩人是一塊兒進的京,陳文瀚先陪著黃宗寶去了他世伯去,誰知道他們到了黃宗寶所說的地方,宅院卻是大門緊閉,人去樓空。黃宗寶見此也沒有什麼反應,直接說與陳文瀚一塊兒住客棧得了!沒有一絲想要打聽人的意思。

    而陳文瀚勸了幾句,黃宗寶卻是開玩笑道:“我聽說前些日子皇上清了不少朝中大臣,指不定我那世伯也不好運給帶進去了!不找了不找了!”

    說罷,卻是讓書童拿著他的行李與陳文瀚一道兒住進了這家最最普通的客棧,身上毫無世家子弟的一點氣質。要知道,入京趕考本就費用極大,像這種簡陋的客棧,住的一般都是如陳文瀚一般的貧寒讀子。

    陳文瀚之後提過幾次讓黃宗寶去找他世伯,或者說讓黃宗寶住好點客棧的意思,都讓黃宗寶拿話給推了,久而久之,陳文瀚也不願意再與黃宗寶多做搭理,平日裡見黃宗寶偶爾與那些舉子出去遊玩,他也是拿著書看。

    這次,陳文瀚拿話問了黃宗寶,黃宗寶聞言搖了搖扇子,依然不以為意:“無事,等我考完了再說吧!”

    這頭說完這句話,他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開口道:“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你不是想要找你的小妹嗎,我打聽了,現在宮裡內務府外邊正登記著名單,你趕緊去登記一個,指不定你小妹就能看到了,或者咱們問問那些個內務府的人,看看有沒有你小妹!”

    陳文瀚倒是不妨黃宗寶將此事記在心裡,聞言有些勉強的笑了一下,開口道:“不必了,我還是專心備考吧,等到考完後再找小妹吧!”

    黃宗寶聞言卻是大為不贊同:“你準備會考是要緊,但這又花不了什麼時間,而且你成日裡在屋裡讀書,出去走走也好。”

    說罷,卻是不理會陳文瀚的抗拒,直接伸手拉起了陳文瀚,陳文瀚無法,只能夠隨著黃宗寶一道兒出門。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6:48 A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10-26 06:49 A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從陳文瀚與黃宗寶二人暫住的客棧向黃宗寶所說之地走去,其實並不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幾乎是跨過了半個京城。

    黃宗寶卻是興致勃勃,兩人是用了早膳才出的客棧門,這會兒走走卻是不錯。

    京城不知是會考在即考生聚集,還是天子腳下本就繁華,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黃宗寶一向都是個愛湊熱鬧之人,這番場景正和他的心意,不時東張西望瞧著。

    但是陳文瀚卻覺得有些煩了,忍不住催促了幾聲,讓黃宗寶趕緊帶路,黃宗寶只當他是著急著想要找到自己的小妹,於是也不再東張西望,倒是一心一意帶起了路。

    兩人攜著書童走了不少的路,只走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方才到了黃宗寶所說的內務府登記之地。卻是在皇宮邊上一處小所,門口支了一張桌子,坐著兩名小太監。

    “怎麼哪哪都有排隊的人啊!”

    黃宗寶看了一眼排著的長隊,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而陳文瀚心裡早已經不耐煩極了,只是人都到了此地,他也只想早點完事,好回去,所以倒是沉默的走到了隊伍長龍處。

    黃宗寶見了,也沒有再出聲,他也隨著陳文瀚站到了一旁,倒是有幾分百無聊賴的與站在他前邊的一對中年夫妻模樣的男女說起了話。

    那對中年夫妻瞧著黃宗寶穿著富貴的樣子,倒是主動答了黃宗寶的話。

    “女兒七歲便被送進了宮裡,頭幾年倒還見著了,這幾年卻是回回都見不到人,又進不了宮去找人!”

    中年男子唉聲歎氣。而另一頭的中年女子卻是冷聲道,“你那女兒還不是因為攀了富貴,哪裡管得家裡死活。”

    黃宗寶聞言便知有內情,忍不住來了勁兒,開口詢問:“大嬸這話可怎麼說啊!”

    陳文瀚在邊上瞧著黃宗寶這副跟市井無知婦孺一般八卦的樣子,心中輕視,但是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現,只是靜靜站在邊上聽著。

    “你說,這家裡實在是沒了活路,我們也不會想著賣女兒進宮去做宮女吧,那死丫頭一點都不瞭解我們做父母的辛苦,為此還恨上了我們。家裡生活艱難,底下又有一串孩子要養,那也是她的弟弟妹妹啊!讓她把月錢拿了幫幫家裡都不願意,還故意躲著不見我們!”

    “你少說幾句吧!”

    中年男子覺得有些尷尬,低聲呵斥了一句。那中年婦女卻是狠狠瞪了一眼那中年男子,開口道:“你女兒這種不孝順父母的事情都能夠做的出來,我做娘的說她兩句怎麼了!”

    說罷,看向黃宗寶的目光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一般,開口又抱怨道:“這位公子,你說,我們這做爹娘的,辛苦養了她,她就這麼對待她的爹娘,有沒有這個道理啊!”

    “呵呵……”

    黃宗寶只是乾笑,沒有說話,但是遮於扇子後邊的那張臉,表情卻是懊悔不堪,他怎麼沒事兒找了這麼一個大娘來說話。

    他正要避開躲過與這對夫妻的交談時,站在他身旁的陳文瀚卻突然開了口,認真的說道:“子女孝順父母是應該的,大嬸您的女兒這麼做,的確是不對!”

    黃宗寶卻是皺了一下眉頭,拉了一下陳文瀚的衣角,開口道:“文翰,這兒日頭照得烈,我們到邊上去站站,這邊便讓良書他們守著。”

    “好!”

    陳文瀚對此提議倒是沒有用異議,隨著黃宗寶到走到了邊上屋簷下的陰影處。

    誰知,剛剛一站定,黃宗寶卻是皺著眉頭提醒道:“文翰,你莫讓那對夫妻給騙了!”

    “騙了?”

    陳文瀚不解看向黃宗寶。

    黃宗寶卻是低聲道:“這對夫妻,你瞧那位大娘口口聲聲說著家計艱難賣女兒問女兒要月錢,可是你掐她身上穿的衣裳,沒有一點補丁,頭上還插了一根金釵,瞧著可不像是包金,反倒是十成十的足金,可見家計艱難根本就是拿來唬人的。”

    “你說,尋常人家,若非是難倒養不起孩子吃不上飯,哪裡會忍心賣自己的孩子,而且賣到宮裡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黃宗寶這頭說著,卻見陳文瀚臉色不好,他倒是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連忙開口道:“文翰,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家,我知道,你家肯定是沒辦法了才把你小妹送到宮裡去的。我只是提醒你那對夫妻不是良善人,而且你瞧那大嬸口口聲聲對她相公說著你女兒你女兒的,八成是繼母吧!”

    “沒事,多謝宗寶兄提醒,不然我還真相信了!”

    陳文瀚勉強笑了一下,臉上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嗯嗯,你別怪我口無遮攔就好!”

    黃宗寶樂呵呵的笑著,“不過,也就是那位大嬸是繼母才會忍心賣掉繼女,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嘛!不然誰家親娘日子還過得下去會想到賣女兒呢!

    日頭烈烈,黃宗寶與陳文瀚兩人雖然站在牆角陰涼處,卻還是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所以倒也沒有再說話了,過了一下會兒,便見黃宗寶的書童跑了過來叫他們,隊伍已經快排到他們了!

    陳文瀚與黃宗寶也是呼了一口氣,整了整衣冠朝著前邊走去。

    走到隊伍時,才發現正是輪到了原先與他們說話的那對中年夫妻跟前了。

    坐在桌後的太監語氣冷淡的例行問了一句:“你女兒叫什麼,在何處當值?”

    “小女姓李,進宮後給改了名叫芍藥,原是負責東宮灑掃的。不過有些年未見了,倒不知道被分到了何處?”

    “叫什麼名字?”

    那太監的語氣中帶了一絲異樣,重複給問了一遍。

    “進宮後改叫了芍藥。”

    中年女子聞言臉上有些惶恐,連忙又說了一句。

    “你等等!”

    兩個小太監悄聲說了兩句話,卻是從後邊拿出了一本冊子,翻開後,輕聲的詢問了起來:“當初進宮時候登記的信息可是這個?你瞧瞧你閨女的生辰八字、進宮年月可是對上。”

    “民婦哪裡識字!”

    中年女子訕笑,卻是有些驚慌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往年裡也只是例行問兩句,登記個名字便無事了,今年怎麼問得這般仔細。

    “那我與你說。”

    太監卻是沒有一絲不耐煩,將信息與那對夫妻核實了一邊。

    那對夫妻聽了倒是覺得無誤,但卻是猶豫的點了頭,也不敢隱瞞。

    兩名小太監一見那對夫妻點頭,臉上卻是一下子露出了殷勤的笑容,連連開口道:“原來二位是芍藥姑姑的父母,您二老過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哪裡會讓您二老等這麼久。”

    說罷,卻是拿了茶水上來讓兩人給喝了。

    “呃……”

    兩名太監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芍藥的父母都有些驚呆了。

    他們有些猶豫的接過了茶水,雖然口乾,卻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而後問道:“這位公公,我家芍藥她……”

    “二老太客氣了,叫我小順子便是了!”小太監臉上笑容殷切,又道:“二老這是不知道吧,芍藥姑姑如今跟了貴主兒可不再是小宮女了!”

    “跟的是哪位貴主?”

    芍藥繼母放下茶碗,卻是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這宮裡,能真正稱得上貴主的,除了昭陽殿的那位昭貴妃娘娘,還能有誰啊!”

    小太監臉上神秘,但是嘴上卻是把不住的與芍藥父母透露道:“芍藥姑姑當初陪著貴妃娘娘去了東巷口照顧當今聖上,如今可是貴妃娘娘身邊最器重的人。您二老也是有福了!”

    站在後邊的黃宗寶聽著前邊的話語,臉上浮起一個微妙的笑容,用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湊在陳文瀚邊上輕聲道:“嘖嘖,文翰你瞧這可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陳文瀚皺了皺眉頭,卻是輕聲道:“宗寶兄言過了吧,也不過是個跟在貴妃身邊有些臉面的宮女罷了!”

    “你這就不懂了吧!”

    黃宗寶搖了搖頭,開口道:“你可別小看宮裡這些個貴主身邊的親近人,你瞧瞧那兩名小太監,就是日後你我能夠中得狀元,他們也不一定能給我們這麼好的臉色看,可是只是貴妃身邊宮女的父母,就讓他們這麼殷勤了!”

    “宮裡門門道道可多著呢,我世伯吧,也是個大官吧,可是若是在宮裡見了貴人身邊有臉面的太監宮女,一樣得笑臉相逢,有的時候還得塞銀子。那些人的能量,可不能夠小瞧呢!”

    “這是何緣故?”

    陳文瀚倒是被黃宗寶這一說勾起了好奇心,開口問道。

    “你仔細想想,能夠決定咱前途命運的人是誰啊!”

    “自是宮裡的皇上。”

    陳文瀚話音剛落,這黃宗寶卻是將摺扇一收拍到了自己的手上,開口道:“這就對了!你想啊,這皇上能夠決定咱們前途命運,那皇上身邊的人,我們能得罪嗎?先不說前邊那對夫妻女兒伺候的貴妃,如今和皇上同吃同住,這恩寵都快成了酒樓裡的段子了,隨便吹吹枕頭風,比如想要提拔一下自己的親眷,那自是輕而易舉了。就是皇上身邊稍有臉面的太監宮女,也是一樣啊,他們若能夠漏點主子的口風出來與我們知道,或者幫著在主子面前說說話做點動作,影響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說到此處,黃宗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開玩笑道:“文翰兄你妹妹不是在宮裡嗎,若是有前面那對夫妻女兒的機遇,也在貴人身邊伺候著,日後對你的仕途可是大有助益啊!”

    黃宗寶只是隨意一說,但是陳文瀚聞言卻是心中一動。

    這頭前邊磨嘰著終於送走了那對夫妻,輪到了陳文瀚他們。

    而那兩名太監也恢復了一貫的冷臉。黃宗寶卻是不怕冷臉,朝著自己的書童示意了一下,書童機靈的遞上了一個荷包,瞧見兩名太監收了,臉上也緩和了,黃宗寶卻是笑眯眯道:“兩位公公,麻煩幫我這位朋友查查她小妹現今在何處當值?”

    “可以,你朋友小妹叫什麼妹子,那一年入得宮?”

    黃宗寶連忙拿眼瞧了陳文瀚。陳文瀚倒是猶豫著開口道:“進宮之前,家裡喚做陳六丫,這名字聽著不雅,怕是進宮後給換了。進宮已近十年了吧,具體那一年……”

    陳文瀚臉上倒是有些為難,他是真的不記得什麼年份。

    “快十年,我倒是大概能知道是什麼時候進的。”

    宮裡每三年會選一批小宮女,所以有個大概時間倒是能夠推算出具體進宮的時日。

    那名太監瞧在銀子的份上,倒是認真給應付了,但卻是沒有對待芍藥父母的那份耐心,只是道:“每次選宮女,全國各地都要送上許多人,這一本一本的去翻冊子不知道要到何時,你把你妹子的大概情況寫了,回頭得空了幫你查查。”

    說罷,卻是要招呼下一個人上來。

    陳文瀚完全被忽視,臉上有幾分難堪,而黃宗寶心中早已大罵閹狗,心裡倒是可惜著方才給的荷包太大了。不過卻還是笑著讓書童再遞上了一個荷包,開口道:“那麻煩公公仔細查查,回頭若是找到,我們還會再好好謝謝兩位公公的。”

    見著黃宗寶這頭出手大方,那兩名太監倒是不再好意思給冷臉,笑著遞上了紙筆,讓陳文瀚給填了。

    黃宗寶與陳文瀚二人從裡邊出來後,瞧著日頭倒是大歎了一口氣,黃宗寶誇張的伸了伸懶腰,轉頭看向陳文瀚卻見他皺著眉頭,似乎很不開心的樣子。

    他忍不住拍了拍陳文瀚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等到了放宮女出來見家人那一日,我陪你再來找小妹!”

    “倒是讓宗寶兄破費了!”

    陳文瀚臉上只是勉強彎了一下嘴角,卻是如此說道。

    黃宗寶聞言卻是笑了兩下,十分爽氣道:“這點銀子和我計較什麼,能找到你小妹才是最重要的。現下還早,我請你去嘗嘗京城小吃,再帶你好好遊覽一圈!”

    “不了,宗寶兄自己去吧,我要回去溫書了!”

    陳文瀚朝著黃宗寶舉了舉手,便告別離去。

    “哎……”黃宗寶阻攔不及,只能夠眼睜睜瞧著這頭陳文瀚離去,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嘀咕著,“這文翰兄瞧著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正經,太無趣了!”

    說罷,卻是拎著自家書童,邁開大步,朝著人潮繁華處湧去。

    趙清澤下了早朝,倒是沒有多做停留,便直接打算回後殿。

    誰知才走了兩步,鄧先便輕聲與他稟告道:“皇上,賢妃娘娘在外邊求見。”

    “賢妃……”

    趙清澤心中略有不耐,這才消停幾天怎麼又冒出來了。

    鄧先瞧著趙清澤的臉色也知他的意思,於是又小心說了一句:“賢妃原先是想求見貴妃的,但是貴妃娘娘正在歇息,底下人也不敢去打攪,賢妃娘娘便想求見皇上。”

    “行了,領過來吧!”

    趙清澤疲憊的用手揉了一下額頭,出聲道,卻是打算站在這去往後殿的路上接見。

    “是。”

    鄧先應承的朝著後邊的小太監打了個招呼,不一會兒,小太監便將賢妃領了進來。

    賢妃身後跟了不少的宮女太監,手上都拿著疊滿宮緞的託盤。

    走到了趙清澤跟前時,恭敬的行了禮,趙清澤免了禮後只是拿眼瞧著那些東西,開口道:“賢妃這是要做什麼?”

    賢妃臉上帶著柔美的笑容,輕聲道:“皇上,今日江南進貢了百餘匹新綢,故而先送來與貴妃娘娘挑選。”

    趙清澤打量了賢妃一眼,只落下一句話:“你倒是有心了!”

    賢妃正想表態之時,趙清澤卻又道:“以後內務府有什麼東西送到後宮,不必拿到昭陽殿來,貴妃不缺這些東西。”

    賢妃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缺指的是什麼,是皇上早已經為貴妃預留,還是早就備了更好的與貴妃……也是,皇上雖說是讓她管著後宮內務,但是她說到底根本沒有實權,一些重要的地方哪哪不是皇上的人。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情緒,許久溫柔道:“是臣妾想差了,貴妃娘娘自是不缺這些。”

    她頓了頓,嘴上卻是猶豫著開口又道:“皇上,昨夜昭陽殿似乎是傳了太醫,是太子殿下……”

    “賢妃,替朕管後宮很閑嗎?讓你閑到來打聽昭陽殿的事情!”

    趙清澤目光淩厲的看向賢妃,冷聲說道。

    賢妃深吸了一口氣,倒是不慌,先前來時,她早已經想好了藉口:“臣妾只是湊巧知曉,並非有意探聽,昨日臣妾身體不適,讓宮人去請太醫時才知曉的。”

    能不知曉嗎,整個太醫院都被搬到了昭陽殿裡。賢妃心裡又嫉又難受。

    “朕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守好你自己的本份,若不想替朕管後宮,多的是人想替朕管著。”

    趙清澤說完這話,卻是冷漠的從賢妃身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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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之前簡單看了一下大家的留言(哈哈最近忙於備考看書,一般是碼字之前來看大家留言的)發現大家對有些問題爭議很多,小小解釋一下,但是不會多說,不然要劇透了......

    首先,阿滿成長日記,哈哈就是阿滿的生長情況,某月沒生過寶寶,所有小嬰兒生長軌跡靠的都是問朋友和度娘的,四個月能夠坐起這個,是度娘說的,朋友說她家寶寶四個月也能靠著墊子坐了,然後開始長牙齒,問了朋友還有度娘,額,文裡請大家注意,阿滿還沒有出牙,只是要破土狀態,大概小嬰兒比較多的長牙情況是四個月到八個月的時候會出下邊中切齒一對,更早的聽說生下來就有,那個是比較少的,有的慢的據說一年多了還沒長得也有,各自情況不同吧,我用的是最普通然後偏早點。

    其次,女主怎麼那麼快又懷上了,額生完孩子之後,如果不給孩子哺乳之類的,一般坐完月子就開始排卵了,而如意與趙清澤二人並沒有避孕,大家都很關心女主的身體哈哈這個某月早就知道了,只能夠說安排仍在後邊......

    最後,關於如意冷酷無情一說,我只能夠說,我家女主是個有血有肉之人,萬事皆有因,這個大家看下去就會知道,有位讀者再三以三姐一例證明女主冷酷,前邊作者有話說某月和大家說過,三姐的事情後邊會說,請大家耐心等吧!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6:53 AM

第八十四章

    趙清澤回到寢宮之時,如意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她側躺著身子,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覆於眼眶之下,面容看著十分平靜。她的手似乎是無意識的,卻是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趙清澤的目光也無疑是的溫柔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肚子,卻是脫鞋上了床,也躺了下來,身邊的動靜驚動了如意,如意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只是輕輕呢喃一聲,便習慣的靠在了趙清澤邊上,又安詳的睡了過去。

    大大的寢宮裡十分安靜,底下人伺立外屋,只有初夏偶爾響起的蟲鳴之聲,卻給這個時節的日子裡添了一份悠閒。

    如意這一覺,睡的真是十分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趙清澤已經坐在床邊看起了書,感受到邊上如意發出的動靜,他摸了摸如意因為睡熱顯得紅撲撲的臉蛋,笑著問道:“熱嗎?有沒有出汗?”

    如意搖了搖頭,熱倒的確是有幾分熱,不過她睡前剛梳洗過,這會兒身體也倒並不覺得難受。

    “那起來吃點東西,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午膳也沒用過。”

    趙清澤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如意,如是說著。

    如意先前睡前也是用過一些點心羹湯,方才又是睡到這會兒,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餓,不過趙清澤說的也有道理,她乖巧的點了點頭。

    守在外邊的人聽到了屋裡的動靜,很快拿了梳洗用具走了進來,如意任由芍藥與芳草兩人伺候著,只是換上了家常衣裳,又綰了一個方便的髮髻,倒是沒有佩戴任何的飾物,臉上也未上妝。

    “對了,阿滿現在好些了沒有?”

    如意這會兒腦子清醒過來,也想起了阿滿的事情,打算去阿滿屋裡瞧瞧。

    趙清澤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嗔怪著一把拉住了她,開口道:“你安安靜靜的在屋裡吃東西,我讓奶娘將阿滿抱過來,只是你現在懷著孩子,可不能夠再抱他了!”

    阿滿是個太活潑的孩子,被人抱在懷裡也很少安分,萬一小手小腳亂動,踢到了如意的肚子可怎麼辦!

    如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雖然有些惋惜,卻也是點了點頭。

    等到阿滿被抱進屋子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自己的母親,小手張著想要求抱。他這會兒原本白嫩嫩的小臉兒有些紅腫著,眼皮子更是腫得不行,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哭得太多,還是這出牙讓他受的罪。

    但小模樣瞧著可憐極了,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如意,讓如意心裡一陣柔軟。

    但是到底是顧念著肚子裡現在揣著的這個,她也不敢伸手去抱,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牽阿滿的小手,身體也不敢太靠近。

    阿滿似乎是因為自己的訴求得不到滿足了,有些鬧起了脾氣,在奶娘的懷裡掙扎著,嘴裡啊啊啊叫著。

    “莫叫了。”

    趙清澤沒好氣的抱起阿滿,摸了摸阿滿額上黏在一塊兒的毛髮,只是摸到了一層濕漉漉的汗漬,忍不住搖了搖頭,對如意道:“你和我也都不是這麼鬧騰的性子,怎麼生出來的孩子一刻都安靜不了,這昨兒的罪剛過去,這會兒倒是活潑上了!”

    如意也瞧見了阿滿身上出了薄汗,唯恐阿滿這頭再受涼,連忙讓奶娘抱下去換衣裳。

    “給阿滿的衣裳可以少添一點,只是日後若是用冰塊,萬不可放在他邊上。”

    這天兒越來越熱,阿滿這麼小的孩子也不可能靠著冰塊度日,可算是要受罪了!如意有些心疼,倒是趙清澤聽了卻是想到了一事,笑著道:“等再過一個月,會試殿試事兒完了,我帶你和阿滿去避暑行宮住著,你和阿滿現在都不好用冰塊,那處涼爽,倒適合你們母子住著。”

    往年裡,每到天氣最熱的時候,一般宮裡的主子都會到京郊的避暑行宮裡住著,這事兒先前趙清澤也與如意提過,如意先前還在椒房宮裡做小宮女時,雖然太后曾經也跟著太上皇去過幾回,但如意只是小廚房裡的小宮女,倒是沒趕上去過,只聽跟隨鳳駕去過的其他宮女描述過那處的風景,心裡倒是難免有幾分神往。

    聽著這頭趙清澤提議去避暑,她自然是欣然嚮往。

    隔了幾日,曹老夫人進宮陪如意之時,如意倒是也與曹老夫人說起了此事。

    “姑姑莫不如與我們一道兒去,那處是個休養的好地方,可比這大夏日待京城裡舒服。”

    曹老夫人聽到邀約,心中自然高興,但還是笑著拒絕了:“老身倒是想陪著娘娘,只是瑞兒與姜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娘娘去避暑的時日,家裡除了老身也沒個其他操辦人,老身實在走不開。”

    “那自然是曹將軍的婚事要緊!等曹將軍婚事了了,屆時我再請皇上接姑姑過來。”

    如意笑了笑,倒是沒有堅持,她原先倒是想把話說的再好聽些,屆時接曹老夫人與她的新媳婦一道兒過來,畢竟皇上若是到了行宮,這曹將軍必然會跟隨保護,這樣做也算是給曹家一份臉面,只是想到芍藥,如意卻是將話咽了下去。

    這頭正說著,倒是芍藥先端了一碗羹湯進來放到了如意手邊,輕聲道:“娘娘,這是膳房剛做好了送來的。”

    如意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有些不樂意的看向了那碗羹湯。

    而曹老夫人瞧了一眼芍藥那碗雞湯,只是鼻子聞一聞,便聞出了不少藥材的味道。

    “娘娘最近可是身體不適?”她猜測著。

    如意端起了雞湯剛剛喝了一口,聞言只是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曹老夫人見此,腦中靈光一閃,卻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娘娘這是……又懷上了!”

    “御醫前不久發現的,如今時日尚淺,姑姑莫到外處說。”

    如意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隱瞞曹老夫人。

    曹老夫人聞言卻是不住的點頭笑道:“老身知道,老身不會到外處去講的。”

    她心裡倒是真的替皇上和如意高興,她一直擔心的就是皇上子嗣太少,雖然已經有了阿滿這個太子,但是孩子總歸是越多越好。皇上先前獨寵如意一人之時,她雖然從來沒有說什麼,心裡卻還是有些擔心,沒想到如意的肚子竟然如此爭氣,這才生完太子多久,又懷上了。

    想到這裡,曹老夫人倒是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如意,雖然替皇上的子嗣越來越多而高興,但是她是過來人,自然多知道一些,卻是忍不住為如意的身體有了些許擔心。

    到底太過於年輕,先時懷第一胎時,曹老夫人便看出如意的吃力,如今這才生完沒多久,又懷上第二胎,恐怕得更吃力了吧!而且這孩子生完,如意這個身體只怕也會虧得厲害,身子就這麼直接垮了的人也不是沒有。

    而且如意宮女出身,更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出身的自小就保養起來的小姐。

    但是這份憂慮,只是在曹老夫人心中微微轉了一下,到了嘴邊,曹老夫人也只是笑著開口道:“娘娘可得好好保養身體。”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只把曹老夫人這話當成是日常的叮囑罷了,並沒有多心。

    曹老夫人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她雖然是皇上的奶娘,但其實心中的顧慮並不比那些太醫院裡的太醫御醫少,即使知道這一胎,如意會懷得艱難,卻也不會點出來。

    沒有什麼比皇家的子嗣更為重要。

    她看了一眼如意正慢慢喝著的雞湯,語氣柔和的對著芍藥問了一句:“芍藥,娘娘這雞湯是誰燉的?娘娘的飲食你可得上一點心。”

    “姑姑放心,芍藥知道的。”

    芍藥面對曹老夫人時,也有些許尷尬,但卻還是態度自若的回道:“這煲雞湯用的藥材都是先前的御醫大人給的,現在娘娘的飲食,皇上都讓御醫小心看著。”

    “那便好,那便好!”

    曹老夫人點著頭慢慢說著,但是接下來與如意的說話,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如意倒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以為曹老夫人在操心著曹瑞的婚事,之後,曹老夫人不想留飯,她也沒有強留,便放了人。

    曹老夫人離去後,如意將喝乾淨的碗遞給了芍藥,接過芍藥遞上的濕巾時,她忍不住開口道:“芍藥,曹將軍與姜小姐的婚事,定在殿試之後。”

    芍藥臉上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卻是馬上回過神來,語氣溫柔道:“娘娘放心,奴婢心中沒有非分之想了!”

    “傻丫頭,我知道忘記一個人沒那麼容易,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往前看,會有比曹將軍更好更合適的人出現的。”

    如意只是輕輕的說著,看著芍藥低著腦袋的樣子,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種事情,靠的還是要自己想清楚,若是自己不肯去想清楚,旁人說的再多,也是沒用的。

    會試如期而至,京城湧入的數千名舉子經檢查後進入貢院各自分配到的小屋子裡,開始為期九天的考試。會試分為三場,每場三天,從四書五經到策論再到詩賦進行全方位的考察。

    這樣的考試,不僅僅是對考生學識心理素質的考試,更是對考生身體的測試。

    九天的考試中,不斷有人因為身體受不了而被抬了出去,雖然皇上體諒考生的辛苦,特意讓人在貢院裡擺放了冰塊與解暑之物,但大部分讀書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換做往年春季最舒服的日子裡進行科舉,一樣有人身體會吃不消,更別說是在這樣炎熱的日子了。

    如此一來,倒有一半人是先敗在自己的身體上的。

    黃文仁和曹瑞二人針對此情況也早於皇上做了稟告,但是趙清澤聽罷卻是開口道:“朕選拔人才是為了替朕,替這個國家社稷辦事的,可不想選一批空有才華的病秧子,到時候白白費了國庫裡的糧財養個無用之人。”

    黃文仁與曹瑞聽到趙清澤如此答覆,倒也沒有再多進言。

    九天科舉結束後,所有僅存的考生都手腳癱軟,如同邁步雲端一般走出了貢院。

    黃宗寶與陳文瀚兩人一齊在貢院門口找到了守在一起的書童。

    陳文瀚早已經是強弩之弓,這邊一看到自己的書童,整個人好險沒癱軟在地上,而黃宗寶的情況雖然看著較好,卻蠟黃的臉色也看出了此番的確是遭了大罪。

    “你這個笨小子,都不知道給找輛馬車來接爺,爺沒力氣走路了!”

    黃宗寶埋怨了自己的書童一句,書童早就習慣了自家少爺的脾氣,知道也不是真罵他,笑著將黃宗寶扶到了陰涼處,開口笑道:“爺等著,奴才這就給爺租轎子去!”

    “叫兩頂!文翰兄估計也走不動了!”

    黃宗寶遠遠喊了一聲,瞧著倒是中氣十足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半點方才的虛弱。

    “終於考完了,文翰兄,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黃宗寶興致勃勃的說著,而陳文瀚卻是早就虛弱的不願意開口說話了。聞言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黃宗寶。

    他正想繼續說自己打算溫書之時,突然,遠遠的一陣聲音傳來,讓黃宗寶僵硬了身體,也打斷了陳文瀚打算說的話。

    “你這小子,到了京城不回家來,到哪裡鬼混去了!”

    陳文瀚抬頭一看,只見一身穿仙鶴官服的中年男子怒氣衝衝的朝著他們方向走來。

    中年男子嗓門極大,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仙鶴官服,這可只有正一品官員才能夠穿上身的。

    “三叔……”

    黃宗寶僵硬的轉過了脖子,臉上在下一刻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三叔,你怎麼找來了!”

    “你這臭小子,我收到老家來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想著搬了地方你是不是找不到,又讓人找遍京城所有的大客棧,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你竟然將家裡派給你的馬車和護衛全給打發了,就帶著個書童往京裡來了!”

    “三叔,我可以解釋的,我的確去找過了,但是找過去的時候那個府邸早就人去樓空了,所以沒辦法才自己找客棧住的,你可以問我朋友,他可以作證的。”

    黃宗寶連忙拉起了陳文瀚辯解,而陳文瀚不妨被黃宗寶拉了個正著,身形有些狼狽,卻是連忙端正了自己的臉色,沖著黃文仁恭敬道:“這位大人,宗寶兄的確是一入京便去了找尋過。但那處府邸也已經沒有了人。”

    “是吧!是吧!”黃宗寶笑著湊臉討好道,“三叔,你瞧我是沒辦法了!”

    因為有外人在,黃文仁倒是沒有真的在外人面前發火,只是笑著溫和道:“你也莫替他說話了,我這侄兒是個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嗎!”

    說罷,卻是直接拉了黃宗寶語氣狠狠道:“臭小子,回家再收拾你!”

    黃宗寶知道自己此次是沒那麼容易過著一關,只能夠哭喪臉,垂著腦袋乖乖的隨著黃文仁走去,走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沖著陳文瀚喊道:“文翰兄,回頭我得空了出來找你,你莫搬客棧!”

    陳文瀚笑容溫和,站在原地點了點頭。

    另一頭,出去找轎子的黃宗寶的書童跑了過來,瞧見這副樣子卻是知道自家少爺是被逮了個正著,也顧不上轎子,連忙追了上去。

    貢院之前的這場鬧劇,在黃宗寶被拉上馬車離去後,倒是沒有人再留著看熱鬧。

    陳文瀚收回了笑容,只是對著身邊的書童開口道:“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書童點頭跟上,小心的扶著陳文瀚坐上了轎子。

    而另一邊,被抓上馬車的黃宗寶日子卻是不好受了,他小心翼翼的瞧著坐於他對面肅著一張臉閉著眼睛不說話的三叔黃文仁,一顆小心臟卻是撲騰撲騰跳的不停。

    黃宗寶是黃家大房嫡次子,因自小長得可愛嘴甜而被養在黃家老夫人膝下,被慣得幾乎無法無天,偏生黃宗寶腦子聰明,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倒是讓黃家老太爺又愛又恨,但的確是小輩之中最最受寵的一個。黃宗寶的啟蒙,都是由黃家老太爺親自手把手教導。

    早先年黃宗寶父親身體康健之時曾在地方為官,黃宗寶也跟隨自己父母一道兒在父親做官的地方上生活過,因著父親是當地父母官,家中母親溺愛,做事兒有些無法無天,倒成了地方上的一霸,當然當時的黃宗寶也只是個屁點大的孩子,雖然愛胡鬧也惹不出什麼事情來。

    後來黃宗寶父親因身體關繫辭了官回到老家休養,黃宗寶自由自在的日子這才結束,家中的老太爺瞧著黃宗寶的性子,便打定主意看著他讓他好好讀書,硬是將他生生拘了十幾年。對於黃家老太爺,黃宗寶倒是並不怎麼害怕,老太爺雖然嚴厲,但是還是溺愛這個小孫子,偶爾撒嬌也便讓他放風了,可是黃文仁這個三叔,卻是黃宗寶最怕的了!

    偏生黃文仁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對這個侄兒最是關注,回回回了老家見到這個侄兒,就要好生訓責一番。

    此次黃宗寶也是被拘得狠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家門來放風,自是拼了命的打發走了那群護衛伺候人,只帶了個小書童,若非時間緊迫,他恨不得遊山玩水好好玩樂一番才上京來。

    只是,這會兒瞧見黃文仁,他卻是怕了。

    “三叔,呵呵。其實這次我考得挺不錯的,很有機會中會元,你瞧我先前鄉試已經中瞭解元了,這邊再中一個會元,回頭殿試我中個狀元,我就是‘連中三元’了!呵呵……”

    黃文仁睜開眼睛冷冷瞧了他一眼,黃宗寶的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從馬車上跳下去。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6:57 AM

第八十五章

    馬車一路噠噠行駛,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停在了宰相府前。

    黃宗寶身形矯健的從馬車上跳下,轉頭卻是怏怏的看著自己的三叔黃文仁。黃文仁只拿眼睛瞟了他一眼,冷聲道:“跟上!”

    這冷言冷語,讓黃宗寶忍不住縮起了脖子,他抬頭看了一眼頂上高懸的大門匾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走到了黃文仁邊上,嬉皮笑臉道:“原來三叔升了做宰相了,侄兒才知道呢,恭喜三叔了!”

    黃文仁只是拿眼瞥了他一下,沒有說什麼,依舊冷哼一聲。

    黃宗寶鼓著臉頰眨了兩下眼睛,還想辯解:“侄兒也是今日才知道,先時進宮看原來三叔住的府邸封了不住人了,侄兒還以為三叔犯了什麼事兒呢,可把侄兒擔心的!”

    “你……”

    黃文仁被氣得夠嗆,正要厲聲呵斥,突然裡邊一陣女聲響起,緊接著,還未等黃宗寶回過神來,自己的雙手便被抓住了。

    “你這小子,去哪裡了,不知道把你三嬸擔心壞了!”

    黃宗寶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抬頭看到黃夫人之時,臉上勉強擠出笑容,輕聲叫喚了一聲:“三嬸!”

    黃文仁的妻子其實也是黃宗寶母親的表妹,黃宗寶只覺得這對姐妹花兒不但嫁給了同個兄弟,連性子都是一模一樣,就愛嘮叨。

    黃宗寶皮實,說來雖怕黃文仁訓斥,怕他老爹和老太爺拿棍棒伺候,但是更受不了的就是這嘮叨勁兒。

    “宗寶,你進京後到哪裡去了,三嬸等不到人,可是嚇壞了,又不敢告訴老家的人說沒找到你,這幾日可是把我急壞了,就怕你有個什麼閃失,可讓我怎麼與你父母交代……”

    “三……三嬸。”

    黃宗寶狼狽的想要掙脫黃夫人抓著她的兩隻手,但是又不敢用力,只能夠垂著腦袋接受教訓,轉頭瞧見自己的堂兄黃宗勝正在邊上幸災樂禍看著他,心裡簡直就是有種生死不能的感覺。

    “你說你,性子怎麼還那般頑劣,若非你三叔讓人盯著貢院處,現下還找不到你呢!你瞧你的臉色,若是住在家裡,三嬸定然把你好好調理了,給你東西準備齊全了去考試,現在這副樣子……”

    “三嬸,三叔還有事兒和我說呢!咱們回聊回聊!”

    黃宗寶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黃夫人念叨的嗡嗡作響,腦子裡稀裡糊塗的,可見著黃夫人這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黃宗寶恨不得仰天長嘯,他寧願聽著他三叔的斥責也不願意再聽黃夫人的關愛了。

    “娘,宗寶剛考完試回來,估計是累壞了,爹又有事情與他說,您不如先給他準備些吃食,讓他好好歇歇吧!”

    黃宗勝倒不是真沒有什麼兄弟愛,瞧著黃宗寶的樣子已經是強弩之弓了,也出來與他求了情。

    黃夫人聽著兒子的話也有道理,倒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伸手點了點黃宗寶的額頭,出聲道:“你這小子,回頭再好好與你說道說道,看你日後還敢不敢這麼做了!”

    “不敢不敢!”

    黃宗寶覺得自己已經被教訓的滿腦子都是包了,捂著方才黃夫人點過之處連連求饒。

    好不容易送走了黃夫人,黃宗寶深深歎了一口氣,一副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是還未等他鬆完這口氣,黃文仁卻是冷聲道:“隨我到書房來!”

    “三叔……”

    黃宗寶只覺得自己眼淚都要給逼出來了。

    黃宗寶就跟個小媳婦似的,縮頭縮腦隨著黃文仁到了他的書房裡,然後乖乖的站在書桌之前,聽著黃文仁的訓斥。

    “莫要拿你糊弄你三嬸那套來糊弄我,老實和我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幹什麼,會試日子那麼急,老家離京城又那麼遠,我乖乖上京趕路了,就是……就是到了京城,在先前三叔家住的地方沒找著人,我就跟我朋友住客棧了!”

    黃宗寶說的話,確是千真萬確,他倒是想好好玩來著,但是皇上訂的會試時間太急了,他也就到了京城才玩上一玩。

    “是嗎?”

    黃文仁看著他淡淡詢問。

    “真的!真的!除此之外,我也就是幫著我朋友找他妹妹……”

    黃宗寶乖巧回答,全然沒有先時的熊性。

    “我看你自從離了老家,就將書本扔到一邊去了吧!”黃文仁冷聲說了一句,倒是將黃宗寶的性子摸了個透。

    黃宗寶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開口辯解:“這個……這個,侄兒平時基礎打得好,不用臨時抱佛腳!”

    “哼!”

    黃文仁冷哼一聲,開口道:“會試成績也馬上會出現,你之後這段日子給我乖乖待在家裡看書,若是進了殿試,也好做準備,若是沒進,我馬上送你回老家,等到三年之後再好好準備!”

    “呆家裡……”黃宗寶臉一下子耷拉下來,連聲道:“三叔,不必了吧,憑我的學識肯定能夠進殿試,即使到了殿試,不用準備皇上一定也會欣賞我的!”

    “你倒是自大!”

    黃文仁倒是差點給氣笑了,不過這侄兒的確是有幾分歪才,這點,黃文仁倒是沒有懷疑。

    “我這叫自信!”

    黃宗寶得意洋洋回道,眼珠子一轉,卻是開口道:“三叔將我關在家裡恐怕不好吧!我答應我朋友了,要幫著他一起找妹妹的!三叔總不好叫侄兒失信於人吧!”

    “什麼找妹妹,你這性子……真是哪有熱鬧就往哪兒湊!”

    黃文仁只覺得是胡鬧,忍不住又呵斥了一聲。

    黃宗寶卻是完全不怕,挺著胸膛出聲道:“我那朋友她妹妹小時候被送到宮裡當宮女了,許多年未見,所以才要找的!”

    說罷,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討好的湊到了黃文仁邊上,輕聲道:“三叔,你如今做了宰相了,權利不少吧!”

    黃文仁瞥了一眼黃宗寶,沒說話。

    黃宗寶卻是笑嘻嘻道:“我那朋友妹妹也姓陳,進宮快十年了,您現在是宰相了,又常出入宮廷,幫著打聽打聽唄!”

    “胡鬧!我一個外臣,在內廷裡打聽,你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黃文仁甩開黃宗寶拉著他的手,有些氣急敗壞,也為自己這個侄兒的胡鬧感到無可奈何。

    “這陳姓宮女,在內廷裡不知成百上千,而且我一個外臣,怎好在內廷裡探聽什麼!”

    “哦!”

    黃宗寶情緒低落的應了一句,卻是開口道:“那我也不好失信於人家,三叔既然不幫著打聽,我是得幫忙的,三叔莫關著我了!”

    黃文仁瞥了瞥黃宗寶,只是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段日子,你莫給我招惹麻煩,給我乖乖的等到殿試。”

    “三叔不反對?”

    黃宗寶小心抬頭看著黃文仁問道。

    黃文仁沒好氣的又冷哼了一聲,但說出的話卻是緩和了:“你都與別人做了承諾了,總不能夠再讓你做個言而無信之人。”

    “三叔,你果然是個大大的君子,難怪現在酒樓裡的人都在說你與那位曹將軍認錯的段子呢!”

    “黃宗寶!”

    黃文仁睜開眼睛惡狠狠的瞪向他。

    黃宗寶卻是身子一挺,做出一副怪樣子來,一邊後退著身子,一邊求饒:“三叔莫生氣,我走我走!”

    “臭小子!”

    黃文仁只覺得自己十個兒子都比不得大哥家的這個侄子鬧騰。

    再次被罵了臭小子的黃宗寶卻是一邊拿著扇柄撓著脊背上的癢,一邊搖頭晃腦的隨意走動參觀著這處新居,下人也認出這是主人家的侄少爺,自然是沒有阻攔。

    黃宗寶走了好一會兒,突然目光卻被一處風景優美的小院落給吸引了去,他正要走上前去看,卻見門口守著兩人,心中不覺大為驚奇。

    他雖然好奇心勝,但也不至於完全不懂得規矩,自然知道此處可能是有避諱,不讓進。

    他收回腳步,正欲離去,卻突然見到自己的堂兄黃宗勝朝著此處走來。

    “宗寶,你怎麼會在此處?”

    黃宗寶撓了撓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是三叔用來那什麼什麼的地方嗎?”

    “什麼什麼?”

    黃宗勝不解的笑了起來,想到自己一貫有些個性迥異的堂弟,大概也想到了他所說的想法,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我爹向來光明磊落,你想哪去了!”

    黃宗寶想想自己三叔的性子,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不禁不好意的撓了撓頭,嘴上卻辯解道:“這個也不能夠怪我啊!別處門口都沒人這麼看守著,就這處,弄得比皇宮還要森嚴的樣子。”

    黃宗勝聽了黃宗寶的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小聲道:“這是靜婷住的院落。”

    “啊,那丫頭!她犯了什麼事情被三叔這麼關起來!”

    黃宗寶和黃靜婷二人雖是堂兄妹,卻有些相互看不慣,當然也不是很熟,以前黃靜婷回老家的時候,黃宗寶可沒少折騰她,而黃靜婷也沒少告狀。

    所以這會兒,黃宗寶聽了還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黃宗勝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弟,只是開口道:“爹說等給她找好婆家再放她出來……”

    “嘶,難道京城裡傳的那事兒是真的?”

    黃宗寶來了京城沒多久,但就愛什麼地方熱鬧往什麼地方湊,由此自然也聽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黃宗勝沒有回答,但是顯然是默認了。

    “那丫頭膽兒可真大!三叔沒罵死她吧!”

    “還不是和你一樣!”

    黃宗勝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黃宗寶,忍不住開口道:“爹最喜歡你了,回頭你與爹求求情放她出來吧!這都關了半個多月了……”

    “誰說三叔最喜歡我了,我可不敢!”

    黃宗寶做出一副牙疼的模樣,打著哈哈背手離去。

    因著先時傳出聖駕下月要至京郊避暑行宮一事兒,倒是讓原本沉寂的後宮開始沸騰了起來。

    在宮內,後宮與昭陽殿相距極遠,且昭陽殿在前朝之外,妃嬪也不好隨意走動。加之趙清澤對於後宮的冷淡態度,雖然不少人起過去昭陽殿邀寵的念頭,但付諸行動之人,卻是沒有。

    大家也都不是蠢人,去昭陽殿邀寵風險太大,萬一惹了皇上或是貴妃,只怕受罪。可是趙清澤平日裡根本不在後宮處走動,就連御花園、鹿苑此類邀寵之地,也根本沒有她們發揮的餘地。皇上偶爾是會去,可是去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帶著貴妃,最近這段時日,皇上更是連去都不去了。

    至於說每日皇上早朝之前與太后的請安,那更是形式化的流於表面,天不亮只在慈安宮殿外行一禮便走。讓她們這些妃嬪想去逮人都逮不著。

    如今,去避暑行宮,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避暑行宮自然不如這皇宮裡大,到時候住得近了,偶遇的機會也多了,若是憑此能夠邀到寵……

    存在這樣想法的嬪妃幾乎包含了這後宮多數的妃嬪,就是高位上的那幾位也都無不例外,心中期盼,倒是忙壞了宮裡底下各處,制新衣的、打首飾的,大家幾乎都是卯足了勁頭。倒是將平日裡的沉寂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除此之外,賢妃之處也成了熱門之地,連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賢妃如今主管後宮事物,也算是與皇上接觸最多的妃嬪,當然如意,她們並沒有算在內。賢妃與皇上接觸多了,這隨駕名單,多少也能使上力氣吧,再不濟,這風聲消息也該是她那裡最準確最及時吧!

    賢妃日日被其他妃嬪煩著,卻又不敢得罪人,只覺得自己好笑又可憐。

    外人瞧著她風光管理後宮內務,哪裡知道她根本就是個傀儡,她能做什麼?就是這皇上要去避暑行宮一事,她知道的也並不比她們早或者多。

    但對外,她卻是半點不露口風,只讓人以為她是嘴巴緊而已。

    笑著打發走其他妃嬪後,她算是鬆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微微休息了一下,卻是重新站了起來,對底下吩咐道:“伺候我更衣吧,本宮要去昭陽殿!”

    賢妃過來時,趙清澤正陪著如意在寢宮裡說著話,聽見鄧先的稟告時,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如意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不想與賢妃見面,於是笑著道:“皇上你去見吧,我困了,就不去了!”

    “偷懶!”

    趙清澤笑著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卻是扶著她躺到了床上,輕聲叮囑道:“你睡會兒,等我回來!”

    如意點了點頭,目送著趙清澤走出寢宮。

    賢妃原是坐在大廳裡等著,見到趙清澤出來時,連忙站起來行了禮,她下意識看向了趙清澤身後,卻並沒有看到如意的身影,心裡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她揚起溫婉的笑容,輕聲道:“皇上,臣妾聽說您下月要去避暑行宮,後宮的其他妹妹都來問臣妾隨駕名單,不知皇上是如何決定?”

    賢妃心裡倒是沒有太大的希冀,她與趙清澤接觸較多,心中所感所受自然比其他人要深,對於此次隨駕,她是沒有太大的希望。

    趙清澤讓她管理後宮,去避暑行宮得一個夏季,她不可能跟去。

    “貴妃與太子與朕一起走,其他人……都留在宮裡吧!”

    雖然趙清澤的這個答覆,並非出自賢妃意料之外,但是聽著這邊趙清澤親口說出來,賢妃心裡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壓抑下自己心中的情緒,勉強撐著笑臉道:“臣妾知道了。只是,太后也不去避暑行宮嗎?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宮中酷暑難捱,去避暑行宮會不會舒服一點。”

    賢妃也不敢提別人,只是提了太后,若是太后去了,德妃自然要跟隨,只要開了一個宮妃的例子,只怕就難以堵上。

    “太后身子既然不好,就不適宜車馬勞頓,留在宮裡好好養病即可。你讓底下人長點心,好好伺候太后,缺什麼要什麼,萬不可委屈了太后。”

    趙清澤此話說得自然,仿佛是理所應當。而賢妃點頭稱了是,心裡,卻是略帶嘲諷的想著,車馬勞頓,這京郊到宮裡,也不過是一天的行程,皇上這話說的,還真是冠冕堂皇。

    但是賢妃轉而一想,卻又覺得趙清澤如此決定對於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她原本就沒有多大可能能夠伴駕跟去,若是其他宮妃跟了去,對於她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如麗妃這般的高位妃嬪,若是得了恩寵,只怕位份便要超過她了。

    昭貴妃雖然壓著她,又獨佔宮寵難免讓人心生嫉妒,但是昭貴妃從不插手後宮之時,往日裡幾乎與她並無太大的交集,至少現在後宮裡,太后抱恙,貴妃不管事兒,還是她最大。

    這麼想著,賢妃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恭敬的行了禮應承退了下去。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7:01 AM

第八十六章

    會試結束後,赴京趕考的舉子們卻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懈怠,若是會試中了,那麼緊接著便是殿試,那才是真正的戰場。

    若是未中,回家又是寒窗苦讀三年。

    由著這樣的緊迫感,反倒是有不少舉子比會試之前還要發奮用功。

    陳文瀚這幾日都呆在客棧中拿著書本苦讀,即使是一日三餐也由書童從樓下拿上,偶爾間卻是坐在窗戶口,看著客棧大門。

    黃宗寶這幾日可算是倒了大黴,這自從離了老家,沒人看著管著,他日日都是日上三竿方才起來遊手好閒吃吃喝喝、玩玩鬧鬧,日子過得優哉遊哉,可是自從搬回了宰相府,這頭雞鳴方起,日頭都還未露出,準備上早朝的黃文仁便使了下人叫黃宗寶與他一道兒用早膳。

    黃宗寶弱弱抗議,卻被黃文仁斜眼冷語:“這會兒就起不了身,日後若真讓你考中了,你上早朝該如何辦!”

    就是考中了做官,他也沒那麼快有資格上早朝吧!

    當然這話在他看到黃文仁那張冷臉之時,早就吞了回去,乖乖打著瞌睡用完了早膳,然後被拎回書房看書,完成黃文仁佈置的功課,只待黃文仁下朝回來檢查。

    這麼度過三五日,他簡直是欲哭不能,自家三叔不是宰相嗎,不應該日理萬機嗎?怎麼能夠這麼有空成日裡盯著他?

    好不容易掰著指頭算日子,到了與陳文瀚相約的日子,黃宗寶一鼓作氣換了衣裳,帶著書童跑出了宰相府,頓覺天藍地綠,心情一下子明朗萬分。

    他遊遊逛逛,很不能夠讓自個兒住在大街上,只是心底裡到底還是記得要幫著陳文瀚找妹妹之事,磨磨蹭蹭,好歹是趕到了客棧。

    陳文瀚看到黃宗寶之時,也是微微吃驚,他只以為黃宗寶不來了。

    黃宗寶卻是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笑著推門走入,開口道:“文翰兄,今日是宮裡開放的日子,咱們趕緊過去吧!”

    陳文瀚不妨一愣,卻聽得這邊黃宗寶又是笑道:“原來我早就想過來找你了,可我三叔就是關著我不放,好在他倒是沒有真的給我禁足,不然我就真可憐了!”

    陳文瀚聽了臉上笑得溫文爾雅,語調溫和道:“你三叔也是為了你好,想讓你好好讀書考中罷了!”

    黃宗寶一聽,有些無奈的搖頭,連聲道:“你倒是和我三叔有共同語言,哪天介紹你們認識算了!”

    陳文瀚心頭忍不住一跳,卻聽黃宗寶似是玩笑話,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催促道:“你快點快點,不然誤了時辰見不到你家妹子了!”

    陳文瀚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夠急,倒也是無可奈何的站起了身,臉上如常的與黃宗寶一道兒出了門。

    這邊陳文瀚與黃宗寶二人趕到先時聽來的地方時,大大的宮門空地前,已經站滿了人。而宮門一角,站了不少太監與侍衛打扮的人,似乎是為了維持秩序。

    黃宗寶左右張望卻是沒有瞧見上回見到的兩個太監,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的,注意力卻被從微微開啟的宮門之處走出的一群宮女打扮的芳華少女給吸引了注意力。

    “來了!來了!”

    陳文瀚臉上平靜,站在原地矜持的等著,黃宗寶卻表現的比陳文瀚更為激動,他拉著陳文瀚的手想往前方擠去,只是他們來的本就不早,此時前邊站滿了人。

    好在這頭宮女是一個一個登記了,被喊了名字方才放出宮門,而大部分的宮女家眷聽到這頭喊叫的名字之時,也都一一對應找到了自家送進宮裡的女孩。

    找好了自己親眷的宮女也不停在這宮門口,而是領著家人到了一邊開始說話。

    原本擁擠的宮門口慢慢的開始空了下來。

    隨著從宮門裡邊走出的人越來越少,而站在外邊守著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每次一有陳姓宮女的名字被喊出,黃宗寶總是急著問陳文瀚是不是?而陳文瀚總是搖了搖頭。

    直到最後,這門裡門外也只剩下寥寥數人之時,站在宮門口登記的人也收了筆墨。

    黃宗寶瞧見了先時他們去登記時遇上的中年夫妻也與他們一般沒有找到人。但是黃宗寶也懶得上去打招呼,直接走到了宮門口對著登記的太監問道:“這位公公,是不是明日還會放宮女出來見家人!”

    “就只今日,過一個時辰,宮女們都要回宮了!”

    那太監倒是態度溫和,耐性的回答了黃宗寶的問題。

    “那所有的宮女都來了嗎?”

    “這個……當然不可能,主子身邊哪裡離得了伺候的人,而且也不是所有宮女的家眷都過來看望的。”那名太監說到這裡,只是奇怪的問了一句,“這是沒找到人?”

    “是,能否麻煩公公給查一下!”

    黃宗寶說著便想讓書童給遞銀子,那名太監卻是笑著擺了擺手,開口道:“你自己尋去吧,還沒找到家人的宮女都在這邊了,若是沒有,那我也沒地兒給你找去。”

    黃宗寶還欲說什麼,身後其他的同樣找尋的人都湊了上來,急急的開問。聲音最大的卻是先時黃宗寶他們認得的那對夫妻。

    芍藥娘急切開口喊著:“我家芍藥怎麼沒出來?她在貴妃娘娘身邊伺候的,是貴妃娘娘身邊最最得力的人……”

    黃宗寶被擠到了最外圍,瞧見陳文瀚只是目光游離、心不在焉的看著宮門口,還以為他是在尋找自己的妹妹,於是拉扯著他走到了最靠近宮門口處,出聲道:“你仔細瞧瞧,裡邊是否有你小妹?”

    陳文瀚有些無可奈何,只拿眼瞧著,其實心裡卻是不以為意,就算是小妹站在他面前,此時恐怕也已經認不出了。

    當年小妹進宮時才六歲,如今都快十年了,模樣只怕是大變了。

    但見黃宗寶這副熱心的樣子,他也只是馬虎瞧了一眼,只瞧見站在宮門口處不停抹著眼淚的那幾十餘名宮女,便匆匆收回了目光,開口道:“我瞧著並無熟悉之人。”

    “哎……”

    黃宗寶歎了一口氣,倒也不意外陳文瀚的這個回答,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出聲沖著裡邊喊道:“你們這邊有叫陳六丫的吧,以前在家時候叫這個名字的!”

    黃宗寶的聲音很大,很快引起了這幾十名宮女的注意力,但都是搖了搖頭,無一人應承。

    黃宗寶見此,有些失望了。他正想安慰陳文瀚之時,卻突然聽到後邊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陳文翰……你是陳家第二個兒子……”

    陳文瀚有些奇怪的轉頭一看,只瞧見邊上不遠處一個莊稼漢打扮的年老男人看著他,而他身邊站了一個與他看著一般簡陋打扮一樣年老的女人,還有一個卻是宮女打扮的清秀少女。

    “你是……”

    陳文瀚溫聲詢問,心裡卻是沒有半分印象。

    “原來真是你啊!老漢與你是一個村的,你是咱村第一個舉人,老漢記得你!”

    “老伯你好!”

    陳文瀚聞言心裡有些不耐煩,但面上還是笑著問了好。

    “舉人老爺,您這是……”

    “一個村的?”黃宗寶突然想到了什麼,敲了敲站在老漢邊上的宮女打扮的女孩,笑道:“這位姑娘,你當年是與文翰兄的小妹一道兒進的宮嗎?你是不是進宮也快十年了?”

    “是啊!”

    那名宮女笑著應了一聲,瞧了一眼陳文瀚又瞧了一眼黃宗寶,臉上略帶幾分羞澀之意,卻是自如應答,“我叫田巧巧,當年是和文翰……哥哥的妹妹一塊兒進的宮。”

    當年他們村裡總共也只選了五人,自然是有所印象。

    而田巧巧的父親田老漢也是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開口道:“是啊,我家巧巧進宮快十年了,當年家裡實在是沒飯吃了,沒辦法把她賣到宮裡,這些年來,她娘難過得眼睛都快哭瞎了,家裡窮,也不能夠回回來看她,只能夠隔兩年來一回。”

    黃宗寶沒料到自己一句話惹得這田家三口人淨抹眼淚,臉上有些尷尬,卻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那……那巧巧妹子,你知不知道文翰兄的小妹現在在何處當值,怎麼樣了?”

    “這……”

    田巧巧拿著帕子抹幹眼淚,臉上有些為難了,只是咬了咬唇開口道,“這個……當年進宮我們都在一處學了兩年的規矩,我只知道兩年後她好像被椒房宮的小廚房選去了,現在就不知道了,也沒分在一處辦差!”

    宮裡規矩大,約束也多,不是一處辦差的,極少有機會見面,這七八年沒見過的人,田巧巧自然是不記得了!

    她之所以能夠記得陳家小妹被選去椒房宮的小廚房,只是因為當初王宮人來挑人的時候,她也在一處,結果王宮人挑中了陳家小妹,為此,她與其他人心裡還暗暗羨慕嫉妒過呢!

    “這樣……”黃宗寶有些聞言有些失落。

    而田巧巧見此,卻是突然開口道:“我在宮裡,問其他人打聽打聽吧!”

    “真的嗎?”

    黃宗寶聞言喜不勝收,連忙招呼過來書童,將滿滿一袋銀子的荷包塞到了田巧巧手中,開口道,“那就麻煩巧巧妹子了!”

    “這個……”

    田巧巧臉早已經紅透,卻又有些猶豫的看向手中被塞的荷包。

    “巧巧妹子打聽人也是需要打通關系的,總不能夠讓巧巧妹子替我們勞累了還要自己出錢吧!”黃宗寶搖著扇子,笑得分外和煦。

    “好。”

    田巧巧雖然在宮裡當差有月錢,但是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又何時見到過這麼大筆錢,這會兒,被這麼說著,卻也是卻之不恭的收下了。

    銀子是收下,但是她卻是又有些為難了:“若是我打聽到了陳家妹子的消息,怎麼與你們說呢!宮女是不能夠出宮的。”

    黃宗寶聞言,臉上也有些不大好,總不能夠等到來年放宮女出來之時,才探聽到消息吧,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黃宗寶正想著要不要用他三叔的私權謀點利,突然田巧巧又開口道:“不若這般吧,若是打聽到了消息,我托出宮採買的公公將消息傳給你們,只是,你們要與我說過地方。”

    “這個簡單,屆時你讓那位公公來宰相府找我,就說找府裡的堂少爺就好!”

    黃宗寶聞言直爽的回了,而田巧巧聞言,卻是目光中略帶幾分驚喜的又看向了黃宗寶。

    “好,公子等我消息。”

    田巧巧清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黃宗寶也並沒有發現異樣,只是笑著做了一輯,“那就麻煩巧巧姑娘了,這會兒不打擾你們家人相聚了,我與文翰兄先告辭了!”

    “好,公子慢走。”

    田巧巧可人回道,目送黃宗寶離去後,方才轉過身。恰好瞧見自己的父親神色猶疑的看著她,她微微一笑,開口道:“爹,怎麼了?”

    “巧巧,你在宮裡也不容易,這事兒,會不會麻煩你?”

    “爹,瞧你說的,你沒聽見方才那位公子的身份嗎,而且陳大哥是舉人,我若是幫著他與他家妹子團聚,對咱們家也有好處。”田巧巧微微笑了一下,最後安慰道:“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對了,娘,你不是說給我做好吃的了嗎,快拿出來啊!”

    “好!好!”

    田巧巧的父母聞言,自然將先前的顧慮拋之腦後,連忙拿出了包袱裡帶的吃食。

    宮門之外親人團聚,淚水、笑容、思念充盈,宮內卻是一如既往、波瀾不驚。

    如意喝過芍藥送上的補湯後,看著殿內少了一大半的人之時,臉上忍不住笑了笑,對著芍藥道:“今天對很多人來說,是個好日子!”

    “是娘娘仁厚。”

    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宮人都能夠去見自己的家人,畢竟主子們還需要人伺候,不可能讓主子去遷就奴才。不過如意這邊卻是大方給底下所有人放了假,只要有父母親人來探望的,今日便可不用守在她的殿內。

    如此一來,底下人倒是去了大半,只餘下家鄉實在太遠,或是真的沒有什麼親人來探的人。

    “能夠有親人惦念著,多好!”

    如意勉強笑了笑,強忍住心裡湧上的心酸。

    “娘娘若是想見親人,只需和皇上說一聲便可!”

    芍藥想到自己家中的情形,也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但卻是輕聲安慰道。

    “沒這個必要了。我的親人也只剩皇上與阿滿了!”

    如意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芍藥站在邊上聽得清楚,卻不由感覺到了一股心酸,她勉強笑著開口道:“娘娘,奴婢讓奶娘將太子殿下抱來。”

    “也好!”

    如意笑了一下,壓抑下了心中的情緒,溫聲應承了。

    如意如今身上有孕,自然是不可以去抱阿滿,於是便讓奶娘將阿滿放在了小床上,自己坐在邊上看著他翻身,偶爾讓芍藥幫著他坐起來。

    阿滿如今牙兒已經冒出了一個小小的白米點,倒是不難受了,就是愛用那個小白米點去啃東西,這邊如意逗著他,他乾脆一把抓住了如意的手塞到了自己的嘴裡。

    “小髒貨!”

    如意將手從阿滿嘴裡抽出,擦乾淨了他的口水,卻是將阿滿轉頭又放進嘴裡的自己的小胖手拿了出來,一邊拿著一邊對奶娘叮囑道:“以後多盯著太子,莫讓他總是啃手,平時也多替他淨手。”

    手多不衛生啊,這邊阿滿小牙兒剛露,萬一感染了細菌咋辦。

    不讓阿滿啃手,阿滿卻是不樂意了,嘴上一直啊啊啊的叫著,直到如意拿了一個掛著小鈴鐺的繡球逗他時,方才咯咯的笑了起來。

    有小孩子陪伴的時間總是過去的很快,等到如意將繡球遞給阿滿由芍藥扶著站起身時,卻發現先時去見家人的宮人們都回來了,芳草也笑著端著一碗補湯走了進來。

    “時間過得真快!”

    如意忍不住感歎了一聲,而這一聲,恐怕也道出了在場所有宮人的心聲,芳草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沒落淚。

    宮中歲月難捱,生存不易,親人難見。好不容易能夠見到父母親人,卻也只得這短短間隙。

    田巧巧回到了自己歇息的屋裡,瞧見自己的小姐妹碧荷正坐在床上繡著一方帕子,倒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碧荷,你哥嫂又沒來看你?”

    兩人是同鄉,如今又被分在一處當差,自然是關係極好。

    碧荷爹娘死得早,她哥哥大她許多歲,早早娶了個嫂子進門,雖然家裡條件還行,但待她這個吃白飯的妹子卻是左右看不慣,這頭宮裡要選宮女,便起了意將她賣到了宮裡。之後卻是一回沒來看過,只當是讓她死在宮裡了。

    “反正我也不巴望著他們來瞧我了!”

    碧荷放下手中的繡活,笑著嗅了嗅田巧巧身上的味道,開口道:“你爹娘又給你帶好吃的了,真好!”

    “是啊!”田巧巧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卻又有幾分惋惜道,“只可惜門口檢查的嚴,不然我也帶一些給你吃了!”

    說到這裡,田巧巧想起了方才之事,連忙急急道:“你知道我在外邊遇到誰了嗎?”

    “誰啊?”

    碧荷問得漫不經心,反正田巧巧每次出去總能夠碰上幾個同鄉來看人的。

    “就是與你一個姓氏的那個叫陳六丫的,當初與我們一道兒進宮的陳六丫的哥哥,她哥哥是舉人了!”

    碧荷聽了忍不住看向了田巧巧:“你是說……”

    她皺了一下眉頭,田巧巧卻是迫不及待的說道:“她哥哥沒找著人,恰好遇上我,托我替她打聽她妹妹的消息,碧荷,你知道她現在在何處嗎?”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7:05 AM

第八十七章

    “你說陳六丫……”

    碧荷猶豫的問了一句。

    田巧巧連連點頭:“她當初和我們一道兒進的宮,後來被分到椒房宮的小廚房去了,你還記得不?”

    “當初進宮就我們幾個,我怎麼會不記得。”

    碧荷輕笑著回答,“那個陳六丫我是不記得,但是我與椒房宮的春蘭很熟,她和我提過,說陳六丫改了名了!”

    “改名了?”田巧巧有些詫異,但又不覺得奇怪,“難怪她哥哥找不到她。還是碧荷你消息靈通,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找呢!”

    “行了,我回頭幫你想辦法問問春蘭,不過這春蘭說來我也有一年多沒見她了,現在應該是跟著太后在慈安宮裡當差吧!那人平日裡就心高氣傲的,成日裡想著攀高枝,反正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待在廢宮裡的人!”

    碧荷沒什麼好氣的說了一句。

    當初一道兒進宮的人,就屬她與田巧巧最倒黴,沒被分到油水多、又清閒的地方也罷了,竟是被分在這連個主子都沒有的宮殿裡。空是空了,卻是什麼好處都沒有,還成日裡被別的宮人欺壓。

    “要是能有機會分到別處就好了,也不求跟的主子能多受寵,這有主的奴才怎麼著都比沒主的強!”

    碧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而田巧巧聽了也是深有感觸:“是啊,你說,咱們若是能夠在昭陽殿裡當差多好啊!”

    “昭陽殿裡,你想什麼呢!”

    碧荷笑著推了一把田巧巧,“咱們怎麼分得進那地兒!不說了,我這兩天找機會先打聽打聽春蘭現在在哪兒,你說你,沒事兒偏要接過這事兒做,到頭來,還不是我替你打聽!”

    田巧巧聞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了一錠銀子。

    “哪來的?”

    碧荷瞪大了眼睛瞧著,接過銀子仔細瞧了一眼。

    “收著吧,好處錢!”

    田巧巧將銀子塞給了碧荷,碧荷攥在手裡細細瞧了瞧,心裡倒是慢慢平靜了下來,田巧巧的習性她清楚的很,這麼大方的就將這麼大一錠銀子給了她,定然是自己還有更大的好處藏著,不過碧荷倒也不會真的去計較。這事兒對於她來說,本就跑跑腿、動動嘴皮的活兒,這筆好處已經大大超過了她的預期。

    不過,這麼想著,這錢她收得也是心安理得。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不過黃宗寶在上一次出門後,似乎就跟解了禁一樣,三天兩頭的往外邊跑。初時,黃夫人和黃宗勝二人替他瞞著,加之黃文仁最近宮務繁忙,倒真沒注意到。

    而黃夫人與黃宗勝二人也只以為,待天兒再熱點,估計黃宗寶就熱得不會想要出去了,誰知道,這天兒越熱,黃宗寶在外邊卻是越發玩上了癮,只待這天早上,黃文仁歸家意外提早,才發現到了這會兒還在外頭閒逛著的黃宗寶。

    黃文仁忍不住無奈的斥了一聲黃夫人與黃宗勝二人:“你們就由著他性子吧,早晚捅破了天!”

    黃夫人與黃宗勝二人面面相覷,卻是尷尬笑著不敢反駁,見黃文仁鐵青著一張臉的模樣,實在是不敢求情。

    偏生這頭黃宗寶帶著書童,身上掛滿了各種小玩意兒,正晃蕩晃蕩沒個正形的模樣回來,待走到廳裡一瞧,好險差點沒將身上的東西都甩了出去。

    “三叔!”

    黃宗寶只覺得頭皮都發麻了!

    “你……你簡直就是不知悔改!”

    黃文仁直接將手中的杯子朝著黃宗寶砸了過去,只是似乎是並未使勁兒,倒是讓黃宗寶靈巧一躍給躲過了。

    “三叔莫生氣莫生氣!”

    黃宗寶看這架勢,心裡倒是有幾分明白,估計是有回旋餘地,先時在老家之時,他若是犯了錯,這邊他家老祖父和老父親還沒說什麼,他三叔就會想請出家法來教訓他。

    “頑劣不堪!你這個樣子,怎麼上殿試,莫惹怒了聖上把你拖了下去!”

    “殿試……”

    黃宗寶耳朵靈光,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他喜笑顏開的開口道,“三叔,你莫不是已經知道了消息,我進殿試了,三叔我是不是第一名啊?”

    “臭小子,這幾日就在家裡好好看書準備殿試吧!”

    黃文仁臉上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而他的這副樣子,卻是讓所有人都明白這是默認了黃宗寶所言。

    “哎呀,老爺你方才可是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打宗寶呢!”

    黃夫人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連連道,“宗寶又中了會元,這可得好好的慶祝一番,對了,趕緊給老家寄信,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三嬸兒,等我中了狀元一塊兒報信吧!”

    黃宗寶笑嘻嘻的滿是自信,惹得黃文仁又是虎著臉教訓:“瞧你這副樣子,回頭皇上瞧見了就不會把狀元給你!”

    黃文仁這話,倒並非沒有什麼依據。

    一般這殿試的名次都由皇上來排,皇上有的時候不僅僅是看這些考生的文章才學,有的時候還愛看考生的樣貌儀錶,先前也並非沒有過例子某些考生寒窗苦讀,也是滿腹經綸,卻因聖上覺得此人貌醜,而給了個功名讓打發得遠遠的,甚至連個官都不給。

    “三叔瞧您說的,您侄兒相貌堂堂,皇上見了必然心悅!”

    黃宗寶一拍胸膛,似有幾分得意忘形,嘴上也沒了什麼把門。

    “混小子,胡說什麼呢!趕緊滾回書房看書去!”

    黃文仁狠狠拍了一下黃宗寶的腦袋,瞪著眼唬他。

    “三叔!”

    黃宗寶抱著後腦勺,滿臉哀怨,腳步卻是半分不移,“三叔,我就問最後一個事兒,那個……那個你知道我朋友陳文瀚他有沒有進會試嗎!”

    “你對你那朋友倒是關心!”

    黃文仁拿眼瞥著黃宗寶。

    黃宗寶卻是揉著腦袋嘿嘿笑著:“這不是我靠自己交上的第一個朋友嗎?三叔你莫看文翰家貧,但是他才學人品真的很好!”

    “是嗎?”

    黃文仁隨口問了一句,而黃宗寶卻是笑笑道:“我與他交往時,他並不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只以為我是一般的富家子,而且他能夠坦白的與我說自己妹妹被賣進宮裡的事情而不怕我瞧不起他,我覺得他是個君子!和以前家裡長輩們讓我結交的朋友不同。”

    “你那眼睛瞧的,可是做不得准。”

    黃文仁倒真是沒有太注意到陳文瀚,只是聽著黃宗寶嘴上時常念叨著,他忍不住想了一想,倒是記得是個樣貌不錯的年輕人。

    這麼想著,他心中隱約與先時想的一個想法有點不謀而合了!

    但是這會兒,黃文仁卻是並未說出來,只是笑道:“倒是沒注意過你那朋友的成績,不過我回來時,禮部已經開始要公佈成績了!”

    “哦!”

    黃文仁聞言倒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了,他點了點頭,怏怏不樂的回了書房。

    陳文瀚這邊是由書童跟著一塊兒到貢院之前看的榜,成績不算好,但也不算差,排於第二十三名,不過能夠進入殿試,卻已經是個好消息了。

    基本上進了殿試,便都不會落榜,區別只是名詞高低罷了。而且到了殿試,皇上會喜歡何種考生誰也說不定。

    “恭喜公子,公子您進了!”

    陳文瀚的書童良書連聲道賀,而陳文瀚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名黃宗寶的名字之上,臉上表情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意味。

    而站于陳文瀚身後的良書也瞧見了,他跟著陳文瀚這麼久,自然識得幾字。

    “黃公子是第一名?”

    良書有些驚訝,“黃公子好厲害,先時都沒見他看過什麼書!”

    黃宗寶算是良書見到的最不喜歡讀書的讀書人了,可就這樣還能夠做上舉人,而且據說還是解元,當時黃宗寶的書童與他說時,他怎麼也不信,如今這會兒見到黃宗寶又中了會元,卻是相信了,也覺得驚訝了。

    他腦中的讀書人,不都應該是像他家公子一般寒窗苦讀,才能夠考取到功名嗎?哪裡是黃公子一般,成日裡不是走街串巷找吃喝,就是看大戲的。

    陳文瀚目光沉沉的從榜上收回,聽了良書的話,臉上卻是似笑非笑說了一句:“你有個做宰相的叔叔,也可以做連中兩元,只是這狀元,卻是由皇上定的。”

    “公子,什麼意思啊?”

    良書聽得不真切,忍不住開口詢問。而陳文瀚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道:“回去吧,既然進了殿試,這幾日我得好好準備了!”

    趙清澤手上,正拿著一份黃宗寶的考卷,對著如意大加讚歎:“這黃文仁的侄兒,不想如此有文采,朕瞧著,這狀元之位,非他莫屬了!”

    “是嗎?”

    如意隨意瞧了一眼趙清澤手上的卷子,字倒是不錯,可上邊密密麻麻的內容,瞧著她眼兒犯暈。

    “不僅僅有文采,而且也不是不知變通的迂腐書呆子,這般人才,多歷練他幾年,等阿滿進學了,倒是可以考慮讓他做阿滿的老師!”

    趙清澤想的顯然是更遠,而如意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阿滿現在都不會爬呢,清澤你就想著給他找老師了!”

    “我不僅是想著要替阿滿找好老師,還要替你肚子裡這個做打算。”趙清澤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肚子,低聲道,“孩子乖不乖,有沒有鬧過你!“

    “這個孩子,倒是沒阿滿鬧騰,阿滿那會兒這個時候早就吐上了,這個就沒有了!”如意躺在榻上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瞧你這精神似乎是不太好,怎麼又困了!”

    趙清澤笑著摸了摸如意的腦袋,“我記得你懷阿滿的時候也懶,但是也沒像現在這麼愛睡!”

    懷阿滿那會兒,趙清澤成日裡陪著如意,如意雖然也常懶洋洋的,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清醒著,但是懷著這個孩子,雖然他不是整日陪著,但先時他回來之際,如意也是剛剛睡醒,才說了一會兒話,卻又困了。

    “可能是天兒熱了吧!也不愛動了!”

    如意倒是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身子有些酸疼,也有些累,懷阿滿後期的時候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不過懷阿滿那會兒正是天冷的時候,倒不能夠把那個時候的經驗拿到現在來算。

    “讓御醫每日過來給你多看幾次,等到了避暑行宮,我也多陪陪你!”

    趙清澤說完這話之時,卻見如意的眼睛已經半睜半合,忍不住失笑著抱起了如意,放到了床榻上。

    這一手抱著,倒是又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這肚子還懷著孩子,又是整日裡各種補湯喝著,怎麼身體還這麼輕。

    正想著,卻見芍藥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

    “你家娘娘已經睡下了,回頭讓膳房再做了送上來,你切記盯著你家娘娘喝著,可別讓她厭了就不喝了!”

    趙清澤想到往日裡與如意一塊兒用膳時,如意回回見了湯水就皺眉頭的樣子,心裡只當是如意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沒喝湯水,倒也沒有多想。

    “是,奴婢知曉了!”

    芍藥恭敬的行了一禮,慢慢退了下去。

    田巧巧忙了一天,剛將自己的活計做好,弓著腰雙手在後背慢慢敲著回了房間,卻瞧見碧荷正呆呆的坐在床鋪前。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田巧巧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壺,倒了一大杯往嘴裡好一通灌,方才舒了一口氣。

    “你說,咱們要是偷點懶,少幹點可不可以,反正上邊也不是日日來查的。這天兒熱得真受不了!”

    田巧巧這頭說完,不等碧荷表態,卻是又自己笑著說道:“不行不行,上回來查,給查出窗戶上有灰,那二十下板子,打得我的手都快爛了!”

    說完這話,田巧巧轉頭看向了碧荷,似乎是想要求得認同,誰知道,碧荷依然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

    “你怎麼了?跟中了邪似的,你不是說去找春蘭嗎?人找到了沒有啊?”

    田巧巧推了一把碧荷,碧荷這才緩慢的轉過頭,眼珠子動了動,看著田巧巧,慢慢道:“沒找到春蘭。”

    “啊,沒找到啊!”

    田巧巧有些失望,卻聽到碧荷下一句話,卻是讓她大為驚喜。

    “我打聽到了陳如意了!”

    “陳如意?你是說……陳大哥的小妹,她改名叫這個名字了?”

    田巧巧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碧荷突然緊緊抓住了田巧巧的手,臉上表情激動:“你知道嗎,她現在在哪裡!”

    “碧荷,你怎麼了,找到就好了!”

    田巧巧掙脫了一下自己的手,有些害怕的瞧著碧荷有幾分癲狂的表情。

    “她在昭陽殿裡,你知道昭貴妃嗎?”

    碧荷連勝說著,手緊緊的抓著田巧巧想要掩蓋自己的激動。

    “她在伺候昭貴妃嗎?,這運氣真好!”

    田巧巧嘴上有些酸溜溜的猜測著,倒是沒顧上掙扎,這陳家人怎麼都那麼好命,陳文瀚已經是舉人了,指不定回頭就有了功名,而陳六丫……不,是陳如意,又被分在昭貴妃身邊當差。

    碧荷卻是連連搖頭,開口否絕:“不是,不是在昭貴妃身邊伺候。”

    “難道是皇上!”

    田巧巧心中越發嫉妒,皇上身邊的人,就是最底下的,那到了後宮也是能在她們這些小宮婢面前橫著走的。

    “不是,你聽說我!”碧荷激動卻又小聲道:“你知道昭貴妃是誰嗎?”

    “昭貴妃姓陳,她就是陳如意!陳如意就是昭貴妃!”

    “什麼!”

    田巧巧被碧荷嘴裡說出的這個消息給炸了一下,她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卻是不信道,“你莫不是打聽錯了,陳如意怎麼會是昭貴妃。”

    她搖著腦袋否認。

    “是真的,我原來想去慈安宮找春蘭的,但是沒找到春蘭,反而遇上了以前認識的先前也是椒房宮小廚房裡的,她先前和陳如意在一塊地兒當值。陳如意在一年多前就賜給了皇上,後來她陪著皇上去了東巷口,等回來,生了太子,又做了貴妃。”

    碧荷越說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但此處也僅是她們兩人,並無其他人來往,倒是不怕被人聽了去。

    “昭貴妃竟然是她!”

    田巧巧心裡終於相信了,卻還是有著幾分不可思議,“怎麼會是她呢!”

    她們宮裡的人都聽說過昭貴妃也是宮人出身,但是這些都太遙遠了,突然之間,卻告訴她們,她們認為遙不可及的人,竟然與她們一樣的出身,還是與她們來自一個地方,甚至當初是一起坐著馬車進的宮,一起學了兩年規矩,在一張通鋪上一起睡過的……

    這種感覺,讓她們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她……她怎麼就成了貴妃了呢!”

    田巧巧最後一句歎息中,帶著說不出的感概,帶著心中的百味交雜。但是光說是嫉妒羨慕又不是,還是覺得不真實。

    “莫發呆了,傻子,我們的機會來了!”

    碧荷拍了拍田巧巧,這會兒倒是田巧巧陷入了呆愣,而碧荷卻是打起了精神。

    “什麼機會?”

    田巧巧反應慢了一怕,開口問道。

    “貴妃的家人來尋,我們幫著他們團聚了,而且我們是貴妃的同鄉,當初可是一起進的宮,你說,貴妃會不提拔我們,不賞賜我們嗎?”

    碧荷倒是沒有像田巧巧一般胡思亂想,或者說她早就過了聽到消息心裡百味交雜的階段,她現在想得最多的便是,在這件事情上,她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而田巧巧也是被碧荷一語驚醒。

    “對!你說得對!我們現在……現在先去找昭貴妃!”

    田巧巧倒不敢如先前一般隨口喚著如意的名字,腿上不穩的從鋪上站了下來,整個人仿佛如墜雲端。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7:11 AM

第八十八章

    如意一覺睡醒時,趙清澤已經去了前殿處理公事,芍藥這邊捧了補湯上來伺候她喝,如意雖然覺得有些膩了,但想到肚裡的孩子,倒還是喝了。

    這頭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之時,芳草卻是突然走了進來,輕聲稟告道:“娘娘,門外有兩名宮女,據說是您的同鄉,想求見您!”

    “我的同鄉?”如意有幾分疑惑,只是抬頭看向芳草,問了一句,“有說叫什麼名字嗎?”

    “一位自稱田巧巧,另一位自稱陳碧荷。”

    芳草輕聲回了,原來這種事情也不應該報到如意這頭,畢竟皇上下過命令,勿讓後宮之事驚擾貴妃。只是方才她正好在外邊碰見了鄧先,芳草就隨口拿這事兒問了,鄧先聽罷只道是來打秋風的貴妃同鄉罷了,就讓芳草先回屋回了如意。

    如意聽了名字後,倒是有了幾分印象,後者陳碧荷她是沒怎麼聽過,但當初與她一道兒進宮的同鄉中的確是有一位陳姓,而田巧巧,則是很有印象,她家住的本就與如意家不遠,又是一道兒進宮的,並未改過名字。

    “讓她們進來吧!”

    如意也是無事,倒並沒有多想。

    當初一道兒進宮五人,都是乘坐一輛馬車進的京入得宮,小的剛過六歲,大的卻是不過八歲,都還只是懵懂未知的年紀,離開了爹娘,都是惶恐不安。如意雖不像她們一般時常在晚上哭著要爹娘,但也是懷著對未來未知的恐懼,由此,五人之間卻是迅速建立了感情,學規矩那兩年,也是相互幫扶著,感情尤甚親姐妹,只是後來學完規矩,到了分配之時,多多少少起了些許隔閡,大家都相互防著甚至還有幾分勾心鬥角……再到後來,分到各宮之後,慢慢至今,卻是越走越遠,甚至不得相見。

    其實,說來大家都是想要安安穩穩在這宮裡活下去罷了。

    如意心裡倒是有了些許感觸,那個時候,都是鄉下姑娘進京,哪裡懂得什麼規矩,出錯是經常,被罰更是家常便飯:打板子、罰跪、餓肚子……

    大家相互幫助著,給受罰的人安慰、敷藥……甚至是偷偷藏起吃食或是幫著做完活計,偶爾被管著她們的宮人發現了,還被一起受罰。

    手上的補湯已經喝盡,芍藥上來小心的收拾了碗勺讓底下人拿走,又扶著如意躺在了榻上。只讓守在一旁的小宮女上來替如意打扇。這會兒天正是熱著,如意因為懷有身孕,卻也不敢多用冰塊,只在隔間外屋少少擺了兩盤,屋裡多數時候,還是讓人幫著打著扇伺候的。

    芳草走到昭陽殿的後門之時,瞧著滿臉緊張的田巧巧與碧荷之時,倒是臉上笑容溫和,簡單道:“你們隨我來。”

    “貴妃娘娘要接見我們?”

    田巧巧與碧荷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她們來時也知道這昭陽殿不好入,這坐在裡邊的昭貴妃更是不好見,不想她們竟然能夠如此順利。

    “是啊,你們隨我來吧!”

    芳草笑了笑,迎著她們兩人走入了昭陽殿內。

    田巧巧與碧荷小步又快步的跟在芳草身後,一路之上,她們偷偷打量著四周圍的景色與擺設,只覺得一雙眼睛都看不過來。

    兩人自學完規矩就被分在偏遠的宮殿裡負責灑掃,宮殿裡倒是住過幾個主子,但都住得不長,來來回回,基本上就是一個無主宮殿罷了,雖然外觀瞧著富麗堂皇,但是其實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華貴的擺設不必說自是沒有,連日常宮殿的維護,內務府裡也是馬馬虎虎,呈現破敗之象,哪裡像這昭陽殿,一草一木皆是那般生機勃勃,擺設精緻而富貴,回廊之處,有鳥籠懸掛,鳥兒鳴叫;園子深處,一條小狗奔跑嬉戲,活潑可愛,跟著的宮人細心周到……

    昭陽殿之中,真是連條狗過得都是那般的自在奢侈。

    田巧巧與碧荷兩人心中暗暗豔羨,卻又下定決心:留在昭陽殿,留在這美麗的宮殿裡,她們就能夠過上好日子。

    這麼想著,田巧巧與碧荷二人倒是收斂了目光,拘謹的低垂著腦袋,一舉一行,皆是流露出了當年受到最嚴苛教導後擺出的規矩。

    芳草邊走邊不著聲色的打量了幾眼,倒是忍不住有幾分刮目相看。

    這廢宮裡出來的宮女,規矩瞧著倒是不錯的。

    只待行至如意寢宮之前時,芳草停下了腳步,站在敞開的門口輕聲稟告道:“娘娘,宮女田巧巧與陳碧荷帶到。”

    田巧巧與碧荷二人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只聽到屋裡一聲柔和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她們知道這是如意的聲音,倒是被這柔和的聲音緩解了心中的緊張,只是,只待她們剛隨著芳草邁入門坎,卻被站在外屋侍立著的一排宮人太監這副陣仗給嚇住了,方才緩解的心情一下子又給收緊了。

    田巧巧和碧荷二人低著腦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內屋,內屋裡倒並沒有太多伺候的人,但方才已經讓她們有所驚嚇,這會兒,卻是起不了一絲不恭敬之心,進屋還只瞧見一抹人影,便直直跪倒在地上行禮。

    “起來吧!”

    如意看著底下兩個腦袋,心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於是只是笑著叫了起。

    “多謝貴妃娘娘。”

    田巧巧與碧荷二人下意識回答,而後動作有幾分僵硬的站了起來,隨著她們的動作,她們也看清楚了躺在榻上的如意,如意背靠坐在榻上,一方墊子放在她的腰間,舉止看起來十分慵懶。

    她身上也並無太多華貴佩飾,僅僅一身淡粉色常服,頭髮鬆鬆用玉釵綰成髮髻,臉上笑容柔和,看起來如同一個尋常人家的貌美少婦,全無半絲貴妃的華貴與威嚴。

    “聽說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如意倒也不是真的單純,這麼多年都未聯繫的同鄉姐妹突然找上門,而且是在她成了貴妃之後,若說沒有目的,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畢竟當年那些的感情也是真的,只要是可以的願望,她也不介意自己給這些同鄉姐妹盡一份綿薄之力。她並不想聽些拐彎抹角之事,也開誠佈公直接問了話。

    只是,沒有想到,她的問話剛出,田巧巧卻是開口道:“娘娘,奴婢有事稟告,能否請您屏退前後。”

    田巧巧想得倒也自認為周道,這親兄來尋,畢竟是如意的私事,先私底下與如意為好。

    “娘娘不可!”

    這邊如意只是目光中斷帶了幾分打量看著田巧巧,而芍藥卻是怕如意意動,連忙開口勸道。

    如意只是抬了抬頭,示意芍藥莫激動,而後笑著對田巧巧開口道:“我並無有什麼事情需要私下說的,你直說便是!若不想說,便回吧!”

    田巧巧聞言,心中猶豫又是掙扎,而碧荷卻是開口說了一句:“娘娘可記得您的二哥陳文瀚?”

    如意的目光瞬間落在了碧荷身上,她心中有幾分情緒悸動,臉上卻無半絲情緒,最終只是淡笑著回道:“記得如何,不記得如何。你們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事兒?若是如此,你們便回吧!”

    “娘娘,您的家人來尋……”

    “莫要說胡話,你們來找本宮,不就是想從本宮身上得些好處嗎?念在曾經姐妹一場,本宮也並非絕情之人。”

    如意突然出聲打斷了田巧巧的話,臉上表情嚴肅,甚至用上了從未用過的“本宮”二字自稱。

    說罷,卻是伸手招呼過芍藥吩咐了一句話。芍藥目光猶豫的點了點頭退下後,拿上了兩個荷包遞予田巧巧與碧荷。

    “這些銀子,你們拿了去便是,日後莫再亂說胡話,不然別怪本宮不念舊情!”

    “娘娘!”

    田巧巧有幾分不甘心,還想再說兩句,但是跪在邊上的碧荷卻是突然伸手拉了拉田巧巧的衣服,搶先叩下了頭,沖如意道:“娘娘,奴婢冒犯了。多謝娘娘的賞賜,奴婢日後不會亂說胡話。”

    田巧巧有些不敢相信碧荷做出的反應,卻見碧荷正目光緊張而又嚴肅的看著她。田巧巧與碧荷姐妹多年,兩人之間,碧荷更為成熟幹練,田巧巧也習慣很多事情都聽從碧荷的,雖然此時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卻也是跪下了身子,退了下去。

    只待二人退下後,如意呆呆的坐在榻上許久,突然笑著出聲道:“我哪裡有什麼家人,真是笑話!”

    “娘娘……”

    芍藥與芳草二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心存憂慮的開口喚了一聲。

    “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扶我歇息吧!”

    芍藥和芳草雖然心中仍然擔心,心事重重,但也沒有異議,走到了如意的左右,扶著如意躺在了床上,如意閉上了眼睛,兩人正欲放下床幃,突然卻聽到如意開口道:“今日之事,那兩人只是與我說了胡話罷了,你們……算了!”

    如意沒有再說下去,芍藥的衷心她相信,芳草的衷心她也相信,只是,後者最最衷心之人卻不是她。她堵不上她的嘴巴。

    反正也只是小事罷了!她都不在意,誰都不會在意的。

    田巧巧與碧荷二人一回到自己的居所,卻是吵開了。

    田巧巧心中不滿,嘴裡的埋怨之語更是掩蓋不住:“你做什麼拉我回來,我們說的可是實話,貴妃娘娘只是不相信罷了,我們將事情與貴妃娘娘說清楚便是了!”

    碧荷聞言卻是難得的反駁了一句:“你聽我的就沒錯了,或許昭貴妃根本不想見她的家人,你再說下去,指不定她就勃然大怒,要把我們處置了!”

    “怎麼可能會不想見家人?”

    田巧巧仿佛是聽了天書一般驚奇的反問,這個在她看來絕對不可能。

    “你當然不知道。”

    碧荷忍不住嫉妒的看了一眼田巧巧,她雖然被賣進宮裡做宮婢,卻是家裡迫不得已罷了,也是想讓她在宮裡混口活飯吃。家裡明明那麼困難,卻是省吃儉用,一有了餘錢便是大包小包上京來看她。對家人的感情自然與她們不同。

    碧荷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就像是我兄嫂,日後若有可能,我也希望不要見到他們,我想,昭貴妃待她家人的想法,可能與我相同罷了!你只當沒有這回事罷了,莫要再想了,咱們在這裡安安穩穩等到出宮也是好的。”

    “可是……”

    田巧巧被碧荷嚴肅的面容給嚇住了,但是聽到只當沒這回事情,她心裡又是有些不甘願。

    “碧荷,你多想了!”

    “不管是否多想,這宮裡生存不易,我們兩人莫要因此而丟了性命為好。我先時也是被富貴迷了眼,現在想想,其實富貴都是險中求的,現在咱們雖然過得比不上別人,但至少還是安安穩穩的。”碧荷輕歎了一句,“只當我們沒有那個富貴命好了,我去做活了,你若是累了就睡一下吧!”

    田巧巧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碧荷也看出了田巧巧心中的不甘願,但是話她已經說了出來,倒是不怕田巧巧會偷偷背著她做什麼,畢竟自小到大,田巧巧就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人,她拿慣了主意,心裡只想著,待回頭慢慢安慰她便是了,只是碧荷做夢也沒有想到,此次碧荷竟然難得自己做了一次主,偷偷背著她將此事做了起來。

    碧荷走後,田巧巧躺在床上,越想越是心悶,這期盼了如此久的榮華富貴就這麼轉眼白白溜走,實在是讓她寢食不安。

    或許,只是碧荷多想罷了,哪有人會不想見家人的,貴妃娘娘定是以為她們糊弄她罷了,所以才會勃然大怒的,只要將證據拿到了昭貴妃面前,她指不定還得感謝她們為她找到了家人呢!

    她越是這麼想著,心中的這個念頭就跟野草一般在心中瘋漲,她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愣愣的坐著發起了呆。

    “不行,我不能夠就這麼算了!”

    她捏著如意賜下的荷包,嘴裡喃喃自語著。這份荷包的確是豐厚,可是,錢先時那位黃公子已經給她夠多了,在宮裡,錢是不可缺少,但又不是那麼的萬能,可是搭上昭貴妃這條船,卻是意味著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翌日上午,宰相府前,一名身穿藍色宮服的太監在門前徘徊了兩步,卻是走到了門房處,開口道:“請問府裡主人的堂侄子黃公子在嗎?能夠通稟一聲。”

    門房目光落在了那名太監身上,瞧著是宮裡來的,自是不敢怠慢了,連連開口道:“這位公公請稍後,奴才進去問一聲我家堂少爺。”

    那名太監點了點頭,卻見剛才與他答話的門房一溜煙兒的進了府裡,而另一位門房,卻依然盯著他。

    那名太監不覺有些尷尬,走到了門口的石獅子處等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黃宗寶親自從裡邊走了出來,開口問道:“這位公公,是一位叫田巧巧的妹子讓你來找我的?”

    “是。不過巧巧說,只讓我與陳公子轉述她與我說的話,請問陳公子在嗎?”

    “你說文瀚兄?”黃宗寶笑著將人帶進了屋,直道:“公公稍等,我馬上將人請過來!”

    說罷,卻是遣了自己的書童去請人。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7:17 AM

第八十九章

    陳文瀚所住客棧,離宰相府並不近,黃宗寶讓書童駕了馬車去接,卻也是等了許久。

    這邊人一到,黃宗寶便急急拉了人進屋,便輕聲道:“上回讓幫忙的田姑娘托了人出來,可見是有了消息,只是神神秘秘,說這事兒只與你說,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陳文瀚聞言卻是不急不忙,只是對著黃宗寶道:“這事兒還真是麻煩宗寶兄了,另,那日看榜,恭喜宗寶兄得了會元。”

    “哎,不過是個小小會元罷了,倒累的我如今每日辛苦念書了,不多說了,你妹妹的事情要緊,過後我們再說。”

    黃宗寶聞言倒是哭喪著臉蛋,他三叔為了讓他實現中三元的想法,這幾日可是將他好一番折騰。

    陳文瀚聞言臉上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屋裡邊,來傳遞消息的小太監正坐著在喝茶,見到陳文瀚之時,倒是放下茶盞站了起來:“陳公子對嗎?”

    陳文瀚點了點頭,倒是有禮的點了點頭。

    那名公公聞言笑了一下,開口道:“巧巧說你想要打聽昭貴妃的事情,讓我與你來說,不過你萬不可傳出去。”

    “昭貴妃?”

    陳文瀚有幾分不解,不是打聽的是他小妹的事情嗎?

    而那名公公卻是沒有發現陳文瀚詫異的表情,只是嘀咕著:“主子的事情,是不能夠往外傳的,若非巧巧先時曾經幫過我,我定然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給你們傳遞消息。其實就算昭貴妃是你的同鄉,她就是相信了,也不一定會幫你啊。”

    話雖如此,但他卻是清了清嗓子,朗聲開口又道:“昭貴妃和巧巧是同一年入的宮,本姓陳,被挑入昭陽宮小廚房後改名為陳如意。後被當今太后賜入東宮為侍妾,之後的事情,我想坊間也多有傳聞,我就不多說了!”

    “這位公公,你是說……”

    陳文瀚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那名太監。

    而那名太監卻是低聲道:“你考取功名的事情,即使有昭貴妃這個同鄉,也不一定能夠有所助益,但是巧巧一定要我跑一趟,我話帶到了,巧巧說讓你給寫一封信讓我帶進宮裡證明你的身份,你要不要寫?”

    他不待陳文瀚開口,又道:“我覺得你還是莫寫了,我這帶進宮裡交給巧巧也是替你們在私相授受,被人抓住了又是個大罪名,而且你寫個信,貴妃娘娘就算是瞧見了也不一定會相信你是她的同鄉……”

    他的話還未說完,陳文瀚卻是突然開口道:“這位公公,麻煩你了!”

    陳文瀚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腦子裡亂哄哄的,但是聽到讓他寫信之時,卻是下意識抓住了。

    “你,你和巧巧真是麻煩。”

    那名太監雖有抱怨,卻也是答應了,他們做太監的,尤其是負責進出宮採買的,早已經練就了一番夾帶東西的本事,一封小小的信要帶回宮裡,並不難,故而只催促道:“你動作快些,我還要趕回宮裡。”

    陳文瀚卻早已經將太監的抱怨撇之耳外,只是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問了黃宗寶要了紙筆,甚至在走出去之時,重重的撞到了一邊擺放的椅子時,也仿若未覺。

    “是要給小妹寫信嗎,你等著,我親自給你去拿!”

    黃宗寶臉上帶笑,熱情說著。而陳文瀚卻是有些神魂不守的猶豫點頭。

    昭貴妃是他的小妹……

    陳文瀚幾乎是確信了這個消息,雖然不知道田巧巧為何會如此婉轉的傳出消息,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在他與小妹相認之前,是定然不好多過於張揚,他反而覺得田巧巧如此做法十分的妥當。

    他強壓抑著心中的情緒,手顫抖的接過了黃宗寶送上的紙筆,黃宗寶正欲與他進屋,誰知道,陳文瀚卻是下意識伸手一擋,做出了拒絕的意思。

    “額,文翰兄,我並非是想要探聽你的秘密,你話還未說完嗎?”

    黃宗寶輕訕解釋了一句,倒是收回了自己的腿腳,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背過身站在了屋外。

    “多謝宗寶兄!”

    若是往日這般,陳文瀚定然是要解釋清楚,但是此時他卻是有些顧不上了,甚至心裡忍不住有了幾分理所當然。

    墨早已研磨好了的,他將東西放在了桌上,握起了筆,手卻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昭貴妃,後宮如今位份最高的女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甚至是誕下皇上唯一子嗣,也就是當今太子的生母……竟然是他的妹妹。

    這一份信,他左右思索,下筆之時,心中早已打了無數遍腹稿,簡直比當初科舉之時,還要謹慎。

    心不長,但是陳文瀚卻寫了許久,寫罷擱筆,他將信裝入了信封之中,又拿起了筆,慎重的寫上了四字:吾妹親啟。

    吾妹,我的妹妹……陳文瀚瞧著這四字,心情久久不能夠平復。

    “陳公子,好了沒有。”

    等候在邊上的太監等的有些久了,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催促著。

    而陳文瀚回過神來,下意識又拿了一個大信封,套在了信封之上,又拿了蠟燭油細細封了口,而後交給了這名太監。

    “喲,封得還挺嚴實的。”

    那名太監只瞧了一眼,倒是沒有多說甚麼,收了信,只慢騰騰往屋外走了兩步,而陳文瀚見此則是往身上摸了摸,拿出了幾錢銀子遞上。

    “這位公公,麻煩你了!”

    他雖然給對方塞銀子,只是動作十分僵硬,臉上的表情也略帶幾分倨傲與不自在,太監只是轉頭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他手上的銀子,卻是擺手道:“不必了!”

    說罷,卻是皮笑肉不笑的走了出去,得虧的這田巧巧還說有重謝,不然這趟跑得真虧!他心裡忍不住暗暗道,也不知道是打哪裡來的吝嗇鬼,田巧巧這麼幫著,莫不是是相好。

    陳文瀚瞧見了這太監略帶輕視的神色,臉上不由漲了幾分赤紅,他只待人走出去了,方才有些氣急的咒駡一句:“閹狗!”

    莫不是還用著你,哪裡需要對你這般客氣,若是讓你得知我的身份……

    陳文瀚心氣不穩的想著,這邊黃宗寶卻是瞧見人走了,門開了也走了進來。

    “文翰兄,事兒完了!”

    陳文瀚矜持的點了點頭,而黃宗寶卻是笑著相邀道:“既然事兒完了,文翰兄不如在此處多做停留,我們也好一道兒準備殿試。”

    陳文瀚轉頭看向了黃宗寶,臉上表情略微僵硬,只是行了一個平禮,開口道:“不了,我還是習慣一人看書,宗寶兄也好好看書為殿試多做準備吧!”

    “哎,你真無趣!”

    黃宗寶被拒絕了,臉上有些不高興,但是想著陳文瀚自相識以來,一貫認真,他倒也沒有強求,畢竟殿試的確是大事。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他原本心裡還對陳文瀚小妹一事有所好奇,但是也知道殿試在即,陳文瀚不可能陪他一道兒嘮嗑。

    “我送你出去吧!”

    黃宗寶拍了拍衣擺,正欲送他,而陳文瀚卻是開口婉拒:“宗寶兄不必麻煩,使個小人送我便是了,你還是在屋裡看書吧!”

    黃宗寶見他神色認真,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讓自己的書童將人送出去。

    陳文瀚行至門口之時,恰巧黃文仁下朝歸來,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陳文瀚也是不料會碰見黃文仁,身邊黃宗寶的書童早已經躬身行禮,而陳文瀚也只是行了一簡禮,喚了一聲:“宰相大人。”

    “是來找宗寶嗎?若是無事,便多來府上陪宗寶一道兒讀書吧!”

    黃文仁對於陳文瀚有所印象,雖然並未過多接觸,但是對於這個容貌清雋的年輕人還是抱有幾分好感,而黃宗寶也是在他面前多次提到誇獎過,所以樂得給予個機會來結交。

    誰知,陳文瀚卻只是語氣淡淡道:“多謝丞相大人,只是在下更愛一人靜心讀書,殿試在即,恐怕不能過府與宗寶兄來往。”

    陳文瀚的態度十分自如,一點都沒有尋常之人得知他身份的諂媚與攀附,甚至還隱隱有幾分排斥冷淡的樣子。

    而黃文仁卻是目光中贊許更深,點了點頭只是道:“那老夫就預祝陳公子此次殿試取得好名次,若有什麼需要,儘管過府來找宗寶。”

    陳文瀚略略點頭,便是行禮告辭離去。

    黃文仁看著陳文瀚挺拔的身形,心中倒是微微起了個主意。他回府後,徑直來到了黃宗寶的書房之中,瞧見黃宗寶正有一下沒一下顛著筆在看書,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黃文仁也沒有生氣,反倒是黃宗寶一下子正襟危坐的看著黃文仁,馬上端正了模樣。

    “你坐著,我有事問你。”

    “三叔……”

    黃宗寶語氣有幾分期期艾艾,開口道:“三叔有事問吧。”

    “你那朋友陳文瀚,在家可有婚配過,是什麼地方的人?”

    黃文仁問出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有幾分尷尬,但還是端著一張嚴肅的臉問道。

    “婚配?三叔你問這個幹什麼?你莫不是想要給他做親事?”

    黃宗寶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連聲問道。

    “咳,你不是說……你那朋友學識不錯,而且人品更是不錯,靜婷的婚事……”

    “三叔,你要把靜婷堂妹配給文翰兄!”

    黃宗寶嘴巴張得老大,目瞪口呆的看著黃文仁,末了,卻是連連擺手,“這不合適吧,文翰兄家境貧寒,這……這不合適。”

    “我瞧著挺好,年齡相當,而且他人品不錯,若是這陳文瀚沒有婚配過,倒是可以考慮與靜婷的婚事。”

    “三叔,靜婷堂妹……她還是嫁給其他人家名當戶對的公子吧,文瀚兄家境微寒、就算此次在殿試取了好名次,恐怕靜婷堂妹也瞧不上!”

    黃宗寶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麼良配,他堂妹黃靜婷,雖然他接觸不多,但也知道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讓她低嫁,不欺負死人啊!而且先前與那曹將軍一事兒,京城裡傳得滿城風雨的。

    “有什麼瞧不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希望找個尋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上進的,也不是瞧中黃家權勢的人娶了靜婷。”

    黃文仁這話倒是發自肺腑,如今,黃靜婷之事在京城裡可算是鬧得滿城風雨,門當戶對的人家自然是不願意與他們家結親,想要在京裡找到合適的人家那是不容易了,即使是找那些官職低些人家的公子,他也覺得靜婷嫁過去恐怕要受委屈,倒不如找一個靠自己發奮走上仕途的舉子,有他幫扶著,恐怕還能夠讓她女兒與夫婿和和睦睦過日子。

    “三叔你就是想找個可以讓靜婷堂妹欺負的人家吧,我可不能夠坑了我朋友。”

    “混小子,胡說八道什麼!”

    黃文仁氣得只吹鬍子,敲了一記黃宗寶的腦袋,怒聲道,“有你這麼說你堂妹的嗎,而且這事兒,你只需去問問你朋友便是了,你替人家做主,你知道人家心裡是如何想嗎?”

    “這……”黃宗寶心裡也有些猶豫了,雖然他覺得此非良配,但是陳文瀚自家家世貧寒,有個得力的外家的確助益良多,“我……我去問問吧!”

    如意午睡醒來,卻是渾身乏力,由著芍藥伺候淨了面,腦子裡有些混混沌沌的問了幾句閒話,她因著此次懷孕的緣故,昭陽殿裡的管理事情暫時又放下了,只是中午趙清澤與她說話之時,隱約提及過幾日便去避暑行宮一事,故而出聲問了幾句東西收拾的事情。

    “娘娘不必擔心,這些事情自有奴婢操心……”

    正說著,外邊芳草又臉色微恙的走了進來:“娘娘,昨日來過的那位田巧巧今日又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稟告娘娘。”

    芳草稟告得猶豫,只是想到方才鄧先交代的話,她還是進來問了。

    “打發她回去,昨日的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如意臉上落了笑容,心中有幾分煩躁,不由冷聲吩咐著。

    “是。”

    芳草正欲退下之時,如意卻突然又出聲道:“你讓她進來,既然她還敢再來,我倒是要瞧瞧她究竟還想再說什麼,昨日我說的話,怕是讓人給當了耳旁風了!”

    田巧巧很快被帶了進來,如意只是冷眼瞧著,出聲問道:“有什麼事情,說吧。”

    田巧巧手上緊緊握著那封信,倒是沒有注意到如意冰冷到了極點的聲音。

    “娘娘,奴婢昨日說的事情,奴婢讓陳公子寫了信送來,娘娘您瞧!”

    她伸手拿出了那封信,想要遞予如意,如意朝著芍藥使了一個眼神,芍藥上前拿過了信,遞到了如意手中,如意只是看了一眼,卻突然將它扔在了地上,身子站了起來,一腳踩下。

    “娘娘……”

    田巧巧傻呆呆的瞪大了眼睛。

    “本宮說過,沒有親人,這封信的主人,還真有臉再來找本宮。”

    如意冷笑了一下,強壓下心中的情緒,一字一頓道:“你有沒有好好問過他,本宮這個所謂的妹妹,在他眼裡算是什麼?你問問他,當年凍死在水溝裡的三姐,他們又當成了什麼!”

    “娘娘……”

    田巧巧早已經被如意染上血絲的雙眼瞧著嚇住了,她寒顫著挪後了身子,而如意卻是慢慢走到了她跟前,輕聲道:“借著這件事情,你又想得到什麼,本宮說的話,就那麼沒有威信,你就這麼不聽本宮的話!”

    “娘娘,莫生氣。”

    芍藥也被變了臉的如意給嚇住了,她伸手扶住如意,輕聲安慰,而如意卻突然捂著肚子,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得嚇人。

    “娘娘,奴婢去叫御醫過來!”

    芳草也是變了臉色,連忙招呼了底下人上來。

    屋裡亂糟糟忙成了一團,芍藥正欲扶著如意躺倒床上之時,趙清澤卻突然從屋外走了進來,一把抱起了如意放到了床上,而後,目光厭惡的盯著跪在地上被一番變故嚇傻了的田巧巧,冷聲道:“拖下去。”

    “……”

    田巧巧呆呆的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上來抓住她雙手之時,她才突然跟發了瘋似的,緊緊的跪在地上求饒:“皇上饒命,貴妃娘娘饒命。”

    “太吵了!”

    趙清澤雙手緊緊的抓著如意的手,目光看著如意的皺眉的樣子,心中百味交雜,卻是冷聲說了一句。

    底下人連忙使了力氣將田巧巧拉扯了下去。

    御醫緊隨而來,把了脈之後,倒是鬆了一口氣,只是輕聲回稟:“貴妃娘娘方才情緒過於激動,並無大礙,臣配一副安胎湯給娘娘喝了便可。”

    “去吧!”

    趙清澤吩咐了一句。

    許久,如意睜開目光,看著趙清澤,臉上表情淡淡:“皇上早知道了這事是不是?”

    如意先時雖然肚子疼的暈了過去,但是卻知道是趙清澤抱著她上的床,能這麼快趕來,顯然對於田巧巧來此一事早就知道了,而仔細想想,昨日她發了那般大火,芳草今日又怎麼會和她來稟告田巧巧一事呢!

    “如意,你聽我解釋。”

    趙清澤聽了如意這話,心裡也有幾分不自在。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怕如意與他鬧情緒。

    “皇上說吧!”

    如意並沒有如趙清澤所猜測一般鬧起情緒,反而冷靜的聽著。

    “昨日,我是聽底下人說過你家人來尋一事,但是這事兒,我並不想插手,只想看你想要如何做。”

    “皇上如今看到了?可滿意嗎?”

    如意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轉頭看向了趙清澤。

    趙清澤卻是突然捧住了如意的臉,輕聲道:“如意,我並非是想要提防你,也不是真的想試探你,你若是想要與家人親近,朕不介意替你的家人封官封爵。”

    如意只是伸手拿開了趙清澤的手,輕聲道:“不必了,我早說過,這個世上,我的親人只有你與阿滿。”

    “如意,我不想瞞你,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你的家人,若是不想見他們,我讓人打發出京。你好好養胎,我替你處置此事。”

    趙清澤輕聲說著,而如意聞言,臉色也慢慢有所柔和,她只是微微一歎,最終輕聲道:“你不必費心,他們……只是無關緊要之人,我不會讓他們因為我得到任何的好處,但是我也不會去阻了他們。此事,既然已經處置了田巧巧,就莫再起波瀾了,只當是為我肚裡的孩子積福。”

    如意並非心軟,只是在這件事情上,田巧巧自己一個人如何有能力聯繫她宮外的家人,還能夠傳進信,勢必會捲進很多無辜之人,她當年做小宮女之時,每日過得戰戰兢兢,最怕的便是出事牽連她。上頭主子一發怒,底下的一片會被無辜牽連。設身處地,其實活得都挺不容易的,即使如今她身處高位,卻也無法做到視人命如草菅,若是真讓趙清澤處置了,定然是寧可錯殺百人也不願意放過一個。

    她猶豫了一下,看著趙清澤又道:“那封信?”

    站在邊上的芍藥連忙機靈撿了起來。如意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開口道:“莫要讓我再見到。”

    說罷,已是累及閉上了眼睛。

    趙清澤替她小心的蓋上了被子後,陪了她一會兒,這才站起身,走到了外屋。

    如意方才提到的那封信,已經被放在了桌上,趙清澤伸手撿起,正欲打開,卻突然放下了手,對芍藥道:“拿去燒了吧!”

    “是。”芍藥應承的退了下去。

    而趙清澤對站在他邊上的鄧先開口吩咐道:“此事,便依了貴妃的意思。莫要在追究了,只當沒有這事。”

    “是。”鄧先有些訝異的抬頭看向趙清澤。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26 07:22 AM

第九十章

    這天晚上,如意做起了夢,夢到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候的事情。

    她變成了毫無知覺的嬰兒,四肢無力,身子一動不能動,她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不是個男娃兒,也罷,本就奶水不足,再來個男娃,估計俊兒就得斷奶了!”

    她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讓她恐懼叫了起來,聲音一出口,卻是稚嫩的嬰啼之聲。

    “莫哭了,把你五哥吵醒,你爹就要把你給扔了!”

    “娘,別扔六妹,我哄她。”

    如意感覺到一雙手輕輕的拍著她,輕聲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哄著她。

    “行了,你去抓一把玉米麵給你六妹煮點糊糊吃,估計是餓了!”

    女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而那個女孩卻是一直輕聲的哄著她。

    三姐……

    如意張了張嘴巴,想要喚出聲,卻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嚨一般。

    “六妹,別哭,三姐唱歌給你聽,五哥待會兒要是被吵醒,你就要和四妹一樣被扔掉了。”

    “六妹,我去村口大嬸家要了羊乳來,你吃一點,再不吃就要餓死了!”

    “六妹,我不餓,已經吃飽了,你多吃點。”

    “六妹,你把腳放到我肚子上,就不會冷了。”

    一幕一幕,仿佛是電影膠捲一樣,在她腦海裡浮現著,直到三姐被賣到鄰村做了童養媳戛然而止。

    身子小小的捂著肚子,又累又餓,剛剛因為偷偷吃了灶臺上剩菜裡的一塊肉,就被她的娘狠狠抽了幾下背,雖然她躲得快,沒被怎麼用力打到,但是她卻是不敢再偷吃了。直到餓得受不了了,她心裡默默的又有些忿忿地想著:我去找三姐去,娘說三姐被賣到好人家,三姐肯定會給我吃的。

    小女孩趁著大人不注意,自己跑到了鄰村,她來過一次,腦子裡卻是牢牢記著路線,還未走到三姐賣做童養媳的人家時,卻發現敞開的大門裡,身材瘦小的三姐正被一個中年女人 按在地上拿著一個水瓢死命的打著,那水瓢一下一下敲打在三姐的背上,腿上甚至腦袋上,三姐卻只知抱頭,莫說掙扎,連躲閃都不敢,任由那個女人對她下著狠手。

    “三姐……”

    她沖了進去,那中年女人見著如意,倒是鬆了按著三姐的手,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惡聲惡氣沖三姐罵道:“再讓我看到你偷懶試試!看我不打死你。”

    中年婦人扭著肥胖的腰身進了屋,而如意卻是哭著將滿身是傷的三姐扶了起來。

    “三姐,你疼不疼,一定很疼吧,她怎麼能夠這麼打你呢!我們……我們回家吧,別待在這裡了!”

    三姐卻是苦笑了一下,最終只是勉強笑著扯動還帶著瘀傷的嘴角,開口道:“六丫,別說傻話,我已經被家裡賣到這裡做媳婦了,還怎麼回去。其實,婆婆剛才打得不用力,我不疼,娘以前在家也常打我。”

    “怎麼會不疼……”

    如意哭著摸了一下三姐臉上的傷痕,她一點都不懷疑剛才那個惡女人是用了全身的勁在打三姐。

    “真的不疼。”三姐背過臉,躲過了如意的手,卻是柔聲道,“你來找我,是娘又不給你飯吃嗎,你等著。”

    “三姐……”

    如意這會兒哪裡還想著要吃的,三姐自己過得就這麼慘了。

    三姐卻早已經到了一邊的柴房裡,拿出了一根有些乾癟的玉米棒子。

    “三姐不知道你要來,也沒準備什麼吃食,你先吃著,下次三姐再給你好吃的。”

    “不要,我不要,三姐你吃。”

    如意瞧著三姐幾乎是瘦成了枯柴的手,後退了兩步,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三姐你等著,我和娘說,讓娘接你回來。”

    “六丫……”

    三姐的聲音遠遠傳來,如意卻是不敢回頭,她怕三姐喊住她真的勸住了她,讓她沒勇氣向家裡求情。

    可是,如意做夢都不會想到,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三姐,她跑回家裡,還未來得及求家中父母接回三姐,就因為亂跑不做家事被打了一頓,等到她一邊哭著一邊求她娘將三姐接回時,她娘只是將燒火棍扔到了她的腳邊,開口道:“好好做家事,莫管閒事你三姐現在已經不是這個家的人了!你再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如意被嚇壞了,也怕再挨打,卻是不敢再提。

    年關將至,天氣越發寒冷起來,她和三姐原本睡的屋裡從不燒坑,以前都是三姐給她暖的腳,抱著她睡,可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吃不飽,被子又薄,她乾脆睡到了廚房裡,就著灶台邊上的煤灰熱氣,倒是不挨凍。

    那天天氣真的很冷,窗戶框上都結了冰淩子,天未亮,如意便被叫了起來燒水做飯,她將父母和哥哥們早起洗漱的熱水剛剛燒好時,屋外院子裡卻是一陣吵鬧聲。

    如意就著廚房窗戶一看,只見三姐被賣的那戶人家找上了門來,在院子裡吵著讓他們家將三姐還去,不然就要賠銀子。

    她娘賠著笑臉只道昨晚雖然人找上了門,卻被趕回去了。

    如意這才知道昨夜三姐竟是回來過,不多時,村裡卻是來人來叫,說在村口小路邊上的水溝裡發現了三姐。

    如意此時顧不得會被挨駡,卻是一溜煙兒朝著村裡人說的地方跑去。那個地方已經圍了不少的村人,看到如意跑了過來,卻是攔住不讓她看,直道小孩子不能夠看。

    如意心中預感不好,埋頭沖了進去,卻是看到水溝裡躺著一動不動的三姐。

    她伸手去拉,想要讓三姐坐起來,卻只摸到凍僵了的冰冷肌膚。

    如意不知道自己跪在三姐面前呆呆的坐了多久,她腦子裡亂哄哄,外邊也是亂哄哄的,她想要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直到村裡好心的大嬸拿了舊衣過來替三姐換上,一邊換著,一邊看著三姐身上遍佈縱橫的瘀傷抹眼淚,說著三姐的可憐。

    三姐被賣的那戶人家理虧,怏怏回了自己村子,如意家裡卻覺得晦氣。最終,村裡好心人出了草席舊衣草草將三姐的屍身埋在了後山。

    三姐那樣一個隱忍的人,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回家?而那個夜裡,她的爹娘又如何狠心在寒冷漆黑的夜裡不收留自己的女兒?而三姐,一個人走在那條漆黑冰冷的道上,該有多絕望……

    如意都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很冷很冷。

    “如意,如意……”

    趙清澤輕輕拍著如意陷入了夢魘之中滿是驚恐的臉,將她從噩夢之中喚醒過來。

    “三姐……”

    如意睜開眼睛,神色迷惘極了。直到視線的焦點聚集在趙清澤臉上時,她才突然痛哭著抱住趙清澤。

    “怎麼了?做噩夢了?”

    趙清澤輕輕拍著如意的肩膀,輕聲的問著。

    如意卻仿佛如同稚兒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三姐……三姐死了,她是凍死的!”

    如意顫抖著自己的嘴唇,說出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的這個事情。

    自三姐死後,仿佛是一記警鐘,將她敲醒,徹底將她從自我編制的龜殼里拉了出來。她突然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努力,將來,可能比三姐還要慘。她每天每晚都做著噩夢,卻又更加沉默勤奮的替家裡做著事情,想要讓家裡多留她幾年,甚至,她會去村裡討那些不熟悉的大嬸們的喜歡,打聽著她們家附近有那些做事仁慈的大戶,她好給自己找好去處。

    她運氣很好,官府裡下了通知選宮女,她就日日跑去村長家裡,替著村長媳婦做著事情,最後,村長與他媳婦實在瞧著她可憐,到她家裡去說了情,又送了她一件乾淨的衣裳送她去官府裡候選。

    自從離開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時,她終於不再做那個噩夢了,打她進宮起,她便發誓日後與那個家徹底斷了關係。前幾年,她還擔心那些家人會來找她,可是宮裡看望的名冊裡,一直都沒有她的名字,她也便放了心。

    她以為那只是她遙遠的一場噩夢,這輩子都不會再碰觸到了,可是他們找上門了,她又夢到了三姐。

    她緊緊的抓著趙清澤胸口的衣服,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我好怕現在是一場夢,其實……其實會不會我也跟三姐一樣,凍死在那個夜晚了。”

    如意呢喃著,突然急急抬頭道:“我要阿滿,我要抱阿滿。”

    “好,好,你別激動,我讓奶娘抱過來。”

    趙清澤見如意這副樣子,連忙抱住她安慰著,安撫著她的情緒。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開口道:“你看,你現在肚子已經有些顯懷了,裡面有我們的另一個孩子,阿滿也馬上過來了,這不是夢,都是真的。”

    阿滿被抱來之時,正熟睡著,小嘴兒微微張開著,沉沉閉著眼睛。奶娘的動作很輕,一點都沒有驚動到他。

    小小暖暖的身體放入如意的懷中,如意才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一滴清淚落下,滴在阿滿身上裹著的小被子之上,不知道是她的動作讓阿滿不舒服,還是她的淚水驚了阿滿,阿滿突然動了動自己的小身子。

    如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將淚水抹淨,而後將阿滿重新抱給了奶娘,吩咐道:“好好抱阿滿回去睡吧!”

    她轉頭看向正擔憂望著她的趙清澤,笑了笑道:“清澤,我沒事,只是突然夢起了以前的事情。”

    趙清澤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現在,你有我、有阿滿、還有肚子裡即將出世的寶寶,莫再多想了!”

    “再也不想,不會再有聯繫了!”

    如意輕聲的說著。

    “你三姐葬于何處?我派人替她追封……”

    “不用了!”

    如意幾乎是未加思索便拒絕了這也是她一貫的想法,“人死成灰,身後再多的嘉榮又有什麼用,還是讓她安安靜靜的安眠,不必打擾了。”

    死後追封,看著榮光無限,可對於三姐而言,又有什麼實際意義。三姐短暫的一生,都在吃苦,從未吃好的過,甚至沒有吃飽過,也從未穿過一件新衣,每日裡只是幹活,只是照顧別人。

    “好,都聽你的。”

    趙清澤的想法與如意其實很像,只是覺得女人家或許會比較在乎這些,方才會如此提議,見此,也不再多說。

    黃宗寶來到客棧時,陳文瀚正坐在窗口看著外邊。

    他推門走入,見此,忍不住奇怪的開口問道:“文翰兄,你家良書去哪裡了,怎麼沒在你身邊伺候?”

    “我打發他出去辦了點事情。”

    陳文瀚神色淡淡收回了目光,撿起了放在手邊許久未翻動的書本,簡單說了一句。

    好在黃宗寶心裡也是存了事情過來,見此倒是沒有多在意,只是在心裡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問起話來。

    黃宗寶走到了陳文瀚跟前站定,猶豫著開口問了一句:“文瀚兄似乎比我要大幾歲?”

    陳文瀚抬頭奇怪看了一眼黃宗寶,點了點頭,回道:“確是。”

    “額,文瀚兄不知在家裡可有婚配了?”

    黃宗寶此話一出,陳文瀚也隱約察覺到了幾分意思,他看了一眼黃宗寶,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方才說了一句:“家中的意思讓我先立業後成家,所以一直耽誤著。”

    “這樣……”

    黃宗寶乾笑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只是又道,“原來文翰兄和我是一個打算。”

    “宗寶兄有事直說。”

    陳文瀚說了一句,臉上並無太大的波瀾。而黃宗寶聞言更加有些尷尬了,最終只是道:“文翰兄,那個我家中有一小妹,我覺得文翰兄人品才貌都十分出眾……”

    “宗寶兄的小妹?”陳文瀚重複了一句,有些疑惑。

    “其實……其實是我堂妹。”黃宗寶大呼一口氣,輕聲道,“並未別的意思,只是我自己覺得很合適,不知道文翰兄是什麼意思?”

    這親事無論成與不成,女孩子的閨譽自是重要。黃宗寶雖然不喜歡黃靜婷,卻也是表明只是自己自作主張。

    “我堂妹因為家中三叔疼愛,一直留在家裡,家中的意思並非想找個高門第的,只想找個像文瀚兄一般只進取的,不知道文瀚兄有無意思?”

    “宰相家的大小姐嗎?”陳文瀚看著黃宗寶,卻是淡笑了一下,出聲拒絕,“只怕在下配不上黃小姐,多謝宗寶兄了!”

    陳文瀚不軟不硬的推了回去。黃靜婷的事情,在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即使是陳文瀚這個一心看書的人,也多少有所耳聞。

    而黃宗寶大抵是真的尷尬做媒,聽見陳文瀚的回答,反倒是舒了一口氣。

    “文翰兄既然無意,那就當沒這回事情。”

    “宗寶兄莫見怪,如今我還未立業,並不想考慮成家的事情。”

    陳文瀚想了想剛才自己的態度,也覺得有些強硬,故而也和緩了語氣輕聲解釋了一句。

    “我明白我明白的。”

    黃宗寶連連點頭,並不有所芥蒂。

    “宗寶兄還有事情嗎,若無事,我想安靜習書。”

    陳文瀚揚了揚手中的書本,而黃宗寶笑著坐了起來,“你好好看書,我就先回家去了。等有空了再來找你。”

    “好,宗寶兄慢走。”

    陳文瀚只是穩穩的坐在椅上,並沒有起來相送的意思,黃宗寶本就粗枝大葉、不拘小節,對此也是毫無在意。

    只待黃宗寶離去後,陳文瀚又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目光看向了窗外。

    這一等,直等到了中午之時,才看見他的書童良書匆匆從外邊跑回來。

    “怎麼樣,有沒有等到人?”

    陳文瀚一向掛著溫文爾雅神色的臉上,此時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公子……”

    良書在外邊守了一天,此時被曬得紅通通的臉蛋卻面有難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陳文瀚臉上卻是露出了放鬆的笑容,開口道:“那他怎麼說的?”

    “公子,那位公公和我說,讓你以後莫找找他了!”

    “什麼意思?”

    陳文瀚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看著良書。

    良書低著腦袋道:“那公公說,不知道您與巧巧姑娘在謀劃什麼事情,巧巧姑娘日前因為衝撞了貴妃娘娘,已經被杖斃了,若非上頭主子仁慈沒追究,他恐怕也要被牽連進去。”

    “杖斃了……”

    陳文瀚不敢置信的看著良書,許久,都未說話。

    “公子……”

    良書輕聲叫喚了一聲,而陳文瀚卻是擺了擺手。

    “你出去。”

    “是。”

    良書也不敢在屋裡多呆,他乖乖的退了下去。

    陳文瀚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到了方才作坐著的地方,身子沉沉的坐下。

    是田巧巧搞錯了人?昭貴妃根本就不是他的小妹……還是,他的小妹根本不願意見到他這個哥哥。

    他將臉埋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卻是兩者都不願意相信。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0:29 PM

第九十一章

    黃宗寶回到宰相府時,正好撞上剛回家的黃文仁,他的臉皮子忍不住一僵,腦子裡幾乎是下意識便已經在想應付的藉口了。

    不過黃文仁倒是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去找你哪位朋友了?”

    “是,三叔!”

    黃宗寶點著腦袋,乖巧回答,他才絕不承認自己去找陳文瀚之前,在茶樓裡坐了好一會兒。

    黃文仁聞言,臉上倒是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只是自己先走進了大門。

    黃宗寶看了一眼他三叔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黃文仁並沒有去後院,而是回了前院的書房。

    黃宗寶這頭跟到了書房裡,瞧見黃文仁正坐到了書桌之後的椅子上,他今天東奔西跑了一天,倒忍不住有些小小羨慕,不過卻還是繃緊了自己的皮子老實站在書桌前,正襟危站著。

    “三叔,那個,我問了文翰兄了,他說自己沒有婚配過,只是他現在不想考慮婚姻之事,想先成家後立業。”

    黃宗寶掰著手指頭小聲的說著,不是抬頭偷偷看著黃文仁。

    而黃文仁聞言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聽了這話,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而後直接看著黃宗寶問起了他最近的功課,不時說上幾個問題讓他回答。倒是把黃宗寶弄得招架不及,好在他肚裡也算有貨,倒是勉強應對自如了。

    黃文仁直到將黃宗寶放了回去,也沒有再提先前之事。

    反倒是弄得黃宗寶有些不知所措,被打發走時,還有些擔心的一步三回頭。黃文仁自然看出了侄子的小心思,倒是忍不住笑著說了一句:“行了,先時我也只是讓你去問問,你回去好好準備殿試吧!”

    黃宗寶瞧著黃文仁的臉色的確是不像是有所介意,這才安心走出了書房。

    黃宗寶離去後,黃文仁背著手微微歎了一口氣,心裡倒是有幾分惋惜,卻也走出了書房,來到了後院黃夫人的正院之處。

    黃夫人瞧著黃文仁走進來,也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老爺,你讓宗寶去問的事情如何了?”

    “宗寶那朋友想先立業後成家。”

    黃文仁語氣淡淡說了一句,而黃夫人的臉上的神色瞬間有些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失落還是高興為好。

    先時黃文仁與她提及與陳文瀚結親的意向時,黃夫人心裡其實多少有些不樂意的。雖然聽著黃文仁說對方人品瞧著不錯、且如今已經進了會試,殿試就算發揮不好,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屆時有黃家幫忙,前途不會太差。但是,對方不是世家出身,甚至連普通的富貴人家都算不上,怎麼想著把女兒嫁過去都覺得有幾分虧待自己的女兒。

    可是這會兒拒絕,黃夫人心裡又有些失落了,就像是黃文仁所說,不論出身,對方這個樣子,怎麼瞧著也是個有為青年,而且年齡又與靜婷合適。

    但是既然已經拒絕了,黃夫人倒也只是心裡微微糾結了一下下,便沒有再想,反倒是樂觀的說道:“其實,還是京裡還是有不少人家願意與我們結親的。”

    就算先時黃靜婷出了那事,名譽上有些污點,但不管如何都是宰相家裡的嫡女,還是有不少人家願意與他們黃家結為親家。

    “有一戶,說來如果靜婷嫁過去,馬上就是公侯夫人了,只是……”

    黃夫人有些猶豫了,這嫁過去只怕日子沒有像黃文仁所說的找一戶像陳文瀚一般家裡根基淺、自己肯上進的人家那般好過。

    “夫人說的是甯侯府?”

    黃文仁腦子裡過濾了一下先時黃夫人在她耳邊提及到過的幾家,皺著眉頭確認。

    “就是那一家,只是如今那甯侯爺是庶子,家中又是嫡母當家,而且甯侯爺年紀比靜婷還小三歲,將來是個什麼樣子也瞧不出來。”

    如果單純讓自己女兒嫁到公侯府裡去,黃夫人倒還是樂意的,就算公侯府裡的姻親關係複雜些,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現如今來向他們黃家提親的公侯府,說實話也就是那些只剩個空殼子的了。

    這甯侯府恰恰就是這一類,如今京城裡這樣沒落的公侯府很多,有的甚至是消失在了京城裡,都是最早時候祖宗爭氣與趙家開國皇帝一起打天下時候封下的。趙家開國皇帝大方,下封之時,不僅封賞爵位而且沒有褫奪他們手中的權利,由此雖然輪了一代又一代,還有不少的公侯府現在還倖存著,但也有不少是架不住底下子嗣不爭氣的。

    甯侯府往上數三代,其實提出來都還算是朝中大員,手上握有一些勢力,甚至還一直把最初時候封下的公爵位保留著,只是等到了現在這位甯侯爺父親一代,那位甯國公自小就是體弱多病,上不了戰場出不了仕途,若不是有一個厲害的母親給撐著,爵位可能還得旁落。到了子嗣一塊兒,甯國公夫人只生下一個女兒,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反倒是一侍妾給生了兒子,於是便被甯國公夫人抱在膝下養著,等到這位甯國公去世後,因為也沒有立下過什麼功勳,上邊便讓降了一等給那孩子繼承了甯侯府。那孩子就是如今的甯侯爺。

    當然這上邊沒有長輩拉扯著這些,對於黃家而言,倒都不是什麼事情,黃家只能夠說是新興家族,與老牌世家結合,好處也是有的,本就是互利互惠。

    只是,一是嫡母當家,若是黃靜婷嫁過去,伺候的可不是親婆婆,這親婆婆都不好伺候,這正室婆婆更難說。二是這甯侯爺如今還年輕,尚在國子監裡讀書,也沒怎麼接觸過,而且是長於婦人之手……

    “那甯侯府,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黃文仁略微沉思,出口道,“那甯侯爺,此次也下場參加會試了,而且名次瞧著不錯,可見是個上進的。而且如今甯侯府的太夫人,不是尋常婦孺,當年甯國公還在世的時候,甯國公在邊關,她一個女人將偌大公侯府打理的好好的,甯國公去世,她扶持自己羸弱的兒子襲了爵位,又給兒子娶了陳殷呂家嫡女為妻,那呂家出來的女子一向以賢惠出名,做不出苛待庶子之事。”

    一般能夠繼承爵位的世子是不會下場考試的,即使他們從啟蒙起大部分都被安排在國子監讀書,有監生的名頭。本朝甚至還一度禁止過公侯子弟科舉,但是隨著世家漸漸沒落,也的確有不少走不了從軍之路的世家子弟,開始走向仕途之路。甯侯爺已經繼承了侯爵之位,若是個沒志向的,只管在家靠著這個頭銜便可富貴度過此生,根本不用寒窗苦讀。

    “老爺這麼說,我倒是放心了!”

    黃夫人雖不是個沒有主意的人,但若是黃文仁發話,她都會聽自己丈夫的意見。就像先時黃文仁想給黃靜婷挑陳文瀚那一事,雖然黃夫人心中並不以為然,但絕不會反對。

    “夫人這幾日,可與甯侯府多多來往,並非需要馬上定下這門親事,可以好好再相看相看,最重要的是人品好。”

    黃文仁細細叮囑了一句,而黃夫人也是點頭應和,卻是又想到了一事,猶豫著開了口:“老爺,雖說當初您說把靜婷關到訂了親,可是都關了這些日子了,我瞧著靜婷也是知錯了,人也消瘦了許多,是否放她出來。”

    “你呀,就是心軟!”

    黃文仁歎了一口氣,但嘴上卻也是松了口,“放她出來也好,你也帶她去給甯侯府的人瞧一瞧,這相看親事,總得兩方滿意才是好親事。只是看緊她,莫讓她再惹禍了!”

    “老爺放心。”

    黃夫人聽著黃文仁鬆口,臉上露出了笑容。

    黃靜婷被放出來後,人看著倒的確是消瘦沉默了許多,黃文仁看著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兒的,雖然先時犯了錯,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家,於是便叮囑著黃夫人都給她做新衣打首飾哄了她開心才好。

    而另一邊,黃宗寶倒是一直未見到自己的這個堂妹,因為殿試在即,他都是呆在前院書房裡溫習功課,倒是沒有再去後院晃蕩過。

    直到黃宗寶殿試那日歸來,耍著扇子意得志滿的到了後院時,方才瞧見自家三嬸邊上多了一個美貌少女。

    “你是靜婷堂妹?”

    黃宗寶睜著眼睛疑問。他與黃靜婷說來也只是見過幾次面罷了,而且如今也有好幾年未見了,一時之間倒真是有些認不出來了。

    黃夫人正與黃靜婷說著事兒,聽到黃宗寶的聲音,倒是停下了話,只是瞧著黃宗寶仔細問著:“宗寶,你回來了。殿試結束了?考得順不順!”

    “三嬸放心,等回頭我拿了狀元回來給你面上也有光!”

    黃宗寶笑嘻嘻的說著,卻是忍不住瞧了幾眼自己的堂妹。

    黃靜婷注意到黃宗寶的目光,沉著臉與黃夫人道:“娘,我先回屋了。”

    “哎,靜婷,你還未見過你堂哥呢?怎麼不與你堂哥問好?”

    黃夫人這才發現黃靜婷有些失禮,忍不住說了一句。

    “娘,我不舒服。”

    說罷,卻是挺直著身體朝著門口走去。

    黃宗寶臉上微微有些發窘,這堂妹該不會還記恨兒時他欺負她的事情吧,可是,也太無禮了吧!正說著,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跟在堂妹身後的那個小丫鬟身上。

    這張臉瞧著怎麼這麼熟悉……

    黃宗寶突然一拍扇子,恍然大悟,而站在邊上的黃夫人倒是沒注意到這個,只是歉疚的對黃宗寶道:“宗寶,靜婷被家裡寵壞了,你莫要與她見怪。”

    “三嬸瞧你說的,我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

    黃宗寶心裡默默的想著,這小丫頭片子何止是無禮,簡直就是蠻不講理,先時駕車傷了人就想扔了銀子就跑,難怪先時敢在京裡做出這種事情來。

    “那就好,家裡現在正在替她相看婚事,她這性子,希望嫁到夫家能夠收斂些吧!”

    黃夫人臉上忍不住搖了搖頭。而黃宗寶聞言,下意識就只差脫口,你們看中哪個倒黴人家了。

    好在及時止了嘴,笑著問道:“三嬸,不知道哪戶人家如此幸運會被看中?”

    何止是幸運,簡直就是踩了狗屎運,三叔三嬸簡直就是和那戶人家有大仇,才養壞了女人去禍害人家。

    明明他三叔三嬸瞧著都是挺明理的人,怎麼教出來的女兒是這副模樣。

    黃夫人不知黃宗寶心中所想,聽到黃宗寶的問話,倒是笑著說了一句:“你三叔看中了甯侯府裡的小侯爺,對了甯侯爺今兒個也參加了殿試,你有沒有接觸過?”

    “三嬸……我忙著考試呢,哪有閒情去認識人啊!”

    黃宗寶這話說的真是大實話,他雖然瞧著不正經,但也挺重視此次科舉的,而且到了殿試,走進大殿的時候,看著肅穆的環境,不爭氣的腿軟了一下下。當然黃宗寶是絕不承認自己緊張過了。

    黃夫人聽了這話,笑著點了點他的頭,倒是沒有再說別的,只是笑言:“那好,三嬸就等著你考狀元回來。”

    黃宗寶在殿上揮墨潑毫洋洋寫下的文章,此時正被趙清澤拿在手上觀摩,事實上,殿試一結束,趙清澤便讓人找出了黃宗寶的卷子,上次的那幾份卷子,還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臨近午時,趙清澤便直接將卷子帶到了後殿裡,只待陪著如意用完了午膳,便翻卷看了起來,才看了一半,卻是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榻邊的小桌子叫好,倒是把如意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看到了什麼?”

    如意忍不住問了一句,趙清澤卻是笑著帶過如意,開口道,“你還記得上回朕與你說的黃文仁侄子嗎,朕讓人先將他的卷子抽了出來,你也一起來看。”

    如意點了點頭,將目光落到了趙清澤展開的卷子前,雖然多數是文言格式,但如意還是看懂了大半,這越看,心裡也忍不住越吃驚。

    這膽子也太大了吧,而且……她怎麼覺得寫這份卷子的人,和她一樣是穿越的,當然人家的膽子比她大,思想也比她先進多了。

    這殿試的命題是趙清澤所出,如意早些日子便知道了命題,關於貪污方面的內容。

    說實話,即使是在如意上一世,她考公務員那會兒,筆試申論大題還有面試小題,輔導班裡培訓過他們的講師便再三與他們叮囑,若是遇到這類題目,千萬要避開,莫直面迎上,即使寫到貪官污吏,那也只能夠講屬於一小部分。

    可這黃宗寶膽子真大,在卷裡直言水至清則無魚,又拿了能做事的貪官與不能做事的清官作比較,雖然大方向上並沒有替貪官說話,甚至提出了各種監督的機制等等,最後卻是提了一句,千萬讀書人求功名之路,無一不是為了名利,若是當官不如當地主,倒不如扔了書本當柴禾,所以提倡提高官員待遇。

    “雖然歪理頗多,但句句珠璣,卻是比那些只知說空話的人好上許多。”

    趙清澤絲毫沒有被這份文章上的話激怒,反而是目光中透露出了欣賞的目光,顯然黃宗寶不僅沒讓他失望,而且還讓他更加欣賞了。

    “看樣子,這狀元是已經定下人選了!”如意笑著說道,趙清澤並不是那種墨守成規的皇帝,而且是有些任性的皇帝,這種卷子估計更對他的胃口,只怕這份珠玉在前,後邊的卷子怎麼答都趕不上了。

    趙清澤聞言,卻是笑了笑,回答出人意料:“不,我不打算將狀元給他。”

    如意好奇看著趙清澤,卻聽他道:“此人的確是有才,但文章之中難免透露出幾分自得與驕傲,多留著磨練兩年才可委以重任。”

    如意聽了這話,倒是不知道該替黃宗寶高興還是同情了,被趙清澤看重的人,將來前途自是不必擔憂,但是,偏偏他又是這般愛折騰人。

    “那皇上是要給他探花還是榜眼?”如意又忍不住笑著問了一句。

    “探花已是有了人選,探花留著給安瑞公主的駙馬,屆時讓人從勳貴人家的子弟裡挑選一人,至於榜眼,倒是可以便宜給黃宗寶。”

    如意聞言,倒是再次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黃宗寶,若不是趙清澤故意折騰他,這人本該是狀元吧,如今探花內定,他只能委屈得個榜眼還被說成是便宜。

    “好了,你這邊趕緊收拾東西,殿試事了,我也該兌現承諾,帶你與阿滿去避暑山莊了。”

    趙清澤笑著摸了摸如意的肚子,環著她的腰輕聲說著。

    如意倒是不妨這麼快,這麼說來,到時候這瓊林宴是準備放在避暑山莊那邊舉辦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0:35 PM

第九十二章

    殿試結束,一切塵埃落定,所有的貢士既心焦又悠閒的等著殿試的結果。

    一時之間,京城大大小小娛樂場所,倒成了這貢士們的流連之地,黃宗寶本來就是一個閒不住的人,此類好事哪裡少得了他。

    只可惜,這邊黃文仁唯恐自己侄子與不正經人結交,卻是考完了更加嚴加防範,將他關在府裡。只讓黃宗寶成日裡唉聲歎氣,這邊黃夫人日日讓廚房給燉補湯替他補身子,都補不了他萎靡不振的模樣。

    不過到底是個鬧騰性子,這關在府裡都阻止不了他的胡鬧,才過了半日便讓他找到了新樂趣,在院子裡沒事兒挖土種花的,大夏日烈陽照射,乾脆卷了衣袖褲腿,揮汗如雨,沒弄多久,便將自己曬黑了一層。

    黃夫人見了是直心疼,與黃文仁說了,黃文仁卻道:修身養性倒是不錯。總比先前在老家時,成日裡鬥蛐蛐養鳥兒那般玩物喪志來得好。

    黃宗寶這下子幹得更歡了,幾乎是將宰相府裡園丁的活計都搶了過來,也是一點都不講究,這換了粗布麻衣便拿著鋤頭在園子裡挖土剪葉。

    這日,黃靜婷到園中遊玩之時,相中了池子裡盛開正豔的荷花,想採上幾株拿回屋裡插瓶,正巧見了貓著身子在除草的黃宗寶,只以為是園丁,讓身邊丫鬟去喚人過來下水采荷花。

    那小丫鬟出聲喚了,待黃宗寶抬起頭來時,一張好陌生的臉,倒是將主僕幾人嚇了一跳。

    黃宗寶齜著一口白牙,倒是毫無見怪,只是挽著褲子便要下水採荷。

    “堂妹想要那幾株,與我說了,倒不必再去喚底下人過來了!”

    黃靜婷低垂眼瞼,拿眼瞧了幾下黃宗寶。

    卻見黃宗寶已經下水動作迅速的採了幾株開得最最豔麗的荷花從池子裡汲著水上來了。

    池水打濕了褲腿,腳上還沾著池塘裡的淤泥,這副樣子瞧著,真當是與尋常莊稼漢沒有什麼兩樣了。黃宗寶伸手遞去,黃靜婷只是後退兩步,躲避他遞來的手,使了眼色讓跟著的小丫鬟接了。

    黃宗寶雖然心大,卻也發現了她的這個舉動,臉上也沒有了太大的笑容,不過到底是自詡男子漢,自然不會與這小女子計較。

    只是一邊拍著身上沾上的水草,一邊開口道:“聽說堂妹要與甯侯爺定親了,真是恭喜堂妹要成侯爺夫人了!”

    “你聽誰說的?”

    不料,聽到黃宗寶嘴裡吐出的這幾字時,黃靜婷的臉色卻是大變,皺著眉頭厲聲道:“堂哥莫要胡說。”

    黃靜婷在被接觸禁足那一日,便被母親知會過此事,她心中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甯侯爺說是侯爺,其實也就只剩個名頭了,而且此人只是庶子。從當今聖上到曹瑞再到這位甯侯爺,簡直就是一個比一個差。她當即便想翻臉,但是被關了這麼久,她也是有些怕了,若是自己出口反對,只怕還要再關下去,所以只是沉默表示反對。

    偏生她的這副態度,只讓黃夫人以為是樂意了,還真的有張羅起來,由此黃靜婷的心裡也是急得不行,被黃宗寶這麼一說,她被戳到了痛楚,語氣之中自然更加帶上了幾分厭惡。

    “……”

    黃宗寶討了個沒趣,本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自然也沒了好性,冷哼一聲。但那副表情卻仿佛在嘲諷著黃靜婷,都這樣了,還做什麼樣子。

    黃靜婷被激怒的不行,乾脆一把扯過小丫鬟手中的荷花,一把扔回了池子裡。

    “你……”

    黃宗寶真的有幾分目瞪口呆看著黃靜婷跟個潑婦一般的舉止,哪裡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一下子,也是把黃宗寶給氣了個夠嗆,說話也是帶了幾分口不擇言。

    “瞧你這副樣子,還瞧不上人家,莫說是曹將軍,就連甯侯爺,你也是遠遠配不上的。”

    “黃宗寶!”

    黃靜婷情緒失控的喊了一聲,黃宗寶卻是嘴角掛了冷笑:“我有說錯嗎?你哪有什麼大家閨秀的模樣。”

    “你們這群成日裡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全是酒囊飯袋。”

    “黃靜婷,你說話小心點!”

    黃宗寶也是來了氣,冷笑著威脅。

    “滾,你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黃靜婷一手指著園子出口,一口命令,而黃宗寶卻是被黃靜婷這副樣子徹底弄得無語了,甚至都覺得懶得跟這麼個大小姐計較,仍然站立於原地。

    “你不走,是吧!我走,我走行了吧!”

    黃靜婷完全沒了一點大家小姐的風度,風風火火的就要往外邊走去,誰知道,她走得太急,也沒顧上看路,行至一半之時,一頭撞到一個迎面過來的男子身上。

    “你……”

    “小姐,你沒事吧!”

    黃靜婷正欲抬頭怒斥,卻聽到那男子溫聲問候著,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溫文爾雅的笑臉之上,卻是突然啞了聲。

    “小姐,你沒事吧!”

    身後趕上來的丫鬟見到這番變故,臉上過來攙扶住了黃靜婷,目光落在了被黃靜婷撞到的人之時,她臉上突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而黃宗寶這時也已經過來了,擋在了陳文瀚之前,開口道:“堂妹,你怎麼還沒走?”

    “你……”

    黃靜婷瞧見黃宗寶那張臉,心中又是來了氣,跺了一下腳,卻是轉頭便走了。

    只待黃靜婷離去,黃宗寶這才鬆了一口氣,出聲道:“還好那瘟神沒和你計較!文瀚兄你怎麼過來了?”

    陳文瀚只是微微笑著,仿佛方才之事對於他沒有半絲影響,開口道:“殿試結束了,我一個人呆在客棧裡也無聊,所以想來找宗寶兄說說話。”

    “正好正好,我卻是無聊著呢,幸虧文翰兄你來了!”

    黃宗寶正欲上前拉住陳文瀚,陳文瀚卻是不著聲色的退後了一步,看著黃宗寶提醒道:“宗寶兄,你怎麼這副打扮?”

    “哦哦……”黃宗寶上下看了一下自己,雖然不覺得有所尷尬,卻訕笑了一下:“我這幾日不是閑得無聊嗎,就沒事兒種種花。這樣,文瀚兄你先去書房等我,我回屋換件衣裳便過來。”

    陳文瀚微微點頭,目送著黃宗寶離去。

    另一邊,黃靜婷走出一段路之時,小丫鬟卻是湊到了她邊上,輕聲道:“小姐,您還記得方才那位公子嗎?”

    黃靜婷並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神色,而小丫鬟卻是自顧自道:“沒想到那麼巧,那位公子就是那日小姐回家時候撞上的那位公子,他竟然是堂少爺的朋友。”

    “不過是與黃宗寶一路貨色的東西罷了!”

    黃靜婷停下腳步,冷聲說了一句。

    小丫鬟聞言卻是輕聲道:“奴婢瞧著不像,那位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而且先時撞了他他也沒有計較,甚至連銀子都沒收。”

    “我瞧你是越來越多嘴了!”

    黃靜婷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瞟了一眼身後的小丫鬟。小丫鬟見此,卻是笑著捂住嘴巴:“小姐不想奴婢說話,奴婢就不說了。”

    曹老夫人由著芍藥帶著進了如意的寢宮時,如意屋裡正巧有人。

    曹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卻是連忙下跪著行了禮:“拜見貴妃娘娘、安瑞公主。”

    “姑姑起來吧!”

    如意笑著叫了起,又對安瑞公主輕聲道:“那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等過幾日便與我們一道兒去避暑行宮。”

    “是,多謝貴妃娘娘。”

    安瑞公主臉上滿是感激,卻端莊有禮的說著。

    只待安瑞公主退下後,曹老夫人才有幾分好奇的開口問了一句:“娘娘怎麼與安瑞公主如此交好了?”

    安瑞公主其實算得上是後宮裡的隱形人,本朝公主的地位其實並不算高,安瑞公主生母又是卑微宮女子,生下她後便血崩而亡了,太上皇當時僅給追封了個貴人,而安瑞公主則是養在公主所裡長大的,可以算是沒爹沒娘顧著,不然也不會到了這適婚年齡,宮裡還沒有給她有所打算。

    “皇上說安瑞公主也是出嫁的年齡了,打算從此屆貢士裡挑人與安瑞公主婚配,瓊林宴打算在避暑行宮裡辦,皇上說讓安瑞公主跟去自己也相看相看。”

    “這是皇上仁厚。”

    曹老夫人聞言,倒是覺得這安瑞公主雖然拖到這會兒還沒定人,但也算是幸運,本朝的公主,基本上都由上邊賜婚,而且所賜的人一般只是沒有太大實權的世家子弟,哪有什麼機會可以自己去相看。

    雖說這相看一事,也是有限定範圍,但總歸是比其他公主幸運許多。

    “這女人嫁了人是一生的事情,自然是要慎重。”如意笑著回了一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一下動作,倒是吸引了曹老夫人的目光。

    “娘娘現在四個月了吧,瞧著肚子倒是並不明顯。”

    如意點了點頭,笑著說了一句:“可能是公主,所以個頭小吧!”

    “那也不一定,有的肚子,到了五個月的時候才會跟吹了氣球一樣鼓起來,娘娘興許是這種情形。”

    如意聞言也只是笑著不語,反正在這宮裡爭論孩子的性別,是沒有多大的意義的。她只是轉了話題:“曹將軍應該是這幾日成親了吧,東西都備好了嗎?”

    “備好了,備好了!”

    提到這個話題,曹老夫人臉上笑容更深了,又是感激道:“老身還得多謝皇上和娘娘的賞賜。”

    普通大臣家裡有喜事,哪裡會有那麼大的臉面,收到皇上和貴妃娘娘的禮,曹老夫人只覺得自己是長了大臉了。

    “只是一些小東西,我和皇上都希望曹將軍和姜小姐能夠恩恩愛愛,生得貴子。”

    “那可算是借皇上與娘娘的貴言了!”

    一番話講下來,如意這頭喝過芍藥拿上的補湯後,曹老夫人倒是說起了京裡的一些趣事,說著說著,卻是提到了黃宰相家大小姐的婚事。

    “恍惚聽說黃夫人與甯侯府最近來往甚密,聽人說著兩家是要結親的意思。”

    “甯侯府嗎?”

    如意印象卻是不深,大概只記得在上次阿滿的百日宴上這個府裡的太夫人與夫人上來與她敬過酒。

    “甯侯府裡的太夫人瞧著氣度不凡?”

    如意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記得準確,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可不是,那位太夫人也是個人物,只可惜這甯侯府現在少了當家人。”

    曹老夫人對於甯侯府,心裡其實也有幾分感同身受,這沒有男人能夠撐起的侯府,多少是艱難的。他們曹家得虧的她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也能夠獨當一面了。

    而甯侯府,如今那位小甯侯爺,雖說是個上進的,但到底是年幼,真正能夠支撐起來,可能還得等上幾年。

    “這位黃小姐倒是幸運,一嫁過去,就是侯爺夫人了吧!”

    如意聽著曹老夫人這麼說著,對這個府裡的情況大概有了幾分印象。

    “是啊,甯侯爺聽說也是個不錯的,黃小姐嫁過去,也算是良緣!”

    曹老夫人雖然因為先前之事對黃靜婷有所不喜,但是她一向都是個仁厚心腸的,自然不會因為討厭之人嫁的好了就生氣,畢竟這婚嫁之事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情,見著年輕姑娘嫁得好,她也是高興的。

    如意也是笑著點了點頭。

    只是,如意這頭與曹老夫人也是隨意聊起的此事,沒想到再過幾日,曹老夫人帶著已經在前日成了親的姜家小姐如今的曹夫人進宮之事,卻又有了新的轉折。

    “那黃家小姐,真是作孽啊!”

    曹老夫人是直搖頭又歎氣。

    如意皺著眉頭讓人給了座,見此倒是勾起了好奇心,不由細細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情了?”

    “哎,這黃家小姐,今後只怕是沒人敢娶了!”曹老夫人這句話倒是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說起了那事兒。

    說來著黃家與甯侯府,有了訂婚意向後,卻是來往頻繁了許多,同參加一個聚會更是隔三差五。

    這事兒恰好就出在聚會之上,這甯侯府與黃夫人似乎已經商量的差不多,為表誠意,便拿了祖傳的玉釵送與黃靜婷,也是向外公佈訊號的意思。誰知道黃靜婷原本一直好好沉默著,在這個時候突然故意打碎了這枚玉釵。

    之所以說是故意,是她根本連掩飾都懶得掩飾,釵子好好拿在手上便扔了出去,玉釵雖然未碎,身上卻是多了一道裂縫,當時甯侯府的兩位夫人,臉上的表情就不好了。偏生黃靜婷還抬著下巴,端著一副臉,面對旁人的圓場也是絲毫不領情,嘴上硬邦邦的半句軟話都沒有。

    聚會結束,這事兒便在京裡的圈子裡傳開了。

    “會不會是故意的?”

    如意實在是想不通這黃家小姐若是不想嫁,拒了便是,為何眾人面前鬧出這麼一場。

    “誰知道那姑娘是怎麼想的,我瞧著是讓黃宰相夫婦給寵壞了!”

    莫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親事哪有自個兒在那頭挑三揀四的。這若是真的不喜,與父母說了便是,難不成還有狠心的父母能拿著刀子逼你給嫁了。偏生要挑出這許多的事情來,陽奉陰違。

    曹老夫人這麼想著,瞧著自家安安靜靜一派溫柔嫻淑坐著的媳婦更是滿意,得虧沒把那刺頭娶到家裡來。

    而另一邊,宰相府裡,可算是鬧翻了天。

    先時,黃夫人還疼女兒,雖然知道女兒鬧出了大事,卻是想著緩緩告訴黃文仁,於是便讓人拿了大鎖將黃靜婷鎖在屋裡,可是這事兒哪裡是瞞得住的,只第二天,黃靜婷便再次揚名京城,黃文仁簡直就是吹鬍子瞪眼睛,怒氣衝衝回了家裡,便讓人請了家法要好好教訓女兒。

    黃家家法一慣嚴厲,而且極少用在女孩子身上,黃夫人自是連連阻攔,黃文仁氣的將黃夫人也一道兒給怪罪上了。

    “你就知道寵著她,把她寵得捅破了天都還是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摸樣,真正是要氣死我了!”黃文仁將手上的棍棒摔在了地上,指著黃靜婷罵道:“莫說你只是一個宰相家的女兒,你就是公主,也沒你這麼任性妄為的!好,現在弄得名譽掃地,連帶著黃家族裡的其他女兒都跟著你沒了名聲,你這個禍害,倒不如我直接把你掐死算了!”

    黃文仁第一次對黃靜婷如此對待,她也是嚇壞了,只是抹著眼淚躲在黃夫人身後。

    “老爺,莫說氣話,靜婷以後不敢了,你再饒了她這次吧!”

    黃夫人又是心疼女兒又是痛恨女兒的不爭氣,但到底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哪裡會不疼,只能夠護著。

    而黃文仁卻是歎氣道:“一次又一次,她闖下的禍還不夠多嗎?現在,有誰家還敢娶她!當初就不應該接她回來,讓她在那廟裡做姑子了反倒清淨!”

    “沒人娶就沒人娶,我又不想嫁!”

    黃靜婷驚恐過去,心中委屈也湧了上來,硬著嘴巴回道。

    黃文仁聞言,只差沒一巴掌甩過去,他喘著粗氣,唯恐再看到黃靜婷會忍不住活活將這個女兒打死,強忍住了怒氣,卻是讓管家帶人將她拉去祖宗的牌位前跪著。

    “你們誰都不許去看她,我看她能夠和我強上幾天!”

    黃文仁這回是真的下了決心發了狠話。

    宰相府裡陰雲密布,連帶著黃宗寶也是受了影響怏怏不樂,他雖然不喜歡黃靜婷,也覺得她做了那些事情是活該受罰,只是,瞧著每天愁眉苦臉的黃文仁黃夫人,他心裡也是難受呢!

    陳文瀚最近來找他十分頻繁,幾乎天天都來,但是黃宗寶這會兒也是沒了心情接待。

    陳文瀚發現黃宗寶異樣,旁敲側擊,卻也打聽不出個所以然了,最後卻是在底下人那頭聽了事情。

    陳文瀚略微沉吟,卻是做出了一個幾乎讓所有人都大為吃驚的決定。

    他親自到黃文仁面前,求娶黃靜婷。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0:55 PM

第九十三章

    “你要娶靜婷?”

    黃文仁站在書桌之後,看著眼前這個他曾經讚譽過的年輕人,只是腦中卻有幾分陌生。

    “在下雖然家境寒微,但對黃小姐心慕已久,斗膽請大人成全!”

    陳文瀚低著頭,態度謙和,語氣溫和。

    “上一回,我讓宗寶問你婚姻之事,你不是說先立業後成家嗎?”

    黃文仁的手輕輕的敲著桌子,語氣沉沉的問了一句。

    “在下自知配不上黃家小姐。”

    “那你現在怎麼敢來提親了,是覺得靜婷如今的名聲毀了,你配得上了?”黃文仁語氣中帶了幾分咄咄逼人之意,也讓陳文瀚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好半晌,他才辯解:“在下沒有輕慢黃小姐的意思,只是現下在下心慕黃小姐,方才斗膽……”

    “心慕……”

    黃文仁眼睛微微眯起,抓住了陳文瀚話中的意思。

    “靜婷一直養於閨中,你何時見過,又談何心慕?”

    “在下……在下其實……”

    陳文瀚心中一橫,開口道:“在下與黃小姐有過數面之緣,敬佩黃小姐為人!”

    “你……”

    黃文仁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緊握雙拳,目光中帶著懾人的威嚴,陰沉的緊緊鎖定著陳文瀚。

    陳文瀚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不知道想了什麼,卻是重新站在了原地,只是低下了頭。

    過了許久,黃文仁突然一言不發,直接走出了書房,而陳文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黃文仁遠去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黃文仁直接來到了給黃宗寶安排的書房處,直接推門而入,倒是將原本支著腦袋在看書的黃宗寶嚇了一跳,差點沒把下巴磕到桌上。

    “三……三叔,你怎麼來了?”

    黃宗寶驚詫的瞧著黃文仁,開口問道。

    黃文仁帶著幾分怒氣,直接聲音嚴肅的開口道:“宗寶,三叔有些事情要問你,你老實與三叔回答?”

    “三叔,你問吧。”

    黃宗寶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問你,你有沒有做過不合禮教的事情?”

    “不合禮教?”

    黃宗寶聞言有些愕然了,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三叔,我沒惹什麼大禍吧!”

    這不合禮教的事情他做的太多了,可是他仔細想想,自己也沒有惹下過什麼大事。

    “我問你,你老實回答。”

    黃文仁瞧著黃宗寶磨嘰的樣子,直接不耐煩催促。

    黃宗寶臉上卻是為難極了,乾脆橫著一顆心直接說道:“三叔,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說,別拐彎抹角問我了,我這一時半會兒怎麼和你說啊!”

    “你那朋友陳文瀚……你有沒有安排他與靜婷見過面?或者幫他們傳遞過什麼東西?”

    方才陳文瀚含糊的回答,黃文仁卻已經聽出了意思,顯然,他敢來求親,便是心中有把握,他與靜婷私底下有來往,這不僅僅是他敢來求親的勇氣,更是他捏著黃靜婷的把柄不怕他不答應。

    黃靜婷一直養於閨中,如何能夠與這個陳文瀚來往,他唯一能夠想到促成此事的中間人就是黃宗寶了!

    而黃宗寶聞言卻是臉色大變,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極力否認著:“三叔你這是說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先前說婚事,文瀚兄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他方才找我求親了,說心慕靜婷,我瞧著倒像是兩人都情投意合!”

    “這……這……”黃宗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做事向來不怎麼遵循禮教,但大規矩上都不會錯的,這未婚男子這麼來往,而且事情的主角一個是他的朋友一個是他的堂妹。

    黃宗寶突然有種有理也說不清楚的感覺。

    “三叔,我發誓,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是,陳文瀚他是見過靜婷表妹,第一次是我與他進京的時候,靜婷表妹好像也回京,坐的馬車不小心撞到他了,但那一回,靜婷表妹根本沒露面,若非她身邊的貼身丫鬟讓我給認出來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天馬車上的人是靜婷表妹。第二回,便是前些日子,殿試結束陳文瀚來找我,路上不小心撞上了靜婷表妹,可我瞧著也沒什麼交集啊!”

    黃文仁聽罷此言,臉上倒是微微緩解,若有所思:“難道陳文瀚說的數面之緣只是這個?”

    反倒是黃宗寶聞言卻是奇怪的說了一句:“可是這兩回見面,我都是在場,根本沒看出什麼,文瀚兄怎麼會來求親呢!”

    黃宗寶此時也是有些心煩意亂了,從黃文仁嘴裡聽到陳文瀚去求親一事,他突然對陳文瀚的印象便有些變了味道。但是他也不願意多想,只當是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黃文仁到底還是老謀深算了點,黃宗寶的話也點醒了他,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黃文仁沉著臉再次回到了後院,直接將此事原原本本說與了黃夫人聽,而後開口道:“你將靜婷身邊的貼身丫鬟找來好好審問審問,還有靜婷房裡的東西,你好好翻檢一下,若靜婷私底下真與外男來往,黃家那真是丟大臉了!”

    黃夫人自然分得清輕重緩急,這事兒一聽,她的臉色便嚇得煞白,連連點頭應承。心裡卻是暗下決定,這事兒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黃夫人雖然在女兒問題上容易心軟,卻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主兒,這些年一直替黃文仁將後宅打理得俐俐落落。

    這頭黃文仁剛邁出去,黃夫人便帶了身邊最信任的兩個老僕到了黃靜婷的房裡翻撿,上上下下全部翻了一個遍,倒是沒有找出什麼,黃夫人心中剛剛安定,但是還是不放心,又讓兩名老僕將角落還有一些可以拆開的地方再次翻檢。

    這一次,卻是真翻出了東西,就藏于黃靜婷的詩集之中。三封私信!

    黃夫人強忍著眩暈,將那三封信拿出來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倒在地上。信紙上的內容無須看,只單單看著筆跡,就明瞭根本不是女兒家的字跡。

    這幾日,昭陽殿一邊早已經忙了起來,所有的日常用具,主子慣用的物、人甚至是寵物都收拾妥當。

    自今日清晨起,鑾駕便從皇宮向京郊避暑行宮行起。

    曹瑞總負責此次出行的護衛事宜,前前後後主子行駕,跟隨的奴才排成了一條長龍,而出行之地的百姓早已經被護衛驅走,這一路行下來,倒真是安安靜靜,只能聽得馬蹄之聲。

    安瑞公主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出的宮,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去避暑行宮,她對外邊自然是充滿了好奇,但是卻是規矩的坐在如意邊上,反倒是接過了芍藥的活兒,精心照顧著如意。

    原先安瑞公主是被單獨安排了座駕,而如意的座駕是與趙清澤安排在一起,只是這一路之上,趙清澤的鑾駕之處並不清淨,時常有奏摺上來。

    趙清澤也是怕打擾如意休息,便讓人給如意另備了一副鑾駕,又請了安瑞公主陪著如意解悶。而安瑞公主這個時候才知道如意肚子裡懷有身孕一事。

    先時第一回見到如意之時,安瑞公主光忙著緊張,而如意的肚子又不是很明顯,倒真是沒有看出來。

    她小心的將梅子放到了如意的手邊,卻是盯著如意的肚子忍不住心中感歎,這昭貴妃可真是幸運,膝下已經有太子了,如今才多久,又懷上了。後宮裡那些沒有子嗣的妃嬪知道了估計要酸成醋海了。

    不過那些事情與安瑞公主並無太大的影響,反而她現在正極力想要討好如意,如意越好,對她來說也是越好。

    她臉上揚起了微微笑容,對如意開口道:“貴妃娘娘,坐在車裡會不會悶,若是難受,便吃點酸梅。”

    “沒事,安瑞你不用照顧我。”

    如意笑著說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瞧見安瑞臉上表情有些惶恐,便解釋了一句,“我這胎懷得挺舒服的,也沒有什麼症狀,挺安靜的。”

    安瑞聽了此言,目光倒是有些好奇的又看向了如意的肚子:“貴妃娘娘,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嗎?”

    “你摸吧。”

    如意一愣,倒是不妨對方提出這個要求,只是瞧見安瑞臉上似乎也有些後悔多言的惶恐樣子,笑著點了點頭,將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現在孩子還沒有開始動起來,日後還能夠感受到胎動。

    “真的嗎?”

    安瑞臉上驚奇極了,滿是不可思議。

    “你也快嫁人了,等到你有了孩子就會知道了。”

    如意笑著打趣了一句,倒是讓安瑞有些紅了臉。這讓她選婿一事,從始至終都沒有瞞著她,她當然知道自己被帶出來的目的。

    “貴妃娘娘,其實皇兄做主便可了,我相信皇兄會替我挑好的人家的。”

    安瑞雖然心裡對於能夠自己擇婿高興極了,但嘴上卻還是真誠的說了一句。

    “這駙馬,畢竟是要和你過日子的,自然是你自己挑了才好。”如意笑著說道。

    “那……那貴妃娘娘陪著我一起看吧。”

    安瑞咬著嘴唇,紅著臉說道。

    避暑行宮與皇宮的建築相比,自然是不大,不過修建得十分精巧,別具匠心,整個行宮是依山而建,園林景觀十分多,而身處山中,這溫度自然也是低了許多,夏日裡只是走近此處,便十分舒服。

    如意與趙清澤二人自然是住進了避暑行宮裡最大的九州清齋,安瑞公主因為此次來避暑行宮的主子少,也分到了裡九州清齋近處最好的一處住處蘭芳閣。

    底下人忙忙碌碌將行裝都歇下放好,屋裡早已經熏好了各色艾草驅蟲,現下也只餘淡淡的草木芳香,如意到了住處,便有些吃不住累,讓人扶著去歇息了。

    這一覺,乾脆睡到了第二天白日,趙清澤回來之時,如意才剛用上膳房裡送上的吃食。

    可能是睡了許久,肚子裡倒真是餓了,如意胃口大開,用了一大碗雞湯面做主食後,又用了卷酥等糕點還有不少的小菜。

    “到了此處,你的胃口果然好多了!”

    只待如意漱口擦嘴後,趙清澤笑著說道,“先時在宮裡,瞧你又吃不下太多東西,懷了孕還清減了許多,可把我擔心壞了。”

    “可能是在宮裡太熱了,平日裡也不想動,自然也不想吃東西。”

    如意笑了笑,又開口道:“我睡了許久吧,安瑞公主一個人過來估計也悶,遲點讓她過來陪我走走。”

    “那也好,安瑞是個懂規矩的,有她陪著你我也放心。”趙清澤倒是想要親自陪著如意好好玩玩,但是手上頭積壓的公務實在太多。

    “等朕忙完,陪你和安瑞用晚膳。”

    趙清澤說完這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想著說了一句:“待會兒安瑞過來,你替我好好問問到底是相中了哪位,先時我讓她躲在後邊相看,相看完了問她直說讓我做主,怕是不敢說。”

    “已經相看過了嗎?”

    如意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先時安瑞還說讓她陪著相看,不想她這睡一覺,錯過了這許多事情。

    趙清澤笑著點了點頭,又道:“我瞧著安瑞怕是相看中了誰,問她時臉色赤紅的,卻又是不敢說,真讓人急。”

    “安瑞公主做人一向謹慎,恐怕與你這個做哥哥的還不親近,所以不敢說吧!”如意笑著說道,“回頭我會仔細問問的。”

    如意陪在趙清澤身邊這些日子,算是看出來,趙清澤雖然做事狠厲了點,但並非不顧念親情,只是可能是手段過於嚴厲,導致他的兄弟姐妹都不敢親近。不說被他嚴懲過的兄弟,那些已經出了嫁的公主更是不敢進宮。

    如意這邊讓安瑞陪著走走逛逛,也沒有正經相問,只是隨口詢問,安瑞開始時嘴巴倒是一點風聲都不露,直到後邊話說多了,安瑞本身與如意又有幾分親近,倒是含蓄的透露出意思。

    而如意這頭聽了,卻是吃驚了一下,沒想到安瑞竟然相看上了甯侯爺。

    這甯侯爺不就是先前原本打算與黃宰相家結親的一家嗎?不過,好在這親事也沒結成,不然安瑞真的是一腔癡情錯付了。

    或許說癡情算不上,也頂多見了一面,有所好感罷了。

    “既然喜歡,我便與皇上說一說。”如意倒也沒有打包票說著一定讓安瑞得償所願,只是安瑞能夠感覺出如意話語中的真誠。

    “多謝貴妃娘娘,若是皇兄不喜,皇兄做主便是了,安瑞都沒關係的。”

    安瑞公主連忙露出笑臉,對如意說著。

    晚間,等到三人用完晚膳,送走一直拘謹著的安瑞後,如意這才將先時問來的話與趙清澤說了。

    趙清澤聽了如意的話,臉上倒是也有幾分吃驚,末了卻是笑道:“我這皇妹眼光倒是不錯,一眼便瞧中了朕選的狀元!”

    “狀元?”

    如意下意識反問的重複了一遍。

    “對,我這幾日看了卷子,除了黃宗寶,就這小甯侯答得不錯,黃宗寶既然打算給個探花,狀元便給甯侯了,不過他本身有爵位,這狀元也只是錦上添花。”

    “先時你說打算從世家子弟裡選一人做駙馬,給一個榜眼……”

    如意臉上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替安瑞求情,本朝駙馬一般很少掌實權,而甯侯趙清澤似乎又有幾分看重,不可能只因為安瑞喜歡便不再用這個人了,當然這對甯侯顯然也是不公平。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做有名無實的駙馬的。

    趙清澤明白如意的顧慮,他笑了笑,拍了拍如意的手,開口道:“既然安瑞喜歡了,我自然是要成全。”

    “那會不會對甯侯不公平。”

    如意有些擔憂,這犧牲了狀元之位得來的駙馬,人家估計也不會願意,此人原本就有侯爺的爵位,既然還想著科舉出仕,顯然不是要做一個碌碌無為混日子的人。

    “你想哪裡去了!”趙清澤聞言卻是失笑,“狀元之位自然還是他的,安瑞眼光倒是不錯,一眼相中選來的人中最好的一個,這甯侯,原來只是想著讓作陪的,不過既然相中了,也無大事。駙馬雖說很少掌實權,但真正有才能之人,我還能夠真讓他閑賦在家嗎?”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趙清澤並沒有告訴如意,安瑞雖然是皇家公主,但是沒有同母兄弟,而且母家式微,即使是嫁給了手握重權之人,也並無多大干係。

    宰相府裡,黃夫人拿著那三封信,心中簡直就是百味交雜,看著倔強跪在地上的黃靜婷,突然卻是將手中的那三封信摔在黃靜婷面前。

    “娘……”

    黃靜婷在看到那三封信之時,臉色大變,煞白的雙唇動了動,卻是無從辯解。

    “我只當你是心高氣傲,你想做皇后這事兒我與你爹都有責任,也就一直縱容著你,你拒了曹家,拒了甯侯府,犯下大錯,我還想著替你怎麼圓場,可是你竟然私底下與別的男人通信。”

    “娘……”

    黃靜婷此時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看得出,自己的娘親此次絕對不會像先前一樣幫著她了。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女兒家名譽是大事,你已經在外人面前落了如此印象,你竟然還做出如此不知羞恥之事。”

    黃夫人說著說著,臉上卻是流下了淚水。

    “娘,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文瀚有才華。我只是想與他討論詩詞罷了。”

    “你還敢狡辯!”

    黃夫人恨不得狠狠捶打這個不懂事的女兒一頓,但到底是忍住了,她只是無限失望的說道:“討論詩詞,你既然喜歡才子,先時我與你爹替你選的甯侯爺,有身份,有學識,你怎麼不要!”

    “那根本就是騙人的紈絝子弟罷了,女兒才不會嫁這種酒囊飯桶。”

    黃靜婷下意識開口說著,而黃夫人徹底被黃靜婷的話給氣笑了。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1:00 PM

第九十四章

    “酒囊飯桶?”

    黃文仁推門而入,看著跪在地上冥頑不靈的女兒,怒聲道:“這麼說,你是執意想要嫁給陳文瀚了?”

    “我……”

    黃靜婷有些猶豫,沒有馬上回答,她心頭上也是一片茫然,可是看著自己父母憤怒的樣子,卻是硬著嘴巴道:“女兒想嫁才子,文瀚他雖然家境貧寒,但是才華出眾,女兒欽佩他。”

    “簡直就是糊塗至極!”

    黃夫人雖然沒有見過陳文瀚,雖然先時黃文仁也有提過他,當時心裡還是存著好印象,但如今出了此事,單單是對方竟然敢私相授受這一事兒,便認定不是什麼好人。

    正經讀書人如何會做出這般事情來。

    黃夫人擔心的抬頭看向了黃文仁,唯恐黃文仁腦子一糊塗,便同意了這樁子親事,好在黃文仁只是臉色難看的瞅著黃靜婷,沒有說什麼,留下了她身邊兩個老人負責看守著黃靜婷,便直接走了出去。

    黃夫人看了看黃文仁遠去的身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黃靜婷,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尾隨上了黃文仁。

    黃宗寶擔憂的站在院落外邊看著裡邊的情形,見到自己三叔三嬸都是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事兒說來他也有責任,若非他,黃家如何會認識陳文瀚,而黃靜婷也不會有機會與陳文瀚來往,但是這事兒說來大責任也的確怪不到他頭上,別的府裡人就是親兄長也是結交頗多,也甚少傳出那個府裡的大小姐會與兄長朋友私相授受的。

    而黃文仁與黃夫人也並沒有遷怒到黃宗寶身上,瞧見黃宗寶一臉擔憂的模樣,反倒是安慰了一句:“宗寶,此事與你無關,你回去吧,三叔三嬸會處理的。”

    “……”

    黃宗寶瞧著自己叔侄一臉憔悴的樣子,也知道此事的確是讓他們操碎了心,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黃文仁反倒是一反常態,語氣溫和的說了一句:“馬上就要下榜單了,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到時候還要面聖,我讓你三嬸給你裁新衣。”

    “哦!”

    說到最讓黃宗寶興奮的事情,黃宗寶這會兒卻是打不起精神來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也知道自己這會兒的確是幫不上忙,於是便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黃文仁瞧著黃宗寶離去的身影,也是重重歎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知道該是露出欣慰的笑容,還是疲憊的神態。

    “夫人,早上皇上召了我,說宗寶的才學是這批貢士裡最出眾的。”

    “那宗寶是狀元了?”

    黃夫人聞言,雖然此時有些笑不出來,卻還是替自己的侄子高興。

    “不是。”黃文仁搖了搖頭,又道,“皇上看重宗寶,但是覺得宗寶的性子不夠沉穩,想要多磨練他兩年,所以只打算給他一個探花。”

    “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黃夫人聽了這話,有些愣了,一時之間不解其意。

    “當然是好事,宗寶雖然丟了一個狀元之名,卻得了皇上的看重,而且宗寶的性子,的確是有幾分單純,不夠沉穩,現在委以重任,只怕是讓他闖禍。”

    這麼說著,黃文仁又想到了陳文瀚,沉聲道:“原以為只是個普通的讀書人,誰知道心眼如此之多。這事兒倒是給宗寶一個教訓,可是卻是萬萬不能夠再讓靜婷與他接觸了。”

    “可是,靜婷與他通過信,若是他傳出去……”

    提到這個話題,黃夫人卻是有些愁壞了,這個時候,她所要考慮的卻是比黃文仁考慮的更為細緻,若是陳文瀚傳了出去,壞了黃靜婷的名聲,皆是連累的是整個黃家族裡的女孩子。

    可是,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息事寧人,她又是捨不得的。

    “那也不能將靜婷嫁於這樣的人,而且我倒是要看看,那個陳文瀚敢不敢傳出去。”黃文仁能夠坐到如今的位置,自問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不過是個小小要挾罷了,他若是怕了那才是笑話。

    “他那些個伎倆,也就留著騙騙靜婷這個沒見識的深閨少女,只等榜單一放,只怕靜婷自個兒都要悔透了腸子。”

    黃文仁的確是摸准了黃靜婷的心思,但是他卻並沒有摸准自己女兒的脾氣。

    所以也錯估了形式。

    榜單次日公佈而下,一甲前三名敲鑼打鼓來傳,高頭大馬、紅綢傍身遊街,風風光光參加瓊林宴。二甲三甲略顯寒磣,卻也是歡歡喜喜被接到了避暑行宮參加了瓊林宴。

    當然箇中滋味,卻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黃宗寶先頭誇下大話,直言必連中三元,結果敗於殿試之中,雖然有些羞愧,但他一貫自我癒合能力甚強,不一會兒便為自己的失誤找上了藉口。

    “皇上一定是覺得我太過於風流倜儻,所以覺得這探花郎的名頭更為好聽。”

    黃文仁與黃宗勝兩人自出了黃靜婷一事兒,倒是被黃宗寶逗樂,難得露出了笑容。

    “探花郎喲,屆時是否在你頭上要插一朵鮮花,方不負你探花郎的名頭。”

    黃宗勝哥兩好的將手搭在了黃宗寶肩上,瞅著他身上眼色鮮豔的綢衣,忍不住為自己母親的眼光而感到好笑。宗寶今夜穿著這件衣服去參加瓊林宴,必然會成為現場最受人關注的一位。

    “堂哥莫動手動腳,我待會兒還要去參加瓊林宴呢!”

    黃宗寶一副洋洋自得驕傲的小模樣,瞧著卻是十分欠扁,而黃宗勝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中個探花郎就得意成這副模樣,當年我中了榜眼還被爹訓斥了一頓呢!”

    黃宗寶聞言,卻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三叔,這事兒的確是自家三叔幹的出來。不過,抬頭間卻見黃文仁臉上倒是沒有什麼嚴肅之色,只是催促著:“去準備參加瓊林宴吧,莫耽誤時間。”

    “哎!”

    黃宗寶此話,應得分外響亮。

    直至目送黃宗寶離去,黃家人臉上才落下笑容。

    黃夫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對黃文仁開口道:“我去瞧瞧靜婷。”

    黃文仁點了點頭,沒有反對,卻是沒有提及自己也過去的意思,甚至阻止了也想一道兒更過去的黃宗勝。

    黃夫人走到關著黃靜婷的房門前,兩個看守著的僕婦沖著黃夫人行了一禮,黃夫人點了點頭,看著僕婦打開了鎖,卻沒有馬上走進去,而是問了一句:“小姐到現在還沒有進食嗎?”

    “是。”其中一名僕婦小心翼翼的回道,“每日飯菜都準時送進去,但小姐都未動便又拿了出來。”

    黃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竄了起來的怒火,腳步緩緩的走了進去。

    黃靜婷正躺在床上眼神失神的望著床樑上雕花,瞧見黃夫人走了進來,她也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黃夫人慢慢走到了床邊,看著黃靜婷因為絕食而變得蠟黃憔悴的臉色,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滿是怒氣。

    “靜婷……”

    黃夫人頓了頓,語氣溫和的想要說話,卻聽黃靜婷聲音虛弱卻是強硬地打斷道:“娘,你不必說了,女兒長這麼大了,也不是傻子,知道什麼好壞。”

    “知道好壞,你知道好壞,你與陳文瀚私相授受,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

    黃夫人硬生生被激出了怒火,激動的沖著黃靜婷喊道。

    “女兒只是為自己打算罷了!”

    黃靜婷冷笑著說著,話音還未落下,黃夫人卻是差點控制不住情緒,想要伸手打黃靜婷。

    “娘親是要打女兒嗎?”

    黃靜婷慢慢坐起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黃夫人收回手,卻是捂住胸口,喘著粗氣道:“你是沒爹沒娘嗎?你這樣說,對得起我和你爹為你一心打算嗎?”

    黃靜婷嘴角依然掛著冷笑,一言不發。

    黃夫人瞧著這副樣子,算是徹底被傷透了心,她開口道:“榜單今日下來了,甯侯爺高中狀元,而你口中所謂有才學的陳文瀚,落到了第三甲之末。”

    黃靜婷眼皮子微微動了一下,臉上依然面無表情,但是藏於被子之下的手,卻是忍不住緊了緊。

    “你現在還想絕食鬧著要嫁給那個陳文瀚嗎?”

    黃夫人語氣冷淡的說著。

    黃靜婷久久未說話,低垂著腦袋,黃夫人以為她是難過了,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心中又是傷心難過,卻又是忍不住疼惜,她剛想說上兩句軟話,伸手想要抱住黃靜婷安慰,與她說上道理,可是還未等她付諸行動。

    卻聽到黃靜婷語氣冷冷淡淡,卻又硬邦邦道:“科舉證明不了什麼,只是皇上不懂得欣賞文瀚的才能罷了!”

    黃夫人再次被氣笑了,她指著黃靜婷開口道:“皇上不懂得欣賞,就你懂得欣賞!好,既然到了這個時候,你寧願與父母鬥氣都要嫁給那個男人,我成全你!”

    黃夫人話一說出口,卻已經後悔了,可是誰料,黃靜婷卻是抬起頭,看著黃夫人冷淡道:“多謝母親成親。”

    此話一出,黃夫人想要收回先前之話都已經是不可能了。

    “好!好!今後你的事情我也不會管了,把你養這麼大,既然你能夠自己做主找人家了,我和你爹做父母的,給你出一份嫁妝,只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瓊林宴設於避暑行宮最大一處九州清齋前方園林之中,皇上主持、大臣作陪,當然主角自是這群即將新入官場的進士們。

    酒宴之上,進士們三五成群,歡笑飲酒,寒窗十年甚至數十年,終於一朝飛黃騰達,其中滋味自是不必多說。而這群進士,似乎又帶了幾分涇渭分明之說。

    一甲二甲與三甲眾人,各自為小團體,顯然在還未下旨任命之時,層次已經是分明了。畢竟這個名次之說,已是劃分的極為明確,一甲算是進士及第,二甲卻是進士出身,三甲僅是同進士出身。

    一甲三人,狀元榜眼探花,自是青雲之路。

    更難得的是,此次一甲三人,皆是年輕人,狀元更是原本便爵位加身,而榜眼雖並非世家出身,卻也難得一表人才,探花郎黃宗寶更是受到皇上的頻頻注視。

    飲宴至半酣之際,趙清澤由著鄧先攙扶,帶領一眾進士開始遊園。

    雖然是晚間,但院中燈籠高懸,一眾人行走之地恍若白日,遠處更是朦朦朧朧,別有一番意境,一甲三人與二甲前列幾人跟隨趙清澤身側,或接受趙清澤詢問,或吟詩作對,絞盡腦汁企圖在聖上面前有所表現。

    而其餘之人,卻是連露臉的機會都難以擠上。

    陳文瀚目光豔羨落於站在一身金黃龍服的趙清澤身側幾人,卻又帶了幾分陰翳。他遠遠望著避暑行宮中富麗堂皇之景,深深歎氣,卻又掛出溫文爾雅之色。

    眾人雖然尾隨聖駕而行,但也知此時並無自己露臉的機會,心寬之人,也有駐足欣賞景色之人,而陳文瀚卻並非能夠讓自己心寬,他也停下了腳步,卻將目光落在了九州清齋遠處之景。

    遠遠的,卻能夠模糊見到來往宮人穿梭的繁忙景象。他不知不覺看迷了眼,直到身側之人提醒,他方才回過神來。

    “文瀚兄,聖駕要走遠了,我們趕快跟上去吧!”

    陳文瀚微微點頭,卻是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邊的景象:“那處,是皇上和貴妃的寢宮嗎?”

    “若是皇上住於那處,自然也是昭貴妃的寢宮。”

    旁人聽了笑說,民間早已流傳著皇上與昭貴妃同吃同住之說,所以只當是陳文瀚好奇這樁略帶旖旎之色的皇家秘事罷了。

    “這可惜我等沒機會得見昭貴妃,不然真想見一見這位讓皇上‘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奇女子。”

    陳文瀚聞言,只是低垂下了眼瞼,一言不發。

    此次瓊林宴,說是如同尋常,卻又因為當今聖上的金口玉言,出了兩件幸事。

    一是皇上將安瑞公主賜婚于狀元甯侯爺,擇日完婚。引得在場其他進士紛紛豔羨,若說戲文裡常演的書生得中狀元並且娶了公主一事,給所有的讀書人都留下了想像的空間,但是真正考到了這裡的許多人卻是知道,這種情況是極少極少的。可是這甯侯爺真當好運,皇上既打算給狀元重用他,又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他與他成為連襟。

    當然,此事大家心中羨慕嫉妒後,卻也是好風度的拱手祝賀。

    而第二樁美事兒,卻的確是讓所有的舉子都羨慕極了。皇上定下狀元朗與此次瓊林宴上頗得他歡心的探花郎御前隨駕,也幾乎定下了二人的青雲之路。要知道,這考入了進士,多數人在開始時一般會被安排到翰林院裡學習,等學過一段時間才會被安排官職真正做事。而少部分名次靠後的,則是會被皇上直接派到各個地方的當個小官,這一部分,基本上就是在官場上很難再進一步的。

    而御前伴駕,顯而易見這兩人已經入了皇上的眼。

    如意與安瑞公主二人坐於後殿說著話兒,前殿的消息卻是通過底下人慢慢傳了回來。

    如意目光略帶幾分打趣看著聽到賜婚而羞紅了臉的安瑞公主,忍不住調侃著對芍藥道:“芍藥,趕緊把我的首飾盒子拿來,我可得好好選選給公主挑幾件做嫁妝了!”

    “皇嫂……”

    安瑞幾乎是紅到了耳根子了。

    如意見此捂著嘴笑了起來,而芍藥站在一邊也忍不住有些失笑。

    安瑞發現自己被笑了,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也不再臉紅:“皇嫂要給安瑞送東西,可別安瑞挑中了,皇嫂又捨不得了。”

    “我哪裡是這麼小氣的人。”如意聞言也是再次笑了起來,伸手招呼著芍藥道:“趕緊先把我盒子裡貴重的挑出來,再給安瑞看。”

    芍藥笑著退了下去,當然自是不會如同如意吩咐的那樣,雖然仔細的挑揀過去了,卻是將如意喜歡的、日常常用的以及趙清澤送的挑了出來,然後拿到了安瑞公主面前。

    安瑞公主一見如意是真的要送,倒是有些慌了,連連擺手:“皇嫂,我說笑的,我的嫁妝內務府裡會準備的。”

    如意卻是笑著將盒子推了推,開口道:“宮裡給你置辦的,那是宮裡置辦的,我這邊給的,是我的心意。”

    安瑞推卻不下,卻也不敢真挑好的,反倒是從裡邊選了幾樣最最尋常的。

    不過這幾樣也是讓安瑞心滿意足了,如意這首飾盒裡的東西,都是趙清澤讓底下精挑細選了送來,件件皆是不常見的精品。

    如意瞧著安瑞挑的幾樣,心裡也有了底,雖然嘴上未說什麼,心裡卻是打算回頭安瑞出嫁之時,再挑一套首飾送去。

    這邊安瑞陪著如意直至前方宴會散了,趙清澤回來了才回自己的住處。

    芍藥瞧著安瑞遠去的身影,對如意小聲的說道:“娘娘,安瑞公主與奴婢所想的公主,似乎很不一樣。”

    如意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解釋。這古代的女人多活的不容易,即使是公主,出身高貴,卻也一樣不易,而安瑞生母又出身卑微,雖規矩擺在那裡,她不至於過得比底下奴才還要糟糕,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稍稍有點頭腦的,自然是要收斂一身脾氣,為自己細心打算了。

    “不管如何,安瑞總歸是公主,她出嫁後的日子總歸是比尋常女子要舒服得多,只要子嗣無礙,她又是下嫁,駙馬一家,是不會輕慢她的。”

    特別是安瑞如今瞧著還頗得宮裡的喜愛,駙馬一家更加不會輕慢。本朝雖然公主的地位不高,但有一點卻是極好的,公主出嫁後,駙馬是不能夠明著納妾的,除非年過三十,兩人膝下仍然無子。

    而且公主出嫁後,宮裡會給公主修建公主府,若是真的與駙馬或者駙馬的家人過不下去,公主完全可以要求駙馬或者自己搬到公主府裡住,當然也是極少有公主會搬到公主府裡住的。

    如意這麼想著,心中倒是隱隱有些羨慕安瑞公主了,到底是比這個時代的多數女子都要過得幸福。

    不過,她羨慕別人,也知道有很多的人在羨慕著她,這並沒有什麼好比較的。

    如意笑著對芍藥道:“你去膳房裡瞧一瞧,我給皇上準備的醒酒湯好了沒有。”

    這瓊林宴,趙清澤只怕也是飲了不少的酒。

    如意遠遠的聽到屋外底下人的傳聲,知道是趙清澤回來了,她伸手扶著榻邊的小桌子,正要站起來,突然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下,一下子倒回了榻上。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1:05 PM

第九十五章

    “娘娘……”

    芍藥還未走遠,聽到動靜,轉過頭便瞧見這幾乎是嚇得她心膽俱裂的一幕。還未等她跑回去扶住如意,身邊一道身影掠過,只見趙清澤從門口大步沖到了如意身邊。

    如意自己也有幾分驚魂未定,她撫了撫額頭,重重喘了兩口氣。

    “是絆倒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趙清澤急切上下打量著如意,而後焦急轉頭吩咐,“趕緊去請御醫過來!”

    “是。”

    芍藥擔憂的看了一眼如意,卻是趕緊跑到了屋外去請人。

    反倒是如意這會兒緩過神來,卻安慰起了趙清澤:“沒事,我沒事,剛才可能是起得太猛了,所以才會沒站住。不用請太醫的。”

    趙清澤心裡還有幾分餘悸,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手,開口道:“還是讓太醫看看,日後身邊一定要有人給你看著,可不許這麼不小心了。”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這會兒她是真的沒有什麼感覺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方才自己倒下的時候,幸虧榻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十分柔軟,而且她是屁股坐下,倒真沒磕到什麼。

    她看著趙清澤身上還未換下的龍袍,笑了笑:“你去換衣服吧,我沒事的。”

    “等御醫過來瞧過了我再去。”

    趙清澤還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臉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再三確認:“真的沒有一點不舒服?”

    “真的沒有。”如意對於趙清澤的婆婆媽媽既覺得溫心又覺得好笑,她伸手推了推趙清澤開玩笑道,“你去洗吧,一身酒味。”

    可是趙清澤這會兒卻是沒有與她開玩笑的意思,不過似乎也怕是熏到如意,倒是與她再三叮囑了:“有什麼事情讓旁人去做,你別亂動。”

    “知道了!知道了!”

    如意笑著用手推了推他,乖乖保證著。

    趙清澤回來的很快,這邊御醫剛被請來與如意把著脈,他便換了衣服,身上帶了一身的水汽過來。

    瞧見御醫把了脈,不等如意這邊相問,趙清澤便已經皺著眉頭坐到了如意邊上問了起來:“貴妃情況如何,有無什麼事情?”

    御醫這邊剛收回手,聽到趙清澤的詢問,卻是連忙恭敬低頭回答:“貴妃娘娘並無大礙,母子安康。”

    “無大礙,那貴妃剛才為何會差點跌倒。”

    趙清澤聽了這個回答,並不滿意,追問著。

    而御醫聞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嘴巴動了兩下,卻並未吐出什麼字來。反倒是如意卻是笑著圓了場:“可能是方才我起得急了的緣故。”

    如意見趙清澤仍然皺著眉頭,只覺得是他過於謹慎了,這站的急了沒站穩跌倒是常事,她也沒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於是笑著拉了拉他的手道:“我餓了,你陪我用點點心吧!”

    “好。”

    趙清澤知道如意是不想他過於緊張,所以也露出了笑臉點了點頭,吩咐底下人端了吃食上來。

    如意這次懷孕以後,倒是分外愛吃麵食,尤其愛用高湯煮出來的細面,膳房的人便常備了高湯,各種雞鴨牛骨豬骨熬出來的高湯,還有鮮魚備下的高湯。這邊吩咐了,他們只要下個麵食調個味便可送來。

    如意就著一些涼拌小菜能夠慢慢吃上一大碗,吃的也是大汗淋漓,等到擦了身換了衣服後,就不想動了,今日倒也不例外,等到芍藥扶著她回到榻上,她便眼睛開始困得睜不開了,趙清澤見此,便抱了她放到了床上。

    “你不睡嗎?”

    如意困乏得厲害,卻還是問了一句正用手替她理著額頭鬢髮的趙清澤。

    趙清澤只是溫聲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睡吧!”

    “好,你也別太晚了!”

    如意倒也沒有在意,趙清澤日常裡事務本就繁忙的很,自她懷孕後她也沒精神等著,常常是她睡得正熟之時,趙清澤回來了,然後第二天她還未醒時,便已經梳洗好離去。

    她閉著眼睛,呼吸漸漸平穩了,趙清澤明白她是已經睡熟了,卻是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如意睡得安詳的面容許久,才站起了身。

    趙清澤走到了外間之時,便見鄧先帶著先時給如意把脈的御醫站在外間,他也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開口冷聲道:“隨朕來。”

    他帶著御醫走到了前邊的書房之時,方才停下了腳步,也沒有坐下,只是站在書房正中,背著身子開口道:“你與朕說老實話,貴妃的身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御醫聞言心中卻是一驚,他抬頭看了看趙清澤挺直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輕聲道:“皇上,貴妃身體無恙,雖然虛弱了點,但是母子安康。”

    “莫與朕說這種場面話。”

    趙清澤突然轉過身,走近了下跪著的御醫跟前,沉聲道:“貴妃這並不是第一胎,當初懷太子之時,朕陪在她身邊,知道她懷了孕是什麼模樣,如今貴妃整天不是覺得餓了,便是累得想睡覺,身體卻是瞧著越來越虛弱,若非今日之事,朕還真信了你們的鬼話,覺得貴妃真的無事。”

    “皇上,臣不敢欺瞞皇上,貴妃的身體的確無事,孩子也正常,只是貴妃年歲較小,又是接連懷胎,自然是有些虛弱。”

    御醫這個時候,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能夠挑好的說去。

    而趙清澤卻是聽出了他話中的問題:“你說貴妃年歲小,接連懷胎才會身體虛弱?為何開始之時,你們不與朕和貴妃稟告?”

    “這……”

    御醫只覺得滿頭大汗,這種事情,在宮裡的尋常規矩,是從來不會說出來的,畢竟皇家子嗣為重,而且懷孕對女人多少有些損傷,只是大小罷了,貴妃這一胎即使懷得艱難,但只要好好保養,還是能夠順利生下孩子的。

    “貴妃只是現在身體虛弱,還是以後都會有影響?”

    趙清澤見太醫答不上話,卻是繼續沉聲問著,臉上表情卻是十分嚴肅,仿佛御醫若是回答的不順心意,便要將他拖出去處置了。

    而御醫眼見著趙清澤問到了這個份上,卻是再也不敢欺瞞,他俯下身叩了一記頭。

    “日後貴妃誕下皇子之後,好好保養,身子還是無礙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與朕打馬虎眼!”趙清澤冷笑著開口反問,“貴妃生下這一胎,身體是否就虧了?又是否會影響到貴妃的壽數?”

    御醫不敢回答,只是將頭深深的叩在地面上。

    趙清澤卻是不肯放過,追根問底:“你老實與朕回答,若是有一句敢矇騙朕,便是欺君之罪!”

    御醫艱難的閉上眼睛,一個字,在心裡翻轉無數遍,最終乾澀吐出:“是。”

    話音剛落下,他的身子卻是被趙清澤一腳踢翻。

    “皇上……”

    御醫說不出求饒的話,更不敢看眼前陰沉的幾乎是要殺人的趙清澤。

    屋裡靜悄悄的,仿佛是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聲響,而御醫只能夠聽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壓抑的氣氛讓他大汗淋漓,淚水從額頭滴落,落在了眼睫毛上,他也不敢伸手去抹。

    許久之後,只聽到趙清澤聲音冷冷的問了一句:“若是讓貴妃現下落胎,是不是會好點?”

    御醫的手緊了緊,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卻是不敢再說任何推脫的話,誠實的回道:“是,雖然落胎對貴妃的身子也有損害,但若是小心控制,卻是不會有多大影響。而貴妃此胎,等到月份越長,孩子個頭越大,貴妃的身子也會越吃力。”

    將話說出後,御醫還是低著頭,不敢抬頭。

    “你下去,配一副落胎的藥上來。”

    過了好一會兒,趙清澤說了此話,也是大發慈悲的放了御醫離去。

    而御醫躬身退下之時,卻瞧見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趙清澤,屋裡只點了兩根蠟燭,瞧著有幾分昏暗,而他的身影仿若是浸入了這深夜的暗色之中。

    趙清澤回到屋裡上了床時,倒是將如意給弄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趙清澤帶著幾分冰涼的手,腦子裡清醒了些,也沒有再睡,睜開眼睛開口道:“回來了?”

    “怎麼沒睡?”

    趙清澤聽著如意清明的聲音,也是驚訝了一下,開口問了一句,往日裡偶爾他回來時,也會吵到如意,但如意一般睡得沉,即使有些朦朧醒來,也是極少說話的。

    “剛睡好了!”

    如意倒是沒有多說,只是找了個藉口帶了過去。往日裡趙清澤回來都會特別的注意,因為如意現在不好受涼氣,而他在有冰塊的屋裡呆久了,每次回來都是讓自己在外邊待一會兒再進來。

    可是今日,卻是有些例外。

    不過如意也不是個敏感的人,感覺到了,也沒有問出來,而是笑道:“今日事兒這麼多,早點歇息吧!”

    “好。”

    趙清澤輕輕應了一聲,卻是睜眼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一絲想要睡著的念頭。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伸手卻是抱過了如意。

    如意這邊剛有些睡意,突然被趙清澤突然的動作給驚了一下。

    不過好在她早已經熟悉了對方的氣息,順從的躺靠在他的手上。

    趙清澤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另一隻手,卻是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如意的肚子。這個動作也是他這些日子常做的,如意也沒有感覺奇怪,反倒是在趙清澤輕輕的拍背的動作下,又起了睡意。

    直到肚中突然動了一下,讓她一下子驚醒了。

    “剛才……剛才是孩子在動?”

    如意不可思議的將自己的手也放在了肚子上,卻是與趙清澤確認著。

    趙清澤沒有說話,而如意卻是忍不住開口道:“這孩子與阿滿比,胎動實在是有些遲了,估計是個安靜的性子,不過也好,這樣的孩子好帶一點。”

    趙清澤卻沒有接上如意的話,只是按住她的身子,聲音聽起來卻是有些奇怪:“睡吧!”

    如意奇怪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趙清澤,卻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估計是累壞了吧!如意心裡暗暗想著,卻是笑著將自己的手覆在了他放於自己肚子上的手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如意倒是難得起了個大早,卻發現床邊的人早已經不見了,但瞧著外邊大亮的天,也知道這會兒估計趙清澤是在上朝了。

    來到避暑行宮這邊後,溫度適宜、景色迷人,她倒是一直睡得很好,精神也好了些,所以這會兒心情也挺好的。

    由芍藥與芳草伺候著簡單梳洗後,如意便開始用起了膳房裡送上的早膳,粥有五六樣,有甜有鹹,這一早起來,如意倒是不愛吃甜口,便讓芍藥盛了一碗麻油雞絲粥,剛拿著勺子吃了兩口,正要夾點心之時,外邊卻突然聽到了安瑞公主的聲音。

    “是安瑞來了嗎,請她進來吧!”

    如意倒是沒有在意,只當是安瑞聽聞她睡醒過來陪她說話的。便讓芍藥出去請了人。

    安瑞走進來的時候,倒是如常的行了禮,只是站起來之時,如意瞧著她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一看,倒是發現平日裡跟在安瑞身後的宮人似乎多了幾人。

    “這是怎麼了?”

    如意放下碗勺,問了一句。

    安瑞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還是出聲解釋道:“嫂子,安瑞也不是很清楚,剛來這邊,這幾名宮人便攔了我,說讓我幫忙與嫂子求情。”

    “求什麼情?”

    如意奇怪了,看向了那幾名宮人,開口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有什麼事情?”

    “奴婢是賢妃娘娘派來的……”

    “奴婢是朝陽殿的……”

    如意剛一問話,便有兩名看著年長一些的宮人開口說話,而且說的卻是兩個地方。顯然這人是來自兩處。

    她完全摸不著頭腦,正待細問之時,屋外邊卻聽到鄧先通報進來的聲音。

    如意讓傳了,鄧先躬著身子走入,對著如意行了一禮,而後道:“皇上在前邊聽聞宮裡來人了,說讓奴才來帶人,莫讓這些事情煩了娘娘。”

    “人都在這兒呢,我也沒來得及問,既然皇上會處理,你帶走吧!”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與鄧先說了。

    鄧先恭敬又行了一禮,將幾人從如意屋裡帶了出去。

    而這邊人一走,安瑞卻是大大的呼了一口氣,有些慶幸的說道:“還好那些人沒煩到嫂子,不然我真是罪過了!”

    “哪有那麼嚴重。”如意笑了笑,問道,“你早膳用了沒,要不要用一些?”

    “好,那我就蹭嫂子的小廚房了。”

    安瑞也爽快,直接讓人給再添了一副碗筷上來。便自己動手撿起了吃的。

    早上那事兒,如意與安瑞都未放在心上,不想到了中午的時候,前邊卻是來人讓她們莫等著趙清澤回來用午膳了。

    兩人這才意識到早上也許是有大事兒,心裡倒是有些猶疑了。

    又聽聞趙清澤召見完那些人後便讓人安排了車駕回宮了,可能今晚都趕不回來了,一時之間倒是有些心慌,好在趙清澤也留了口訊,只說並無大事,明日便回來,如意與安瑞這才稍稍安定。

    宮裡這事兒,其實說大是大,說小卻也不小。

    早上先來的一隊人馬其實是朝陽殿過來的,朝陽殿裡的春蘭肚子昨夜就開始發動了,現在一直產不下來。而另一隊賢妃派來的人馬,卻是因為瑾太妃要生產的緣故。

    不管是春蘭還是瑾太妃,都是未足月才七個月餘便發動,而且都有難產的跡象。而皇宮因為趙清澤到了避暑行宮避暑,幾乎是門戶緊閉了,宮裡留的太醫也不多,至於接生的穩婆更是沒有,畢竟這瑾太妃說是太妃,但太上皇倒了,連日常生活都過得不如意,如何會考慮的那般周道。被圈禁著的春蘭,更是沒有人當回事兒。雖然宮裡有經驗的宮人也有,但是遇到難產,卻是有些難辦了。

    賢妃這頭慌得很,畢竟瑾太妃肚子裡的孩子是皇上的皇弟,若是難產出了事兒,賢妃這個管理宮務的卻是討不了責難。而朝陽殿一邊,卻是榮王妃仁慈,眼見春蘭難產了一夜,與外邊看守之人求了情。

    趙清澤聽聞此事,讓人先快馬回去安排,自己則是上了車駕也趕了回去。

    這兩件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到場處理,假借不了其他的手。趙清澤回宮的車駕之上,倒是細細讓人調查了緣由,他雖不在宮裡,但是宮中之事,卻也不能夠不注意。

    很快便有人與趙清澤道了緣由。

    瑾妃早產,確實是意外,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又不是皇帝的兒子,只是太上皇的兒子罷了,瑾妃入宮時日較短,雖得太上皇寵幸過,卻也並無與人結下大仇。這孩子之所以會早產,完全是瑾妃自己不注意,半夜下床時出恭時,不小心給絆了。

    但說來卻也是底下人伺候不經心,自從所有太妃遷宮住到一處後,不僅是住的地方小了,伺候的人也少了許多,而且趙清澤的態度也讓底下人開始憊懶起來。一些根基深的太妃倒是過得依然不錯,但是如瑾妃一般年輕又家世不顯的太妃,日子卻是算不得好。

    瑾太妃這邊懷了孕,除了日常份例多了,也沒有多少改變,底下伺候精心的人也有,但也有打盹的時候,昨夜瑾太妃會自己下床,也是給她守夜的宮女睡的太死的緣故。

    而春蘭,趙清澤聽罷緣由卻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春蘭肚子裡的孩子,是被趙清漓推了磕到桌角才會早產,趙清漓之所以會去推她,只是因為春蘭端了一碗毒藥想要毒死趙清漓。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1:18 PM

第九十六章

    聖駕直接從皇宮東正門進入,卻並未停下,也沒有到別處去,直接朝著朝陽殿處行去。

    鑾駕停於朝陽殿之前,一身五爪金龍袍的趙清澤從鑾駕之上走下時。門口侍衛連忙跪下行禮,趙清澤微微點頭,並未馬上走入,而是停在大門之前,對鄧先吩咐道:“你去瑾太妃處瞧一瞧,大小是朕的皇弟要出世了,莫出太大的紕漏。缺什麼少什麼,一應供上。”

    “是。”

    鄧先低頭應承,退後了幾步,朝著外邊走去,並未沒有再尾隨趙清澤。

    而趙清澤卻是吩咐人開了朝陽殿的大門後,一腳踏入朝陽殿內。

    外邊的守衛井然有序,與裡邊的院中慌亂的景象卻是兩個極端,趙清澤皺著眉頭瞧了瞧裡邊的情景。

    站在屋外的榮王妃瞧見門開了倒是首先看見了趙清澤,她心中一驚,連忙走過下跪行禮。

    “免禮。”

    趙清澤看了一眼榮王妃,只見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似是哭過,只是目光卻是不住的看向了身後的屋子。

    趙清澤剛要說話,只聽屋裡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讓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趙清澤倒也沒有找別人相問,只是看著榮王妃開口道:“如今什麼情形?”

    榮王妃低著腦袋,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下跪道:“請皇上為我家王爺做主。”

    “弟妹這是何意?”

    趙清澤目光略帶幾分寡淡之意看向了榮王妃,榮王妃卻是跪在地上,挺直著背,出聲道:“我家王爺犯下大錯,但皇上仁慈,只是圈禁了他,而侍妾春蘭卻拿藥想要毒了我家王爺,被發現時,還口口聲聲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侍妾春蘭假傳聖旨,離間皇上與我家王爺的感情,請皇上做主。”

    “弟妹的意思,是讓朕處置春蘭?”

    趙清澤目光沉沉的看向榮王妃,這個女人的確是聰明,不然當初也不會成為榮親王的賢內助。如今,在並不清楚春蘭此舉之時,她只拿話堵他,話說到這個份上,倘若他即使真有殺榮親王之心,也得掂量掂量三思而後行,免得真被人說了不仁厚與不顧兄弟情義。

    “春蘭肚中有我家王爺的骨肉,不管如何,孩子總是無辜的。”

    榮王妃慢慢說著,說完之後,到底是有些威懾于趙清澤的權威,低下頭不再說話。

    趙清澤笑著點了點頭,只是意有所指:“總是子嗣為重。只是清漓也太過於莽撞,這春蘭就算有千般不是,但總歸懷著他的孩子,虎毒還不食子呢!怎麼能夠推她呢?”

    “我家王爺也是氣壞了。”

    榮王妃說完這話,卻是沒有再說任何的話了。

    其實,若非榮王妃警覺,這會兒真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就該換成榮親王了。春蘭自從與她們一道兒圈禁于朝陽殿后,存在感一直十分的薄弱,府裡的其他女人對她也沒有什麼好感,畢竟她更像是榮親王養在外邊的女人一般。但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會去找她的麻煩。

    直到……她被發現身孕,肚子已經顯懷得不能夠遮擋之時。

    榮王妃並不清楚那日趙清澤與春蘭之間的交易,但是最近幾日,春蘭突然對於趙清漓的殷勤,讓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心裡暗暗警惕著,也讓人盯著她,等到發現春蘭在趙清漓的飯菜中下了毒,才出手阻止,趙清漓一直很信任她,幾乎是在她說出口之後,便逼著春蘭吃送上的飯菜,春蘭不肯,趙清漓氣急推了她一把,不妨卻是撞到了桌角。

    當時春蘭便抱著肚子發作了起來,榮王妃也是有些急了,又是讓人扶著她安頓,又是求人幫忙請趙清澤,但現下冷靜下來,她卻是有些害怕了。

    她們被關在這朝陽殿裡圈禁,根本與外界隔絕了,連衣食都短缺,春蘭是從哪裡找來的毒藥,是不是……

    榮王妃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趙清澤,心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趙清澤並不知榮王妃心中的想法,他伸手招來了一個隨駕之人,與他說了幾句話後,隨駕之人便朝著屋裡走去。

    這一舉動,再次引得榮王妃心驚膽戰。她手上拿著帕子捂著胸口不敢言語,一手卻是緊緊握成了拳頭。

    趙清澤交代完事情後,倒是沒有再做停留,而是朝著朝陽殿的另一處太上皇修養之地走去。

    直至趙清澤離去後,榮王妃卻是趕緊招來了貼身丫鬟,語氣緊張而又急切的開口道:“你去照顧小郡主,好好守著她。”

    丫鬟恭敬的退了下去,而榮王妃卻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

    皇上到底打了什麼主意?

    今日……會不會就把所有的事情來個了結?不管如何,她總得保護住自己的女兒。

    昏暗悶熱的屋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春蘭一雙削瘦的手緊緊抓著床上髒汙的被單,咬著牙使力,卻又是卸了力氣,幾乎是讓她喘不上氣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發洩的大喊出聲。

    她已經這樣疼了一天一夜了,身子裡的力氣幾乎消失殫盡,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換了一波又一波,而她已經疼得麻木了,到了最後,嘴上只是麻木的重複一句:我要見皇上!

    她盡力了,她不要死,她要生下孩子,她要出去享富貴。

    上一輩子,她死在圈禁裡,這輩子,她絕對不要!

    春蘭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頂上的床幃,仿佛又有了一種錯覺,回到了上輩子剛失去孩子的時候。皇上,不……太子,她腦子裡混亂的想著,她還是太子的寶林,她現在是皇上的妃嬪,在為皇上生孩子。

    皇上沒有孩子……

    “再用力,宮口已經開了,你使勁。”

    耳邊是接生之人不停壓著她的肚子在與她說的話,她下意識抓住了那名宮人的手,眼珠子睜得大大的,有些猙獰:“皇上……皇上來了沒有?”

    “皇上來了!”

    接生之人怔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

    “皇上來了!皇上……我要見皇上,我有事情要和皇上稟告!”

    春蘭強忍著痛楚,從床上仰起身,掙扎著想要下床。

    原本在春蘭邊上替她接生的人都有些驚呆了,早產又是難產了一天一夜,如今她竟然還有力氣下床。

    “莫發瘋了,孩子再不下來就要憋死了!”

    穩婆伸手一拉,將春蘭重新按回到了床上。

    “不……我要見皇上。”

    春蘭無力的掙扎了一下,這時,屋外走入一名宮人,皺著眉頭走到了床上,不輕不重道:“皇上讓奴婢傳口諭,只要春蘭姑娘生下這個孩子,皇上先前答應姑娘的事情不會食言。”

    不會食言……

    春蘭的眼裡突然冒出了亮光,“孩子,我的兒子是王爺。我是王太妃,我要生……”

    她的牙齒緊緊咬著嘴唇,忍著痛將全身的力氣朝著身下聚了過去。

    “莫急莫急,聽我聲音使勁兒!”

    穩婆見她安靜了下來,卻又見她完全沒頭沒腦的空使著力氣,連忙上去扶著她的肚子開口道。

    宮人見完成了任務,也便退了出去。

    屋外邊,榮王妃依然守著,她的身邊也多了幾名其他的妾室,皆是臉色蒼白的看著屋裡的情景。

    沒過多久,朝陽殿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了,榮王妃心中一跳,目光不由自主的立刻看了過去。卻瞧見鄧先帶了幾名中年婆子走了進來。

    鄧先的目光在院子裡看了一下,並未見到趙清澤,似是猶豫了一下,正巧,趙清澤也重新走到了院子裡。

    看到鄧先與他身後的幾個婆子,他開口問了一句:“瑾太妃一邊,已經順利產下了?”

    “是,皇上。母子平安。”

    鄧先恭敬回稟,又道,“皇上,這幾名穩婆都是賢妃娘娘讓奴才帶過來的,說是瑾太妃那邊已經不需要了。朝陽殿這邊可能用得上。”

    “那便送進去吧!”

    趙清澤對此並不在意,隨口答了一句。

    那幾名穩婆行了禮後,也進了春蘭待產的屋子。

    原本春蘭接生的婆子瞧見了新進來的幾人,倒是警惕的回頭望了一下,新進來的人見此笑著解釋了一句,而後接過了原先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的幾名穩婆的活兒,站在床上輕聲對著春蘭道:“姑娘,我們剛從瑾太妃處過來,瑾太妃已經產下了一子,你也要加把勁頭。”

    “瑾太妃?”

    春蘭疼得咬牙齧齒,渾身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無意識的說著。

    “是啊,瑾太妃已經母子平安,賢妃娘娘就派我們過來幫忙。”

    “賢妃娘娘……”

    春蘭含糊說著,腦子裡迷迷糊糊無意識的想著:賢妃……賢妃是誰?

    “是穆良娣……”

    她呢喃著,腦子裡卻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目光直直的看著最靠近她的穩婆。

    “姑娘,你使勁兒,孩子的頭就快出來了……”

    “穆良娣……”

    春蘭卻似瘋似顛的笑著哭著,突然尖叫了一聲。

    “頭出來了……”

    穩婆的聲音仿若來自遠方,春蘭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境的區別了。她仿佛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重生過,又仿佛所謂重生的種種,只是她腦子裡出現的幻覺,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不然,為何在她的腦子裡。穆良娣那個叛國賊的女兒,最後會是所有太子女人裡活得最好的一個。她跟著她那個叛國賊爹去了西北,她爹當了西北的皇帝,她與別的男人生下的兒子繼承了皇位,她成了太后……

    那個總是假仁假義的女人,那個連她都瞧不起的女人怎麼可能活得那麼好。當初,當初在東宮裡……

    春蘭的神志漸漸迷失,眼前如同夢境一般浮過前世的一幕又一幕,血色彌漫,她的孩子沒有了……

    孩子,只是個男女未知的孩子,倒不如換了位份實在。她是寶林了……以後她會是貴妃……

    “孩子出來了!是個男孩!”

    穩婆小心翼翼的替剛出生、虛弱的連哭聲都如同幼貓啼叫之聲般的嬰兒裹上了厚厚的繈褓,只是還未等著她將孩子抱出屋裡到外頭稟告,站在春蘭邊上替她清理的穩婆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被單之下又被染上的血跡。

    “血……血止不住了!”

    “這……”

    還未等在場的穩婆反應過來,血跡已經透過床單滴到了地上。

    “血崩了。”

    一個大著膽子的穩婆將手伸到了春蘭鼻翼之下,卻是給嚇得後退了兩步,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輕聲道:“沒氣了!”

    抱著剛出生嬰兒的婆子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瘦瘦黑黑不比貓崽個頭大上多少的孩子,心裡忍不住歎氣:這終歸是個不祥的孩子,剛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親娘!

    孩子被抱了出來,穩婆小心的與趙清澤稟告了屋裡的情況。

    而趙清澤的臉色也是陰沉沉的,只是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句:“死了?生孩子怎麼會死人呢?”

    眾人並不知道趙清澤此言究竟是何用意,卻能夠聽出他話中的怒氣,不由低下了頭。

    而鄧先卻是明白,趙清澤這是物傷其類了,旁人不知,但是他卻是知道,如今避暑行宮那位,情況瞧著也並不好。

    但是,所有的人,哪怕是趙清澤此時,也明白,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一道坎兒。他目光落在了抱在穩婆手中的那個嬰兒身上,突然開口:“給榮王妃。”

    榮王妃驚訝的抬起頭,看向趙清澤:這是讓她撫養孩子的意思嗎?

    她有些手忙腳亂的接過了孩子,看著孩子緊緊閉著眼睛還沒她巴掌大的小臉兒,心中又憐又愛,即使孩子的生母是她所厭惡的,但是這個孩子,她卻是打心眼裡喜歡。

    “抱著孩子,收拾了東西,朕讓人送你回王府。”

    “皇上……”

    榮王妃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

    “從今往後,你不是榮親王的王妃,而是慎親王的嫡母,慎親王府的太妃。這個孩子,朕予他取名趙慎,希望你這個做嫡母的,能夠明白朕的意思,好好教導這個孩子。”

    趙清澤的目光望向了夕陽映照下的遙遙天空,慢慢的說著。

    “我家王爺他……”

    榮王妃心亂如麻,顫抖著嘴唇。

    “表妹,這是朕最後的恩典,你好好想想你的孩子,包括你手上抱著的這個孩子。”

    趙清澤沒有多做停留,朝著朝陽殿大門處走去,走過大門門檻之時,他頓了頓腳步,吩咐道:“即日起,朝陽殿大門,若無生死大事,不再開啟。”

    榮王妃身子跌坐在地上,神色呆呆、無意識的緊緊抱著懷中的嬰孩。

    大門緩緩關上,關上了門內的萬千景象,也將那些痛哭嘶喊之聲一起關上了。

    趙清澤當晚便離了宮,連夜趕回了避暑行宮。

    臨走之時,留下了兩道聖旨。

    一道,便是封原榮親王之子為慎親王,由原榮親王妃搬至宮外撫養。

    另一道,卻是封瑾太妃之子趙清沐為沐親王,待滿月之後,與其母瑾太妃再搬進宮外王府。

    兩道聖旨,雖然是封了兩位王爺,但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明眼人便知,這兩位王爺,前者的一生已經定好了碌碌無為的印章,後者沐親王若是長大了有出息或許還有重用,但在這二十年裡,他還太小。

    但是,卻讓慈安宮裡原本一直養病避人的太后心中起了大大的波瀾。

    慈孝太后重重的將桌上的飯菜摔在了地上,捂著胸口直喘氣:“他封了那個瑾妃的兒子做親王,還允許瑾妃搬出去和兒子一道兒住,卻將我的漓兒還圈禁著。”

    底下人不敢說話,王宮人走到了太後邊上輕輕的扶著太后的背,替她順著氣。

    “太后娘娘,皇上封了榮親王長子為慎親王,還解除了榮親王妃和小郡主的圈禁,皇上到底是仁慈的……”

    “一個剛出生還在繈褓裡吃奶的孩子,他懂什麼,又頂得了什麼用處,而且慎親王……慎!可憐漓兒現在一個人被圈禁著……”

    慈孝太后整張臉皺成了一團,捂著胸口使勁喘著粗氣。好像下一刻就要闕了過去一般。

    “太后娘娘,奴婢去叫太醫過來……”

    “不用去,本宮無事。”慈孝太后使勁拍了兩下自己的胸口,出聲道,“本宮不能病,絕對不能夠病倒。”

    “娘娘……”

    “本宮不能夠讓那起子的人得意了。”

    慈孝太后一想到昨夜與今日邊上鬧得動靜,就覺得心悶氣短,瑾妃那賤人真當好運,竟然能夠懷上太上皇的兒子,而且還能夠平安生下來。更重要的是,憑什麼她的兒子能夠封親王,她能夠跟著兒子去享福,而她的小兒子,她的清漓卻還生死不知的被圈禁著。

    “本宮不能夠再生病。”

    慈孝太后撐著桌子站起了身,肅著臉對王宮人道:“本宮沉默太久了,也隱居太久了,在這樣下去,皇上還有這個皇宮,都忘記了還有我這個太后的存在。”

    王宮人低垂下腦袋,並不吱聲,心裡卻是默默歎了一口氣。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0-31 11:57 PM

第九十七章

    趙清澤趕回避暑山莊之時,已是深夜,行宮裡的人都已經安睡下了。

    他由著底下人伺候用了膳淨了身後,回到了寢宮裡。

    寢宮裡的床帳並未放下,似乎是在等著他回去安睡,如意睡在了床中間,側躺著身子,手有些彆扭的抓著被子,但睡得很沉,他走進來的時候,都沒有吵醒她。

    趙清澤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本,看了一眼封面,嘴角微微上翹,他輕輕的將書本放到了一邊,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臉上,卻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伸手替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

    如意嘴裡輕輕哼了兩下,身體卻是無比配合的任由他擺佈,等到他收回了手,如意突然轉了一下身子,頭朝向了床內側。也空出了一大半的床留給了他。

    趙清澤卻並沒有睡上去,而是背著身子坐到了床邊,他背過頭看了一眼如意,卻是又將頭深深的埋到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如意醒過來之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趙清澤的懷裡,她微微訝異的睜大了眼睛,而趙清澤卻早已經發現她醒過來,倒是拍了拍她的身子,輕聲道:“睡好了?”

    如意點了點頭,奇怪的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快從宮裡回來了?宮裡沒出什麼事情吧?”

    “無事,只是瑾太妃要生了。”

    趙清澤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應付,並沒有在多說什麼。

    “瑾太妃生了?”這事兒,她倒是第一回聽說,先時也不清楚瑾太妃懷孕的事情。

    倒是瑾太妃之事,讓如意無意間想起了一事,她慢慢道:“說起來,我記得上回你與我說春蘭好像也懷孕了,算算日子,應該是在這幾個月吧?”

    趙清澤眼瞼微垂,輕輕嗯了一聲,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但是握著書本驟然收緊的手,卻是顯示了他心裡的波瀾。

    “說來也巧,昨日我夢到了春蘭……”

    如意輕聲說著,而趙清澤則是下意識看向了如意的臉,努力壓抑著平靜問道:“夢到什麼了?”

    如意皺了一下眉頭,輕輕說道:“挺光怪陸離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有我們小的時候,進宮還沒多久時候的場景……好像,好像也不是,春蘭好像站在一處讓我過去與她一起玩兒。”

    “只是夢,莫要多想。”

    趙清澤放下手中的書,深吸了一口氣,出聲說著。

    “既然醒了,就起來用早膳吧,我早上帶你去山上的廟裡看看。”

    頓了頓,他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好……”

    如意聞言點了點頭,卻又有幾分猶疑的問著:“你事情不忙嗎?”

    她記得就是來了避暑行宮,趙清澤也是每日裡忙得很,不到飯點睡覺的點幾乎不見人。

    “不忙。”

    趙清澤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又說了一句:“今日無事,便陪著你。”

    “那帶不帶安瑞?”

    如意坐起身,正要從床上下去,突然想到了安瑞,於是又問了一句。

    “一塊兒帶上吧!”

    趙清澤回答的也是爽快,笑著點了點頭。

    “好,那我讓人去和安瑞說一聲。”

    如意高興的笑了起來,清秀的眉眼十分動人,讓趙清澤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只是等到如意離去後,他臉上的笑容卻一瞬間仿佛是僵凍住了。

    山上的寺廟離避暑行宮並不遠,三人是乘坐的鑾駕布輦上去的,倒是一點都不累,只過了一會兒,便已經到了山寺門口了。

    寺廟修建得十分宏偉壯觀,比之山腳下的避暑行宮也不逞相讓,只是並沒有像其他寺廟一般有香客,大門之處早已打開,身穿紅色袈裟的主持早已帶領著一眾僧侶在寺廟門口等候著了。

    雖是方外之人,到底是不能夠超凡脫俗到真的不離世俗。

    人間的皇帝,就是在此處,也是一樣的高高在上,主持領著眾僧侶下跪行禮後,便迎著趙清澤等人走入了寺廟之中。

    如意上輩子雖然也陪著自己母親去廟裡燒香拜佛過,但去的都是她們本地的小寺廟,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寺廟,而且此處的寺廟與她前世去過的,感覺上又有些不同,連這些僧侶給她的感覺也有很大的不同。

    她好奇打量著,安瑞在邊上與如意輕輕說著話兒,講著這邊的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如意在宮裡的時候也是聽說過的,據說以前這邊的還有尼姑庵,是專門接待皇家的女眷的,還有就是,一些妃嬪沒有生育過子嗣的,一等她們所侍奉的君主離世後,都要從宮裡來此處清修。後來趙家其中一任皇帝廢除了這條規矩,改為了更為人性化的留在宮裡由宮裡供養。

    不管,如意以前也聽聞過有些太妃的日子,其實就算是在宮裡,也一樣不好過。

    這寺廟與尼姑庵,說到底都是由皇家供養,為皇家服務,上位者不高興了,不再供養,也就不復存在了。

    如意慢慢的走著,此處景色自是極美的,雖然不如宮中的景色來得精雕細琢,卻多了一份自然與淳樸,也多了一份生機勃勃的氣息。

    趙清澤配合著如意,倒是走的極慢,從大門去大殿之路,並不遠,但是他們一行卻走了好一會兒。

    一入大殿,迎面便是塑了金身的佛像,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撲面而來。佛像雕琢精湛,而且極大,他的一個手掌,便有如意的身子的大小。

    站在下邊,如意只覺得自己渺小的猶如螻蟻,心裡突然起了一陣敬畏之情。

    她恭敬的接過了下邊人遞上的三根香燭,跪於蒲團之前,認認真真的心中祈求著:願佛祖保佑一家平平安安,清澤、阿滿、她還有她肚中的孩子,都能夠健健康康,一直這麼幸福的生活下去。也願……佛主保佑她的父母不要太傷心,不要太掛念她,能夠無憂安享晚年。還希望……

    如意不敢再想下去,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內心中的慾望如此多,那麼的多的願望,那麼多的奢求。

    “請佛祖保佑。”

    如意心裡默默想著,她不奢求其他了,只要……只要她的前兩個心願,能夠得償所願,她此生也便心滿意足了。

    她恭敬的捧著香小心翼翼在蒲團之上叩了三個頭,而後由著芍藥扶起,親眼看著芍藥將那三支香插入香爐之中,方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彷彿這樣,她便可心想事成了。

    如意回過身,看見安瑞正捧著一竹筒的簽在輕輕的搖著。

    她疑問的看向了趙清澤,趙清澤微笑著扶過她的腰,輕聲道:“安瑞怕是問姻緣吧!”

    如意聞言,卻是恍然的笑了起來。也是,安瑞並無親近,她身為公主,此生自是衣食無憂,唯一會擔心的而且最近的事情,怕也是這姻緣之事了。

    不過,這此處求姻緣,如意忍不住笑了,卻又覺得自己有些冒犯,她心中默念兩句:佛祖是萬能的,佛祖是萬能的。

    這時,一根簽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安瑞緊張的睜開了眼睛,她身邊的丫鬟早已撿起了那根簽,遞予了她。

    如意正要上去說話,趙清澤卻是伸手拿起了放在香案之上的另一個籤筒,遞給如意,輕聲道:“既然來了,我們也求一卦。”

    如意猶豫著接過,她其實是不怎麼想求的,雖然她也有些迷信,但是這種求籤之事,如意覺得不管是好簽還是壞簽,都有些怪怪的。

    “求什麼?”

    如意腦中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徵詢的看向了趙清澤。

    趙清澤目光落在了如意的籤筒之上,歎了一口氣:“求平安吧!”

    如意聞言,微微挑了一下眉頭。求平安?她怎麼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想了想,的確,這輩子她所希望的也就是平平安安了。

    她笑了笑,由著芍藥扶著,重新跪倒了蒲團上,然後輕輕的開始搖起了籤筒。

    不知道搖了多久,只聽到“啪”的一聲,如意睜開了眼睛,看見地上已經落了一根簽。

    芍藥正要過去撿起之時,突然趙清澤卻是走到了落簽之處,撿了起來,扔回了籤筒裡。

    如意詫異的看去,趙清澤卻是扶起了如意,輕聲道:“不問了,有我在,定然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如意點了點頭,心裡卻是隱隱有些奇怪趙清澤今日的反常。她手中的籤筒正要交予芍藥放回香案之時,安瑞正是解簽回來,不須多問,瞧著她臉上的笑容,便知這簽文,定然是上上簽了。

    如意略帶調侃地沖著安瑞眨了眨眼睛,引得安瑞滿臉紅暈。

    寺廟裡備了清茶與素齋,如意一行人便在寺廟裡用了午膳才下得山。

    素齋滋味不錯,雖然無半點肉腥,但如意卻是吃的津津有味,連普通的米飯都用了不少,為此倒是有些吃多了,下山一段路,她由趙清澤扶著走了一段才由人抬著下了山。

    這邊剛躺倒了軟墊上,她便有些暈暈欲睡的眯起了眼睛,回去的路上,倒是沒有像來時那般有興致還看外邊的景色。

    一回到寢宮,她便由芍藥伺候上了床沉沉睡了過去。

    趙清澤陪在如意身邊,等她已經入睡許久後,方才走出寢宮大門。

    鄧先亦步亦趨跟與趙清澤身後,走出一段距離後,他才小聲稟告:“皇上,御醫已經傳來了。”

    趙清澤微微點頭,走入了書房之中。

    等在屋裡的御醫連忙跪下行禮,等到免了禮後,卻是低著頭看著身上背著的藥箱。

    “藥……配好了嗎?”

    趙清澤開口問道。

    御醫應了聲,而後從藥箱裡拿出了那包配好的藥。

    趙清澤只是一眼,卻別過了目光,聲音沉沉的問道:“貴妃肚中的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這一包藥下去,貴妃的身體……”

    “皇上,打胎對孕婦的身體都是有傷害的,臣不敢擔保貴妃娘娘無損,但臣盡力讓貴妃娘娘受最小的損傷,貴妃如今此胎發育極緩,若是過了五個月,臣便不敢再給貴妃開此類藥物。”

    其實三個月內,打掉孩子是最好的,可是這話,御醫此時卻是萬萬不敢說出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趙清澤,輕聲道:“這藥混在每日與貴妃進補的湯水之中,等到七日之後,孩子自然落下,貴妃也不會受太大的罪,等到落胎之後,貴妃好好保養,假以時日,身體自然能恢復過來。”

    “貴妃這一胎……”趙清澤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真的沒有兩全之策嗎?”

    御醫低下腦袋,沒有言語。

    而趙清澤嘴角嘲諷的扯起了笑容,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你將藥交予鄧先,退下吧!”

    他背過身子,眼眶早已經控制不住,紅了起來。

    如意是被餓醒的,中午雖然吃的多,但架不住全是素的,沒一點兒油腥,此時肚子裡早已經被消化殆盡,空空如也了。

    守在邊上的芍藥聞言,笑著交代底下人傳了膳。

    她扶著如意下了床,剛剛替她穿上外衣之時,如意鼻子便聞到了一股雞湯的味道。眼睛朝門口看去時,芳草已經手上捧著托盤,拿著一盅湯走了進來。

    “還正說餓呢,芳草便拿東西過來了,也好,吃別的東西前,先喝點湯。”

    如意雖然對這每日都喝的一些湯湯水水早已經有些膩煩了,但現在肚子是真的有點餓了,而且這湯反正每日裡不愛喝也得喝,所以倒也高興的接受了。

    芳草小心翼翼的將湯水放到了如意面前,卻是站在邊上不再動手。

    芍藥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芳草,但也沒說什麼,反而是接過芳草的活兒,將湯水倒入了碗中,然後拿著勺子輕輕的攪拌著。

    “娘娘,還有點燙,等它溫了奴婢再給您。”

    芍藥看著如意目光落到了碗中,笑著說了一句,然後拿著勺子輕輕攪動著金黃色澄淨的湯水,膳房裡送來的湯水,一般都弄得十分清透,雖然是和藥材一塊兒燉煮,卻絕對不會留一點點的藥材渣滓,唯恐因此壞了主子的胃口。

    所以,如意對於這個隱隱有著些許藥味的湯水倒還能夠接受。

    芍藥輕輕攪動了好一會兒,用手探了探碗壁的的湯水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娘娘,不燙了,您慢慢喝。”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從芍藥的手裡接過。

    她拿著勺子舀了一勺,正要往嘴裡送去時,突然手卻頓住了。

    “娘娘……”

    芳草小聲的叫喚了一聲,心中十分忐忑。

    而如意卻突然笑了起來,將勺子放回了碗裡,兩手捧著肚子,略帶著幾分激動道:“動了,孩子踢我了。”

    倒不是如意第一次懷孕第一次胎動才如此緊張,只是這個孩子一直都很安靜,懷了這麼長時間,也只是動過一次罷了,這是第二次,而且比上一次,讓如意感覺比上一回還要活躍。

    “真的嗎?”芍藥聞言也是有些激動,上一回,如意懷上阿滿的時候,芍藥曾經碰過,也感受過胎動,這一下,她心裡有些蠢蠢欲動,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奴婢能夠摸一下嗎?”

    “摸吧!”

    如意大方的答應,拉過芍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感覺到了沒有,他還在動,真有精神。”

    “是啊是啊!”

    芍藥臉上露出了十分興奮的表情,連連點著頭。夏日衣衫輕薄,即使並不算劇烈的胎動,也能夠感覺到。

    如意笑著抬頭時,瞧見芳草正神色愣愣,目光落在了她肚子上,以為她也是想摸,於是笑道:“芳草,你也過來摸一摸。”

    芍藥聞言,也讓開了位置。

    芳草不妨如意突然叫她,身子嚇得抖了一下,芍藥見芳草這副呆呆的樣子,還以為她是第一次遇到了這種情形給驚奇了,當初她也是如此。於是笑著拉過她,以過來人的模樣將她的手放到了如意的肚子上。

    “你輕輕的貼著,有沒有感覺到裡邊在動?”

    正說著,芳草只覺得手上微微一顫,也連帶著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了一下。那一瞬間,她差點哭了出來,到底是忍住了。

    她剛剛站起身,卻瞧見如意伸手拿了勺子,正要往碗裡舀湯。

    她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伸手搶過了那碗湯。

    如意與芍藥詫異的看著她,芳草意識回神,下意識找了一個藉口:“湯放久涼了,奴婢給娘娘換一碗。”

    她將碗放到了放著湯盅的托盤裡,正要拿出去。

    芍藥卻是小心提醒道:“不用全部換掉,湯盅裡的還是熱的。”

    這會兒,不管是如意還是芍藥都察覺到了芳草的不對勁,但都沒有多想,只是以為芳草有什麼心事,所以才會做事不上心。

    “奴婢疏忽了。”

    芳草眨了眨眼睛,躲過如意與芍藥看著她的目光,低下了腦袋,卻是突然哭了起來。

    “芳草,出什麼事情了!”

    如意心裡有些奇怪,出聲問了一句,但是芳草卻是搖著頭,半句未言。

    她的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她不能不聽鄧公公和皇上的話,可是她實在下不了手,而且她怕死,她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若是貴妃肚子裡的孩子落了,到時候她肯定會是犧牲品。

    她不想做,她也不敢說。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1-1 12:01 AM

第九十八章

    芳草這麼一副樣子,如意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對著芍藥使了一個眼神,開口道:“芳草,今日便當我放你假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事情交給芍藥便是了。”

    芍藥明白如意的意思,也笑著道:“對啊,芳草,你回去休息吧!”

    她伸手正欲接過芳草手裡的托盤,芳草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下,動作太過於猛烈,托盤上放著的碗摔在了地上。

    芳草臉色蒼白,有些怔怔的看著地面。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跪在了地上,磕著頭:“奴婢該死。”

    如意皺了一下眉頭,卻還是緩聲道:“無事,反正這碗裡的湯也冷了。你回去休息吧!這裡都給芍藥來收拾便是了。”

    芳草身體僵硬的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神色呆呆的走出了兩步,卻是再也走不動了,眼見著芍藥將湯盅放到了桌上,她突然砰的一聲,轉過身面朝著如意跪了下來。

    芍藥奇怪探眼看去,而如意卻注意到了芳草的目光,是落在放於她手邊的那個湯盅。

    “這湯……”

    她心裡突然起了一個怪異的感覺,一個念頭鑽了出來。

    如果是在平日,芳草決計做不出方才搶湯的舉止,是湯水有問題嗎?

    可是,如意想不出芳草會對湯水做手腳的原因,也不認為芳草會這麼做。她不傻,之所以敢將芳草放在自己的身邊,放與如芍藥一般的信任,只是因為芳草是趙清澤給的,是趙清澤安排的人。

    但是,趙清澤如何會害自己的親生孩子?

    如意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可是芳草的表現,卻不得不讓她多想下去。

    芳草在聽到她提及湯之時,原本就沒幾分血色的嘴唇變得與她的臉一般煞白,整個人顫抖的幾乎是以身伏地了。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這番舉動,卻明明白白告訴如意,她有問題。

    “湯……湯怎麼會有問題?”

    芍藥有些不願意相信,她手指顫抖的捧起湯,看著芳草。但是她如如意一般,卻看出了芳草如今這幅樣子的問題。

    “芳草,你在湯裡放了什麼?”芍藥出聲質問,眼神裡透露出被背叛的難受。

    芳草依然沒有說話,事到如今,她說什麼都不可以,她心裡只覺得十分淒涼,恐怕今日是難逃一劫了。

    但是她卻又忍不住有些鬆了一口氣,至少這藥並未喝進如意的肚子。想到方才自己的手碰觸到如意肚子時候的感受,她還是心安,至少她並沒有殺死這條小生命。

    “誰讓你這麼做的?湯裡放了什麼東西,是……毒藥還是打胎藥?”

    如意也只能夠想到這兩者,但是她更多的猜測卻是後者。

    “奴婢罪該萬死。”

    芳草將頭重重叩在了地上,但是卻半句不回如意方才的疑問。

    如意的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失望、難過……百味交雜,但是最終卻是堅持問道:“誰讓你做的?”

    芳草沒有出聲回答。

    如意卻是加重了聲音,又重複問了:“誰讓你做的?”

    芳草咬了咬牙,抬起了頭,目光卻是落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如意看到她絕望的目光,心中大感不妙,沖芍藥喊道:“攔住她。”

    芳草卻突然輕輕笑了一下,慢慢說道:“娘娘放心,奴婢不會在娘娘屋裡尋死的。請娘娘處置奴婢吧!”

    “你……”

    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做,如今她若是還有幾分理智,就該叫人將她綁了,可是突然之間,她卻又有些不忍心。

    “你告訴我,誰讓你做的,我……”

    如意想說放過她,可是如果真的放過了她,她以後也不敢再留芳草在身邊伺候。

    “娘娘莫逼奴婢,奴婢不會說的。”

    “我逼你。”如意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她從芍藥手中拿過了湯盅,重重摔在了地上,厲聲道:“你還說我逼你,你做出這種背主的事情,你還要怪我逼你。”

    “奴婢不敢。”

    芳草俯著身子,看起來十分的卑微。

    屋裡氣氛沉重凝滯,如意眼裡忍不住落了淚,她用手背胡亂抹了,目光看向了芳草。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若再不說,莫怪我不留情面。”

    “別問了,是我讓她做的。”

    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趙清澤的身影出現在了屋裡,而他嘴裡吐露的意思,一時之間,讓如意驚呆了。

    她嘴唇顫抖的抬起頭,看向了趙清澤臉上的表情,不敢置信。

    趙清澤卻是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的認真。

    如意不想相信,但是心裡卻是已經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能指使芳草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也只有趙清澤,能讓芳草到了這會兒還閉著嘴巴不回答的人,背後之人也只能夠是他。

    “為什麼?”如意好半天,才勉強問出這麼一句話,心裡卻是涼的不行。

    “你讓芳草在湯裡放了什麼東西?這是……這是第幾回?”

    如意的拳頭緊緊握起,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趙清澤別過目光,不敢對視如意看過來的眼神,他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芳草,出聲道:“都出去。”

    芳草軟著腿爬了起來,芍藥欲言又止,但到底還是攝于趙清澤的權威,不敢違抗。

    屋裡只剩下如意與趙清澤二人。

    在這一刻,如意卻仿佛崩潰了一樣,出聲道:“你讓芳草在我湯裡放了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已經猜到是什麼藥了。本來我想瞞著你的……”

    趙清澤頓了頓,而如意的心裡卻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孩子,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如意輕聲的問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趙清澤會有什麼理由不要他們的孩子。可是,孩子能夠出什麼問題,她實在想不出來。

    “如意,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趙清澤慢慢走到了如意身邊,想要伸手去牽她的手,如意卻是警惕的避開了,雙手放在了肚子上。

    趙清澤倒也沒有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開口道:“這個孩子,不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的孩子。就算沒有,有阿滿,也夠了。”

    如意抬起頭目光中帶了幾分驚恐之意。

    “御醫說,你身體太弱,而且剛生下阿滿不久便懷了這個孩子,日後孩子個頭越大,你會越辛苦。”

    “我不怕。”

    如意緊緊捂著肚子,出聲道。

    “你不怕,我怕。”趙清澤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下心中的情緒,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這個孩子,你的身體根本沒能力懷他,如果你堅持要生下他,就是在虧空自己的身體,甚至用你自己的命在換他。”

    “如意,你想想我,想想阿滿,你難道為了這個孩子,就不要我們嗎?”

    “我……”

    如意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痛苦的給不了答案。她真的很貪心,她都要,她都不想放棄。

    “我好好懷著他,我多喝補湯,可能……可能結果不是那麼糟糕呢!”

    如意逃避著,不願意直視這個問題。

    “哪怕是風險,我也不願意讓你去冒,我讓人去熬藥。”

    趙清澤語氣之中帶了幾分命令,卻又請求:“以後,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們還可以再要孩子。”

    如意卻一點都不想聽這樣的話,她只是呆呆的坐著忍不住流淚,許久,她輕聲道:“你讓我靜一下好嗎?”

    “不能再拖了,等孩子個頭再大一些,就落不了了。”

    趙清澤卻是不容如意猶豫。

    “你出去,你出去好嗎!”

    如意痛哭著站了起來,將趙清澤推出了屋子,又將外間伺立的一堆人都趕了出去,關上了房門。將背抵在了門後,卻是站立不住的軟軟滑了下去,她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肚子。

    道理她都懂,理智告訴她或許趙清澤的選擇,是她最好的選擇。可是這是她的孩子,已經會動的孩子,這讓她如何下手。

    再多的孩子,可是都不再是這個孩子,對於這個孩子,她憑什麼在它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卻又剝奪它生存的權利。

    她再自私、再貪生怕死,也做不出犧牲自己親骨肉的事情。

    一門之隔,她聽到了阿滿啊啊的稚聲稚語,心裡突然開始泛疼起來。

    她捨不得肚中的孩子,也捨不得阿滿,若是她真的死了,留下這兩個孩子,她能忍心嗎?

    趙清澤站在走廊邊的圍欄,看著園子裡的景色,臉上始終沒有太多的情緒。

    鄧先從另一邊走了過來,走近之後,便一頭跪了下來,出聲請罪:“奴才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

    他已從芳草處得知了事情的敗露,心中便已經忐忑不安,知道自己犯了大疏忽了。

    說來這事,本就不應該交予芳草來辦,芳草雖然也是訓練出來的人,但只教會了她忠心,再無教給她任何別的東西,讓她去下藥,真的是高估了她的能力。

    只是,鄧先卻只考慮了芳草在如意身邊得了重用,覺得這事兒讓芳草來做,或許如意更不容易發覺。

    趙清澤沒有言語,連眼神都未遞予他,走到了門邊,抱過阿滿,開始敲起了門。

    “如意,開門吧,阿滿想見你了。”

    屋裡沒有一絲的動靜,仿佛是沒有人一般,但是趙清澤卻是仍然固執的敲著。

    門裡門外對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縫,趙清澤推門而入,又將門緊緊關了起來。

    屋裡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阿滿看到了自己的娘親,伸手要抱,自從如意懷孕不再抱過他後,每回阿滿見了如意,便要做出這副動作。

    如意只是勉強笑著,伸手拉了拉阿滿伸出的小手。

    她眼睛紅腫著,顯然方才已經哭了很久。

    趙清澤也沒有再提方才之事,將阿滿放到了床上,然後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如意的臉。

    如意沒忍住,眼淚珠子一下子又掉落了下來,落在趙清澤的手上,他只覺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燙了一下。

    “莫哭了!”

    趙清澤將如意抱在懷裡,如意卻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樣,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許久許久,等到他們分開,原本躺在床上的阿滿已經睡著了。

    如意拿著帕子抹了抹自己的臉,走到了床邊,替阿滿蓋上了被子。

    “你看,現在你我阿滿三人,我們不是很幸福嗎?”

    如意點了點頭,手指愛憐地輕輕撫過阿滿的小臉。

    “先吃東西吧,我讓人去煎藥。”

    趙清澤輕拍了兩下如意的背,站了起來。

    如意慢慢轉過頭,目光茫然地看著趙清澤離去的身影。

    吃食很快便拿了上來,她此時卻沒有太大的胃口,只是拿了撿了麵條,堪堪吃了幾筷子,便放下了。

    趙清澤見此,心裡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撿起筷子替如意夾了一些糕點和小菜。

    “多吃點。”

    如意點了點頭,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將小菜就著面又吃了一些,糕點卻是沒有再碰。

    趙清澤也知道她現在不可能有胃口,但見她也吃了一些,便不再相逼,他沖鄧先點了點頭,很快,便有一宮人捧了一碗藥上來。

    “不燙了,我餵你。”

    趙清澤捧起藥,輕輕的吹了一下,舀起一勺,遞到了如意的嘴巴。

    如意的手緊了緊,她側過臉,始終沒有勇氣張開嘴巴。

    “如意,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趙清澤輕聲相勸,他心裡也不好受,親手將這碗藥餵到如意的嘴裡,等於是在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不能夠讓如意獨自承擔。

    “我們再等等好嗎?”

    如意低聲哀求著。

    趙清澤卻是硬下了心腸:“不行,不能夠再拖了。”

    他重新舀起一勺,放到了如意的嘴巴,“喝吧!”

    如意卻再也忍受不住,她突然伸手打掉趙清澤手中的那碗藥,開口哭道:“我不喝。”

    她甚至帶了自暴自棄的念頭,我不喝,你們難道還能夠逼著我喝。

    藥碗打翻時,藥汁滴在了趙清澤的衣擺上,明黃色被染上了汙跡,可是趙清澤卻沒有顧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出聲吩咐道:“再去熬一碗。”

    “你……”

    如意目光怔怔的看著趙清澤。

    這大抵是男女之間最大的不同,明明他也是捨不得的,但是在關鍵的時候,卻更為理性,而如意明明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喝藥,可是卻過不了心裡這一關。

    湯藥很快煎好,再次被送了上來,如意卻突然情緒激動的拉住了趙清澤的手,出聲道:“清澤,我們不喝藥好不好,這是我們的孩子,我一定能夠平安生下來的,孩子很乖,我們不要不要他好不好。”

    趙清澤感受著她鼓起的肚子輪廓,卻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他不能夠心軟。

    這個時候,如意的肚子突然動了一下。

    如意與趙清澤都驚訝的看了過去。

    “孩子動了……”

    如意有些激動,她緊緊拉著趙清澤的手,開口道:“孩子動了,孩子一定知道我們不想要他,所以他在抗議。”

    “清澤,我們以後就算還有很多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若是現在不要他,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意抽泣著,肚子裡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又輕輕的動了幾下。

    “你答應我,不要打掉這個孩子好不好!我會好好的吃飯、會好好的喝補湯,孩子會平安生下來的,我也會沒事的。”

    趙清澤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心竅了,那個時候,他竟然控制不住的答應了。

    他剛剛答應,便後悔了。

    可是看著如意抱著肚子狂喜的模樣,他卻再也說不出後悔的話。

    他的手仍然被如意緊緊握著放在她的肚子上,肚子已經沒有再動,可是他卻忍不住輕輕的貼著,細細的感受著肚裡孩子的氣息。

    自那日之後,如意仿佛是為了踐行自己的承諾,每日裡都是很努力的喝著各種送上來的補湯,吃飯的時候,也盡力讓自己多吃一些,肚子裡的孩子也很乖,除了讓如意感覺到疲累之外,卻是沒有別的任何反應。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趙清澤每日裡都忍不住緊張的看著如意的肚子,如意卻總是笑著告訴他她與孩子都很好,五個多月的時候,孩子跟吹了氣球一般大了起來,不再是原來那樣子的隆起,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球型,在如意瘦弱的身體上,顯得分外明顯。

    御醫把了脈,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是讓膳房裡每日裡再多送一些補湯。

    趙清澤知道如意的情況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她的手臂與臉頰明明瘦了,可是腿腳卻腫了起來,浮腫十分厲害,臉上也起了一些小小的斑點。

    趙清澤每日裡盡力多抽出時間陪著如意,不再只是出現在飯點與睡覺的時間,有的時候陪著如意給她念書,有的時候親自餵她喝湯吃東西。

    如意彷彿有種錯覺,笑著與趙清澤說了:“好像回到在宮外時候的感覺,我第一次懷著阿滿那個時候。”

    趙清澤臉上勉強笑了笑,進宮之後,雖然並非有意,但是他的確不再將重心放在了如意與阿滿身上,更多的時候,卻是忙於公事。

    他以為自己以前做得已經很好,會陪著如意用膳,晚上也會睡在如意身邊,偶爾還會陪著如意在宮裡逛一逛。

    可是他卻從沒有想過,很多的時候,如意一個人又是如何度過,在宮裡時,除了曹老夫人和身邊伺候的幾人,她沒有別的可以說話的人,她又從來不會出昭陽殿,她擔心,也怕他擔心。

    “以後,我天天陪著你。”

    趙清澤溫聲說著,如意卻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當是甜言蜜語,並未當真。

作者: 焰離    時間: 2014-11-1 12:04 AM

第九十九章

    如意的肚子大到六個月的時候,曹老夫人也被接到了避暑行宮來陪她。

    瞧見如意時,倒也沒有發現什麼,只是開始親自照料起了如意的飲食,平日裡也總是說些有趣的事情與如意聽著。

    如意也隱約明白曹老夫人的好意,不過她的情緒倒是一直不錯的。說來自從知道了這個孩子懷得不容易之後,如意倒覺得自己的情緒是從未有過的好,也不再東想西想,一心只是想著好好養胎,想一些讓自己高興的事情。而身邊的人待她,也是更加小心翼翼了,只能夠說再精心不過。

    御醫一日起碼三次的與如意把脈,倒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不好的意思。這也是讓如意慢慢放下心的訊號。

    安瑞的親事被安排在了十月,時間說少不少,但說多也不多,公主一般都是安排在宮裡的正門出嫁,安瑞這個時候按照常理便是應該回宮待嫁去了。

    不過趙清澤卻是早先時候便於安瑞說了話,告知他會陪如意在避暑行宮待產,若是安瑞想回宮待嫁,他便讓人送她回去,若是願意從避暑行宮出嫁,宮裡的嫁妝便送到這兒來,一樣不會虧待了她。

    安瑞再三思索,卻是選擇了後者。

    在宮裡出嫁雖然名正言順,也符合規矩,代表了公主身份的高貴,但是她卻並不在乎這些。若是在避暑行宮出嫁,即使再名不正言不順,到底比不得由皇帝與貴妃送她出嫁的名頭讓她更為心動。

    而且,若是此時回了宮,日後怕也是與如意好不容易培養起的感情淡了,再想修復卻是不再容易。

    反倒是如意聽了安瑞的選擇,倒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直道因為她委屈了。

    晚間與趙清澤說了這事兒,趙清澤只是笑笑讓她莫擔心,安瑞既然這麼做了,他難道還能夠委屈了她不成嗎?

    隔了幾日,宮裡的嫁妝開始陸續送來,看著卻是比安瑞原先所與預想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安瑞知道這是趙清澤與如意待她的恩惠,心中越加感激。而另一邊,趙清澤與如意在原先置辦的規格之上,又加了一些,瞧著倒是比嫡出的公主也是不逞相讓。

    而宮裡除了送了嫁妝過來,也傳來了不少的消息。

    消息是直接與趙清澤說的,趙清澤聽聞之後,卻是忍不住露出了冷笑。

    他那個母后還真是閒不住,這才“病休”了多久,又忍不住出來了。

    先是在瑾太妃之子沐親王的滿月宴上大鬧,如今攔著不讓瑾太妃帶沐親王搬出宮裡,而給安瑞置辦嫁妝一事,更是頻頻插手,只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掌握宮權了。

    “便讓她在宮裡鬧吧!”

    趙清澤伸手揮退了人,開口吩咐著,倒是沒有一點插手去管的意思,不過想了想,卻又加了一句:“最遲後日,你們安排讓瑾太妃母子搬出宮裡。”

    雖然趙清澤並不介意在這空了的皇宮裡任由自己母親興風作浪,說到底,她能夠針對的對象,除了她留在宮裡的那些妃嬪便是太上皇的太妃,其餘的事情,她想再做些甚麼,卻是不能了,而他留在宮裡的人也不會讓她有機會做。

    可是趙清澤也毫不懷疑自己母親的心狠手辣,瑾太妃母子根基太淺、手段太弱,他可不希望哪日在避暑行宮裡聽到宮裡傳來的消息:他費心費力救下的瑾太妃母子被他母后給弄死了。

    趙清澤揉了揉腦袋,心裡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這位母親,說她一心醉心權勢和地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孩子,那麼便好好的珍惜這換來的太后之位,安安分分的做著太后便是了,偏要興風作浪。太上皇時期,她倒是低調甚至柔順,可是對於他這個同樣做了皇帝的兒子,偏偏要跟著做對。

    也是,太上皇對她多寬容,讓她執掌後宮,對她行事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根本不知道。換成了他這個兒子,讓她一下子手中沒了權利,自然是不樂意了。

    權利,說到底,對於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趙清澤冷笑了一下,卻是收了奏摺,來到了後邊寢宮裡。

    如意正與曹老夫人說著話兒,一邊說著,一邊嘴裡卻是不停的吃著瓜果。

    趙清澤笑著走了過去,撿起了一片甜瓜,咬了一口,然後坐到了如意邊上。

    曹老夫人一見趙清澤來了,笑著行了禮卻是要退下。

    趙清澤也是不以為意,允了她退下,而後問起了如意今日的飲食還有做的事情,正說著話兒,外邊曹老夫人卻是去而又返。

    “姑姑落東西了?”

    如意笑著問了一句。而曹老夫人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怪異,似乎是強烈壓抑著笑意與興奮的勁頭。

    “不是,老身想向娘娘告個假,老身想回家一趟。”

    “家裡有什麼事情嗎?姑姑有事便回吧!”

    如意倒是一口應允。

    卻聽曹奶娘終於控制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開口道:“是……是老身的兒媳有了身孕,所以老身想回家去看一看。”

    “曹夫人有身孕了?”

    如意倒真覺得這個消息有些突然,她只覺得曹瑞成親還是前幾日的事情呢!

    “既是如此,姑姑不用擔心我,留在家裡照顧兒媳要緊。”

    曹瑞在這個時代可算是大齡剩男中的戰鬥機了,這好不容易成了親又有了後,曹老夫人估計這會兒該樂壞了,倘若讓她在行宮裡繼續陪著她,只怕會寢食難安。

    “這,老身回去瞧一瞧便是了!”

    曹老夫人聞言倒真有幾分意動,但想想卻是拒絕了。

    “奶娘不用急著答覆,先回去瞧瞧情況吧。”趙清澤也明白如意的意思,伸手招來了鄧先,吩咐鄧先準備了不少的東西讓曹老夫人帶去。

    曹老夫人聞言卻是連連擺手:“皇上這賞賜太豐厚了。”

    如意卻是笑著勸道:“如今這行宮裡到處都是這些安胎補胎的東西,我一個人也用不完,皇上這是借花獻佛呢!”

    趙清澤聽了也沒有反對,連連笑著點頭。

    曹老夫人實在是卻之不恭,只能夠連連謝了恩,方才帶了一馬車的東西回了曹家。

    誰知道這才回去一個晚上,第二天下午,曹老夫人又回來了。

    如意心裡既感動曹老夫人待自己的情義,卻又是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姑姑就是要回來,也不用這麼急吧!曹夫人這懷的是第一胎,姑姑還是多照顧照顧她吧!”

    曹老夫人卻是笑著道:“娘娘不必擔心,老身請了姜夫人入府照顧兒媳,老身這個做婆婆的再精心,到底也比不上人家親娘。而且娘娘身邊又沒有個有經驗的親近人,老身心裡實在放不下!”

    說罷,卻是端了方才自己去膳房裡親自熬得補湯遞予如意,又笑道:“娘娘多喝點,如今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

    “嗯。”

    此時,如意的心裡對曹老夫人真的是從未有過的親近與感激,不管曹老夫人此舉的用意,但這個時候,她身邊的確是少不得曹老夫人在一邊替她上上下下操持著事情。

    這次回來,曹老夫人又給如意帶了不少京城裡的新鮮事兒回來說與她聽。

    比如這家大臣的閨女與那家大臣的兒子結親了或者是哪家生了一對龍鳳胎,那家媳婦可是有福了。

    說著說著,曹老夫人嘴上也鬆懈了一下,說到了一件算不上什麼高興事兒的事情。

    “那個黃家小姐,現在可真的是沒地兒哭了。”

    如意這會兒正是無聊,聽到這話,雖然覺得聽人家的悲慘事情似乎並不好,但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怎麼回事?”

    如意追問了一句。

    曹老夫人自知失了言,但聽到如意這邊問了,還是說了起來:“先時她不是推了和甯侯爺家的親事嗎?”

    說完這句,曹老夫人忍不住看了看門口。這安瑞公主也是常來陪著如意,畢竟是她要嫁的人家,聽到這話兒總歸是不好的。

    “結果真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自那回之後,還有哪家敢上門提親,哪怕真是有意思的,也怕遭了羞辱不是。結果沒過多久,這黃家小姐就定親了,而且婚期的日子十分急,我們還當是哪家優秀兒郎呢,結果是一個姓陳的進士,聽說殿試時都被排到了三甲,而且也不是世家出身,聽說出身還十分微寒,也不知道這黃宰相是怎麼想的,就應允了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也是托了這黃宰相之福吧,這陳進士留在了京裡在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京城裡的人家,就是小官小吏的女兒都不定能夠看上這樣的人家。

    “或許黃宰相是瞧著人品好呢!而且既然留在京裡,怕是不錯了吧。皇上不是都給這屆留京的考生賜了宅邸嗎?”

    如意大概聽出了曹老夫人的意思,大抵是對於鳳凰男的一種輕視心態,不過就是在她前世,富貴人家想找鳳凰男的也是比比皆是。

    “就是人品才有問題,這都鬧出笑話了!”

    曹老夫人忍不住搖了搖頭,“這黃小姐前腳剛嫁過去吧,後腳一個商賈人家就鬧上門說是這位陳庶吉士與他家的女兒訂過親,還拿了信物出來,黃宰相的為人多麼正直,自然是容不下這事兒。”

    “後來不知道怎麼說的,這商賈人家的親事又說成了是與陳庶吉士的弟弟訂的,但是大家心裡想著,都覺得恐怕是說了什麼安撫了那家人吧!那陳庶吉士的弟弟瞧著才十六七歲,那戶小姐都十九歲了,信物據說都交換了好幾年,想想都覺得裡邊貓膩極多。”

    曹老夫人說完之後,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對這位黃小姐報以什麼樣的情緒了,說同情,也不是,這大多都是自己做的。可這女人嫁錯了人,的確是命苦。

    “聽說那陳庶吉士成親時,把一家子人都接進了京裡,成了親後,一家人父母也罷了,卻還包括那位陳庶吉士的哥哥嫂子弟弟都留在京裡不走了,翰林院裡那點微薄的俸祿,要在京裡養這麼一大家子,說到底,還不是瞧著黃小姐那點子嫁妝。”

    曹老夫人說到後邊,也沒有再說下去了,大抵是覺得自己說的也不像樣子。而如意也只是笑著聽了,倒是沒有多想,很快便被曹老夫人說起的其他事情給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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